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jié)
衛(wèi)礪鋒說最近十來天有可以預(yù)見的忙碌,期間消息封閉,不能及時得知他的事情,同上次陽青一般。知道紀居昕即將啟程,叮囑他路上務(wù)必小心,不要多管閑事,不要好奇心太重,只管趕路,只要到了京城,便可以想怎樣就怎樣,他有完全的把握可以護著他。 紀居昕前些天曾把簡王世子之事告知,此次信里正好有衛(wèi)礪鋒的回應(yīng)。他說簡王世子人年輕,卻并不簡單,人品在宗室里算是不錯的,但皇家事多,能不沾盡量不要沾,讓紀居昕皆隨心意。想怎樣都行,想與簡王世子玩,他會護著他不被任何事件波及,不想與簡王世子玩,他就有把握讓簡王世子不敢再沾他。 話說的霸道又大氣,紀居昕好想說你憑什么,皇室又不是你家的。不過衛(wèi)礪鋒護著他的心思這么明顯,心底總有些感動,末了只皺了皺鼻子,輕哼了一聲:亂cao心,我是那樣不懂事的人嗎! 再之后,就是衛(wèi)礪鋒更為嚴肅的叮囑,言道這封信因言談用詞微妙,不能被別人看到,所以派了專人送信,此人身手不錯,還算得用,紀居昕這一路上京,就讓此人隨行以做保護,他也能放心幾分。 另言他還有禮物與信件一起過來,使用時需注意的地方有哪些,又道一進京城就會有人接他,讓他不用擔心。 如此種種,關(guān)切之情溢于言表。 紀居昕看完后怔了好一陣,才把信放下,轉(zhuǎn)頭問周大,“送信的人呢?” “就在外頭?!?/br> “請他進來?!?/br> 從什么時候開始,衛(wèi)礪鋒對他的態(tài)度,一點點變了呢? 起初不過是因為秘密被撞破,不想被殺人滅口,訂了個不怎么嚴謹?shù)目陬^契約,雙方在監(jiān)視接觸中漸漸了解,慢慢的,相處模式變了樣。 現(xiàn)在,他并沒有經(jīng)歷過與衛(wèi)礪鋒生死瞬間后背相托,卻已經(jīng)深得衛(wèi)礪鋒信任,被他劃做自己人,千方百計地保護。 是不是……太輕易了些? 人生路上一直受苦,一直被強迫欺負的紀居昕,從未受到過如此認真執(zhí)著的照顧,樣樣貼心,樣樣真誠,心下有些不安…… 送信的人很快過來,寬肩窄腰一身勁裝,遒勁的肌rou充滿了力量,眼神淬著刀兵洗禮后的鋒利,這是個軍人,還是個非常厲害的軍人。 紀居昕問了幾句話,得知這人名叫宋飛,是個百戶,入軍開始就跟著衛(wèi)礪鋒,如今已十余年,性格有些沉默,話不多,但執(zhí)行力很強。 宋飛知道這次任務(wù)就是護著紀居昕到京,送上頭兒的禮物盒子,看著紀居昕把信紙燒了,才跟著周大下去安置。 衛(wèi)礪鋒送的東西有三樣,一把匕首,一根發(fā)簪,一條腰帶。 匕首長不足四寸,鯊魚皮的外鞘,又窄又薄,精致小巧,幾乎沒什么份量。拉開刀鞘,薄如蟬翼的刀片在月光下泛著寒光,灼灼逼人。 刀刃看著很利,紀居昕沒有伸手去試,試著朝茶杯切了切——手上沒一點滯澀感,仿佛切豆腐似的,茶杯被劃成兩半。 紀居昕頓時眼睛睜大,好利的刀! 他趕緊把匕首收好,深呼了口氣。 刀鞘上沒有花紋,顏色也是樸實的黑色,瞧著并不起眼,衛(wèi)礪鋒說讓他平日放在靴子里,必要時用來防身。 發(fā)簪是烏木的,簪頭扁圓,簪身纖細,雕出水波紋路,也很樸素,但既然被衛(wèi)礪鋒送了來,就不一般。 紀居昕在月下找了很久,才看到簪頭水波紋里隱藏的一處機關(guān),輕輕旋轉(zhuǎn),簪頭被扭了下來,倒過來一看,內(nèi)里中空,藏了一枝極細的白色棒狀東西。 衛(wèi)礪鋒說是這劇毒,危機時只消取出一點,或是捏碎讓人嗅到,或是溶于水里讓人喝到,立時就能讓人七孔流血而死。此毒劇毒,用量極少就能達到強大后果,用時自己需小心。此簪質(zhì)地剛好與此毒中和,一般戴著就不會有事,如有不慎,或擔心中毒,將簪子置于鼻間聞一聞或舔一舔即可預(yù)防或去毒。 