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你還會診脈?”老太君聽了,起身問道。 “奴婢來侯府之前,跟著祖父學(xué)了些。”蕓生給老太君掖了被子,說道,“只是奴婢覺得這大夏天的,老太君您雙腳冰涼實在有些奇怪,所以才斗膽想為您把脈?!?/br> 老太君將手伸了出來,說道:“罷了,你且試一試吧?!?/br> 得到許可,蕓生跪坐在老太君床邊,為她把起脈來。一觸摸到她的脈象,蕓生便有些吃驚,她六部脈象大而無力,按下去仿佛是空的,再結(jié)合她的癥狀來看,這分明是陰寒內(nèi)盛,拒陽氣于外引起的病,而太醫(yī)卻開了大寒的藥,怪不得老太君會在大夏天雙腳冰涼,且口瘡不僅不見好轉(zhuǎn)反而越來越嚴(yán)重了。 ☆、誤診 “老太君......”蕓生怕自己說的話太沒有分量,老太君根本不會相信,所以有些猶豫,“奴婢覺得您該停了現(xiàn)在喝的藥了。” “怎么?”老太君聽了有些詫異,坐了起來靠在枕頭上,“太醫(yī)的藥有問題?” “奴婢覺得您這是陽虛口瘡,用大苦大寒的藥反而會加重病情?!笔|生壯了壯膽子,繼續(xù)說道:“若是老太君信得過,不如讓奴婢開藥方?!?/br> 夜里蕓生看不清老太君的表情,許久,她才說道:“罷了,這么晚了,你也早些歇著,明兒一早再傳太醫(yī)吧。” “是?!笔|生低聲應(yīng)了,扶著老太君躺下,為她蓋好被子,直到聽見她綿長平穩(wěn)的呼吸聲,這才敢放下心來休息,但心里卻有些失落......她一個小丫鬟,誰會相信她能治病呢? 經(jīng)過一番折騰,蕓生也累極了,合眼便沉沉睡去,再睜眼時,老太君已經(jīng)醒來,靠在大迎枕上,不知在想些什么。蕓生想起昨晚的事兒,便趕緊扶著老太君起了床,叫了吉煙與落霞進(jìn)來服侍老太君,見紫苑侯在外面,便讓她趕緊去請?zhí)t(yī)。待老太君洗漱好了用了早膳,莊mama這才推開門走了進(jìn)來,神色卻有些不自然,“老太君,今兒夫人把青葙那丫頭指到四少爺屋子里去服侍了。” “恩?!崩咸c了點頭,淡淡地說,“昀兒是該有個通房來服侍著,不過我倒覺得青葙那丫頭不是最佳的人選,就是燕脂那丫頭,也好過青葙?!?/br> “青葙是夫人陪嫁的女兒,自然信得過,在四少爺身邊也放心,一個通房罷了,忠心就夠了,以后自然會有才德兼?zhèn)涞乃纳倌棠?。”莊mama說著話,轉(zhuǎn)頭卻看見太醫(yī)趕了過來,問道,“怎么了這是?老太君身體不適?” “昨兒夜里覺著雙腳冰涼沒有睡好,且我這口瘡似乎是越來越嚴(yán)重了。”老太君看了一旁的蕓生一眼,她正整理衣物,雙眸低垂,濃密的睫毛在陽光的映射下投了陰影在眼下,這個女孩兒本有傲人的姿容,卻呈現(xiàn)了罕見的淡然。老太君嘴角微翹,“請張?zhí)t(yī)再來看看,他年事高了,診斷出了些許差錯也是可能的?!?/br> 話音剛落,張?zhí)t(yī)便進(jìn)來行禮,蕓生側(cè)過身看了他一眼,似乎比前幾天又老了一些呢。 “張?zhí)t(yī)快來瞧瞧,我這口瘡怎的老不見好?!崩咸腥私o張?zhí)t(yī)看座,又叫住了正忙著的蕓生,“蕓生,手里的事情放一放,過來給我捏捏腿?!笔|生聽了連忙過去給老太君捏腿,剛好能聽清楚張?zhí)t(yī)說話。 張?zhí)t(yī)把了脈后,又詢問了老太君今日的情況,老太君一一說了,并著重說了自己這些日子雙腳冰涼的狀況。“依下官看,老太君不若再繼續(xù)用藥,下官將寒性藥物減些許分量。”