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jié)
“還就還??!”許老太太扶著孫夫人的手站起來,抖得跟篩糠一樣:“妾身這里還有些積蓄,大不了將房契地契都賣了,還怕保不住子文嗎?” 許崇山睨著她:“當(dāng)初子衿出事的時候,怎么不見你這樣激動要為他討個公道?” 許老太太一震,別開了眼。 “到底還是因為子文才是你親生的吧?”許崇山笑了笑:“有些事情老夫沒辦法計較,但是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許子文已經(jīng)做了太多的錯事,這一回,老夫也容不下他了!” 說完,甩了袖子就走。 許老太太撲過去抓著他的衣袖,哭得聲嘶力竭:“老爺,咱們夫妻快四十年了,就子文一個兒子,您與他斷了關(guān)系,他出去會被賭坊的人打死的!” “自己欠下的業(yè)障,不就只有他自己來還么?”許崇山冷笑:“身為父親,養(yǎng)他這么多年,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許老太太睜大了眼,心像是被丟進(jìn)冰里凍僵了一樣:“您怎么會……如此冷血?” 許崇山收回袖子,皺著眉就繼續(xù)走了。 不是他冷血,而是要撐起一個家族,本來就要舍棄很多東西,包括自己的兒子。 現(xiàn)在只有子祁一個人能依靠了,他還得再想想出路。 王爺府的修葺完畢了,宋涼臣一點沒猶豫,都不管自己的病還沒好,便帶著沈美景搬去了王爺府,任憑許崇山再怎么挽留,也沒有動搖。 美景趴在馬車上,借著暈車的名義吐了個昏天黑地,然后好奇地問他:“咱們這就算完事兒了?” 宋涼臣點頭:“你要查真相,真相查出來了,那還留在許府干什么?寄人籬下,多不好。反正還有一段時間才會離開京城,去王爺府住著也沒什么區(qū)別?!?/br> “嗯?!泵谰包c頭,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只是沒來得及跟三少爺?shù)绖e,這許府里頭,就他是個好人?!?/br> 微微一頓,宋涼臣垂眸:“你覺得三少爺這個人…和許子衿比起來怎么樣?” 美景挑眉,接著失笑:“王爺怎么會問這樣的問題?三少爺和子衿,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啊,雖然有時候看起來很相似,但是妾身還是分得清的?!?/br> 真的分得清嗎?宋涼臣垂眸。 許府門口,許子衿安靜地坐著,看著那馬車走遠(yuǎn),微微笑了笑。 下一次再見會是什么時候呢? 不用顧忌許家的人,到了王爺府,宋涼臣就光明正大地和美景分院而居了。 妙回有些心疼地看著她:“王妃,其實您完全不用這樣委屈的,把消息老實告訴王爺,他定然疼您如珠如寶?!?/br> 美景輕笑:“是疼我,還是疼這肚子?” 妙回啞然,美景卻已經(jīng)開始考慮是在京城租鋪子,跟著任逍遙學(xué)開店,還是要回去燕地。 山水要去燕地的話,她還是有些想跟著去的,但是要是和離了,再回去宋涼臣的地盤上,怎么都會很尷尬吧? 她很為難。 另一個院子里是比她更為難的燕王爺。 許子衿的事情已經(jīng)查完了,但是美景明顯還沒有完全放下,時間越來越少,要是真等到要離開京城的時候,她還是沒能一心一意喜歡上他,那該怎么辦? “不行,得想點辦法了?!彼螞龀家话褜⒂駱渥ミ^來:“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嗎?” 玉樹無奈地道:“王爺,奴才今早便給您說過了,許三少爺傳話,說他有能助王爺之法,但是您……” “本王不想要他幫忙!”宋涼臣十分硬氣地道:“畢竟是本王與王妃的事情,怎么能求助于他” 玉樹聳肩:“那奴才也就沒什么辦法了?!?/br> 宋涼臣冷哼一聲,別開頭去看著窗外。