這日竟與她們說起論語。

    寶兒聽得只打瞌睡，姜瑜最是津津有味了，間或問兩句，胡如蘭聽不太懂，拿筆記了，一絲不茍。

    姜蕙托著腮，不知在不在聽。

    倒是姜瓊與她坐一起，她對論語不感興趣，側(cè)頭想與姜蕙閑話，見得她側(cè)面，一時竟看得入神。

    好似一下子，她的堂姐又長漂亮了。

    她安靜的坐著，長長的睫毛半遮著狹長明亮的眸子，肌膚又白又細膩，那么近的看，竟是一點瑕疵都沒有，叫人想起定窯的白瓷，姜瓊欣賞了會兒，正要開口，卻聽門外“蹬蹬”的腳步聲，金桂氣喘吁吁的出現(xiàn)在外面，不顧規(guī)矩的就叫道：“姑娘，大老爺受傷了，才叫人抬回來！”

    姜蕙猛地站起來：“出何事了？”

    “聽說路上遭遇劫匪，要搶藥材呢?！苯鸸鹋陆?，忙又添了一句，“不重，只手受傷了?！?/br>
    姜蕙連忙過去。

    出了這事兒，女夫子自然也不再教課，幾個姑娘都跟著去了上房。

    路上姜蕙問：“那寧大夫呢，他不是一起去的？”

    “寧大夫也一樣，不過傷的是腿，還是為給大老爺擋了，才受傷的。”

    姜瓊夸道：“寧大夫真是好人！”

    姜瑜卻問：“怎么會有劫匪呢，是在官道上？不是還帶了小廝去的?！?/br>
    “小廝哪里會武功呀?！焙缣m道，“都說是劫匪，定是帶了武器的?！?/br>
    她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姜蕙卻腳步匆匆，立時到了屋里。

    梁氏已經(jīng)在了，正給姜濟達查看傷口，姜濟達一見女兒，抱歉道：“阿蕙，這次毀了一些藥材，哎，都是我……”

    “阿爹，這時候你還說這些？”姜蕙上前道，“藥材算得什么，只要阿爹無事就好了。”

    她問梁氏：“可重？”

    “幸好有寧大夫，路上已經(jīng)包扎好了?！?/br>
    姜蕙向?qū)帨氐乐x：“幸好叫你陪著你，不然我父親只怕……只是連累你也受傷。”她看向他，他一身青衣染了血跡，像是從葉里開出的鮮花，她問，“你傷重不重？可上了藥了？”

    她面上滿是關切，寧溫笑一笑道：“無妨，不深，今次買的藥材就有外傷之用?！?/br>
    姜蕙松了口氣：“幸好，不然我真不知如何報答你?！?/br>
    刀劍之傷，可輕可重，萬一致殘，那她得欠寧溫多大一個人情。

    老太太也道：“真是虧得有寧大夫在了，也虧得有個俠士路見不平呢，只可惜不知是誰，不然咱們總得好好去道謝一番才是?！彼龁柦獫_，“老大，你可記得那人樣貌？”

    姜濟達搖搖頭：“長得挺端正，可惜不肯說是誰，便是記得樣貌，如何去謝？”

    寧溫略一思忖道：“應是軍中官爺，我見他行事作風不似江湖俠士?！?/br>
    那人雖武藝高強，能以一人之力抵五，可言行間，并無江湖人的不羈，反似有規(guī)有矩的。

    他在外漂泊多年，見過的人多了，自然能分辨得出。

    旁人都無甚反應，唯有姜蕙想到穆戎。

    上回他叮囑自己不要輕易出門，自是派人在盯梢的，此番，興許是他的人救了父親？也應是他，不然不會有那么巧的事情，正好遇到有人出手相助，還是那么厲害的人。

    她嘴角挑了挑。

    他大言不慚說保護自己，這次倒真被他說中了。

    不過既然沒有那么巧的事，為何他們?nèi)ベI個藥材會遇到劫匪呢？

    她問姜濟達：“阿爹，你們?nèi)サ穆飞希稍犝f這道上危險？”假使真有人劫掠藥材，想必不止他們遭難，那濟世堂那么大的藥鋪呢，還有京都那么多藥鋪，定也有人遇到過。

    姜濟達搖搖頭：“不曾啊，不然咱們豈會只帶幾個小廝，定是雇幾個鏢局里的人了。”

    姜蕙眼眸瞇了起來。

    胡氏嘆口氣：“這可不是個好兆頭，阿蕙，你這藥鋪還是緩一緩再開罷?！?/br>
    也只能如此，父親跟寧溫都受傷了，要開也開不起來。

    “那賊匪，抓到?jīng)]有？”可開不成，那罪魁禍首她不能放過！

    姜濟達道:“兩個死了，還有三個逃了，也不知那俠士追到?jīng)]有?！?/br>
    “算了，這事兒交給衙門去管，我已命人去報案了?！崩蠣斪咏薪獫_快些去休息，一邊又給寧溫道謝，并命人用馬車把寧溫送了回去。

    姜蕙卻沒有那么容易打發(fā)。

    等到姜濟顯中午抽空回來，眾人就此事說了會兒，姜蕙等到姜濟顯獨自到園中，跟隨了上去。

    見到姜蕙，姜濟顯不用猜，也知道她要說什么。

    她這侄女兒心思重，出一件事，她定然想得很多。

    “阿蕙，坐罷。”

