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中他，他的眼光就是他，信他的眼光還不是信他！

    竟然給他下話套子！

    紀居昕差點跳腳。

    “哈哈哈……”衛(wèi)礪鋒拎起紀居昕的后領(lǐng)子，把他按到座位上，“來喝酒！”

    “你不是說我年紀小不宜多飲！”紀居昕掙開他的手。被人拎著后脖領(lǐng)子這種事實在太羞恥，可他打不過衛(wèi)礪鋒，這混蛋手勁又大的不行，只好憤憤磨牙，恨不得咬他一口！

    “對啊，你也說不宜‘多’飲，不是不能飲。”衛(wèi)礪鋒將兩只白玉酒杯靠在一起，一一斟滿，目光睥睨地看著紀居昕，“男子漢怕什么酒，想我十歲時，就在西北邊漠喝最烈的燒刀子了！”

    紀居昕撇撇嘴，你是誰我是誰……

    “跟個孩子拼酒，將軍真是有‘膽量’啊。”他還是忍不住諷刺他。

    衛(wèi)礪鋒卻目光一頓，方才一直說話沒注意，現(xiàn)在站在紀居昕面前，他才發(fā)現(xiàn)，小家伙身上這件披風(fēng)……

    他不說話，紀居昕狐疑偏頭，順著他的視線看過來……他是認為自己穿不上這樣的好衣服？

    也是。一個不受寵沒地位的庶子，能有什么好衣服穿。

    他悶頭實話實說，“這是林家少爺借與我穿的?！?/br>
    “哦……”衛(wèi)礪鋒忍住沒說出真丑兩個字，抬手要和紀居昕喝酒。

    紀居昕早知道依衛(wèi)礪鋒愛逗人的性子，今日來了必得受點氣，也不小家子氣的推扯，干脆把酒喝了。

    衛(wèi)礪鋒又要倒，他伸手擋，不想衛(wèi)礪鋒身子一歪，手沒穩(wěn)，一壺酒有半壺倒在了他的身上。

    那件上好灰鼠皮的披風(fēng)倒了霉。

    紀居昕嘆氣，這件披風(fēng)料子極好，這樣污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洗干凈。

    他目露可惜，衛(wèi)礪鋒卻沒看見似的，“唉呀手滑了?！?/br>
    他只好擺手，“沒事?！?/br>
    “你冷么？要不我給你找件衣服？”衛(wèi)礪鋒提議。

    紀居昕搖搖頭，脫了披風(fēng)放在一邊，“不冷，不需要了?！边@被衛(wèi)礪鋒巧思圍出來的小型暖閣很是暖和，他是真的不冷。

    “那我們接著聊?！毙l(wèi)礪鋒笑著坐了回去。

    紀居昕不好提告辭的事，因為他之前主動說了，要陪衛(wèi)礪鋒守歲。

    大約真是怕他喝多了，接下來衛(wèi)礪鋒并沒有繼續(xù)與他對飲，自己一杯杯地喝的開心，偶爾跟他碰下杯，大多時間都是在說話。

    衛(wèi)礪鋒跟他說西北戰(zhàn)事。

    環(huán)境如何不好，戰(zhàn)事如何刺激，有一次為探取情況，他深入敵軍，混了小半個月，經(jīng)歷無數(shù)生死危機，危險重重下，如何機智的在戰(zhàn)機到來時，把消息送出，并在兩對交戰(zhàn)時順利脫險，真真是一波三折，令人心緒忍不住跟著起伏。

    ……

    幾個故事說完，子時快到了。

    紀居昕不敢再引衛(wèi)礪鋒說故事了，再說誰知道什么時候能回去？

    “西北戰(zhàn)事精彩，相比之下，臨清之事……將軍該是會覺得無聊吧?！奔o居昕頭有微微有些暈。

    衛(wèi)礪鋒卻笑了，“西北有西北的暢快，臨清有臨清的美妙?！?/br>
    紀居昕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衛(wèi)礪鋒說到美妙兩個字的時候，看著他的目光似乎別有深意。

    可眨眨眼再看，那種感覺就消失了。

    他晃了晃頭，真的有點暈。

    相比衛(wèi)礪鋒一個勁的灌酒，他只是跟著淺嘗幾口，認真算起來五杯都不到，怎么就有了醉意？

    正迷糊著，又聽到衛(wèi)礪鋒說，“實則前些日，朝廷有意調(diào)我離開，此處換人接手。”

    他目光有些茫然，“啊？那你怎么沒走？”

    衛(wèi)礪鋒手賤的挑了他的下巴，在他嫌惡地伸手打過來時迅速退回來，目光戲謔笑容痞痞的，“為了你啊——”

    紀居昕瞬間笑容收起，面無表情地瞪衛(wèi)礪鋒。

    信他才怪！

    這混蛋性子他算是看透了！極卑劣無理取鬧！

    上一刻把你氣瘋，下一瞬又讓你窩心，等你真的有些許感動了，他又橫出一杠子告訴你以上是開玩笑……

    真讓人受不了！

    紀居昕冷著小臉，目光前所未有的明悟，語氣篤定，“你一定沒朋友?！?/br>
    結(jié)果衛(wèi)礪鋒拍著桌子，一臉激動，“你怎么知道！”

    “這么有緣當為知己！”衛(wèi)礪鋒斟滿酒，逼著紀居昕與他碰杯，“以后要好好一起玩！”

    紀居昕：……將軍你醉了真的醉了。

    兩個人就這么別別扭扭地喝著酒，高興生氣的點全不在一個地方，奇怪的是過程竟然無比順利。

    慢慢的，紀居昕開始傻笑，細白指尖點著衛(wèi)礪鋒，“你是壞蛋！好壞好壞的！也就是我，不然誰與你喝酒！”

