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jié)
床上躺著的人微微一動。 大夫嘆息道:“說嚴(yán)重也嚴(yán)重,這病要是一直不見好轉(zhuǎn),也有丟命的可能。但是老夫醫(yī)術(shù)尚可,應(yīng)該能使王爺有所好轉(zhuǎn)?!?/br> 他可是這府里最精良的大夫啊,就算不能,也要說能,不然還怎么在這府里待下去? 美景微微抿唇??戳怂螞龀家谎?,低頭不語。 這人要是這么病死了……那可怎么辦?她還幻想著有一天自己能出人頭地,十分榮光地站在他面前炫耀呢,若是不等她功成名就,他便先走了,那她還這么拼命做什么???做鹽商賺的錢都足夠她一生衣食無憂了。 莫名的,美景有點兒惆悵。 “王爺!”永寧公主從外頭沖了進(jìn)來,臉色白里透青。眼睛也是腫的,一看昨晚就是經(jīng)歷了好一番折磨,撲到宋涼臣床邊,伸手摸了摸他,便怒瞪大夫:“怎么回事?” 大夫嚇得一退,連忙跪下道:“公主恕罪,王爺一直在這暖閣里頭,按理來說是怎么也不會風(fēng)邪入體的,老夫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王爺就是病了?!?/br> 臉色一沉,永寧正要訓(xùn)斥,卻聽得星宿老人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無端而病,有藥難醫(yī),老夫斷的命,果然從來沒有錯過?!?/br> 美景側(cè)頭,就見星宿與程北望一起,從門口進(jìn)了來。 好久不見程北望,不知為何他臉色不太好看,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時候,重重一震,接著有些欣喜:“王妃也在?” 永寧公主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本宮一直在?!?/br> 程北望一愣,這才反應(yīng)過來沈美景已經(jīng)不是燕王妃了。然而想收回目光已經(jīng)是來不及,永寧公主順著他看的方向,就看見了沈美景。 “你怎么會在這里!”永寧大惱。 寧淳兒往前一步擋在美景面前,垂眸道:“公主不記得了么?昨兒您發(fā)火砸花瓶,正好砸傷了任掌柜,王爺為了公主的名聲著想,就將任掌柜和任夫人留在了府里?!?/br> 永寧一愣,隨即想起來,好像是有這么回事,她昨日太生氣,什么都沒顧及,沒想到王爺還在默默替她收拾爛攤子? 這么一想,火氣頓時小了下去,聽見任夫人的名頭,也就沒多計較,繼續(xù)坐在床邊看著宋涼臣。 星宿老人走進(jìn)來,看著程北望道:“王爺昏迷不醒,大事還是該由都督做主,都督可信老夫?” 程北望回過神來,一臉嚴(yán)肅地點頭,然后看著永寧道:“公主,王爺病重,若是今日之內(nèi)不見好轉(zhuǎn),臣斗膽,請公主移駕世子府?!?/br> 永寧微怒:“王爺生病,與本宮有什么關(guān)系?憑什么讓本宮移駕?” 程北望嘆息一聲:“公主不信命,但星宿老人所言從未出錯。王爺一向不易生病,現(xiàn)在卻突然病重,公主不擔(dān)心嗎?” “本宮是擔(dān)心。”永寧道:“所以本宮更要留在府里照顧?!?/br> 星宿輕笑一聲,看著她道:“恕老夫直言,比起王爺,公主更喜歡的恐怕是王妃之位,竟然寧愿王爺性命有危,也不愿離開?!?/br> “你……”永寧語塞,轉(zhuǎn)頭往四周看了看,卻發(fā)現(xiàn)這屋子里沒一個是會幫她說話的人,當(dāng)下氣勢就小了些,抬頭看著星宿道:“你不過是因為師氏被我處死,想趁機(jī)報復(fù),這樣也能襯得上國師之名?不怕本宮狀告皇兄嗎?” 星宿搖頭:“這是宿命,不是報復(fù),老夫不可能有令王爺突然病重的本事,只是看得透這一切罷了。公主若要告狀,盡管去。老夫是無錯的,倒是公主您,殺人在先,害王爺病重在后,也不知皇上會如何想?!?/br> 永寧有些慌了。