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jié)
劉召把紀居昕帶到劉昔面前,清咳了兩聲,伸手介紹,“這是我哥,安王世子?!?/br> 紀居昕立刻行禮,“小民見過世子?!?/br> 劉召指著紀居昕,“哥,這是我的朋友,叫紀居昕。” “你起來。”劉昔的聲音溫潤清朗,有股安撫人心的味道。 紀居昕緩緩站起,腦子里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劉昔……安王世子劉昔! 前世之事他很多記得并不清楚,可這位世子,他可是久仰大名! 當今圣上身體不好,在位時間不長,皇權(quán)更迭時安王最后勝利登上龍位,其在京城的世子功不可沒! 安王嫡長子劉昔,生下來時局勢不明朗,安王時時要出征,安王妃體弱多病,先帝突然說喜歡他,他被留在宮里伴駕。五歲那年和皇太孫一起在御花園玩耍時誤食毒點,差點死去,就算救了回來,毒已積在體內(nèi)不能排出,被御醫(yī)施針封在腿部,之后不良于行。 安王妃生嫡二子時難產(chǎn)而亡,安王仍在邊疆,先帝又把這嫡二子一同接到宮里,兩兄弟住一個大殿,相依為命。 當今圣上登基后,安王爵位俸祿升了好大一截,可仍然戍邊沒被允許回京,劉昔和劉召倒是被放出了皇宮,但也僅是住在安王在京城的府邸,沒皇命并不得出京。 兩個人的成長過程中很少見到父親,盡管皇寵加身,一路走來也是步步驚心。 便是這種環(huán)境下,劉昔拖著病體,仍然把弟弟好好帶大了,還布了很大的局,做了很多事,幫助安王在最后時候拿下帝位! 這是何樣人才!何等驚心動魄的人生!眾人皆贊其驚才絕艷,三百年來第一人,我朝無人出其右! 可惜這樣一個人,最終仍然敵不過病痛折磨,安王登基后不久就逝去了。 紀居昕知道安王世子,知道安王世子名叫劉昔,知道他有一個弟弟,可他不知道他弟弟叫劉召! 紀居昕神色復(fù)雜地看著眉目鋒利,小小年紀就頗有氣勢的劉召……真真沒想到。 “我與你朋友聊聊,你自己去玩一會兒吧?!眲⑽粑⑿χ焓帧?/br> “我都多大了還玩……”劉召皺皺鼻子,顯然很不耐煩被當做小孩子,不過兄長的手一伸過來,他仍然低下身子,把頭送到劉昔瘦瘦的手掌下。 劉昔摸了摸劉召的頭,“乖,我不會欺負你朋友的。” “你就該欺負欺負他,好教他知道我的厲害,看他以后還敢小看我!” 劉召沖紀居昕扮了個鬼臉,轉(zhuǎn)身跑了。 兩兄弟互動如此溫馨……紀居昕一點也沒想象到。他以為以劉召張牙舞爪的性子,做哥哥的一定很不容易,沒想到劉召這么聽話。 他們的感情一定很好。 想到日后劉昔會早早辭世,紀居昕眼睛有些酸。 如果世事能改變……多好。 “我一直很想見你?!?/br> 劉昔的話讓紀居昕很吃驚,“一直……想見我?” 他臉上掛著的疑問太明顯,劉昔怔了一下,轉(zhuǎn)而眼梢微垂,雙眸微瞇,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你果然不知道?!?/br> “知道……什么?” 劉昔卻轉(zhuǎn)了話題,“召兒一直過的很辛苦?!彼迨莸哪樕下闲┰S苦惱,黑亮雙眸似有回憶之色,“生在我們這種家族,總會背負更多。召兒性子跳脫,幼時很不聽話,縱我百般護著,仍是吃了不少苦,吃了大虧后慢慢變的懂事,性子卻偏的過了,我怎么費心也調(diào)整不過來。他身邊沒有真心相交的朋友,既然你們互相認可,以后……還請你多多照顧他?!?/br> 紀居昕有些惶恐,抬手揖道,“不敢,郡王殿下有您這樣的哥哥,如何需要小民照顧?且小民身份不雅,相交過甚會影響郡王……” “你無需謙虛,”劉昔擺了擺手,笑瞇瞇看著紀居昕,“我了解你。” 紀居昕怔住。 “我對你神交已久,亦自信沒看錯人,你無需拘束,日后在我這里皆可自便,自稱‘我’便好?!?