    姜濟顯招呼她坐于石凳。

    姜蕙鄭重道：“二叔，這事兒我思來想去不是那么簡單，我懷疑又是何夫人做得好事，因此事太針對了，聽說那道上平常很是太平的，怎么阿爹一去就出事？要不是有人撞見，興許命都沒了?！?/br>
    定是何夫人，她不出門，她無計可施，便去對付姜濟達。

    那是她的父親，也是梁氏的丈夫，一旦出事兒，夠她們心痛的了！

    姜濟顯思忖片刻道：“上回何夫人也是雇了人，假使是她，手段倒是相似?！?/br>
    “可不是，她一介婦人，除了雇人，也不好使出旁的法子來?！苯プ匀辉缈赐噶怂畏蛉藳]有丈夫鼎力相助，無法在朝堂來擊垮姜家，便只能做這些齷蹉事。

    想來，她娘家人也不愿支持她，不然秦家為何沒有動靜？早該上奏疏彈劾了，或給姜濟顯下些絆子。

    是以這無可奈何的小人，只會躲在陰暗處。

    她這話一針見血，姜濟顯沉吟會兒道：“我再多派些人手，看來得多添幾個功夫好的護衛(wèi)了，不過此事你莫急，那逃跑的三人已被抓獲，總會有個結果的。”

    他早先前回來時便提過，姜蕙也知，只道：“我明白，只是想告訴二叔，必是何夫人，二叔在朝中，也得提防秦家呢。”

    姜濟顯笑了笑：“二叔省得，你莫擔心這擔心那了?！?/br>
    姜蕙這便告辭，路上與金桂道：“你悄悄把這消息放出去，就說姜家大老爺去買藥材在路上遇到劫匪，我準你出去半日，最好去集市透露于那些長舌婦，便說是何夫人做的，把她當初在宋州做的事情一并講了?！?/br>
    何夫人像個瘋狗不松口，也別怪她了！

    金桂驚得臉色發(fā)白：“這，這會不會……出事？”

    “能出什么事？”姜蕙笑了笑，“何夫人這事兒又不是假的，誰去查都能查出來，咱們家是受害者，總不會吃虧，再說，原先住在宋州來京城的人還少？”

    何夫人已經(jīng)瘋了，見不得他們家好，她也不手軟。

    叫旁人看看，何夫人，除了給夫家?guī)聿焕瑤锛規(guī)硇呷?，她還能做什么？

    想緊咬著不放，索性就讓她一輩子抱著那些事兒罷！

    “快去?！苯ゴ叽佟?/br>
    金桂應聲走了。

    到得下午，流言蜚語已是很多，大戶人家每日都有人出來辦事的，多數(shù)都會聽得一些，何緒陽這日在衙門，就見同僚的臉色有些古怪，后來聽隨從一說，他的臉立時沉了下來。

    沒想到秦淑君受了上回教訓絲毫不曾悔改，如今還變本加厲，只知道他在盯著她，倒是精通如何隱瞞了，他派人去調(diào)查。

    等放班時，他起身回到家中，直闖正堂。

    “秦淑君，我看你不如自首罷！”

    何夫人挑起眉：“你什么意思？”

    “派人刺殺姜大老爺，難道不是你做得？”

    何夫人瞇起眼眸道：“此事可沒有證據(jù)，你莫血口噴人！”

    何緒陽冷笑起來，見她現(xiàn)在還狡辯，只覺滑稽，他淡淡道：“你莫非還不知？如今你雇的人已被抓，不止大理寺，連刑部也參與其中，你還逃得了不成？”

    他一聽得這事兒，便差人去調(diào)查，結果大為詫異。

    只是件尋常的案子，陣勢卻不小，饒是他聰明，也一時猜不到怎么回事，只知道秦淑君這回必定是兇多吉少了！

    ☆、第50章

    可何夫人無動于衷：“與我無關。”甚至質(zhì)問何緒陽，“你不是派人盯著我嗎，難道不知道我并未做這事兒？”

    “你自然是有好法子瞞著！”何緒陽冷冷道，“你執(zhí)迷不悟，最后丟的是自己的命，好自為之！”

    他本是來告誡，可秦淑君不聽又奈何。

    這樣也罷，他這休書也不用送出去了，叫她自食惡果。

    何緒陽大踏步走了。

    何夫人擰起眉，問身邊劉嬤嬤：“姜大老爺當真被人刺殺？”

    劉嬤嬤有些詫異。

    說實話，她頭一個聽到這消息，也懷疑是自家夫人，畢竟上回派人去對付姜蕙，便是出自她手，而自己一無察覺，可現(xiàn)在夫人竟然疑惑，難道真不是她？

    劉嬤嬤起先不敢提，這時才回道：“是，外頭都在傳呢?！?/br>
    何夫人咬了咬嘴唇。

    她是派人盯著姜蕙，可也在等最好的時機，把姜蕙置于死地！

    那姜濟達，她卻不曾想要用這種法子。

    畢竟一而再，再而三的，總會叫人懷疑到身上。

    她沒有那么笨。

    可如今何緒陽卻認定是她做的了。

    何夫人心里起了些許恐慌，與劉嬤嬤道：“你去派人查查，到底怎么回事?！?/br>
    正當說著，就聽外頭一陣吵鬧，門猛地被人推開，幾個衙役同時走進來，為首之人道：“還請何夫人跟咱們?nèi)ゴ罄硭乱惶?。?/br>
    何夫人板著臉：“你們私闖官宅，可知何罪？”

    “咱們是奉命來請何夫人的。”那人冷聲道，“還請何夫人配合，不然莫怪我等動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