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說完,李佑繁不由側(cè)頭向玉華看了過來,兩人目光一對,都微笑著點頭互相示意了一下,玉華雖與這二公主李佑繁沒碰到過幾回,卻對她印象頗為不錯,也是她所知道宗親里唯一對李紀還有幾分親厚的年輕女眷。 而塔內(nèi)其他女眷看著李紀,臉上都是不由自主露出幾分敬畏或者嫌惡之色,說起來也不能怪她們,這李紀今日一身黑衣,騎在這烏黑大馬之上,人高馬也大,他馳騁起來的動作也沒有任何優(yōu)美可言,整個人只貼服在馬背上急沖,威勢撲面而來。 而轉(zhuǎn)瞬間,過了最后一道檢視卡后,已經(jīng)只剩下五人五馬了,此時他們已經(jīng)離著終點這片開闊草地極近了,這時最引人注目的身影,卻已經(jīng)不是那定國郡公李紀,而是那白衣白馬的安南王世子,與李紀一比,這世子爺李守在馬上的身姿,那真可稱的上是優(yōu)雅如仙了,而且更讓人詫異的是,這李守就在緊挨著李紀的一條馬道上飛馳,竟還比李紀更快了好幾個馬身,眼下正是五人中最快的那一個。 見到這個情形,玉華不由就側(cè)頭看了自己身邊端坐的元娘一眼,元娘也察覺到了她目光,便也轉(zhuǎn)過臉來沖玉華莞爾一笑,臉上神情極為淡定悠閑,看來是一點也不奇怪眼下的情況。 比起剛才看著李紀飛馳時的寂靜無聲,此時周圍貴女們紛紛出言對著世子妃崔玉林夸贊說笑起來,顯然都十分看好這世子爺李守要拔得頭籌了。 玉華此時心里感受卻頗為復雜,她今日一早還恨不得把那李紀抓住狠狠咬幾口出氣,此刻卻莫名對他要敗北一事有些不舒服起來,她探頭仔細觀察著那邊場地上的情形,不一會兒倒也看出了點門道來,那李守恐怕正如她剛才玩笑間所說的那樣,真是有備而來的,他騎的那匹白馬竟比一般的馬匹都矮小些,尤其和李紀那匹伊利高馬相比,更是整整小了一大圈。 要說平日里,騎這種矮馬肯定是吃虧的,而今日這射花球卻是要不??缭秸系K和左右急轉(zhuǎn)的,這矮馬雖小,卻顯然也是品相極佳的良駒,動作迅疾無比,于這樣的馬道上比其他馬匹都更加有利。 轉(zhuǎn)眼間,世子爺李守已經(jīng)一馬當先沖到了那木藤架下面,李守勒馬站定后,便立即從背后抽出一具銀弓來,搭上剪便朝著其中一個大花球不停射去,這花球上系著數(shù)十條藤條,而且還頗為結(jié)實,李守搭弓射箭的動作十分瀟灑熟練,但想要把那些藤條全都射斷,還是需要不少時間的。 而此時,李紀也已經(jīng)趕到了花架下面,他后面還緊跟著一人一馬,原本玉華還不認識那人是誰,卻聽到下面不知道哪一層傳來了會寧郡公府李琇玨尖聲叫了一句什么,便隱約猜到這應該是那李琇玨的夫君,孫將軍府上的嫡出小爺孫澤來。 等到李紀抽出弓箭來的時候,前面李守已經(jīng)將那朵花球上的藤條弄斷了快一小半,按照常理來看,此番必然是他要獲勝了,玉華肚子里不由暗自嘆息了一聲,緩緩松開了緊攥著亭欄的玉白雙手,挺起脊背端坐好了。 可就在此時,玉華突然覺得那騎在黑馬上的李紀,忽的扭頭就向著七星塔這邊看了一眼,玉華一呆,身子不由自主的便是向前一傾,重又緊靠在欄桿上緊張的向下觀望了起來。 那李紀跨馬立在花藤之下,突然就將手中烏弓隨手甩落在了馬下,左手拿出隨身所帶的箭筒,右手抽出箭筒里的一支羽箭來,便向著那花球用力投擲了過去,只聽的咻的一聲響,那羽箭的聲勢,竟然不比用弓弦彈出去的力度小了多少,準準的飛向了花球之上,一根藤條也就應聲而斷了。 