過了許久之后,還是認(rèn)命地扭回頭來:“好吧,你去問許三少爺,他有什么法子?” ☆、第192章 解鈴還須系鈴人 先前的硬氣就在這句話里消失得干干凈凈,玉樹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奴才現(xiàn)在就去?!?/br> 宋涼臣輕咳兩聲,拿書擋了臉。 第二天未時兩刻,美景接到了許子璃的邀約。請她去游湖。狀撲醫(yī)弟。 “這……有些不妥吧?”玉食瞧著那帖子,微微皺眉:“您如今還是王妃呢,單獨去見外姓男子,于禮不合?!?/br> 美景點頭,將帖子遞到沈山水手里:“你去見見許三少爺就好了?!?/br> “王妃可以與令弟一起去,王爺也不會介意的?!庇駱湓谂赃呡p聲道:“王爺今日進(jìn)宮,特意吩咐奴才陪著王妃,怕王妃無聊?!?/br> 怕她無聊?美景挑眉,平時在府里也不見他過來看她啊,這進(jìn)宮去了反而還特意讓玉樹來陪著她? “王爺這是別有用意吧?”瞇了瞇眼,美景看著玉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玉樹一驚,低著頭不敢吭聲。這王妃的直覺實在太準(zhǔn)了。這都能看出來?那他現(xiàn)在該怎么說才好? 不等他開口,沈美景卻已經(jīng)一臉了然地道:“他進(jìn)宮去,皇上勢必會送他美人姝女,所以讓你來擋著我,怕我沖進(jìn)皇宮么?” 玉樹:“……” 這個說法還真是完美,他怎么就沒想到呢! “真是擔(dān)心多余,皇宮哪里是我可以闖的?就算他再納,也已經(jīng)不關(guān)我的事了?!编止玖艘宦?,美景站起來道:“既然王爺都不反對,那我便與山水一起去見見三少爺吧?!?/br> “好?!鄙剿畱?yīng)了。等她更衣。 最近錦衣心情不好,美景特地放了她的假,讓臨風(fēng)帶著她去京城四處走走,所以身邊就只有帶著妙回、玉食和山水。 許子璃約她在煙波湖上相見,岸邊停著畫舫,上頭只有他與輕舟兩個人。 按照規(guī)矩,美景帶了山水和玉食上去,妙回留在岸邊小亭里等著。 “三少爺?!泵谰拔⑿χ粗骸半y得見你出門?!?/br> 許子璃坐在畫舫的一側(cè),腿上搭著毯子,抬眸看著她,輕輕一笑:“秋意正濃,這煙波湖上景色怡人。不看便可惜了。” 美景微微一怔,抬頭看著他,總覺得這人應(yīng)該是站著的,而不是坐在木輪椅上。一身黎色青煙袍共湖光一色,當(dāng)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 沈山水在后頭伸頭,看了許子璃一眼,疑惑地問:“三少爺怎么也愛穿這一身衣裳了?” 黎色青煙袍,向來是許子衿的最愛。 許子璃看著沈美景道:“想著是要說有關(guān)于子衿的事情,便還是穿了這一身來,王妃看著,是不是也覺得親切?” 美景愣住了,微微皺眉。別開眼:“三少爺有什么話都可以直說,不必這樣打扮?!?/br> 畫舫里有桌椅,她與山水一起坐下,輕舟便也推了許子璃過來。 許是因為穿這一身,他實在太像許子衿,美景沒敢看他,只轉(zhuǎn)眼看著湖上。沈山水倒是一直皺眉,不停地掃視著許子璃。 “許子文出事了?!?/br> 給眾人倒了茶之后,許子璃輕聲開口:“父親執(zhí)意與他斷絕了關(guān)系,將他趕出了許府。老太太還想護(hù)著的,沒護(hù)住。被賭坊的人打斷了腿,不知抓去了哪里?!?/br> 美景一愣,繼而笑了:“許老爺還是一如既往的英明果決。” “我會繼續(xù)盯著,直到聽見他喪命的消息?!痹S子璃淡淡地道:“等到他不得好死,子衿的仇才算是報了。” “……”沈美景沉默了一會兒,問:“你也覺得子衿的死,與許子文有關(guān)?” 許子璃點頭:“許子文是嫡長子,又一向有老太太在后頭撐腰,看不順眼子衿已經(jīng)不是一兩年的事情了,先前在下沒有告訴王妃,是因為王妃也奈何不了他,但是沒想到,燕王爺竟然出手了?!?