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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庶子日常在線閱讀 - 第83節(jié)

第83節(jié)

    紀(jì)居昕眉頭微皺。

    他不愿意遇到這種事,跟他也沒關(guān)系。于是靠墻借力站著,隱好身形,等這些人離開。

    像是三四個人在打一個人,打人的很有理,仿佛是之前約定好的事被反悔了。

    被打的蜷成一團,怎么也不開口說話,似是知道自己理虧,又像是認了命。

    “唉唉兄弟們少點勁,再這么打下去就人要死了?!?/br>
    “嘖!你瞧瞧這是什么人,當(dāng)初死活求著頭兒要賣身,說好了怎么著都行,都能認,結(jié)果臨到了反悔了,也付不起賣身錢,就沒見過這樣的!”

    “哼,干咱們做這行的,就得按著道上規(guī)矩來,要我說打死算了……”

    “這小子硬氣,看著想求死呢,打死了他還得意了。”

    “不行!頭兒的銀子不能打了水漂!就是干雜工也得讓他給賺回來,這么死了豈不便宜了他!”

    “喂再問一你遍,你干不干?”

    紀(jì)居昕聽到一個嘶啞的少年的聲音,“不……我不能留在樓子里……你們……殺了我吧……”

    “還是個軸脾氣!”

    “我問你,當(dāng)初是不是你自愿賣身,說好了只要銀兩付清,怎么都行?”

    少年很久才答了一個字,“是?!?/br>
    “如今你反悔,我殺了也是應(yīng)當(dāng)!”

    “是……是我不對,你殺了我吧?!鄙倌曷曇羝鄾觯蟹N如釋重負般的放松。

    “原來是個想求死的?!?/br>
    紀(jì)居昕覺得少年聲音好像有些熟悉……他略略探出頭去,看著前方的幾個人。

    帶頭的是個刀疤臉,神色狠戾,“那我就成全你?!?/br>
    紀(jì)居昕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音,嘶啞暗沉,森寒可怖。

    刀疤臉踢了少年一腳,少爺身體翻過來,他一腳踩止少年的胸。

    大概是力氣有點大,少年立刻吐了口血。

    刀疤臉緩緩拔出身上長刀,刀刃映著月色,泛著銀光,看在人眼里,是死亡的威脅。

    刀尖緩緩下降,貼到少年頸邊。

    刀疤臉眼睛微瞇,一直看著少年的眼睛,像是有些嗜血的興奮。

    這樣的氣氛,任誰都不會懷疑,刀疤臉的確是想殺了少年。

    可是少年并沒有求饒。

    鋒利的刀刃伴著明亮的圓月映在他的瞳孔,他沒有害怕,也沒有求饒,仿佛這于他是一個解脫。

    他嘴角扯了扯,頭朝左邊偏,露出右邊的脖子,讓刀刃貼的更近,更方便人cao作。

    “呵呵……不錯。”刀疤臉陰笑兩聲,提起長刀,漸漸用力,鮮紅的血液緩緩綻開……

    “等等——”

    紀(jì)居昕聽到少年說話就覺得耳熟,少年這一偏臉,剛好對著他的方向,今夜月光很足,他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個人!

    他曾見過少年兩次,一次是找消息路子,在街上到處逛的那天,他在黃昏前后在賭坊門前遇到了衛(wèi)礪鋒手下的牛大,在早上的時候……見過這個少年。

    當(dāng)時這個少年與他的父親一起,剛剛開門做生意。

    鋪子好像是個紙墨鋪子,父子之間對話很溫馨,他記得他當(dāng)時還小小羨慕了一下,自己想得到這樣的父子親情,怕是只有等幾輩子了。

    第二次見到這少年,是與崔十一一起在外面逛的時候。那天有點小亂,崔十一指著一間鋪子,好奇地問他怎么了,他看過去,發(fā)現(xiàn)鋪子被查封,父子倆被帶走了……

    因為不是什么特別需要注意的事,他記的并不清楚,但是少年的陽光好強,他是記得清楚的。

    他怎么……到了這種地步?

    自賣自身?