隨著李紀這一下子,七星塔這邊的眾人不由都齊齊驚叫了一聲,連正在專心射箭的李守和剛趕到花架下的孫澤來,也都是怔了一怔。 與一下下彎弓搭箭相比,李紀這樣用手直接投擲羽箭,自然是更加迅捷了許多,可是,那花架有三人多高,他們立馬站在離花架六七來個馬身的地方,一般人哪里有那個本事可以直接用手就將羽箭投擲到那上面去,更何況還要將那些藤條直接斬斷。 而李紀此刻卻仿佛對周邊的喧囂充耳未聞,只是一下接一下的將羽箭不停往上投擲,根根羽箭毫不落空,他旁邊的李守雖然一愣神后也馬上繼續(xù)全力發(fā)箭,卻還是很快便被李紀趕了上來。 不過轉(zhuǎn)瞬間,李紀所射的那顆大白玉蘭花球便只剩下最后兩三根藤條掛著,開始搖搖欲墜起來,而李守那邊的一顆,也幾乎是一模一樣的狀況。 就在此刻,李紀突然挺身暴喝了一聲,一把抓起箭筒里最后三根羽箭,一起朝那花球用全力飛擲了過去,而后他自己也一拍馬身便隨之沖了上去,待他沖到那花架之下時,那花球正好直直落到了他的懷中。 李紀拿下了花球,便一夾胯*下黑馬,將它緩緩調(diào)轉(zhuǎn)過頭去,一人一馬便朝向了墻那邊七星塔的方向,李紀慢慢擎起手中的花球,向著塔那邊輕輕揮了揮,啟唇露出一個燦然笑容。 隔著那么遠的距離,玉華其實并看不清楚李紀的容貌,可不知為何,她眼前卻清清楚楚的浮起了李紀那略帶捉挾的喜悅笑顏,轟的一下,玉華便只覺得臉頰上燒了起來。 ☆、第186章 矚目 186矚目 等那三個白玉蘭大花球被婢女們捧著送到女眷這邊的時候,園子里的氣氛卻略微有些奇怪,要知道這“射花球”不過是宗親聚會時所作的小玩意,不論誰奪了,都不失為一份美談,今日卻被李紀這樣一下子就弄的有些劍拔弩張起來,尤其是被那李紀硬搶了頭籌去的,又正是那崔元娘的夫君李守,席上其他人剛才看著她們崔氏姐妹大出風頭的時候,還甚是羨慕嫉妒,此刻臉上卻都不由帶出了點看熱鬧的意思。 崔元娘與玉華,一個郡主,一個郡公夫人,兩人的坐席本就緊鄰著,眼見著三個婢女一路行來,打頭的那個丫鬟先將一個花球捧到了自己跟前,玉華臉上難免就現(xiàn)出了幾分尷尬,她猶豫了一下,便側(cè)頭看了一眼崔元娘,嘴巴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卻一時又不知道該如何措辭。 倒是那崔元娘,剛才在七星塔上目睹李紀奪冠的剎那,雖然也是一下子變了臉色,但此時卻早已恢復了常態(tài),此刻看玉華一副心虛的模樣,便極為自然的掩嘴一笑,伸手輕輕捏了捏玉華的面頰,開口說道: “死丫頭,居然還在這里和我弄鬼,瞧你這樣兒,難不成還擔心我會妒忌那妹夫奪了頭籌不成嗎?我要你這個花球作甚呢,我自然只要我家世子爺親手射下的那一枚。” 見她這樣,玉華松了一口氣,連忙極為配合的低頭扮起了嬌羞,這一下落在眾人眼里,倒顯得那崔元娘果然不愧是城中第一貴女,這通身的氣度與做派,都是這嬌滴滴的定國郡公夫人無法比擬的。 玉華伸手接了花球,便馬上交給了立在身邊的阿蠻,而后又忙與坐在自己另一側(cè)的安親王府庶三女李福真攀談了起來,連聲夸贊她投壺技巧出色,一副對那花球毫不在意的模樣,但無論這崔五娘如何刻意收斂與掩飾,她那清麗小臉上的兩抹紅暈,還有那眼波流轉(zhuǎn)間的熠熠光彩,仍是出賣了她此刻的真正心情。 