殺人這種事情,私下做來,沒人追究的話,其實她是不必太擔(dān)心的,可偏生這星宿咬著不放,捅去皇兄那里她也沒好處。他便是吃準(zhǔn)了這一點,要她退路全無。 早知就留師氏一命了,可師氏那樣的人,留下來始終是個大禍害,要是她沒殺,境地也不一定比現(xiàn)在好。 怎么就把自己逼進(jìn)了死胡同了呢?完全不知道自己這優(yōu)勢盡握的棋,到底是怎么走成這樣的? “這樣吧?!?/br> 沉默許久之后,永寧終于開口道:“就按程都督說的做,若是今日,王爺?shù)牟∏闆]有好轉(zhuǎn),那……本宮就去世子府。” 程北望眉頭松了,頷首應(yīng)下,星宿也沒再多說,坐在外室靜候。 這幾人爭吵這么半天,床上的宋涼臣卻還是半點反應(yīng)都沒有。永寧公主在床邊,美景也不好湊近去看,站了一會兒,感覺到程北望的目光,便側(cè)頭看了看他。 程北望朝她使了眼色,示意她出去。美景想了想,點頭,悄聲退出。 “好久不見了?!背瘫蓖钌畹乜粗骸皼]想到物是人非,您如今竟然改了嫁?!?/br> 程北望是一直在忙軍中之事,已經(jīng)很久不曾有外界的消息,只聽聞燕王與沈氏和離另娶,今日出來,不曾想就撞見美景也已經(jīng)懷了身子,穿著尋常布衣。 是改嫁了吧? 美景也沒多解釋,就笑了笑:“如今這樣挺好的?!?/br> 程北望抿唇,見她穿得單薄,伸手將自己的披風(fēng)解了裹在她身上:“為什么不早些回來找我?” 哈?美景眨眨眼,找他干什么?也就是因為燕王才認(rèn)識的人,與燕王斷了關(guān)系,難不成還能跟他們繼續(xù)來往?這不太妥當(dāng)吧。 “你那夫君,是做什么的?” “鹽商?!泵谰按穑骸熬褪亲罱艁硌嗟刈錾猓緛硎窃诰┏抢锏??!?/br> 眼里痛惜的神色更濃,程北望捏緊了拳頭道:“能讓我見見他嗎?”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怎么就會發(fā)生這么多的事情呢?從前是朋友妻不可欺,那現(xiàn)在,他總能做點什么吧? 棄婦何等凄慘,她一定過得很辛苦。 沈美景神色古怪地看了他好幾眼,總覺得這程都督怪怪的,又說不上來是哪里怪,只點了點頭道:“等會晌午夫君便會回來,都督想見,去相思苑便是?!?/br> “好?!背瘫蓖麘?yīng)了,像是想起了什么,與她頷首作禮,又回了主屋去。 美景站在外頭,躊躇了一會兒,還是先回了相思苑。她又不是大夫,在這兒看著也沒什么用。 ☆、第219章 執(zhí)念真是可怕 永寧公主和星宿老人像是杠上了一樣,一人在內(nèi)室,一人在外室,誰也不肯挪動。程北望進(jìn)去,走到床邊看了看宋涼臣。低聲問旁邊的臨風(fēng):“我那白玉扇,你家主子放在了何處?” 臨風(fēng)愣了愣,伸手指向旁邊的紅木架,那白玉扇就放在上頭,當(dāng)了裝飾用。 程北望也是一點沒客氣,伸手就去拿了下來:“最近頗為想念它,拿和田玉跟你家主子換吧,稍后讓人送來。” “這……”臨風(fēng)有些意外,沒想到程都督會突然說這個,主子正在昏迷呢,他也無法做主啊。 但是這程都督跟主子的關(guān)系又一向親密,要個東西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他幫著拒絕,也怕傷了王爺和都督的感情。左右為難之下。臨風(fēng)選擇了沉默。 床上的宋涼臣依舊沒醒,永寧公主也無心于這些事情,于是程北望就很順利地帶走了白玉扇。 主屋的僵持至少要等到明早才能見分曉,瞧著快午時了,程北望便離開了主屋,踏進(jìn)相思苑里去。 平時外人不好進(jìn)后院,可現(xiàn)在這院子住的也不是王府內(nèi)眷。也就無需避諱。只是一進(jìn)去就看見錦衣和玉食,程北望頓了頓,恍惚間還覺得這里住的是王妃。 “程都督來了?”錦衣看見他,有些意外:“您找主子有事么?” “……嗯。”程北望點頭:“我來見見任掌柜,順便還個東西給你們主子。” 錦衣伸手請他進(jìn)主屋:“主子和任掌柜都在里頭,也正是用午膳的時候了,奴婢給都督添碗筷?!?/br> “有勞?!