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爺又不是不知道,弈趣齋那位沉迷在棋局里就是不愿意動的,等會妾身讓人去轉(zhuǎn)告她就是。”溫爾雅道:“您今日也該累了,王妃這邊,就交給妾身來安慰,您還是早些回去歇息。” 宋涼臣抿唇,看了床上躺著的人一眼。 她這回像是鐵了心似的,當(dāng)真不再理他了。 “也罷?!彼螞龀计鹕?,低聲道:“你們也早些歇息?!?/br> 眾人起身行禮,宋涼臣起身便走了。 一聲冷笑從床榻上傳了出來,嚇得寧淳兒抖了抖。抬眼看過去,一直一動不動的江心月突然坐了起來。 世子爺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她這會兒又想干什么?溫爾雅抿抿嘴,正要上前安慰兩聲,就聽得床上的人道:“你們都回去吧,我一句話也不想多聽,該想明白的早就明白了,該怎么做,我自己知道?!?/br> 她的嗓音不知道是啞了還是怎么,聽得人涼颼颼的。寧淳兒縮縮肩膀,第一個跑了出去。溫爾雅點(diǎn)點(diǎn)頭,帶著于氏也退下了。 “王妃。”穿金站在旁邊低聲道:“有消息說,王爺已經(jīng)將您貶為了侍妾,奴婢與戴銀恐怕不能繼續(xù)留在這里伺候了?!?/br> “沒關(guān)系,都走吧?!苯脑滦α诵Γ浑p眼睛紅腫不堪,卻明亮了許多:“不是我的終究留不住,侍妾就侍妾吧,就算是個侍妾,我也該回王府去?!?/br> 穿金一愣。 宋涼臣沒回相思苑,而是站在花園里發(fā)呆。夜風(fēng)清涼,吹得他酒意盡散,清醒之后,疼痛之感反而更濃。 十年樓前江心月啊,他當(dāng)如何呢?愛不得,恨不得,近不得,遠(yuǎn)不得。上天要給他這樣的難題,他除了接著,還能做什么?她怨他,是怨他對沈美景動了心吧,可是,他大概只是欣賞她的好,若說動心,倒也未必。 未必吧…… “主子。”玉樹和臨風(fēng)終于從王府趕回來了,一回來就看見世子爺在花園里望月,一臉的憂郁。 相互看了一眼,臨風(fēng)上前道:“王爺對于今日之事十分滿意,讓屬下二人回來,并帶了左軍監(jiān)軍的令牌給您。” 宋涼臣回過神,側(cè)眼就看見臨風(fēng)手里厚重的令牌。 左軍監(jiān)軍嗎?接過牌子,他淡淡地道:“知道了?!?/br> 臨風(fēng)挑眉,這位子來之不易,主子竟然一點(diǎn)都不開心么?發(fā)生什么事了? “玉樹,我睡不著,咱們?nèi)コ峭獬靥晾锊珊苫ò??!彼螞龀纪蝗坏溃骸澳抢锏暮苫ǔ睾艽?,荷花也?yīng)該很多,可以摘回來一大捧?!?/br> “……這么晚了,主子怎么突然想起摘荷花?”玉樹心直口快的,想到啥就直接開口道:“要哄江氏開心嗎?” 江心月最愛荷花。 宋涼臣抿唇,抬步就走:“別多問了,跟我來就是。” 玉樹點(diǎn)頭,臨風(fēng)自然也跟著走,只是走著走著覺得哪里不對勁:“主子,世子妃呢?” “她醉酒了,在相思苑?!?/br> 臨風(fēng)挑眉,目光落在自家主子的手腕上:“那這手環(huán)…” “我打開了。” 竟然是可以打開的?臨風(fēng)哭笑不得,可以打開的話,又為什么連他最喜歡的湖藍(lán)錦繡袍子都給剪了? 主子長大了啊,這心思也是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 天色微微泛白,太陽升起的時候,宋涼臣抱著滿懷的荷花回了世子府。 穿金就站在門口,看見他,微微有些驚訝:“世子怎么在外頭?” 宋涼臣挑眉,這話不是該他問么? “你在這里做什么?” ☆、第37章 讓開吧,世子爺 穿金一頓,看了看已經(jīng)空無一人的街道,低聲道:“奴婢剛送了江氏與戴銀上車,正準(zhǔn)備去給世子稟告。” “上車?”