/br> “我……”劉昔態(tài)度這么親切自然,紀居昕真有點懵。 “紀居昕,”劉昔微笑著看他,黑亮的眼睛里寫滿了睿智,似盛著繁星,真誠而雋永,“我信你,亦希望你信我。” 紀居昕其實感覺非常榮幸,但這份信任實在太突如其來,著實有點消化不過來,只好先微笑道是,回頭再細思。 京城九月風(fēng)多,風(fēng)一起溫度就降一截,劉昔坐著輪椅,膝上沒蓋毯子,唇色更顯蒼白。因兩人說話,劉昔把人都揮退了,四下根本沒旁人。 劉昔沒有離開的意思,紀居昕卻覺得不行。他上前走到劉昔背后,握住輪椅把手,“起風(fēng)了?!?/br> 劉昔也沒表現(xiàn)出一點陌生人在背后的戒備之意,只輕輕點頭表示允許,“好?!?/br> 紀居昕便一邊推著劉昔往房間走,一邊緩聲說話,“其實郡王爺在成長,心機智慧一點也不差,脾性也是因為年紀稍顯別扭……以后他會成長為如世子一樣強大的人,世子請寬些心,多給些時間。我自認能力有限,但如果郡王殿下有用得著的地方,我亦百死不辭?!?/br> 劉昔輕輕嘆了口氣,像是悵然又像滿足,“謝謝?!?/br> 等進了房間,二人淺聊幾句后,紀居昕提出告辭。他看出劉昔身體狀態(tài)不怎么好,還是不要浪費太多精力。 劉昔沒反對,微笑目送他離開。 待紀居昕走到房間門口,劉昔卻突然開口,“兩個月后的冬月祭,你也去參加好不好?” “冬月祭?”紀居昕回頭,有些驚訝。冬月祭是皇家每年很重要的節(jié)儀,參與的人很多,可就算人多,名額也很有限,他一個外地來的不起眼身上只背了個秀才的庶子,怎能參加這等盛會? 劉昔看出了紀居昕的疑問,笑瞇瞇道,“我?guī)湍惆??!?/br> 冬月祭再熱鬧,紀居昕對它也沒什么興趣,因為于他來說暫時沒任何用處,無可無不可。 劉昔卻神秘地眨了眨眼,“衛(wèi)礪鋒會在冬月祭上大出風(fēng)頭?!?/br> ☆、第156章 就緒 劉昔神秘地眨了眨眼,“衛(wèi)礪鋒會在冬月祭上大出風(fēng)頭?!?/br> “大出風(fēng)頭?衛(wèi)礪鋒?”紀居昕第一反應(yīng)是冬月祭還沒到,劉昔怎么會知道衛(wèi)礪鋒會出風(fēng)頭,第二反應(yīng)是這與他有什么關(guān)系? “你一定會很想看?!眲⑽裘鎺淠?,“依禮我應(yīng)喚衛(wèi)礪鋒一聲兄長……大家都喜歡他尊敬他,看到我這個病秧子臉上卻只有憐憫之色……唉我可真可憐?!?/br> 劉昔假模假式的表演,臉上郁郁神色非常浮夸一點也不走心,明顯是擺出來的,那雙眼睛還在笑呢! 紀居昕:……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劉召的性格形成或許是有原因的,這位哥哥與一般體弱者表現(xiàn)完全不一樣…… “都驚喜的不會說話了……果然很想看?!眲⑽魢K了兩聲,笑瞇瞇沖他擺手,“做為你照看召兒的謝禮,這事就交給我了,不用太感激?!?/br> 劉昔擺出送別的手勢,紀居昕不好再問,只得行禮告別,來此一趟,心中疑問更多了。 劉召跑來與他說些話,親自送他離開,“本郡王很忙,沒時間陪你玩鬧,你自去處理你的事吧!” 紀居昕:…… 能好好說話嗎!明明體貼他剛剛說忙遂不欲強留,怎么借口就變成沒時間與他玩鬧了?他才沒有玩鬧!再說他口里要忙的事,估計劉昔給解決了…… 紀居昕猜的沒錯,他一離開劉昔視線,就有個穿護衛(wèi)常服的人走進房間,伏在劉昔身前說了幾句話。 “替他解決了——”劉昔手指撐著額角,黝黑雙眸里笑意狡黠,“晚上到將軍府要跑腿費?!?/br> 紀居昕在劉召一句句‘本郡王身份高貴,向來不怕麻煩,遇事就提本郡王名字,好讓本郡王湊個熱鬧玩玩,如果被本郡王知道你遇到事情卻不讓本郡王知道,本郡王一定會讓你知道后悔兩個字怎么寫!’