背瘫蓖h首,跟著掀開棉簾進(jìn)去屋子里。 美景正和任逍遙說話呢,見他進(jìn)來,連忙拉著逍遙起身行禮:“程都督?!?/br> 任逍遙眼睛一亮,小聲問:“又是個大官?” 美景掐了她一下,這任逍遙眼里除了生意當(dāng)真沒別的了,比她還魔障。見著誰都只看官職的? “不必多禮?!背瘫蓖溃骸岸际抢吓笥蚜?,過來敘舊而已。” 任逍遙陪著他們笑了兩聲,跟著坐下抬頭,瞧見程北望的臉,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這燕地的人咋都這么俊的?一個個跟神仙下凡似的,看得她呆愣了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 錦衣玉食上了菜,由于有客人,妙回同她倆都沒敢上桌。自己去外頭用膳,屋子里就剩他們?nèi)齻€人。 程北望皺眉看了任逍遙半天:“這便是你夫君?” 美景點頭:“姓任名逍遙,京城商人?!?/br> 背后有些發(fā)涼,任逍遙朝他笑了笑,拱手作禮:“見過大人?!?/br> 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程北望笑了:“任掌柜貴庚?” “二十有一?!比五羞b道。 目光落在她光滑的脖子上,程北望瞇眼,又看向美景,有些傷心地道:“你從來沒將我當(dāng)朋友看嗎?” “都督此話怎講?”美景有些意外,他倆什么時候算朋友了啊? “你可知白玉扇能用來干什么?”程北望嘆了口氣,伸手將扇子重新遞到她面前。 “這是我的信物,拿著它隨時可以去都督府找我,要我?guī)褪裁疵?,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會相幫?!?/br> 這么大作用???美景咋舌,怪不得宋涼臣花大價錢買去了呢。 “我以為你收下了它,以后有什么困難,就一定會來找我?!背瘫蓖虼剑骸皼]想到你寧愿與女子成親,也不愿向我求助?!?/br> 任逍遙一愣,震驚地看著他:“大人怎知我是女子?” 今日她可是特意化了妝,又偽裝了聲音的啊。在京城那么久都沒被人發(fā)現(xiàn),這時候怎么就被一眼識破了? 程北望又看了她一眼,道:“二十一歲的男子,怎會沒有喉結(jié),耳上還有小洞?!?/br> 沈美景跟著側(cè)頭看了看任逍遙,忍不住笑了:“大人觀察細(xì)致。” 垮了肩膀,任逍遙也懶得狡辯了,反正這兩人是舊識,怎么也不會出賣她:“是在下疏忽?!?/br> 程北望的臉色好看了不少,看著美景道:“聽聞你棋藝不錯,我近日正好有空,用完膳可否請任夫人賜教?” 知道任掌柜是個女子,那這任夫人喊起來就順耳多了。 美景疑惑地看著他:“王爺病重,大人不去守著嗎?” “不必。”程北望撇嘴道:“死不了的。” 死不了?微微挑眉,瞧著他這漫不經(jīng)心的神色,美景好像突然明白了點什么。 最近兩日沒什么賬,閑著也是閑著,美景便也應(yīng)了他。反正不是王妃了,沒那么多規(guī)矩,要與人結(jié)交,只要“夫君”同意,那便無礙。 程北望也就當(dāng)真賴在了相思苑,與美景下了兩盤棋,不敵之后覺得微微丟臉,便去街上買了熱騰騰的點心回來給她。 主屋里,永寧大概是守累了,讓初鶯在外室看著星宿,以免她動手腳,然后自己便回去院子里小憩。 她一走,臨風(fēng)便趴在宋涼臣耳邊輕聲道:“都督去了相思苑?!?/br> 宋涼臣嘴唇動了動,奈何不敢說話也不敢動,只能在心里咒罵。 這正是關(guān)鍵的時候,程北望來搗什么亂! 好不容易今兒聽見她說了句話,心情好些,現(xiàn)在卻因為這個消息完全高興不起來了。 他還要昏迷到明日早晨。這么長的時間里,誰知道程北望那死小子會說什么做什么?現(xiàn)在美景是自由之身,任逍遙定然是瞞不過北望那樣的火眼精睛,他突然有一種自己燉了許久的rou,旁邊卻有別人拿碗在等著的憤怒感。 “任夫人可還記得,你我是如何相識的?”程北望悠閑地喝著茶,看著美景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