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上頭?”徐文思捏著下巴,若有所思。 “咱們縣上頭兩位,不對頭呢……” 幾人正聚精會神聽著,外頭有人叫小二的名字,小二歉然一笑,“對不住了列位,我這要去忙……” “行你下去吧?!毕娘w博又拋了個銀角子過來,“回頭空了再與我們說說新鮮事?!?/br> 小二笑嘻嘻下去。 紀居昕看了夏飛博一眼。 夏飛博眉鋒輕揚,像是在說,沒錢就等我來。 紀居昕笑了。他很想說,其實這一年多來,他的鋪子很給他掙了些錢,他不再是以前那個一窮二白的小庶子了。 可夏飛博家里行商,不會對他經(jīng)濟情況料不到,友人愿意關(guān)心他,他也不必推辭,扭扭捏捏不像話。 轉(zhuǎn)不多時,小二又回來了,接著同他們講陽青縣上面的事。 原來這陽青縣,縣令和縣丞不對付。 此方縣令姓王,一年前從別外調(diào)來,關(guān)系經(jīng)營的好,有通家之好在京為官,又有知交好友為地方重臣;縣丞姓劉,叔父是三品京官,本是舉人,硬生生被叔父提攜著,補了此方縣丞。 聽說劉縣丞當初是能補成縣令的,就是因為王縣令橫插一杠子,才沒被成。 舉人做官不容易,想往上爬更難,哪哪跟不上進士出身的,如果不立上什么大功,就算是有三品京官的叔父,恐怕這輩子也難升官,他怎能不恨這王縣令? 是以這兩位,時常有架吵。 這次的科舉舞弊,是王縣令為了功績,帶頭牽的,要說劉縣丞不給他下絆子,那是不可能的。 至于這事是真是假,又到底是誰干的? 你問我啊,我也不知道。 不過是別人說說我聽聽,我說說您四位聽聽,這真真假假,除了做下這件事的,估計誰也不知道。 …… 聽了一耳朵八卦,小廝來回說客棧安排好了時,四人才意猶未意告辭。 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閻王打架,小鬼遭殃。 上頭的不睦,各自出招,苦的是下面百姓。 可這種事真真無可奈何,不管哪里都少不了。 四人離開時,心態(tài)略有些低沉,但他們并不天真,這件事不是簡單的善惡說的清的…… 最好不要沾。 ☆、第87章 當心 夏飛博會過帳,小二殷勤地從后面繞出來,送四人出門。 一路上他熱情洋溢地同四人講陽青縣好吃的好玩的,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家的酒樓,是整個陽青都數(shù)得著的,酒菜最為地道,不吃過幾次再走,一定會后悔。 他還看了紀居昕好幾遍。 按說四人皆是相貌堂堂氣質(zhì)出眾,引人多看幾眼并不奇怪,尤其紀居昕,不似另外三人初初長成的模樣,唇紅齒白,肌膚瑩潤,纖瘦青澀,端的是個美少年。 可小二的眼光……稍稍奇怪了點,欣賞是欣賞,還帶了點可惜之色。 夏飛博微微皺了眉,看了看紀居昕,偏頭和徐文思對視了一眼。 徐文思瞇了眼,走近小二,“可是我們方才有所得罪?” “怎會怎會——”小二慌忙擺手,見夏飛博把紀居昕擋在身后,明白過來了,苦笑道,“這話原不該說,但恐幾位誤會,小的還是……” “講!”徐文思冷臉厲聲。 “這位少爺別急……”小二看了看左右,聲音壓低,“咱們這陽青縣,最近幾個月不大太平,月月都有一兩個相貌姣好的少年失蹤,相傳是被拐子拐了,而且這些拐子很聰明,手段非常高,官府加大力度清查,怎么找都找不出來。我見您四位初來,那位……” 他眼睛瞄了下紀居昕的位置,“長的好,年紀又合適,所以……得當心……” “但這種事誰也說不準,沒憑沒據(jù)的,小的哪敢亂說,小的真沒什么壞心思,幾位可饒了小的吧……” 紀居昕從夏飛博背后繞了出來,夏飛博看著他,眉心微皺,很是不贊同。 他回了個安心的笑,走到小二面前,“我問你,失蹤的都是我這年紀的少年?” 小二愣了一下,“嗯?!?/br> “都是怎么失蹤的?” “說是在外邊玩,玩著玩著就不見了。” “失蹤的是外地的還是本地的?” 小二想了想,“好像都是本地的……您不說小的還沒想起來!”小二笑了,“那這事應(yīng)該跟您幾位不沾邊,幾位斷不會遇上什么,是小的多嘴了,該打!” 他做勢要打自己的嘴。 紀居昕止了,“好了,以后行事不要再莽撞就是了,當知禍從口出?!?/br> 小二停了手,賠笑著一個勁沖紀居昕作揖致歉。 紀居昕不再理他,給了徐文思個眼色,率先往前走,夏飛博林風泉跟上。徐文思瞪了小二一眼,也跟上了。 林風泉這時明白過來了,擔心地看著紀居昕,“他說的不一定準,但是昕弟啊,最近還是不要一個人,隨時都要跟著我們?nèi)齻€其中一個,知道么?” 夏飛博也嚴肅發(fā)話,“以后白天我們結(jié)伴出門,晚上沒事不準出去亂耍?!?/br> 徐文思點頭表示同意。 林風泉猶豫了一下,也答應(yīng)了。 他們此次出來,身邊沒有大人跟著,正是能無法無天玩的時候,這樣的決定稍稍有些殘忍,但為了紀居昕的安全,他覺得還是可以接受的,大不了離開陽青再去玩嘛。 紀居昕心內(nèi)感動,面上卻滿不在乎,“你們以為我那種很容易騙,會乖乖跟拐子走的傻子呢?