宋涼臣愣了愣:“去哪里?” “江氏說。既然已經(jīng)是王爺?shù)娜耍蛻?yīng)該回王府去伺候?!贝┙鸫鬼溃骸八詣偛乓呀?jīng)上路,往貫城去了?!?/br> 心里一沉,宋涼臣皺眉,丟開懷里的荷花,轉(zhuǎn)身就往馬廄跑。 “主子!”玉樹喊了一聲。 荷花散落滿地,花瓣零落。風(fēng)一吹就四處翻飛。 宋涼臣牽了馬出來,神情凝重,不顧一切地往貫城追去。 “疼……” 相思苑里,美景醒過來,捂著頭嗷嗷直叫:“我昨天是被誰打了腦袋嗎?” 錦衣笑著端水進(jìn)來:“世子妃昨日據(jù)說是大醉,現(xiàn)在頭疼也是應(yīng)當(dāng),來喝點(diǎn)醒酒茶就好了。” 茫然地睜眼,外頭又已經(jīng)天亮了,沈美景看了看四周,嘆了口氣:“我又醒了?!?/br> “醒了還不好嗎?”玉食將茶遞到她唇邊,笑瞇瞇地道:“一覺醒來,主子就翻身啦。世子爺吩咐下來,恢復(fù)您世子妃的身份,并且讓掌管后院用度呢?!?/br> 愣了愣。美景挑眉:“后院用度?” “就是賬本和金庫鑰匙,以后后院的開支,都由您來管?!卞\衣道:“以前是在溫主子手里的,昨兒爺一聲吩咐,等會溫主子就得把賬本給您送過來?!?/br> 說著,頓了頓,看著門關(guān)著,忍不住小聲補(bǔ)充了一句:“這差使是后院里最吃香的,好處極多,溫主子大概也是不情愿交出來的。” 管著錢的,自然都是肥差,沈美景了然。宋涼臣對她不錯啊。這是患難與共出了點(diǎn)情誼了,所以主動改善她的生活水平?真是要謝謝他了。 起身喝了醒酒湯,美景突然覺得有哪兒不對勁。低頭一看,自己左手上還戴著一個手環(huán),上頭有精致的花紋,另一半已經(jīng)不見了。 不對?。∵@手環(huán)不是要七天之后才能解開嗎?她瞪眼,難不成世子爺昨兒將中間的小銀鎖給砍了?叉豐以亡。 要砍早砍?。『Φ盟寂判共粫沉?! 嘀咕兩聲,美景翻身下床,更衣洗漱。 “主子別動?!弊谑釆y臺前,玉食輕輕替她再抹一次去痕膏,仔細(xì)看了看她的臉:“這疤也快好了,您這兩天小心些。別沾水?!?/br> “好?!泵谰靶Σ[瞇地點(diǎn)頭,臉也是女人的武器啊,先前被小白菜給廢了,現(xiàn)在修好,怎么也能保護(hù)著點(diǎn)自己。 別說看臉的男人膚淺,美好的東西誰不喜歡啊,就算看在她好看的份兒上,將來有什么大風(fēng)大浪的。宋涼臣也能偏著她一點(diǎn)兒。跟好色無關(guān),這算是人的一種天性。 “主子,溫側(cè)妃在外頭等著了?!庇袷晨戳丝?,低聲道:“您小心些,這位溫主子向來心思深沉。” 她這一來就搶了人家飯碗,算是把人給徹底得罪了,還不知道溫爾雅要如何刁難呢。 沈美景點(diǎn)頭,心里算是有了個數(shù)。 “妾身給世子妃請安?!睖貭栄胚M(jìn)來,恭恭敬敬地行禮,態(tài)度極好地雙手捧上一個漆盒:“奉世子之命,妾身已經(jīng)將后院的賬本和鑰匙全部拿來了?!?/br> “有勞?!泵谰吧焓纸舆^盒子,笑道:“溫側(cè)妃請坐?!?/br> “世子妃見外了,喚妾身一聲爾雅即可。”溫爾雅坐在旁邊,抬頭,眉目之間全是溫柔:“先前誤會了世子妃,心里還存有芥蒂,如今誤會解開了,妾身也就趕著來給您賠罪?!?/br> 沈美景挑眉,這位主子還真是個高手啊,會說話,三言兩語地就拉近關(guān)系不說,絲毫也不讓人覺得討厭。 “什么誤會啊?” 溫爾雅滿臉愧疚:“先前王妃說大婚之事是世子妃背后搗鬼,妾身也就信了,覺得世子妃是狡詐之人,不免多有抵觸。昨日爺已經(jīng)將誤會全部解釋清楚,妾身才知道自己輕信謠言,故而今日也是想來道歉的?!?/br> 說著,轉(zhuǎn)身拿過身后丫鬟手里的盒子:“世子妃見多識廣,對寶貝想必是不太在意的。