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次日天剛微微亮,阿九便輕敲了門,蕓生被驚醒,立馬開了門,阿九進來見洛錚呼吸平緩,便輕輕叫醒了他,“三少爺,天亮了?!?/br> 洛錚聞言便睜開了雙眼,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傷口,覺得疼痛緩解了許多,便試著坐了起來。 “三少爺,您可還好?”阿九一面扶著洛錚,一面看著窗外,“不如去宮里告假?” “不行?!甭邋P坐了起來,感覺還好,便翻身下了床,“此事誰也不能透露出去,我今日一切如常,隨三皇子去河州?!?/br> 洛錚走到蕓生身邊,見她一夜沒睡好,眼下一片烏青,心里閃過一絲不忍,“你可陪我一起去河州嗎?” “恩?”蕓生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奴婢?” “我這傷勢,需要有人照料,且不能讓別人知道?!甭邋P眉頭一皺,露出一副痛楚的模樣。 “可是……”蕓生說道,“三少爺身邊似乎有一個姑姑,對外傷最是拿手了?!?/br> “她上個月便回了老家享清福去了?!甭邋P說了此話,不等蕓生回答便踏了出去,蕓生看著他的背影,微微出神。 換了衣服收拾好了屋子里的血跡,蕓生連忙去了老太君的屋子里。老太君見她眼下烏青,便問道:“昨夜沒睡好?” 蕓生點點頭,上前給老太君梳頭。剛梳好頭扶著她出去用早膳,洛錚便來了。 此時的洛錚已經(jīng)換了衣服,梳理了頭發(fā),雖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但他步伐穩(wěn)健,若不是仔細觀察,是看不出是個帶傷之人的。 “奶奶?!甭邋P并沒有行禮,直接走了進來。 老太君也不在意,笑著說道:“今兒要去河州?還沒用早膳吧?坐下一起用吧?!?/br> 洛錚看了凳子一眼,便說道:“孫兒用過了,待會兒就要出發(fā),許是要走很長一段時間,孫兒特地來給奶奶告辭?!?/br> 老太君聞言便嘆了口氣,放下了筷子,“你又要出遠門了,上一回去南巡便瘦了許多,這次是去災區(qū),不知要受多少苦。” “也是身邊沒個細心的人。”洛錚看了身后的阿九一眼,“阿九雖好,但到底粗心了一點。” 蕓生聽了洛錚的話,心里便明白了,洛錚是真的打算要帶她一起走。 “你可算知道了?!崩咸恋溃S即看了一眼身邊的三個丫鬟,手指本已經(jīng)指著了吉煙,可想著河州那里是災區(qū),若是洛錚有個三病兩痛的,怕是連大夫都不好找,“我看蕓生這丫頭還不錯,跟著你河州,也能照顧你幾分。” “這……”洛錚面露為難,“蕓生是奶奶身邊得力的人,若是跟我走了,奶奶您怎么辦?” “我身邊還有的是人呢。”見孫兒貼心,老太君便笑了,“且你是我親孫兒,自然什么事都先緊著你?!?/br> “那便如此吧?!?/br> 老太君點點頭,突然又問道:“上回你帶回來的那個川蜀人士和你一起去嗎?” “阿蒼他已經(jīng)入了慕容將軍麾下,如今有差事在身,不會與我同行。”洛錚看了蕓生一眼,說道,“你趕緊去拿點東西,馬車已經(jīng)候在外面了?!?/br> 蕓生應了,立馬轉身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其實能出侯府,她還是愿意的,且主子的命令,還輪不到她點頭與否?;亓宋葑雍唵问帐傲艘恍┍匾挠闷罚愀邋P出了侯府。 洛錚身為千牛備身,雖說是侍衛(wèi)職務,但他們都是貴族出身,所以隨三皇子去河州,亦是獨自盛了馬車,且?guī)е氯艘宦贩獭?/br> 蕓生坐在馬車里,而洛錚坐在對面,手按在傷口上,眉頭輕蹙,兩眼合上了,一直不曾說話,到了朱雀大道與三皇子會和時,他才睜了眼,下了馬車去給三皇子見禮。 可是回了馬車沒多久,便有三皇子的人來說道:“洛公子,三皇子說今日天氣晴朗,不如出去駕馬而行?!?/br> 馬車內的人聞言皆皺了眉頭,阿九低聲說道:“三少爺,您的傷口……” “去回三皇子,我這就來?!甭邋P搖搖頭,低聲說道,“騎馬而已,不礙事的?!?