再說我身邊有周大,他的本事你們都見識過。平日白天我們一起出門,晚上么,本來我也不喜歡出去玩,你們想出去隨便出去就好,我就呆在客棧不出門,莫非還有拐子敢進店搶人?” “雖然你這么說也對,但是,”夏飛博表情仍然肅穆鄭重,“該注意時也應(yīng)該注意,沒事自然皆大歡喜,有事我們做足了準備,也就不怕了?!?/br> “夏兄說的是。”徐文思看著紀居昕,“你就聽我們的吧?!?/br> 紀居昕點頭微笑,“好啊,只盼三位兄長不要管我管的太嚴啊?!?/br> …… 四人聊著天,隨著下人一起,朝訂好的客棧走去。 他們走路的速度不算慢,很快就看到了流行的書生群。 “他們才走到這里?”林風泉睜圓了眼睛,指著前頭,表情有些夸張。 “許是為了引起足夠的注意?!毙煳乃寂南滤氖种?,“不要隨便指人。別管他們,我們?nèi)ノ覀兊目蜅P菹??!?/br> 書生群人多,烏泱泱一群,鋪開堵著路,氣勢又很悲憤壓抑,從中間穿過去總覺得不敬,四個人沒辦法,只能跟著走了一段路。 一直到他們安置的青云客棧,才轉(zhuǎn)進去,四人無奈對視一眼,默默擦了擦汗。 雖是初夏,這么頂著太陽走一路也是夠熱的。 青云客棧正對面,有一茶樓,茶樓臨窗包間內(nèi),此刻坐了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男子著赭色云紋綢衫,頭覆方巾,系金腰帶,懸碧玉玦,寬腮尖下巴,膚色略黑,留了三絡(luò)山羊胡,一雙綠豆眼里滿是陰鷙,坐在窗前,看著樓下書生群。 有‘篤篤’敲門聲響起。 男人冷聲吐了一個字,“進!” 門被小心打開,又緩緩關(guān)上,接著進來一個著皂色號衣的年輕男子,走上前躬身行禮,神態(tài)尊重非常,“王師爺,卑職都看清楚了!” 中年男子咧開嘴,笑的陰森,“看清楚了就好?!?/br> 這中年男子是陽青縣王縣令身邊的師爺,王向才。王向才年輕時科考不利,家底用光,隨著年紀增長,對科舉漸漸失去信心,開始研究做人師爺。他想著但凡是當官的,就算是個小小縣丞,也得需要師爺,他要是能有所專長,比別的師爺都厲害,未嘗不是一條路。 年近四十才開始做師爺,王向才其實比別人的起點低,但他是個心狠的,手腕又厲害,短短時間竟有了些名聲,很多人請他去,也不知為何,他就看上了王縣令,自愿跟了來。 王縣令卻知道,對外他們放出口風,是因為兩個人都姓王,太有緣份,其實是他給的價碼太高。 王縣令將很多事的處置權(quán)都交于王師爺,滿足于他的權(quán)力欲,剛好王師爺手段足夠,他不需要太過cao心,就能得到大把的銀子,大把的功績。 所以王向才在縣衙的地位很高,底下皂隸文書,有不怕王縣令的,卻沒有不怕王師爺?shù)摹?/br> “剛才經(jīng)過的書生,我要你給我至少抓一半!”王向才瞇著眼,“前邊領(lǐng)頭的,至少抓六個,后面押后的,至少給我抓四個,這中間的嘛……給我抓個十幾個?!?/br> 皂隸點頭,“那師爺,這抓的人,您可有命令?” 這是在問他有沒有指定的,要抓的人。 王向才想了想,指節(jié)敲著桌子,“打頭的那個孩子不能抓,他左右兩邊的穿藍色衣衫的抓,另外的你看著辦。中間的大約都是膽子有些小怕事的,你給我選身上衣料最好的抓,后面的嘛……抓那個穿竹青色直裰的,其他的你看著辦?!?/br> 皂隸聽完又重復(fù)了一遍,保證王師爺?shù)姆愿浪麤]有聽錯。 王向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行了,你下去吧,這些人分批抓,找好時機,不要讓身邊人立刻發(fā)現(xiàn),懂么?” “卑職明白!” “好了,你下去吧?!?/br> 皂隸離開后,王師爺看著對面客棧,笑容陰森。 紀居昕四人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日,準備去文山寺。 文山寺在陽青縣西山上,風景清奇,視野開闊,聽聞還有活了幾百年的老茶樹,歷代文人都喜歡去賞玩。 這寺里還有一處奇景,便是不一般的碧瓦灰墻。這碧瓦灰墻從山門始,一路曲折蜿蜒,貫穿整個寺廟?;覊ζ秸鉂?,特別適宜寫字做畫,也不知從誰開始,來此游玩的人文人有了個習慣,只要對自己的字畫有信心,便要在墻上揮毫潑墨,展示其不一般的一文采。 好在寺里灰墻特別多,這么些年也沒被鋪滿,寺里僧人們甚至為防此事發(fā)生,還別出心裁地在寺里多建了灰墻,漸漸的,這里已是陽青一奇景。 先人留下的筆墨極珍貴,有些極出名的,也在此列。 如果你是個學子,來了陽青,卻不去文山寺,那這一趟算是白來了。 四個人雖然少年愛玩,但是初衷本心是沒忘的,這文山寺,自然是要去上一去的。 紀居昕收拾整齊,看到同時走出房間的夏飛博徐文思二人,溫切喚一聲早安,看到林風泉卻笑了,“林兄怎么還穿這件竹青色直裰?是沒衣服了不成?” 林風泉不介意紀居昕的打趣,“少爺我就是喜歡這件,怎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