眾女眷看在眼里,倒也都能理解,只要是女人,任誰看了剛才那一幕,無一不希望那跨在馬上的偉岸男子,所眺望示愛之人就是自己。 而這所有人中最心境復雜難平的,卻是那東宮良娣崔琪,自從這五娘嫁進新昌坊后,雖外面人人都傳這定國郡公是如何如何的寵愛五娘,崔琪心里卻總是暗暗嗤之以鼻。 別人不知道,她可是最清楚的,當初那李紀只不過聽聞這五娘的美貌,便敢對還是待選之身的五娘下手,顯然是個全然不顧對方死活的急色鬼,這種只覬覦于美色的愛重,又能維持多久呢,她倒要看看,這慣會投機弄巧的五娘,到底能光鮮到幾時。 可今日眼見那李紀摘得花球的場面,卻讓這崔良娣胸口狠狠一震,而后便像堵了一塊大石頭般的難受,此刻,她忍不住就將手攏進了長袖里,無意識的捏了捏一個極為小巧的荷包,這是剛才顧氏身邊的阿令偷偷遞給她的,她雖不知里面裝的是什么,心中卻是立即咚咚咚的跳的厲害。 其實在剛拿到荷包的一剎那,崔良娣本能的便想找個地方將它遠遠的丟掉,永遠也不要打開,不過湊巧的是,就在那時,正好那華良媛由宮人陪著,穿著一身煙影紗的襦裙,風姿綽約的向自己這邊走了過來,崔良娣頓時眼神一暗,腦子也清醒了不少,順手便將那荷包收進了自己的長袖里。 這華良媛被太子冷落了幾天之后,便趁著李濟民去盧良媛那里的時候,摘了首飾、披了頭發(fā),徑直跪倒在了那盧良媛的殿所外伏地請罪,她跪了大半個時辰后,便被太子遣人叫進了殿中,而后,那太子竟然轉(zhuǎn)而帶著這華良媛直接去了她的殿所歇了一晚。 第二日后,這華良媛顯然便就此復寵了,今日她身上所穿的煙影紗,也是除了太子妃,就只有她獨得了一份,那太子妃又是慣不愛穿這種輕薄衣料的,華良媛便等不及的叫宮人連夜趕著做了新裙衫,今日便馬上穿了出來。 此刻這華良媛正坐在自己下首,手里來回把弄著太子殿下遣人送進來的小白玉蘭花球,低頭含笑,一副蠢不可及的樣子,崔良娣緩緩從她身上收回了目光,突然覺得心中雜念已然消除了大半。 這邊女眷們心思各異,那男賓們所聚的宴席上,李紀卻已經(jīng)被人纏上了,這宗親聚會,難免會有許多李姓的宗室少年也一起來了,李紀的威名他們雖早有聽聞,可今日親眼見了這李紀空手擲箭的本事,難免就熱血沸騰沸騰起來,趁著眾人把酒宴飲的時候,便一個個湊上來,找了借口圍著李紀東問西尋的,李紀這人臉雖黑,但對著這些宗親晚輩,卻并沒有多少不耐煩,那些猴崽子開始還多少有些畏懼之心,見他這樣,便越發(fā)上躥下跳起來。 李紀還想找機會與太子殿下說上幾句話,正打算拉下臉來將他們趕走脫身,身邊卻突然有人招呼了他一聲,李紀回頭一看,這上來和自己說話的,竟是那安南王世子李守。 李守與李紀示意見禮后,便一挑眉笑著對那些宗室少年說道:“三皇子他們張羅著要去曲江池邊上放煙火呢,你們倒還在這里磨蹭。” 他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倒頓時將那群猴崽子都一家伙給哄騙走了,李守這才笑著沖李紀一拱手,說道:“定國郡公可有閑暇,容在下叨擾兩句。” 李紀從來與這李守并沒有多少交情,心中詫異,面上卻仍是無甚表情,只點了點頭便與他一起往旁邊走了兩步。 “郡公爺這身功夫好俊,可是曾跟了什么名師練出來的嗎?” 這李守一開口,倒與那些少年一樣,竟問的都是李紀身手的事情,李紀心中越發(fā)奇怪,又想起五娘說過這李守曾盯著她瞧的事情,便忍不住暗暗仔細打量了他一番。 