蕓生在一旁聽著,不覺皺了眉頭,雖知道這不是該自己插嘴的時候,但她見張?zhí)t(yī)這就要起身去寫藥方了便有些急了,“等等!”蕓生起身給老太君行了個禮,又轉(zhuǎn)身對著詫異的張?zhí)t(yī)行禮,“老太君,可容許奴婢斗膽說幾句?” 老太君看著蕓生,淺笑著點了頭,蕓生這才對著張?zhí)t(yī)說道:“昨晚奴婢摸了老太君的脈象,發(fā)現(xiàn)雙手脈象皆大而無力,說明這口瘡應(yīng)當(dāng)是陰寒內(nèi)盛,拒陽氣于外引起的病,而服用了大苦大寒的藥物后,又激出了雙腳冰涼上半身卻暖和的癥狀?!笔|生頓了頓,見張?zhí)t(yī)看自己的眼神越來也驚訝,于是繼續(xù)說道:“太醫(yī)可否考慮讓老太君服用附子理中湯?” 蕓生說完便看著張?zhí)t(yī),而他好一會兒才從震驚中緩過來,打量了蕓生一番,這才思索了一會兒,問道:“何為附子理中湯?” “即人參、白術(shù)各三錢,大附子、炮姜、炙甘草各一錢,水煎,放冷服。”張?zhí)t(yī)不知這附子理中湯,蕓生也不詫異,因為她這些日子翻閱了許多這個時代的醫(yī)術(shù),發(fā)現(xiàn)與自己在現(xiàn)代學(xué)的中醫(yī)有許多不同的地方,很多藥方也有差異。 “這.....”一直在一旁聽著的莊mama此時開口了,“我雖不懂醫(yī)術(shù),但這藥方里好幾味大熱之藥,現(xiàn)下正是夏季,老太君又生了口瘡,會不會......” “莊mama不必?fù)?dān)心?!睆?zhí)t(yī)沉思一會兒后,又打量了蕓生好幾眼,似乎不相信這只是老太君身邊的一個小丫鬟,隨即一撩衣袍,給老太君行了大禮,“下官老眼昏花,誤診了老太君的病情,請老太君責(zé)罰!” 老太君深吸一口氣,但卻是因為蕓生。想不到......還真不能小看了這丫頭?!疤t(yī)快快請起,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即及時發(fā)現(xiàn)了,便重新診治就是了?!?/br> 老太君是榮國公的嫡長女,嫁給前定遠(yuǎn)侯后不久又封了誥命,一生尊享榮華富貴,但在京城確實出了名的和善。張?zhí)t(yī)也感知老太君的寬容,嘆了口氣說道:“下官枉行醫(yī)數(shù)十載,竟出了這樣的差錯,實在羞愧,幸好這位姑娘即使發(fā)現(xiàn)了......”說著他又打量了蕓生幾眼,眼前女子穿著二等丫鬟的棉質(zhì)襦裙,不著粉黛,只戴了一只小巧玲瓏的銀簪,但眼波流轉(zhuǎn)之間竟是傾人城般的風(fēng)流......“老太君身邊果然臥虎藏龍,這個姑娘剛才所說的藥方確實是醫(yī)治老太君的口瘡最合適的藥方?!幒畠?nèi)盛,拒陽氣于外’,姑娘的見解實在獨到且精妙,讓下官羞愧?。 ?/br> 身邊的丫頭得了太醫(yī)這樣的稱贊,老太君臉色也浮起了一絲自豪,“這丫頭就是這點被看中了?!?/br> *** 莊mama送太醫(yī)出去,落霞跟著出去拿藥方,只留吉煙和蕓生在屋子里陪著老太君?!鞍岩院罂稍趺吹昧税。 奔獰熜χ炝耸|生的胳膊走到老太君身邊,“有了這么能干的meimei,老太君怕是見也不想見我這笨丫頭了?!?/br> 蕓生低頭笑了起來,老太君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吉煙的額頭,“什么叫我不想見你這笨丫頭了,是你心思大了想嫁人了吧!” “老太君您!”吉煙一下子急得臉紅透了,“吉煙就服侍您一輩子,哪兒也不去!” “我侯府可養(yǎng)不起你一輩子?!