最后那條腰帶,割不斷斬不開,如果需要綁人,用它最好。 此三樣,皆送于紀居昕路上防身用。 送來一個人還不夠,還送這么兇殘的東西…… 紀居昕嘆了口氣,他欠了衛(wèi)礪鋒很多。 第二日一早,夏家車隊就來紀家接人了。 紀居昕此次去京城,路雖不遠,小伙伴們也很擔心,夏飛博便提議讓紀居昕跟著他家商隊走。 商隊運貨,人多勢眾,保鏢護院足夠,比紀家安排的人不知道強多少。 紀居昕并未推拒,皆答應(yīng)了,見商隊過來,與紀家人告別,帶著自己的馬車,跟上了商隊。 此次去京城,如果順利大概很久回不來,紀居昕做的準備不少。 首先,到京城之后面對很多挑戰(zhàn)和機遇,他不能做睜眼瞎,消息路子還是要搭建起來。吳明做這個已有經(jīng)驗,臨清慈恩堂辦的不錯,到京城未必不能再辦一個,且吳明仇人都在京城,近了也好看著他行動,替他報仇。 另外,紙墨鋪子到京城也是要開一家的,石屏先生的畫這兩年風頭大盛,名氣已打到了京城,正該再開一家店,積累財富的同時,又得名利。只是蘇家父子不能都過去,臨清的事也得有人管。 紀居昕想了想,兒子前兩年犯到別人手里過,人販子自己說是京城的,別去了再撞人手里,于是決定只帶父親。左右老店只消維護,新店卻要花大心思,蘇修會更合適。 小廝就帶了周大孫旺,加一個衛(wèi)礪鋒送來的宋飛,丫鬟只帶了綠梅,其它跟來的人,都是楊氏派來護著他上路的,回頭到了京城都要返回來。 嗯,還有小白貂。 小白貂大概也知道要走了,精神頭特別足,不知道是不舍還是什么意思,坐在紀居昕肩上,大尾巴搭在紀在昕脖子上,不睡覺也不吃東西,怎么哄也不下來。 十里亭外,夏飛博林風泉徐文思來送行,三人手上都帶了別離禮物,一一奉上水酒,與紀居昕干了,一聲聲嘆氣,道紀居昕走后,臨清再沒什么好玩的了。 紀居昕卻笑容燦爛,“如今八月過半,再沒幾個月就是過年,過年后好生讀書,秋闈便近了,大家好生考,明年此時,我們便能于京城重聚?!?/br> “說起來近,可還是很遙遠啊……”林風泉嘆氣。 “我們空時可以去京城看昕弟,左右又不遠,日夜兼程不過四五日?!毙煳乃及参?。 “京里生意需照顧,我大概會經(jīng)常去。”夏飛博手負在背手,目光深沉,“你不會寂寞太久?!?/br> “好,我等著你們?!奔o居昕把酒喝完,走上馬車,掀開車簾,微笑擺手,“我要走了,你們珍重?!?/br> “昕弟好走?!?/br> “不要記掛我們。” “看著別讓人欺負了!要是別人敢欺負你,你馬上寫信回來,我們即刻殺過去幫你揍人!” “要好好的……” “還有小白,要記著我們啊……” “吱吱——” …… 友人的聲音越來越遠,漸漸消失,紀居昕眼睛里有些酸。 “吱?”小白貂鼻頭蹭蹭紀居昕的臉,軟軟的毛掃在脖子上,暖暖的癢癢的。 紀居昕抱過小白貂,“就剩我們倆了。” 小白貂舔了舔紀居昕的手心,眼睛瞇瞇地叫了一聲,軟軟嫩嫩,像是在安慰,還在它噠! 紀居昕噗一聲笑了,“真乖?!?/br> 這天天氣很好,路況也不錯,馬車走的非???,很快出了臨清界。 不一會兒,商隊馬車停下,該休息了,紀居昕也讓自己的車也停下來。 綠梅伺候著紀居昕下車,周大走過來,“主子,后頭有人跟著?!?/br> 紀居昕眉心微皺,“可看清了是什么人?” 周大附耳過去,“簡王世子?!?/br> 紀居昕眉頭皺的更厲害。 趁著車隊休息,紀居昕抱著小白貂隨周大走到車隊末尾,果然遠遠地看到幾輛車墜在后面,見他們停下休息,那幾輛車也停了。 紀居昕想了想,緩緩走了過去。 見他往這邊走,簡王世子扶著婢女的手下了車,臉上笑容洋溢,“真巧。” “果然是很‘巧’啊,”紀居昕順著劉昀話音,微笑行禮,“小民見過世子?!?/br> “紀公子無需多禮?!