這李守身材雖沒有李紀魁偉,卻也是個身形高大之人,站在自己身邊,倒頗有點比肩之態(tài),李紀想起他剛才騎射時的所展露的本事,再想到他這么多年孤身一人滯留長安城低調(diào)沉穩(wěn),竟然看不出一絲端倪來,心中不由越發(fā)警惕。 李紀一貫不茍言笑,一般人與他交往,難免說幾句便覺得他無禮無趣,這李守卻好似毫不在意,從騎射談到內(nèi)功練氣,一副趣味盎然的樣子,聽聞李紀并沒從小練過內(nèi)功,只是天生的一把神力,還點著頭說道: “郡公爺您這樣的天賜筋骨,在下以前在南疆倒也見過一人,是我母族的一位勇士,也是騎射武藝俱是十分出色,郡公爺將來如有機會到我們南疆去,倒可以痛快與他切磋一番。” 李紀見他越說越遠,這種場合也不是能打探他底細的時候,便隨口應了他兩句就打算離開,誰知見李紀要走,那李守卻突然又叫住了他,猶豫了片刻,忽然一挑眉說道: “郡公爺這樣的人品才具,實在是當世罕見,也要留心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眾必非之......” ☆、第187章 異動(上) 187異動 “郡公爺這樣的人品才具,實在是當世罕見,不過也要留心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眾必非之......” 安南王世子李守語意深長的說完了這一句,便沖李紀一拱手,轉(zhuǎn)身去了別處,李紀卻是愣在了當?shù)?,不為別的,只為李守這番話說的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要說如今這長安城還有哪個二十來歲的爺們能比李紀活的更不需要顧忌什么,應該就沒有了。 論宗親身份,李紀是當今圣上比親兒子還疼的侄子,論官位職務,李紀是賦閑在家的冠華大將軍,論功勛,李紀如今已是郡公,待太子繼位,一個親王的帽子也鐵定是跑不了的。李紀先前之所以敢那么肆無忌憚的扮瘋扮魔,也多少是因為自己腰桿子確實足夠硬。 原本還有一個卓王府永興坊多少牽制著他,現(xiàn)在也因為之前出了那個妓子的事情,而徹底沒了聲息,如今按著永興坊里自己傳出的話來,只說那世子爺李綸是被謠言給氣病了,顧王妃閉門不出一心只照顧兒子,不過坊間卻都在傳言,說這顧王妃當日便遭了崔皇后的懿旨申斥,讓她閉門反省,甚至連圣上對她都頗有些不滿。 若真要說李紀日后真會有什么風險與危機,那便只能是在影射太子李濟民立身不穩(wěn)了,李紀皺眉看著李守的背影,眼神不由暗了一暗,這李守,難道是來提醒自己的?如果真是,那倒是真真太有趣了。 不過未容李紀在此多想什么,席間便突然熱鬧了起來,原來是那安國郡公崔澤厚到了,以他如今的身份,自然不會再從頭到尾和年輕人們一起湊這個熱鬧,不過畢竟要給崔皇后面子,所以還是要來露個臉的。 眾人紛紛上前去與崔澤厚見禮,如今算上安親王一脈,這李姓宗親的聲勢,實在都敵不過崔澤厚這一個外戚,原來本還有一個目中無人的李紀,現(xiàn)如今倒也成了這崔澤厚的女婿,而崔澤厚坐定不久,便抬眼四處看了看,一眼看見李紀,便沖他招了招手,李紀連忙上前與崔澤厚見禮,他這陣子因為那商船的事宜,和永嘉坊走的頗近,坐在崔澤厚身邊,翁婿兩個竟然有說有笑的,眾人看在眼里,心中也是各有思量。 