崩咸χ笱隽搜觯匆娕赃呑雷由戏诺囊粋€盒子,她指了指那盒子,“瞧我這不中用的記性,這是榮國公府前兒送來的絹花,說是如今宮里時興的樣子,蕓生你給五丫頭送去?!?/br> 蕓生應(yīng)了,拿著絹花便往洛瑾的屋子走去。侯府如今一共只有五個兒子兩個女兒,分別是大少爺洛謙,三少爺洛錚,四少爺洛昀和六少爺洛皓,還有一個便是張姨娘的一歲的七少爺。女兒便是已經(jīng)出嫁的二小姐洛清和五小姐洛瑾。洛瑾是一個姨娘所出,姨娘生下她不久便因病去世,老太君憐惜她自幼喪母,便將她養(yǎng)在了身邊,多年來格外疼惜。所以五小姐雖是庶出,但在侯府里卻是被人當(dāng)?shù)粘鲂〗阋粯訉Υ?,而且老太君也說了,等明年便讓洛瑾記到侯夫人名下,以后出嫁就以侯府嫡小姐的身份出嫁。蕓生看著精致的絹花,嘆道老太君對洛瑾的疼愛果然非同一般。 不一會兒便到了洛瑾的住處,她正在搗鼓她養(yǎng)的花花草草,見是蕓生來了,洛瑾笑彎了眼睛,立馬上來拉住了她,“蕓生jiejie怎么來了?” 在老太君身邊服侍的這段日子,蕓生已經(jīng)和洛瑾熟了起來,知道她是個活潑開朗的性子,且現(xiàn)在也沒有其他人在,也就沒有多做禮節(jié),“這是榮國公府送來的絹花,老太君吩咐我給小姐送過來呢。” 洛瑾看了那盒子一眼,也不打開,笑瞇瞇地說:“蕓生jiejie挑一朵吧,絹花就要配jiejie這樣的美人,讓我這樣的丑八怪戴著反倒是埋汰了呢。” “五小姐慣會取笑我?!甭彖呀?jīng)慢慢戒掉了嗑瓜子兒的習(xí)慣,且加上侯府的精心調(diào)養(yǎng),這段時間已經(jīng)水嫩多了,侯爺洛雍生得那樣英俊,洛瑾作為她的女兒又怎會沒幾分姿色呢?“快打開看看吧,聽說是宮里時興的樣子呢!” 洛瑾笑著接過盒子,打開后看見里面三朵精致鮮艷的絹花,眼里立馬多了幾分神采,她看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拿了一朵嫩黃色的出來,趁蕓生不注意,踮著腳尖將絹花插在了蕓生頭上,“jiejie總是不打扮自己,看看插一朵花,漂亮得把我這屋子都照亮了呢!” 蕓生被洛瑾的樣子逗笑了,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絹花,笑著說:“那奴婢就謝謝五小姐了?!?/br> 洛瑾將剩下的絹花交給自己的丫頭,然后對蕓生說道:“蕓生jiejie不忙吧?不如陪我一起去看看七弟吧,我可喜歡七弟了!” 蕓生想著這會兒老太君正在禮佛,確實沒自己什么事,便跟著洛瑾往張姨娘院子里走去。到了張姨娘院子外面,洛瑾吩咐其他丫鬟婆子不用跟著了,只蕓生一人陪著便夠了。這是蕓生第一次進(jìn)張姨娘的月琴院,雖是個姨娘,但就這院子里富麗的裝潢來看,張姨娘確實得寵,但.....蕓生一想到是她和四少爺做了見不得人的,才害死了碧云和紅杏,蕓生便覺得這院子陰森森的。 到了屋子外面,有許多候在門口的丫鬟婆子,一見了洛瑾,便都紛紛行禮,“張姨娘在嗎?我來找七弟玩兒的?!?/br> “姨娘她......”一個婆子神色稍顯慌張,看洛瑾直接往屋子里走,想攔住又不敢伸手?jǐn)r,只得慌慌張張地?fù)踝÷彖囊暰€,“姨娘今兒不在......” “那我就看看七弟?!甭彖獕焊鶅簺]把那婆子的慌張看在眼里,直接就往屋子里走去,外間果然沒人,她撇了撇嘴,“七弟呢?在乳娘那里嗎?”跟進(jìn)來的婆子見外間沒人,這才松了一口氣,“七少爺不在這里,老奴帶小姐去七少爺?shù)奈葑永锟纯窗??!?