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告危。叁道召令已過雙嶺。六皇子因為過于悲痛傷及體膚，大病一場還未痊愈，不可進宮。十皇子跪在宣旳壇外祈福，不吃不喝已兩天，說要為父祈福叁十日，聽說……明日還要請龍刑，親祭神祈……蒼主？”

    李楠匯報了一會，發(fā)現(xiàn)聞惟德完全好像沒有聽到他說的話一樣無動于衷，只能試探性地喚了幾聲。

    聞惟德只是垂目轉著拇指上的扳指，應聲道?！拔寤逝??！?/br>
    “聽宮里說……送去西境的函仍石沉大海?！?/br>
    “嗯?！甭勎┑虏o太大反應。

    “蒼主……您，要不要休息下？”李楠猶豫再叁，還是勸道。蒼主用了屠了葛主全族回來之后，雖看起來并沒有受傷，但是——那他媽畢竟是一個妖主和他所有的眷屬??！哪怕不受傷，身體的消耗也會極大的，可他到現(xiàn)在為止都沒有休息過。

    眼下已經(jīng)是寅時，平時再過一會，蒼主就已經(jīng)起床了。但現(xiàn)在他根本沒睡，半個時辰前突然把他們給叫過來處理公務。

    從他的角度時間線上來看，蒼主昨天突然消失不見，屠了葛主滿族今天入夜趕回。殺了葛主之后，又傷了常徽，又把自己叫過去通知了一聲。

    這期間——

    蒼主應該不在自己別苑里來著，因為那會，他離開蒼主書房時，聽到蒼主安排了侍女們他要沐浴。

    李楠馬不停蹄趕緊安排地息的人去處理葛主那邊的事，想著蒼主應該是這個時候應該是沐浴更衣休息了。

    可腳還沒落下，回到現(xiàn)在，好嘛，人就被又喊了過來。

    蒼主的確已經(jīng)沐浴更衣過了，穿著單薄的常袍，發(fā)冠也都未束如白日那般嚴正。

    ——那這是沐浴更衣完不睡覺繼續(xù)辦公？

    李楠心里腹誹不解，可也斷不敢明問，只垂目繼續(xù)匯秉。“葛主那邊，精銳已經(jīng)派去到達。剩下的，我也已經(jīng)安排了地息分批立刻前往處理了?！?/br>
    葛主所在與江鳶幾乎可以說是跨了四分之一個北旵也不為過。北方四小國也沒有大型傳送陣，可顯然以這個速度，蒼主絕對不是來回用傳送陣去的。分明就是不惜大量耗費靈力直接裂空去的，也正是因為這樣，葛主那邊才會毫無防備，直接被蒼主除了幼體屠了滿門。

    也不能怪葛主不防備，誰他媽的會防備北旵的蒼主直接裂空半夜殺到臉上二話不說直接開殺呢。

    李楠都已然能想到葛主當時的崩潰和迷茫。

    雖說一直在懷疑葛主最近這幾年如此高調(diào)，背后是上曦在cao控……但那也只是懷疑而已。如果真的是，雖說他死有余辜，但如果真是上曦培養(yǎng)的妖主，那后續(xù)的麻煩也一定會不少。

    那么現(xiàn)在——

    蒼主是緩過神來，有些覺得后悔了……么？

    “不用處理?！?/br>
    ……看來完全沒有后悔。

    甚至不但沒有后悔，李楠百分百的確信蒼主不論這會在想什么，腦子里都沒有葛主這兩個字。

    李楠已經(jīng)完全想不透蒼主到底在想什么了。

    今天的蒼主，已經(jīng)屬實反常過頭了，從昨天到此時此刻，從頭到腳都比平日更加難以揣。平日令人望而生畏的男人，比平日沉默了一些，坐在椅上的姿態(tài)也不如平日那樣端正，甚至有些慵懶地倚靠。他明明剛剛屠了一族，可身上丁點殺意和血腥氣都無，氣勢內(nèi)斂，甚至比平時看起來還要溫和平靜了許多許多。

    可這種平靜——絕非是什么好的平靜。

    平靜到比之前滿身是血的回來時，還要令人恐懼。

    令李楠自打剛才走進來這個房間之后，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寒氣，手腳都不停地在打哆嗦，止都止不住。

    “蒼主……您去休息吧？這些事，我們來做就好?！崩铋獧嗪庠偃?，還是鼓足了勇氣決定繼續(xù)勸道。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堅持讓蒼主去休息。他只是心里有種隱隱極為不好的感覺，這種感覺……比實在的殺意還令人畏懼。

    “你退下吧。把衛(wèi)柯叫過來?！?/br>
    聞惟德置若罔聞，也不看他，只揚起手指。

    李楠立刻噤聲不語，只能離開。

    衛(wèi)柯被叫過去之后，已經(jīng)按照李楠的要求，把事情盡可能最簡化的匯秉完了，也試圖勸他去休息，仍被直接趕了出來。

    “蒼主……到底，這是怎么了？”李楠是真的發(fā)愁。

    衛(wèi)柯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宮里頭……老頭子將死不死的拖了半年了，六皇子不成氣候可背后有槃王不清不楚地撐著。勢力最微小的十皇子背后突然多了個不知名妖主。二皇子沉迷變法，不得老頭子歡喜。太子云游不見歸來，五皇女仍與老頭子老死不相往來。

    聞惟德似乎并不像下屬們憂心的那樣有任何問題，他仍泰然自若地翻看著面前一沓沓的公文。他的思路甚至比平日還要冷靜清晰，腦子里毫無雜念地在想著籌謀布局。

    ——但是。

    槃王。槃王……槃王多了個和籌。

    和籌。

    聞惟德下意識站起來轉過身想去按身后的暗格機關。那機關在身后右側的古董架上，指尖稍稍一碰，木頭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那聲音與先前他聽到的某種聲音、是床發(fā)出的微弱吱嘎聲，在記憶中深刻的重迭了——

    混雜其中的是一聲聲夾雜在浪叫里的呼喚。

    “望寒。望寒。望寒?！?/br>
    甜膩的。重復的?？隙ǖ?。確信的。

    “明天、后天、大后天……以后的每一天……都給望寒cao……zigong和生殖腔都要被望寒的jingye填滿……”

    以及最后這一句——

    那似……比空曠的山谷，他孤身徘與狹道之中，自耳畔一遍遍響起只有自己的回聲還要死寂、孤獨。

    他扶著暗格，頭緩緩垂下抵在木架之上，未束正冠的長發(fā)從臉側滑落，擋住了他此時全然的表情。

    下屬們看得很對。

    他很冷靜，平靜。就如他的心。

    聞惟德的手不知何時攥成了拳，他低聲咳了一聲。葛主那受的傷，此時總算翻涌出心肺，從嘴里吐出，匯聚在他的腳下，一小灘的血——倒影著他模糊的倒影。

    無論多死寂的山谷尚有回聲，無論多冰冷的泉水都會有倒影……

    可他的心里……沒有。

    她的眼里。

    也沒有。

    那是一片空曠、一片死寂，一片不屬于他的荒蕪絕地。

    ……

    久久。聞惟德直起身來，抬起拇指冷漠地擦掉自己嘴角的血線。手按在機關上，在一片打開的暗格里，從中抽出了一枚玉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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