此刻太子李濟民卻正好不在席上,這消夏宴原本晚間還要在曲江池旁邊設流水席聽曲賞舞的,不過因著崔皇后近日身子并不太爽利,李濟民特意去女眷那邊請安問好后,見她難掩疲色,便極力勸說崔皇后早些散了回宮。 這大半日的宴席下來,眾人也皆是疲乏了,既然皇后娘娘已經(jīng)準備起駕要走,眾人也皆不好意思再貪戀嬉戲,便也各自收拾起來準備散了。 雖然已經(jīng)痛快玩了半日,總還有那性子活潑的年輕女眷覺得不過癮的,這其中便也有那昭美人崔玉露一個。 昭美人原以為這次出來,能有機會和五娘好好相聚一番的,誰知按著宴席的安排,她卻只能老老實實坐在崔皇后身邊侍奉。和五娘只是遠遠的相互見了個禮罷了。 此刻一聽崔皇后說就要回宮,她便連忙趁著宮人們準備車馬的時候,打著要去凈房的名義,往玉華她們那邊的帷帳去了,指望著能碰上五娘,哪怕隨意說一兩句話也好,誰知道下次再碰面要等到什么時候呢。 昭美人由宮人伺候著急匆匆進了凈房,沒想到還沒等她們出來,便聽到凈房外有人在尖聲說話。 “說起來也是氣悶,今日本是咱們李氏宗親相聚取樂的日子,這風頭倒都被那崔家女給占去了,真是怪沒意思的......” 昭美人聽了一愣,忙扯住了身邊的宮人,不許她出聲阻攔,這女子的聲音昭美人倒也聽出來了,應該是那安親王府的嫡親孫女,延恩縣縣主李福元,這女子最是有名的刁蠻毒辣、言語無忌的,不知道此時又要在背后議論她們崔氏女什么是非。 聽李福元這么說,和她同行的女子急忙出生阻止道:“縣主慎言,這皇后娘娘可還在園子里呢......” 就聽那李福元冷冷哼了一聲,雖不服氣,倒也并不敢再把那崔氏兩個字掛在嘴邊說話了,不過她隨即又突然捂嘴哧哧笑了起來,邊笑邊說道: “唉,光出那些風頭有什么用啊,我看他們家里倒也有趣,一個一個的女兒,卻都是那生不出來的......哼哼,我看再過個一兩年,他們可還有什么心思再去射什么花球,到時候一個個通房小妾往房里抬,生出一堆的庶子庶女的倒也熱鬧,哈哈哈......” 這李福元如今才剛剛生了二兒子不久,說起子嗣,頓時覺的將那崔氏女遠遠甩在了后邊,而和她一起說話的李姓貴女,卻本來就是個庶出的,聽她言語越發(fā)無狀,便連忙閉了嘴不再接話,而那昭美人聽到兩人越走越近,眼看便要進到凈房里來了,這才示意那宮人先出去招呼一下,也省的大家當面碰上了尷尬。 宮人出去了沒多久,便聽到外面頓時安靜了下來,而后那延恩縣主李福元便帶著人往別處去了,不過昭美人此刻倒一時忘了要去找五娘的事情,她立在凈房里呆呆出神,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待皇后娘娘帶著眾人回了大明宮里,梳洗安置了一番后,便遣人去打探圣上在做什么,若是沒什么要緊的事情,便請圣上到含涼殿來一起用晚膳,今日消夏宴上,那安親王府世子妃周氏敬獻了幾食盒榆錢面,這玩意正是圣上李盛喜歡的小吃食。 沒多長時間,那前去打探的大內(nèi)監(jiān)便回來,垂著頭也不敢看崔皇后,低聲稟告道:“啟稟娘娘,奴婢聽那鐘鳴殿的人說,圣人今日剛剛得了一首十分得意的新曲,這會兒子已經(jīng)去了承香殿昭美人那里?!?/br> 崔皇后聽了,先是不由一愣,雙眼有些迷茫的看著前面,好一會兒后,才緩緩點了點頭,隨即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的樣子,將那阿直叫了進來,吩咐道: “阿直,你去將那新送進來的馥春膏取幾盒來,馬上派人送到昭美人那里去?!?