/br> 洛瑾點了頭,便跟著那婆子往外走,而蕓生也緊跟著,沒有說一句話,心里卻暗自思索著,婆子說張姨娘不在,怎么她屋子的桌上卻擺了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水? ☆、麻風(fēng)病 還不足一歲的七少爺正處于學(xué)習(xí)走路的階段,歪歪扭扭地,走兩步便倒在洛瑾懷里,逗得洛瑾咯咯笑,看著他粉嫩的小臉,忍不住的親。蕓生也喜歡小孩子,捏了捏他rou嘟嘟的小手,溫?zé)崛彳浀挠|感讓蕓生覺得心都快化了。 只是出來已經(jīng)好一會兒了,蕓生不好再多逗留,便與洛瑾告知了一聲便要回致遠(yuǎn)堂去。定遠(yuǎn)侯府是百年老宅,樹木茂盛蒼翠,雖是夏日,但走在樹蔭下也覺得涼爽舒適,蕓生便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走到游廊,蕓生看著假山泉水,花草成蔭,本就不錯的心情變得更加愉快,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只是沒走幾步,看見前面一錦衣華服男子緩緩走來,身后還跟著一眾奴仆,蕓生的笑容便淡了下去。她推到一邊,對迎面走來的洛昀行了個禮,“奴婢給四少爺請安?!?/br> 洛昀停在她面前,蕓生低著頭,只看得見一雙精致地錦靴。 “起身吧。”天氣還不算太熱,洛昀卻握了一把折扇,活脫脫地風(fēng)流公子樣,他看了一眼蕓生的手腕,輕盈的紗衣空蕩蕩的,便問道:“怎么?我送你的鐲子不喜歡?” “奴婢只是個下人,平日要服侍老太君,不敢戴那樣貴重的首飾?!甭犚娝f那個“送”字,蕓生覺得一陣惡寒,“奴婢謝四少爺賞賜?!?/br> “現(xiàn)在才想起來謝賞賜?”洛昀一把揮開折扇,一副山水圖展現(xiàn)了出來,他逼近一步,又問道:“先前做什么去了?” 蕓生退了一步,微皺了眉頭,壓制住心里的厭惡,正想著該怎么回答時,洛昀身后一個女子開口了,“四少爺,侯爺正等著問您功課呢,再與這些不相干的人耽誤,怕是要侯爺?shù)戎??!?/br> 這聲音好熟悉……蕓生抬頭看去,竟是許久不見的青葙!她今日妝容精致,梳了婦人發(fā)髻,戴了一支赤金鑲珠花簪,身穿一聲桃紅繡金襦裙,竟讓蕓生一眼沒認(rèn)出來!以前她是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雖也穿金戴銀,但始終是個丫鬟,不敢太過,但今日卻十足地仔細(xì)打扮了,讓五官只算平淡的她看起來竟有幾分嫵媚。 洛昀雖紈绔,但最忌憚自己這個行軍打仗的侯爺老爹,動不動就要揮棍子打人的,聽了青葙的話,只得繼續(xù)往前走,蕓生趕緊垂首斂目,往側(cè)邊又退了一步。青葙走過她身邊時,停了停,纖細(xì)的雙手從繡錦衣袖中伸出來握住了蕓生的雙手,露出了手指上的三個金燦燦的戒指,“我說蕓生好meimei啊,以后無事就莫在四少爺面前晃悠了,我看著便惡心?!?/br> 還未等蕓生抬頭,她便撒了手款款跟上了洛昀的腳步。蕓生看著洛昀的背影,突然有些想笑,他的年齡若是在現(xiàn)代,還只是個初中生吧,若不是身份高貴且一表人才,恐怕也是個人見人厭的熊孩子。 這邊蕓生正往致遠(yuǎn)堂走去,而洛瑾還在張姨娘處逗弄七少爺。張姨娘做在內(nèi)間,煩悶地看向外面,“五小姐走了沒?” “沒呢,還在與少爺玩呢!”那婆子也一臉慌張,“還好今兒守在外面的都機(jī)靈,不然讓五小姐進(jìn)來看見姨娘您這樣子……鐵定就捅到夫人面前去了!” 張姨娘衣衫不整,前襟松開,衣袖挽到了手肘之上,她這才說了一句話,就又覺得渾身sao癢,忍不住用手去撓,身邊的婆子立馬抓住了她的手,“姨娘呀,您可不能再撓了!