    他不像這樣的人啊……

    紀(jì)居昕認出他后,其實心底是有幾分猶豫的。

    猜也知道那幾個打手是樓子里的,他一個人出去,萬一有說話間有點什么不對,吃虧的是自己。就算好奇,也沒必要到搭上自己的地步。

    可憐別人,也要自己有可憐的資本。

    所以他沒動。

    可是當(dāng)那把鋒利的刀舉起,他看到少年眼睛里絕望,不甘,還有對上蒼無聲的祈求時,他忍不住了。

    他想問個究竟。

    這種絕望,跟曾經(jīng)的自己太像。

    當(dāng)時沒有人救他,此刻,他希望自己這把手,搭的正確。

    “誰?”刀疤臉警惕側(cè)過身子,揚聲問。

    說不上來后悔不后悔,但是沖動之下決意已下,紀(jì)居昕只好繼續(xù)。

    他緩步走出來,長身直立,手負在背后,臉上帶著笑,“本只想穿小道圖個方便,不想看到了此事,這位兄臺別見怪?!?/br>
    他神情隨意,并不多看地上的少年,臉上也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什么可憐,好奇什么的,統(tǒng)統(tǒng)都沒有。

    刀疤臉便認為他是個懂事的,“你叫我住手……莫非是想救他?”他瞇了眼,“你認識他?”

    “兄臺誤會了?!奔o(jì)居昕攏了攏身上的貂裘披風(fēng),漫不經(jīng)心的說,“你瞧我像是認識他的?”

    刀疤臉目中露中出懷疑。

    面前站著的少年一身貴氣,姿態(tài)嫻雅大方,明明是個氣質(zhì)頗佳的大家公子,地上這個……不過是個沒倚仗的商戶,他早查清了。

    “那你想如何?”

    “我今日貪玩,瞅著空子溜了出來,現(xiàn)在看時間已晚,就想回去與家人會合,著急之下才抄了小道,這才……”紀(jì)居昕眉目舒展,豐福俊朗,“不瞞兄臺,我是跟著哥哥們見過世面的,兄臺的事……我并不想管?!?/br>
    他甚至嫌棄地看了眼地上的少年,“可說的再好聽,我其實也是沒見過血的,真看著兄臺殺人,心里有點害……咳咳,如果兄臺能換個地方殺人最好了?!?/br>
    ☆、第80章 上元(四)

    “如果兄臺能換個地方殺人最好了?!?/br>
    紀(jì)居昕披著天青色宮制暗繡銀紋的貂絨披風(fēng),精致小臉埋在紫貂裘的圍領(lǐng)里,唇紅齒白笑容純凈,簡單大方的與幾個惡人打著商量,怎么看都像是大族貴公子,氣質(zhì)無兩。

    “你說什么!”刀疤臉左邊的大漢站出來,神情兇狠,“想讓我們頭兒給你挪地方?告訴你,沒門!”

    “就是!你小子算哪根蔥,也敢來管我們混天幫的事!”

    “找死呢!”

    ……

    三個面色兇惡,胖瘦不一的手下一個接一個的說話,刀疤臉卻瞇著眼睛盯著紀(jì)居昕身上的披風(fēng),一個字都沒說。

    紀(jì)居昕眼梢微垂,拉了拉披風(fēng)前襟。

    他不記得除夕后半夜的事,這件披風(fēng)卻是記得的。

    他自己沒什么好衣服,楊氏再大方,給他做衣服的料子都不是最好的。林風(fēng)泉的衣料比他的好,也比他的抗寒。那夜周大提醒他外面在下雪很冷,為了自己考慮,當(dāng)然要穿最暖和的衣服。

    是以去尋衛(wèi)礪鋒時,他身上穿的是林風(fēng)泉送給他的披風(fēng)。

    他與衛(wèi)礪鋒斗心眼,勸衛(wèi)礪鋒喝酒,衛(wèi)礪鋒喝多了,不小心酒灑在他的披風(fēng)上,沒辦法,他只好脫了。好在當(dāng)時一點也不冷,他沒怎么在意,也沒想著加件衣服。