眲㈥捞摲隽思o居昕一下,“今日天色正好,宜出行,我便收拾回京,不想與紀公子撞上了,正所謂相請不如偶遇……” 紀居昕笑瞇瞇,“世子過譽,區(qū)區(qū)小民,不敢與世子并行。” 他拒絕態(tài)度明顯,劉昀輕嘆口氣,“紀公子可是對我有成見?” “不敢,”紀居昕回的坦率,“相反,我對世子很是敬佩,但人生路崎嶇,我已經(jīng)歷很多,不想再時時處處擔憂,離平靜日子越來越遠?!?/br> “男兒成大事,總是不容易,擔心一些小事,反會誤了大局,我以為紀公子應(yīng)當明白。” “以我之年紀,離成大事還遠,但凡能得幾分清靜,我也不想放過,更別說……”紀居昕順著小白貂的毛,看著高遠天空,“我所知所懂甚少,如今正是該扎實學識的時候,這時候說什么開創(chuàng)事業(yè),還太早了些。” “原來紀公子有大志向。我雖為世子,亦不好勉強,只希望與紀公子交個朋友,如果紀公子日后有意,先考慮我如何?” “是小民不識抬舉,還請世子不要怪罪才是,以后之事……” …… 二人你來我往,說了很多話,紀居昕極自然地拒絕了劉昀的邀請,劉昀卻不怎么死心,做朋友也是可以的。 紀居昕暗示自己和商隊一起不方便同行,劉昀表示完全沒關(guān)系,反正都是走這條路,他也不急,跟在后面就行,有什么事還可以搭把手。 就是一般人,到這份上已經(jīng)很熱情了,劉昀是簡王世子,皇家宗室,能禮賢下士到這程度,著實令人側(cè)目。 而且他態(tài)度彬彬有禮,做著死纏爛打的事情,卻沒半點死纏爛打的猥瑣形容,一切來的相當自然,如水到渠成。 紀居昕說不退他,只好由他了。 于是,此一行路,夏家商隊走在前頭,紀居昕被護著走在商隊中間,簡王世子的車輛墜在最后,隊伍浩浩蕩蕩,也算一路同行了。 劉昀回去后,身邊帶的清客不理解,問了出來。 劉昀眉心微蹙,“照理說我的確不應(yīng)該做的這么過,有失皇家威儀,可我之境況你明白。從小到大遭受多少埋伏,生死危機亦不是一次兩次,若不是我天生直覺太準,如今早已成為一堆白骨。這紀居昕,現(xiàn)今的確不起眼,資料里表現(xiàn)也只堪稱優(yōu)秀,但我感覺他隱藏了非常多,他的本事應(yīng)遠不止于此……” “我身邊被看的太嚴,紀居昕不愿意做清客也好,能做個不遠不近的朋友,危機時候幫上一把……” 這一路順利的出奇,連場不好的天氣都沒有,溫度適宜,有微風,怎么看怎么適合趕路,到得第八日,車隊已經(jīng)到了京城界。 綠梅高興地把界碑指給紀居昕看,紀居昕捏了捏小白貂的耳朵,心內(nèi)笑衛(wèi)礪鋒反應(yīng)過度。 塞了那么多防身利器給他,還讓一個武功高強的人在旁守護,其實哪里用得著?不過行個路,走的還是到京城的官道,理應(yīng)這么安全和順才對。 過了京城界碑,并沒看到什么繁華景象,與別縣小鎮(zhèn)一樣,這里有山有田有農(nóng)居,瞧著并沒什么不同。 紀居昕猜測,這應(yīng)是京城遠郊。 果然,沒一會兒周大來報,說是離京城城門還遠的很,今天肯定到不了,到得預(yù)計地點休息一晚再啟程,大約明日未時前后才能到達城門。 已經(jīng)離的很近了,紀居昕心情很好。 可惜什么事情都經(jīng)不起念叨,紀居昕剛剛感嘆過天氣好,午時后就陰了天,看著不多久就會落雨。剛慶幸路況好,走快點天黑前能到達預(yù)訂客棧,躲雨并休息,前邊的路就被阻了。 天色陰沉沉,有些暗,紀居昕突然心生不寧。 很快商隊領(lǐng)頭的掌事過來,說前路被官兵截了說要戒嚴,此刻不能行走,紀居昕心涼了涼,“那何時能走?” “說是說不準,可能一兩天,可能一會兒,眼看著要下雨,官兵勸我們改路?!?/br> “掌事常來京城,可明白現(xiàn)下是怎么回事?如果不能行,都有什么路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