    衛(wèi)礪鋒漸漸從桌上爬起來，目光清明眉睫微斂，雙眸似暴雨來臨前的海面，藏盡了洶涌波濤，平靜至極。

    他認真看了紀居昕良久，才伸手戳了戳包子似的小臉，“小家伙，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他不知道小家伙為什么那么恨紀家，但顯然，紀家是深深的傷了他，他才恨意滔滔。小家伙其實心很軟，如果不是極深的傷害，斷不會如此。

    他愿意看著小家伙成長，在小家伙需要時，提供幫助，看著他怎么一步步變的強大，收拾欺負過他的人……

    紀居昕呆呆地笑著，趴在桌上，頭枕著胳膊，看外面飄雪，“今天的雪……好大啊……”

    “嗯，很大。”衛(wèi)礪鋒拿來自己的披風(fēng)，細細給紀居昕裹止。

    許是碰到哪處癢癢rou，紀居昕扭來扭去，傻兮兮的笑。

    就算衛(wèi)礪鋒力氣足，技巧也夠，給他披好也費了些工夫。

    穿好后小家伙就不扭了，好奇的伸手摸著脖子上的毛毛，“暖和?！?/br>
    “當然暖和?！彼@件披風(fēng)用的是貂絨，料子是宮制，天青的顏色，暗銀的隱紋，即簡潔大方，又實用好看。

    這披風(fēng)還帶了個毛領(lǐng)，是更名貴的紫貂裘，軟軟的淡紫的毛毛貼著小家伙的脖子，不暖和才怪。

    小家伙膚白眼大，眼珠黑溜溜的，唇紅齒白下巴精致，往日里看著很是機靈。如今下巴陷在毛毛里，眼神也有些茫然，顯的整個人憨態(tài)可掬，可愛的不行。

    衛(wèi)礪鋒手癢，捏了捏小家伙的臉。

    紀居昕嘿嘿傻笑，像是覺得衛(wèi)礪鋒在與他玩游戲，偏著頭躲。

    見他這樣，衛(wèi)礪鋒來了興致，隨著他的躲避一下下捏他的臉。

    紀居昕笑的有些喘，“不……不來了……”

    衛(wèi)礪鋒正玩的起興，哪容他不要，下手一點沒遲疑。

    紀居昕沒處躲，不知道哪來的主意，一頭就往衛(wèi)礪鋒懷里扎。

    衛(wèi)礪鋒不察，被他得了手，身體僵了一下，側(cè)頭看小家伙的臉。

    小家伙撞在他肩窩，大概頭撞疼了，有些委屈的看過來，大大的桃花眼里騰起水霧，扁著嘴看向衛(wèi)礪鋒。

    衛(wèi)礪鋒突然覺得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心里莫名的柔軟，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臉，拇指下意識滑過小家伙的唇，“乖……”

    紀居昕大概思維還停在吃菜喝酒上，嘴邊有東西，以為是食物，偏頭嗷嗚一口咬住了衛(wèi)礪鋒的手指。

    衛(wèi)礪鋒只覺指尖溫暖濕潤，一股酥麻從指尖迅速傳到了頭發(fā)梢，趕緊把手撤出來。

    紀居昕覺得食物被搶走，更加不高興了，偏開了小臉不看他。

    兩人離的很近，一番糾扯離的更近了，紀居昕這一偏頭，衛(wèi)礪鋒覺得右臉有些燙……

    剛剛那一瞬間，好像有什么軟軟的，潤潤的觸感滑過……

    莫非……

    他看向小家伙的唇。

    紅潤的，小巧的，還帶著光澤。

    衛(wèi)礪鋒皺著眉頭看了半晌，“你竟然流口水！”

    他嫌棄地舉袖子擦臉，順便給紀居昕也擦了擦嘴角。

    紀居昕哪還能聽得到這種指控，繼續(xù)傻兮兮的笑。

    突然一聲炸響，漆黑的天空綻出無數(shù)花火，絢爛多姿，剎那璀璨，是新年煙花！

    原來已是子時。

    衛(wèi)礪鋒驚嘆，時間過的真快。

    紀居昕傻乎乎地伸出手指指著外面天空，“煙花！”

    衛(wèi)礪鋒摸了摸他的頭，“好看吧?！?/br>
    “好看！”紀居昕用力點頭。

    “那看一會兒，”衛(wèi)礪鋒讓紀居昕坐好，看他坐不直，便拉了他的胳膊，讓他靠在自己肩頭，“乖乖的?！?/br>
    萬家團圓，普天下無處不熱鬧，所有人都在用最熱鬧的方式，迎接新一年的到來。

    衛(wèi)礪鋒盤腿坐著，手里端著酒杯，想起來就喝一口，看著天空色彩不一的煙花。

    紀居昕乖乖的靠在他肩膀上，烏溜溜的大眼睛轉(zhuǎn)啊轉(zhuǎn)，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嘿嘿傻笑。

    兩個人就么相依相伴著。

    或許明天酒醒，他們會忘記這夜的雪，這夜的梅，這夜的酒，此刻的心情?；蛟S以后再難會有這樣的時機，這樣的緣份。

    但這一刻真真實實地發(fā)生過，映在他們的腦海心間，記憶深處。

    就算忘了，總有一種契機，提醒他們，曾有過這樣的過去。

    共同的美好記憶。

    子時過去，煙花停歇。

    衛(wèi)礪鋒偏頭，小家伙已經(jīng)睡著了。

    他輕輕把紀居昕放下，另拿了件披風(fēng)披上，回來抱起紀居昕，細細整理，把紀居昕身上遮的嚴嚴實實，連小臉都蓋住了，才信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