但是這一盒子浦東明珠得來不易,用來敷臉效果極好。還望世子妃不嫌棄,收下它,原諒妾身。” 瞧這話說的,多棒啊。沈美景笑著接過來,朝她點(diǎn)頭,她就喜歡這種一上來就送禮的,就是實(shí)在! “既然是誤會,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了。我初來乍到,還有好多東西要你教教?!?/br> 溫爾雅含蓄一笑:“世子妃清楚這府里的女眷情況么?” “不太清楚?!?/br> “妾身這里特地準(zhǔn)備了往常的用度清單?!睖貭栄胚f了張單子過來:“府里三位側(cè)妃,一位侍妾,除了妾身之外,寧主子擅畫,這筆墨水粉的用度爺每月特地多給了五兩。弈趣齋的師主子好棋,用度也是最少的,基本是呆在屋子里下棋不出來。那于氏擅長書法,同樣也有每月額外的五兩用度?!?/br> 規(guī)矩還挺多,美景點(diǎn)頭,一一記下。 “至于妾身,妾身擅琴,沒有額外的用度,卻時不時要買兩把好琴。爺說過,買琴的時候直接在賬房支取即可?!?/br> 擅琴跟買琴有什么聯(lián)系嗎?美景聽著,忍不住抬眼看她。這富貴人家毛病就是多,喜歡彈琴買一把最順手的不就好了?還非想起來就去買兩把,真是腦子有問題。 不過現(xiàn)在她也不可能張口教訓(xùn),只管點(diǎn)頭就是。 “正好是月末,世子妃清理了上個月的賬目,這個月就可以開始分配各方各院了?!睖貭栄牌鹕淼溃骸版硪膊欢啻驍_,有什么問題,差人來繞梁軒問一聲便是。” “好。”美景頷首:“你慢走?!?/br> 溫爾雅一笑,領(lǐng)著丫鬟退了下去。 按照她說的這么一算,世子府這后院一個月的開銷起碼得五百兩?各個女眷的月錢加起來就快一百兩,還有各種額外用度,以及下人的月錢和吃穿。 真有錢! 翻開賬本看了看上個月的賬單,拿了算盤一陣敲敲打打,美景挑眉,扭頭問錦衣:“上個月你們的月錢發(fā)了嗎?” “自然是發(fā)了,每月月初都會發(fā)?!卞\衣道:“奴婢的月錢有二兩銀子。” 一個一等丫鬟的月錢就是二兩,算算府里這么多人,光是工錢就得差不多一百兩銀子。 沈美景拿著賬本再算了一遍,皺眉道:“奇怪了,那為什么上個月的支出總共才兩百兩銀子?” 光是月錢都不夠發(fā)吧?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錦衣?lián)u頭:“溫主子管賬的時候,各個院子的主子都是沒有怨言的?!?/br> 奇人啊,怎么做到的?美景咋舌,忍不住再看了一遍賬本,上面除了月錢支出,什么都沒有。難不成連衣裳首飾都不添置的?世子府里的人這么節(jié)約? “世子爺去哪里了?”想起來,美景問了一句。 玉食道:“一大早就好像是出去了,現(xiàn)在也沒看見人?!?/br> 畢竟是世子爺,也該他忙的。美景想了想,合攏賬本道:“那咱們?nèi)ジ锟纯窗伞!?/br> “是?!?/br> 宋涼臣在首烏山之前將江心月的馬車給攔下了,滿頭是汗,已經(jīng)做好了看她大哭一場的準(zhǔn)備,畢竟她最近一直都在哭。 然而車簾掀開,江心月竟然是微笑著看著他的:“世子爺跑這么急做什么?” 微微一愣,宋涼臣竟然覺得有些慌,伸手摸了摸,只在衣襟上找到一片荷花花瓣,抿唇遞給她:“你別賭氣了?!?/br> 江心月垂眼看了看那花瓣,輕笑一聲,沒伸手去接:“我沒有賭氣,世子不必想多了。只是突然想明白了,與其在世子府守一輩子活寡,我不如回去好好伺候王爺,興許還能讓我爹繼續(xù)高升呢,您說是不是?” 心里一陣鈍痛,宋涼臣皺眉道:“你何苦這么作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