/br> 語畢便下了馬車。 洛錚與三皇子一直騎著馬,時而疾馳,時而緩行,直到午間到了驛站,洛錚才有機會坐下來歇一會兒,用了飯菜后,三皇子卻又說行程要緊,所有人要快馬加鞭,于是又叫了洛錚與他一同騎馬,一路上飛馳而去,直到天黑之時,才到了下一個驛站。 洛錚傷口疼痛,已經(jīng)吃不下飯菜了,但依然簡單吃了一些做了面子,又陪著三皇子飲了一些酒,這才回了自己的房間。 一關上門,洛錚立馬支撐不住了,眼看就要站不住了,蕓生和阿九兩人連忙上前扶住了他,讓他躺到了床上去。 “阿九,你去外面守著?!甭邋P傷口痛到極端了,他聲音發(fā)顫,繼續(xù)說道,“蕓生,你給我看看傷口?!?/br> 阿九立馬走了出去,蕓生也不耽誤,拿了隨身帶著的傷藥,解開了洛錚的衣衫,見傷口果然裂開了,包扎的布條已經(jīng)被血浸濕了。緊抿著雙唇,蕓生麻利地給洛錚換了藥,重新包扎了傷口,可還未來得及收拾好這些東西,便聽阿九高聲說道:“小的給三皇子請安!” 蕓生看了洛錚一眼,驚得手足無措,而洛錚眼光掃向門外,微微一皺眉,便一把將蕓生拉到了床上,然后翻身附在了她身上,再用手一拉被褥,將傷藥等東西遮得嚴嚴實實。 ☆、接吻 三十八章 三皇子推門而入,手里提了一壺酒,走進來時一眼看見了床上的兩人,直了眼,愣在了原地。洛錚撐在蕓生身上,用被子蓋好了二人,聽到開門聲后,立馬慌張地轉頭看過去,驚慌窘迫地眼神對上了三皇子的眼神,兩人皆是輕咳了一聲,“看來,我來得不巧?!比首与m說著揶揄地話,但卻用精銳地目光掃視了床上,蕓生拉開被子,看了三皇子一眼,立馬紅著臉又躲回了被窩里。 “三皇子,您……” 洛錚像是被嚇傻了一般,忘了行禮,雙手撐在蕓生兩肩邊,一句話還沒說完,三皇子就晃了晃手里的酒,“原本是打算叫你一起喝上兩杯,如此……”三皇子瞇著眼睛笑了,“那便不打擾你了?!?/br> 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洛錚見門關上了,這才松了口氣,雙手一軟,便倒在了蕓生身上。 “三少爺!”蕓生推了推洛錚,卻發(fā)現(xiàn)他像是塊石頭一般,失去了意識,壓在自己身上,卻又不敢使勁推他,怕傷到了他的傷口。 “三少爺!”蕓生感覺快要呼吸有些困難,連著叫了好幾聲,洛錚才悠悠轉醒。艱難地睜開了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洛錚撐起了身體卻并沒有起身,而是就那樣看著蕓生,雙眸清澈,卻又飽含溫柔,其中透出的情深,幾乎要讓蕓生以為他們上一世便認識了一般?!叭贍?,你……” 話還未說出口,便被洛錚的雙唇堵住了,分明是受了傷的人,雙唇卻溫潤熾熱,緊緊壓迫著蕓生,待她大腦一片空白時,微涼的舌便滑入口中,撬開牙關,溫柔地甜觸著她的唇舌。 蕓生身體從僵硬變得柔軟,雙手抵在洛錚胸口,看著眼前這個人的眉眼,竟覺有一絲熟悉。 洛錚停了下來,看著蕓生沒有躲開,便閉了眼,一陣暴風雨般的吻突襲了蕓生的雙唇,香津在纏繞的舌尖慢慢彌漫,洛錚忍不住加深了這個吻,鼻尖縈繞著她熟悉的香甜,只覺這段時間的所有隱忍,全面爆發(fā)在這個吻里了。 不知過了多久,蕓生感到呼吸越來越困難時,終于恢復了清醒,她不敢使勁推開洛錚,只得一狠心,咬了他的舌頭。洛錚吃痛,猛然停了下來,看著蕓生驚恐的眼神,突然失笑。 蕓生臉頰通紅,明明該是氣惱,卻對著眼前這個人生不起氣來,仿佛這樣的吻有過千百遍一樣,熟悉卻又陌生,“三少爺,奴婢與您逢場作戲,您卻……” “噓……”洛錚伸出手指壓住了她的唇,然后一個翻身,躺在了她旁邊,蕓生得了解脫,立即就要下床,洛錚卻一把拉住了她,“在我面前,你不用自稱奴婢的,你是蕓生?!?/br> “三少爺……”蕓生掙脫了他的手,下了床,看著他蒼白的臉頰,聲音有些顫抖,“入夜了,您、您好好休息?!闭f完便逃似得跑了出去,守在門外的阿九看著蕓生落荒而逃的身影,撓著頭走了進去,“三少爺,您沒事吧?” 洛錚常嘆了口氣,“折騰了一天,能沒事兒嗎?” “您剛才,真是機智!”阿九對洛錚剛才的反應佩服極了,豎起了大拇指,“果然您當初帶上蕓生姑娘是明智的,不然,換了小的在里面伺候,可就糊弄不過三皇子了?!?