這要是留疤了可怎么辦啊!” “我實在難受!”張姨娘看著自己的肌膚不復(fù)白嫩,而是紅腫不堪,且又sao癢不止,心里便覺得天要塌了似的,“不如還是找個大夫來瞧瞧,這幾天侯爺便要來我這里了,我這樣子怎么服侍侯爺呀!” “萬萬不可!”那婆子瞪大了眼睛,驚恐地說道:“不能找大夫!老奴覺著……姨娘病狀似乎有些像……麻風(fēng)病。” “什么!”張姨娘猛地站了起來,由于動作太大,竟將桌上的茶杯打翻了,guntang的茶水濺在她手背上,但她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心中只回蕩著“麻風(fēng)病”三個字,“怎么會是麻風(fēng)??!” “老奴曾見過好些得了麻風(fēng)病的人,確實就是如您一般,全是浮腫sao癢。這麻風(fēng)病極厲害,會傳染人,若是請了大夫來,必定會傳進(jìn)夫人耳中,到時候一定會將姨娘您攆出侯府的!” 聽了這話,張姨娘臉色瞬間蒼白,只覺雙眼一花,便跌坐到了椅子上,那婆子見她如此失魂落魄,又接著說道:“不如老奴去外面找個大夫偷偷扮成泥瓦匠進(jìn)來,不動聲色地治了這病,侯府里誰也不會察覺?!?/br> “可是……”張姨娘雙唇發(fā)顫,眼里有了淚光卻哭不出來,“麻風(fēng)病有得治嗎?” 此話一出,那婆子也沉默了好一會兒,“試試吧……若是夫人知道了,不會給咱們活路的!” “夫人……”張姨娘想到侯夫人,打了個冷顫,瘋狂地?fù)u頭,“不行!不行!四少爺早些天派人傳話給我,夫人已經(jīng)知道了我們的事,四少爺也再也沒找過我了,夫人不會饒了我的!” “那老奴這就出去找大夫,定神不知鬼不覺的!”說完轉(zhuǎn)身就走,卻在推開門的一剎那,愣在了門口,“夫……夫人,您怎……怎么來了?” 侯夫人見這婆子忘了行禮,也不多說,就笑著往里走,“今兒早上張姨娘稱病沒來請安,我便來看看,張……”侯夫人一進(jìn)屋看見張姨娘的樣子,驚訝的話都說不下去。而張姨娘亦是兩眼呆滯地望著夫人,知道夫人身后的婆子沖她使了好幾個眼色后,她才驚慌地攏了衣袖,“夫……夫人怎么親自過來了?” “你怎么回事!”即便張姨娘攏了衣袖,但侯夫人也已經(jīng)看清了她的狀態(tài),眉頭緊蹙,“你不是稱只是傷寒嗎?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妾身……妾身……”張姨娘雙腿發(fā)抖,兩行清淚倏地就落了下來,而不等她說清楚,侯夫人身邊的張mama便開口了,“夫人,剛才奴婢也看清了,張姨娘那樣子,恐怕是麻風(fēng)病,您趕緊出去,可別被傳染了!” “不是的!不是的!”張姨娘見侯夫人嚇得連連退了好幾步,身后的丫鬟們也都花容失色,便“咚!”的一聲跪在了侯夫人面前,“不是的!妾身沒有麻風(fēng)??! “你們還在愣著干嘛!趕緊把這院子給封了起來!”張mama對著屋外一眾下人吼道,又拉了夫人往外走,“夫人,這地方留不得了!麻風(fēng)病會傳染人的!趕緊攆了她出去!” 張姨娘一聽要攆她出去,發(fā)了瘋似的撲到張mama面前,“你亦不是大夫,憑你一張嘴說我是什么就是什么嗎!” 這么一鬧,侯夫人也緩過神來了,見張姨娘撲了過來,嚇得連連退了好幾步,“趕緊把她給我關(guān)在這屋子里,把這院子也給我封了,誰也不能出去!” “夫人!”張姨娘顧不得儀容了,淚水糊了臉上的胭脂,看起來格外瘆人,“怎能憑張mama一張嘴就說妾身是得了麻風(fēng)?。 ?/br> “不管是與不是,先關(guān)起來再說,若是你傳染了侯府其他人,你擔(dān)待地起嗎?”