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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少淳扣好扣子,馮周不著痕跡地把視線從他臉上移開,問道:“去哪?這么多人?!?/br> “先隨便看看,”虞少淳抬手看了眼時間,“八點開始,現(xiàn)在才七點半不到,帶你去逛逛?!?/br> 這座廣場一直就是D市的旅游景點之一,每天都有小商小販在路邊擺攤以高價兜售各種騙小孩的玩具。 一輛又一輛小推車上綁著廉價燈泡,閃著五顏六色的光,吸引了一群小孩子圍過去看翻跟頭的機器狗和滿臉癡呆只會吐泡泡的小鯉魚。 馮周覺得有些冷,呵了口氣把手放進(jìn)兜里。虞少淳走在他的前面,似乎對這條街上所有東西都抱著一種無窮無盡的好奇。 他拿起一個泡泡機對準(zhǔn)馮周:“喂,舉起手來!” 馮周像看神經(jīng)病一樣看著他,倒是一個熊孩子配合了起來,捂住胸口就往后倒:“可惡,黑貓警長,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可是正義的大朋友!”虞少淳伸手在熊孩子身后虛虛扶了一下,怕他真的摔著,“代表正義制裁你!” 一大一小兩個人角色扮演得樂在其中,馮周看了半天,彎著嘴角無聲地笑了下。 虞少淳好不容易哄好熊孩子,一回頭,就看見有個十三四的小姑娘看著他:“大哥哥,給你心愛的大jiejie買朵花吧!” 虞少淳彎下腰說:“大哥哥沒有心愛的大jiejie,不能買你的花啦。” 小姑娘看見站在他不遠(yuǎn)處的馮周,也不知怎的就福至心靈,扯了扯虞少淳的袖子:“那,那大哥哥給旁邊大哥哥買朵花吧!” 好推銷。 虞少淳面色怪異地買了兩朵玫瑰,遞給馮周一支。馮周不明所以:“你買花干什么?” “小姑娘大過節(jié)的出來討生活不容易,”虞少淳干咳一聲,“就當(dāng)做好事了?!?/br> 做好事的虞少淳同學(xué)自覺心虛,立刻把目光投向別處好玩的地方去。馮周被他扯著往前走,手里拿著他那根玫瑰花,覺得有些礙事。 主要是沒地方放。 虞少淳把自己那朵塞進(jìn)他手里,一撩衣擺蹲下身問道:“老板,這個怎么賣?” 老板搓搓手:“一捆二十根,要你十塊錢?!?/br> 虞少淳爽快地付了錢,挑了一捆就又拽著馮周的胳膊不知要去哪里。 馮周低頭看了一眼他手里拿著的東西,隱約認(rèn)出了“仙女棒”幾個字。 什么鬼? 虞少淳拉著他到了一處人少的空地上,把那捆“仙女棒”拆開分了他幾根。 馮周拿到手才發(fā)現(xiàn)這“仙女棒”原來是一種小型的手持煙花,適用年齡大概在313歲的那種。 虞少淳從兜里摸出盒火柴一擦,率先給自己手里的點上。一捧紅綠相間的光倏地從那捆小小的棍子中噴濺出來,在黑暗中畫出一條璀璨的銀河。 “我六歲之后就沒怎么玩過這個了,”虞少淳說,“當(dāng)時比現(xiàn)在便宜多了,一捆十根就賣兩塊。我舅還教我玩二踢腳,差點沒給我玩出心理陰影?!?/br> 兩捧“仙女棒”在空中交匯,發(fā)光的輕輕碰上還沒點燃的,最后一齊迸發(fā)出跳濺的花火。 虞少淳好像想起來什么,忽然抬手對準(zhǔn)馮周:“倒掛金鐘!” 馮周愣了一下,隨即抬手反擊:“統(tǒng)統(tǒng)石化!” “一忘皆空!” “昏昏倒地!” “除你武器!” “你的魔杖沒有了!”虞少淳笑道,“我贏嘍!” 馮周笑罵道:“幼稚死了?!?/br> “你不也陪我演?你不幼稚?” 馮周的回嘴淹沒在驚天動地的“轟隆”聲里,人群蜂擁而來,擠在靠海的欄桿上抬頭望向天空。 方才還沉沉睡在黑暗中的海似乎瞬間蘇醒過來,煙花在半空綻放,把整個世界都點亮了。 金色的大麗菊,紅色的中國龍,粉色和紫色交雜的“流星雨”輪番出現(xiàn)在天空上,背后的音樂噴泉似乎也剛剛睡醒,伴隨著“春節(jié)序曲”噴涌出數(shù)米高的水流。 手里的“仙女棒”已經(jīng)燒盡,馮周轉(zhuǎn)身尋找被人群沖散的虞少淳,一抬頭就看見穿著亮橙色衣服的某人在人海之中回頭向他笑了一下,身后是再一次綻放的銀白色蒲公英。 四散的流螢飛濺在天幕上,勾勒出一道道流星一樣的亮斑。他向馮周揮了揮手,似乎說了什么,但被淹沒在洶涌的人潮中聽不分明。 盛大的煙花下有老人有小孩,還有年輕的情侶抱在一起擁吻。來自這座城市,甚至這個國家四面八方的人匯聚到一座廣場上,為了地球又平安無事地公轉(zhuǎn)一年而歡呼雀躍。 馮周只覺得周圍的景物都失去了顏色變成黑白一片,唯獨那人胳膊上搭著的紅色衣服仍保有幾分鮮亮,而下一刻,大片的色彩又順著這塊紅色氤氳開,水彩似的渲染出整個世界。 他忽然想起初中時陳駟約了個小女生去看什么七夕煙火祭,他覺得摸不著頭腦,問陳駟一堆焰色反應(yīng)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陳駟說,馮寶你和在乎的人一起去看猴子吃香蕉都會覺得猴子眉清目秀啦,更何況看煙火呢?當(dāng)然你是不會懂的啦,你怎么可能懂這個呢? 在乎的人嗎? “馮周!看鏡頭!” 馮周看向不遠(yuǎn)處的虞少淳,他站在臺階上,用兩手的拇指和食指比出照相的樣子放在眼前,笑著大喊道:“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