/br> 見洛錚不說話,阿九又問道:“不過三少爺,您昨夜到底是被誰傷了?要是失態(tài)嚴重,您可要告訴侯爺呀?!?/br> 洛錚搖了搖頭,對阿九說道:“你先出去吧,我想睡了?!?/br> 想到洛錚還帶著傷,阿九立馬閉了嘴,走了出去帶上了門。 洛錚躺在床上,雙手放在剛才蕓生躺過的地方,感受著她的余溫,眉頭卻緊緊蹙了起來。這一世,為了蕓生,為了奶奶和大哥,他必須先發(fā)制人了。 太子目前還深深相信著慕容將軍,或者說,慕容將軍也還沒有出現(xiàn)叛變的心思,但是洛錚知道,這一天早晚會出現(xiàn),現(xiàn)在他貿然去告訴太子慕容將軍將來會背叛他,恐怕讓太子覺得他心術不正,想拉自己上司下馬。因此一邊將阿蒼舉薦給了慕容將軍,一邊找他的狐貍尾巴。 終于,前些天得到消息,慕容將軍私下受賄賣官多年,每一次受賄都有賬本專門記載,厚厚一大本,只要承到主上面前,足夠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了。準備了許久,洛錚打算在慕容將軍回了老家探親之時潛入將軍府偷了那賬本,不想?yún)s突然接到了任務,要伴隨三皇子視察河州,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回來,若是待慕容將軍回了府,那是要盜取賬本就難多了,且萬事已經(jīng)安排妥當,洛錚當晚便潛入了將軍府,順利地拿到了賬本,只是在與人接應的路上,騎得馬被人射了腿,洛錚沒了馬,很快便被人追上,一番打斗后腹部被刺了一件,但終究還是逃脫了。帶著傷將賬本交接給了自己人,洛錚便回了侯府,只是自己家也是不敢大搖大擺進的,他跳墻進了侯府,體力卻所剩無幾,加之腹部傷口的血越流越?jīng)坝浚嗔苛梭@綠堂離自己所在之處的距離,依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有可能還沒到便倒在了地上,幸好此處離致遠堂很近,洛錚偷偷進了致遠堂,卻抬腳往蕓生的屋子里去了。 夜?jié)u漸深了,洛錚不知不覺中便睡著了,而蕓生卻輾轉難眠,一閉眼,腦中便是洛錚剛才那個纏綿的吻。她并非對洛錚的所作所為沒有感覺,若是放在現(xiàn)代,這樣一個身世好長相好工作好的優(yōu)質男這樣對她,她一定會淪陷了,可這不是現(xiàn)代,她不是顧清清,她是蕓生,只是洛錚家里的一個奴婢,根本承受不了他的心思…… 腦內思緒百轉千回,卻終究還是睡著了。這是這一晚,蕓生做了個夢,一個很真實的夢。夢里一個男子在一片月季花海中擁她入懷,輕捧她的臉頰,溫柔地吻著她。畫面一轉,又是那個男子與她架了同一匹馬,疾馳在廣袤無垠的大草原,在她耳邊輕聲說道:“蕓生,以后我們就搬到這里來。” 蕓生心知這是夢,但還是感覺到了一股濃情蜜意,那男子喂她喝藥,為她畫眉,緊握她的雙手,這些觸感都好似真實的一般。只是這唯美的畫風突然一轉,兩人立刻處于狂風暴雨中,天黑壓壓的,陣陣狂風呼嘯著吶喊著,周圍的樹木吹倒了一大片,而蕓生看著他被狂風卷走,自己卻動彈不得,只得扯著嗓子嘶喊,但卻得不到任何回應,感覺大雨全打在了自己臉上,自己的喊叫聲在雨聲中顯得那樣微弱,得不到回應,眼睜睜地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遠。 蕓生是哭醒的,她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夢中滿臉的雨水竟是自己的淚水,打濕了枕頭,痕跡未干。蕓生坐了起來了,看著窗外月朗星稀,這才確定自己真的醒來了,只是再去回想時,怎么也想不起那男子的面容了。 次日清晨,蕓生一早便醒了,她先是有幾分猶豫,但是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出境,便硬著頭皮去了洛錚住的房間。 只有阿九在里面服侍著,而洛錚正準備用早膳,見蕓生來了,便擱下了筷子,對阿九說道:“你出去?!?/br> “???”