/br> 沒有宋涼臣在后頭撐腰,賭坊是斷然不敢跟許家人撕破臉,鬧成這樣的。 想了一會兒,沈美景倒是有些釋然了:“原來真相當(dāng)真如此,我還以為是燕王爺在敷衍我?!?/br> “王妃怎么會這樣想?”許子璃挑眉。 “因為他給我的感覺就是急于處理了這件事,而且,抓出幕后兇手和處置起來,也太快了些?!泵谰捌沧斓溃骸半y免讓我多想。” 許子璃笑了笑,她不看他,他便可以毫不掩飾眼神,坦蕩地望著她。 “燕王爺畢竟是王爺,做起事情來自然比我們?nèi)菀椎枚?,只要他想做,不管明里暗里,許子文都逃不掉。他是想讓您寬心,所以急于處理,卻怎么還惹了您懷疑了?!?/br> 想想好像也是,只手能遮半邊天的燕王爺,要處理一個許子文是當(dāng)真很簡單。美景點點頭,輕笑道:“那倒是我誤會王爺了?!?/br> 已經(jīng)……算是給他報仇了嗎? 垂了眸子,美景看著粼粼的湖水,有些失神。 從嫁去燕地開始,她就是抱著以后要救山水和查清子衿死亡真相的目的去的,可現(xiàn)在當(dāng)真什么都做完了,她卻有些空落。像是生命里少了什么重要的東西一樣。 “王妃現(xiàn)在,能放得下子衿了么?”許子璃輕聲問她,聲音都跟子衿一模一樣,恍惚間讓她覺得是許子衿還坐在她身邊。 要怎么放下呢?美景看了玉食一眼,也不打算顧忌什么了,低聲道:“三少爺也想讓我忘記他嗎?” 許子璃搖頭:“不是忘記,是放下罷了。逝者已矣,長久被人如此惦記,怕是連輪回也入不得。” 美景一震,終于回過頭來看著他,皺眉。 他的意思是,她會阻擾了子衿的輪回? “昨日我夢見他了?!痹S子璃低眼看著自己的手道:“他說仇既然得報,塵事便也都可以放下,愿王妃后半生不再噩夢相伴,能一世長安。所以今日,在下請王妃出來,便是想轉(zhuǎn)達(dá)子衿的心意?!?/br> “他……”美景紅了眼,抿著嘴說不出話來了。 若是別人來給她說這一番話,她一定會以為是誰派來的說客,胡說八道。但是今日,竟然是許子璃在她面前,穿著黎色青煙袍,如此對她道。 山水拍了拍她的肩膀,也說了一句:“雖然我也很喜歡子衿哥哥,但是到底已經(jīng)去世這么久了,jiejie還有新的日子要過,該把他慢慢放下了。” “要怎么放?”美景委屈地看著他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他一直在這里,在心里,想起他便有好多畫面自己跳出來,我攔都攔不住?!?/br> 許子璃搖頭:“子衿與您曾經(jīng),也沒有太多刻骨銘心的事情,不過是因為他死了,所以您格外放不下,平心而論,燕王爺當(dāng)真比不上許子衿嗎?” 美景皺眉。 她知道,宋涼臣對人好起來也當(dāng)真是極好的,但是…… “您一向聰明,但是在子衿的事情上,太過執(zhí)拗了?!痹S子璃淡淡地道:“本來是可以留在心底安靜地懷念,偶爾想起,會心一笑的人,您偏生將他變成了自己的枷鎖,捆著自己不讓自己繼續(xù)往前走。子衿要是還在,也一定會責(zé)備您?!?/br> 是她太執(zhí)拗嗎? “您若是清醒一點,就該明白,活在當(dāng)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放下不等于忘記,您可以記得并依舊那樣愛他,但是有新的人在身邊,便不能將他放在頭等的位置,不許任何人觸碰?!?/br> 許子璃的聲音很溫柔,像是很久以前許子衿教她道理的時候,顯得很啰嗦,但是又讓她想一直聽下去。 “前面上岸,可以去到子衿的墓前?!?/br> 畫舫行進(jìn),許子璃道:“王妃還沒去看過吧?” 美景呆呆地點頭,許家的祖墳就在這煙波湖盡頭的山上,但是她一直沒能去成。 “那便去看看,也算跟他道個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