/br> 這馥春膏原是崔皇后慣愛用的東西,圣上李盛也最喜歡這種味道,阿直聽了,還以為這是娘娘想用這馥春膏去提醒圣上的意思,連忙應了便去辦差。 待看到那阿直取了東西匆匆走了,崔皇后掩在廣袖下的雙手,卻是緊緊的攥在了一起。 ☆、第188章 異動(下) 188異動(下) “綠房深窈、疏雨黃昏悄、門掩東風春又老、琪樹生香縹緲、一枝晴雪初乾、幾回惆悵東闌衾夜夜生寒......” 昭美人長身跪坐在廣榻上,一雙小鹿般無辜的大眼睛,此時卻凝神看著前方,神情十分肅穆,緩緩的低聲吟唱,她嗓子獨特醇厚,唱起這音調(diào)與詞意原本十分清靈的《清平樂·枝頭晴雪》,卻是別有一股傷春悲秋的蒼涼滋味。 因圣上著急等著聽,昭美人從曲江池回來,便只來得及簡單擦洗了一下,換了一身家常的豆綠色裙衫,頭上除了一支碧玉簪子,什么都沒戴。 圣上李盛坐在廣榻的另一端,一只手隨著昭美人的吟唱,在膝頭一下一下的緩緩打著節(jié)拍,平日里賞曲的時候,李盛都喜歡閉著眼睛,此時一雙眼卻是一直靜靜的看在昭美人身上。 這昭美人平日里性子嬌憨直爽,人也長的嫵媚,看著便如一支春日桃花,可她每次唱曲的時候卻都是分外的沉靜,再配上她低悠的嗓子,倒像是春桃落雪一般,別有一番風韻。 等昭美人一曲落地,李盛便輕輕擊掌,連說了三聲好字,自從那日知曉了這昭美人有把好嗓子后,這圣上便如獲至寶一般,時不時做些新曲,或是將昭美人召到鐘鳴殿去,或是親自到這承香殿來,讓昭美人給自己演繹一番,十分的自得其樂。 李盛此時心情十分不錯,便開口親自吩咐道:“今日早些傳晚膳吧,中午御膳房做了你愛吃的香葉鵪鶉,想你們今日在那曲江池上,亂哄哄的也沒法好好吃東西,你晚上多吃點?!?/br> 昭美人聽了這話,臉上卻是忍不住一呆,兩瓣rou嘟嘟的粉唇還不由自主的翕動了好幾下,最后硬忍住了什么都沒說。她本是個藏不住情緒的人,李盛見她聽了有香葉鵪鶉吃并不驚喜,反倒是一副十分煩惱的樣子,便一下子猜出了幾分,略微皺了眉,沖昭美人招了招手,命令道: “過來!” 昭美人此時卻還完全沒有意識到危機,于那廣榻上跪行了幾步,便坐到了李盛旁邊,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圣上。 李盛見她過來了,便伸手抬起的她的下巴,上下仔細的打量著,眉頭也隨之越皺越緊,昭美人被他看的有些不安,不由開口懵懵懂懂的問道:“圣上,您,您看什么呢?” 李盛卻也不和她說什么,又突然伸手在她腰腹處大力揉捏了兩把,此時天色尚早,殿內(nèi)又環(huán)立著不少宮人,昭美人再也沒想到李盛會突然間就動手動腳,又癢又羞的,不由哎呀輕叫了一聲,便滿臉羞色的歪靠在了李盛身上。 而貼身伺候昭美人的老宮人也是唬了一跳,雖然知道圣上如今偏寵這昭美人,但他一向性子清冷,這樣不顧臉面的放蕩行徑也還是頭一回看到,她連忙躬身垂頭就準備退到外面去。 誰知還沒等她邁腿,李紀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突然擰頭向她看了過來,沉聲問道:“昭美人這幾日可都有好好用晚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