阿九不明所以地看著洛錚,他的飲食起居向來都是自己伺候著的,現(xiàn)在要他出去,“三少爺?” “沒聽見?”洛錚瞇著眼看向阿九,嚇得他立馬屁顛兒屁顛兒地跑了出去,帶上門時看了蕓生一眼,心里立馬明白了幾分,“嘿嘿,三少爺也難過美人關啊。” 蕓生見洛錚刻意遣走了阿九,臉刷地一下就紅透了,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過來。”洛錚對她招招手,看著她眼睛微紅腫,眉頭便蹙了起來,“昨夜沒睡好?” 能睡得好才怪了! 蕓生磨磨蹭蹭地往前移了兩步,說道:“謝三少爺關心,奴婢睡得很好。” “你……”洛錚聽著她聲音也有些微澀,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哭過了?” 蕓生搖著頭,“沒有,奴婢只是做噩夢了?!?/br> “說了不要在我面前自稱奴婢?!甭邋P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由于個頭比她高出許多,所以只能看見她輕垂的羽睫,在白皙的眼瞼上投出了一片陰影,“你用過早膳了沒?” 還不等蕓生回答,他又笑著說道:“瞧我問的,你這么早便過來了肯定還餓著肚子。過來吃一些東西吧,完了便幫我換藥,待會兒三皇子該出發(fā)了。” “奴婢不敢?!笔|生用微啞的嗓音說道,“奴婢服侍三少爺用早膳吧?!?/br> 洛錚聞言,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他抬手,輕輕拂過蕓生的臉頰,蕓生立馬別開了腦袋,但洛錚溫熱的指尖碰到自己臉頰時,那指尖上的薄繭觸發(fā)了一絲瘙癢,蕓生心里一顫,不敢去看洛錚。 “到今天,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洛錚見她埋頭不看自己,心里便有些著急,到底要怎樣,才能讓她拋開身份的芥蒂,坦然接受自己? “奴婢……”蕓生不只該說些什么,如果之前都是她的猜測的話,那昨晚那個吻,便證明了一切??删褪且驗檫@樣,她更覺得不真實,面對洛錚的付出,更不知要如何回應。 “飯菜都快涼了。”洛錚突然攜了蕓生的手,一雙大掌輕易地就將她的一雙手包裹了起來,“過來吧?!?/br> 聲音溫柔如水。 看著他一雙幽黑的眼眸,里面似乎有一雙漩渦,讓人淪陷其中。像是受了蠱惑一般,蕓生由她牽著,坐到了桌前。 洛錚看她不再拒絕,便笑得像個吃到了糖的孩子,獻寶似的把面前的清粥小菜往蕓生面前推,“這個是你最喜歡的小米粥,還有奶香糕。” 又將一碗薏仁兒粥拉到了自己面前,“這個你不喜歡,我來吃。” 蕓生低頭看著面前的小米粥和奶香糕,輕啟櫻唇,“三少爺,是怎么知道奴婢的喜好的?” ☆、河州 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喜好的?洛錚看著蕓生,那雙深海一般的明眸,曾在無數(shù)個午夜,出現(xiàn)在自己夢中。我記得你的一切喜好,記得你愛吃奶香味兒的東西,記得你喜歡小兔子,記得你喜歡糖葫蘆,可你卻不記得我了。也好,不記得也好,所有的仇恨都讓我一個人來承擔。 “我猜的?!甭邋P垂眸,端起一碗粥,不去看蕓生的表情。 在古代生活久了,特別是侯府這樣的地方,難免會時時刻刻想著身份尊卑。但蕓生骨子里到底還是個現(xiàn)代人,人的等級之分并沒有烙到心里,所以她此刻能心安理得地坐在洛錚面前,但心里格外清醒,他們之間,確實不同于別人了…… “喜歡這個嗎?”洛錚看她拿起了勺子,吃了一小口粥,便問道。 蕓生點點頭,“喜歡。” “那以后常叫廚子給你做?!甭邋P說了此話便站了起來,完全不顧蕓生臉上驚訝的表情,走到了窗邊,打開窗戶,一只白鴿便撲騰著翅膀飛到了他的手臂上。他從白鴿的腿上卸下了一個細小的木筒,從里面抽出了一張紙條,他慢條斯理地打開紙條看了,嘴角慢慢浮現(xiàn)了笑容。太子已經(jīng)收到了慕容將軍的受賄賬本,震驚之余,卻也稟報了主上,待慕容將軍回京,怕就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