此類含義的話里,默默離開了這個不知道是不是安王世子別院的地方。 今日經(jīng)歷真是……精彩紛呈。 “小寶貝兒,上車來!” 熟悉的聲音傳來,紀居昕下意識看看四周——還好這個巷子略顯偏僻,沒什么人,大約沒人聽到。 “胡說什么呢!”紀居昕惡狠狠地瞪向衛(wèi)礪鋒,“給人聽到多不好!” 衛(wèi)礪鋒坐在馬車上,一只手掀著簾子,一只手托著下巴,笑的別有深意,“哦……給人聽到不好,那沒人的時候,我就可以叫個痛快了?” 紀居昕抖著嘴唇,很想說個滾字,可四下雖沒旁人,車夫護衛(wèi)還是有的,衛(wèi)礪鋒好歹是個將軍,不留點面子不好,憋的臉都紅了。 衛(wèi)礪鋒看小家伙氣的臉通紅,不再逗了,“雅清閣事件我已聽說,恐有危險,特來接你一同回去?!?/br> 紀居昕板著小臉,沒動。 衛(wèi)礪鋒眨眨眼,“給你買鴨脖子好不好?” 紀居昕圓溜溜的眼睛看過來。 衛(wèi)礪鋒喉嚨里都是笑意,“我親自去排隊?!?/br> 紀居昕眼睛眨了眨,伸出二根手指。 “好,這兩天都給你買?!?/br> 紀居昕滿意了,踩著車夫放下的小板凳上車。 一坐好,手里就被塞了杯暖暖的茶,桌上也擺出了幾碟小點,都是他愛吃的。 紀居昕感動又無奈。衛(wèi)礪鋒上心起來處處能留意,樣樣暖人心,可實在嘴賤手賤,總讓他氣的牙癢癢,如果他性子不那么惡劣好了…… 可是如果衛(wèi)礪鋒不再痞痞的開玩笑,隨時都板著臉一派莊嚴肅穆…… 他有點無法想象,這樣還是他認識的衛(wèi)礪鋒嗎…… 紀居昕抱著茶杯跑神的時候,衛(wèi)礪鋒靜靜看著他,眼底盡是溫柔。 今天離的太遠,聽到小家伙在雅清閣出事趕過去,為時已晚,小家伙已被劉昔接走。好在小家伙應(yīng)對得宜,沒吃什么虧。 把他護在自己羽翼之下……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就有了這個念頭,漸漸瘋狂。他越來越想接近小家伙,抱著小家伙,白日黑夜皆在一處,看著他睡著,看著他醒來,緊緊嵌在身體里,一輩子不分開。 他知道這是什么,意識到時就做出了決定,不管結(jié)果如何,都不會放棄。他知道小家伙很美好,清澈漂亮的像尊琉璃娃娃,可他從來沒料到,小家伙能那么護著自己。 小家伙太聰明,衛(wèi)家那兩個東西一出來,只消說兩句話,就能猜到一些事。他從未與小家伙說過衛(wèi)家人,因為不知從何說起,衛(wèi)家人實在是……他也預(yù)想過是否會出現(xiàn)今日場面,猜想小家伙大約會因為他們姓衛(wèi)不予計較,只觀感變差罷了,不想真正遇到時,小家伙竟能說出那樣一番話。 的確,他今日功績地位,皆是沙場征戰(zhàn),九死一生換來,將軍府上牌匾,也是他衛(wèi)礪鋒一人扛起,是鮮血染成,是軍功換就,與那起子衛(wèi)家人無人! 他與衛(wèi)家有本糊涂帳,小家伙并不知道,卻仍然能不顧世俗倫理,不擔(dān)心他責(zé)怪地護著他,讓他特別感動。 “小寶貝兒……”然而就算感動,衛(wèi)礪鋒開口仍然那么不著調(diào)。 紀居昕斜挑著眉,隱含威脅,“還沒折騰夠?” 他這一眼看過來,密長眉睫輕顫,眼睛半瞇半闔,似笑非笑,朦朦朧朧,仿佛有桃花妖嬈舞動,衛(wèi)礪鋒差點打了個顫。 “好吧,”他狠狠忍住沒直接抱上去,舉手做投降狀,迅速進入話題,“世子與你說了些什么?” 紀居昕瞇著眼睛,話音頗有些意味深長,“你們果然熟識。” 事到如今,他總算是猜出些端倪,“他說他應(yīng)該喚你一聲兄長,為什么?” 衛(wèi)礪鋒摸了摸鼻子,避開紀居昕視線,“我如今執(zhí)西山大營虎符,經(jīng)常進宮面圣,世子常在宮中行走,自然不會太生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