侯夫人說了這句話,便像看瘟疫一般看了張姨娘一眼,帶著自己的丫鬟婆子們急匆匆地走了,似乎在這兒多呆一會兒便會被傳染似的。 *** 蕓生慢悠悠地回了致遠(yuǎn)堂,見洛錚正在陪著老太君說話,便上前行禮,“給三少爺請安。”洛錚回首,嘴角帶了淺笑,“起吧?!?/br> 老太君見蕓生頭上戴了絹花,便笑道:“瑾兒送你了?” 蕓生摸了摸絹花,笑著說道:“五小姐可大方了,還讓我陪著玩了一會兒,這才回來遲了?!?/br> “不礙事。”老太君手里捏著佛珠,語氣平淡,慈愛地看著洛錚,“你今日沐休,去看看昀兒吧,他也老大不小了,卻還是個混小子。” 洛錚低著頭,嘴角依舊帶著笑容,但眼里的神采卻淡了下去,“孫兒會去的。” “老太君,不好了!”祖孫兩人正說著話,吉煙卻一路小跑著進(jìn)來,忘了行禮,也來不及擦擦額頭上的細(xì)汗,“張姨娘患了麻風(fēng)病,夫人已經(jīng)去過了,現(xiàn)在封了張姨娘的院子,就要攆她出去呢!” 屋子里的人聽了,皆是一驚,反而老太君卻面不改色,“即患了麻風(fēng),攆出去也是應(yīng)該的?!?/br> “遭了!”蕓生突然想到了什么,焦急地說道:“五小姐去了張姨娘處看七少爺,不知出來了沒有呢!”蕓生是知道麻風(fēng)病的厲害的,若是五小姐一直沒出來,那可就危險了! “瑾兒!”老太君神情終于有了起伏,她顫抖著對蕓生說,“快!我要去看看!” “不可!”洛錚一把按住了想要其實的老太君,“奶奶您怎么能去那種地方,您就在致遠(yuǎn)堂好好歇著,那里有夫人就處理就夠了?!?/br> “可是瑾兒還在那里!”老太君一想到自己最心愛的孫女兒也許會被麻風(fēng)病傳染,便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蕓生你快去看看!” 蕓生應(yīng)聲便要去,剛轉(zhuǎn)身就又聽見洛錚說道:“等等!蕓生也是個小姑娘,去不得那種地方!”他握了握老太君的手背,“奶奶,父親不在府中,母親也只是女流之輩,孫兒自小習(xí)武,是不怕那麻風(fēng)病的,孫兒去看看。” 老太君自然是不肯自己孫兒再去那種地方的,可還來不及阻攔,洛錚已經(jīng)走了出去。蕓生看著他的背影,心知他不會出事的,麻風(fēng)病是厲害,但古人向來將其妖魔化了,一般是直接接觸才會傳染,空氣傳染的可能極小,且她一到這種時候,職業(yè)病又犯了,不去看看,她心里也不安,“老太君,奴婢也去看看?!?/br> ☆、并非麻風(fēng)病【修文】 習(xí)武之人腳程定是比一般人快得多,更不用說蕓生這樣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了。她走出來時,已經(jīng)不見洛錚身影了,于是便小跑著往張姨娘處去,待氣喘吁吁地到了院子,洛錚已經(jīng)站在那里了。院子緊緊鎖著,有眾多護(hù)衛(wèi)看守著,見洛錚來了,也不放行,只說夫人吩咐了任何人不得進(jìn)出。 “我五妹在里頭,帶她出來?!甭邋P也不愿與護(hù)衛(wèi)糾纏,但見他們一副猶豫的樣子,便一揮手就推倒了兩人,直接踢開了院子門走了進(jìn)去,趁著這一茬,蕓生也趕緊跟了進(jìn)去,護(hù)衛(wèi)們以為是洛錚的丫鬟,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進(jìn)去也不敢多做阻撓,只得派人去回復(fù)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