    第二天醒來,這件披風(fēng)就掛在床前衣掛上。

    想都不用想,他就明白,這件衣服肯定是衛(wèi)礪鋒給他的。

    或許是回來時天涼,林風(fēng)泉送的那件披風(fēng)臟了不能穿,衛(wèi)礪鋒好心的給他找了一件湊和用。

    不想一試尺寸,自己穿著正合適……那這件衣服,大約是衛(wèi)礪鋒專程為他做的。

    他當(dāng)時新奇地看著披風(fēng)料子,暗自贊嘆那混蛋收買屬下人心的手段。

    那時他還嫌這樣做太露骨,收買心思太明顯,不過憑白得件衣服也挺高興。

    今日穿著它出門也是偶有興起,現(xiàn)在想想,這件披風(fēng)真是穿對了。

    這樣的料子,這樣的暗紋,這樣的貂裘,只要長雙好眼就能看出來,簡直是裝高貴格調(diào)的必要之物。

    有這樣的外物加持,他再稍做姿態(tài),讓人誤會是貴族公子再簡單不過。

    他不能和這群人硬碰硬,讓他們認為他是貴族公子是最好的應(yīng)對方法。

    少年貴族公子,見過世面,知道黑暗面的存在,并不排斥,也不義正言辭批判,只是親眼看著殺人事件發(fā)生做不到,他還是個少年,會害怕,又有小性子,不想承認自己怕,不想丟面子,說話不懂得太客氣。

    紀(jì)居昕心想,只要扮演成功,今夜之劫可解。

    “不想見到殺人?”顯然他演的還算成功,刀疤臉沒給什么你可以繞道的建議,傲嬌少爺是不會繞道的。

    紀(jì)居昕沒表現(xiàn)出害怕的表情,只手緊緊拉著披風(fēng)前襟,看著腳下雪白底的短靴,微皺著眉,“鞋會弄臟的。”

    刀疤臉緊緊盯了紀(jì)居昕一陣,突然哈哈大笑,腳下重重踩了踩,地上少年又吐了一口血,鮮艷血色從唇角滑過,映著雪白的小臉,醒目非常。

    紀(jì)居昕似乎沒看到,只皺眉看著自己的靴子,好像在思考什么煩惱。

    “雖不知是哪家少年,今夜巧遇,也算有緣?!钡栋棠樀都饩従弿牡厣仙倌瓴鳖i處離開,指著紀(jì)居昕,“你不想見我殺人,我便把你一同殺了,如何?”

    紀(jì)居昕淡淡一笑,“兄臺玩笑開大了。”

    “你以為我不敢?”刀疤臉威脅,“你這么嫩生生一少爺,身邊沒個下人跟著,想是偷偷跑出來的,既然現(xiàn)在家人都沒找你,那就是……你家人不知道。我把你殺在這里,神不知鬼不覺……對我一點影響也沒有,我為何不敢?”

    紀(jì)居昕攏了攏披風(fēng)前襟,微側(cè)了臉,臉上笑容不變,“我的老師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不管做官還是做人,聰明人知道會怎么選?!?/br>
    “我觀兄臺是個有大本事的人。殺了我可能對你沒有影響,也可能對你有影響,但是你若高抬貴手,肯定對你有利?!?/br>
    紀(jì)居昕下巴微抬,沐著月光,明明是個少年,氣質(zhì)高華卻似君子,風(fēng)儀不輸月光。

    “我不認識你,雖是今夜月光很亮,隔著這段距離,我仍然看不大清你的臉。我與你討生活的路子不會有交集,如果不是今夜偶遇,怕再也碰不著。我不欲多管閑事,你沒欺負我,我也沒必要大張旗鼓事后尋你抓你,那對我一點好處也沒有,所以如果你若只是怕日后生事,想殺我滅口,實在沒必要。”

    “不過今夜巧遇,我也實在是壞了諸位興致,愿意給些補償?!奔o(jì)居昕細白手指指著地上臟兮兮的少年,“我便拿銀子買下他如何?”

    縱使這樣,他仍然沒看地上少年一眼,“銀貨兩清,你不欠我我不欠你,從此路歸路橋橋,你我再無交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