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蕓生搖搖頭,說道:“你現(xiàn)在趕緊去你舅舅家拿一些石膏來,越快越好,要是慢了,你娘就真的沒救了!” “你……”男子舔了舔嘴唇,“你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是,你再不出發(fā),你娘就真的沒救了!”洛錚對那男子說道,又拍了拍阿九的肩膀,“你騎馬帶他去取石膏,越快越好。” 男子總算反應(yīng)過來蕓生的意思了,他看著蕓生篤定的眼神,瞬間就滿血復(fù)活了一般連滾帶爬地往外跑去。 看著洛錚投來滿是贊嘆的眼神,蕓生也不歇著,問道:“三少爺,能派人幫我去取些竹葉卷心來嗎?要新鮮的,一百二十根就好。” 蕓生記得來的路上她看見了不遠處有竹林,許多竹葉已經(jīng)枯萎了,但興許還能找到不少竹葉卷心。 “還不快去!”洛錚二話不說,立即對身后幾個護衛(wèi)吩咐道。 待護衛(wèi)們都出去了,屋子里又只剩蕓生和洛錚了,當然還有一個不省人事的老婦人。兩人對視一眼,便又各自沉默了。 “你有信心嗎。”洛錚為了打破這尷尬,開始沒話找話。蕓生有多大本事兒他還能不清楚? “只要取材順利,想來是沒有問題的?!笔|生低著頭說了這句,便轉(zhuǎn)身走開了,開始在屋子里翻翻找找。 “你找什么?”洛錚走到她身邊,說道,“我?guī)湍阏??!?/br> “水!”蕓生揭開了一個又一個壇子,發(fā)現(xiàn)里面都空空如也,“如今旱災(zāi),我居然忘了這一點,不知他家里還有沒有水,若是沒水,這藥也熬不成,那這大娘就真的無力回天了!” 看著蕓生滿臉焦急,洛錚也立馬忙碌了起來,幾乎將這小破屋翻了個遍,終于在地窖里發(fā)現(xiàn)了一小壇子水。 “只有這么多了?!笔|生看著手里的小壇子,便覺得這是生命之水一般。 洛錚沒有看那水,只看著蕓生已經(jīng)滿頭大汗了,便上前兩步,用自己的衣袖擦去了她額頭上的汗。 在洛錚袖子接觸到蕓生額頭的那一刻,蕓生突然覺得,這個動作極其熟悉,好似他做過千百遍一般,只是這分明是第一次呀…… 蕓生正出神呢,護衛(wèi)們便捧著摘來的竹葉卷心回來了,蕓生看了看,約摸是有一百多根,但長短參差不齊,且并不算十分新鮮,但在這干旱極其嚴重的地方,已經(jīng)是很難得了。 “麻煩各位了?!笔|生接過了竹心卷,剛放到桌上,阿九他們也回來了。 那男子懷里抱著要來的石膏,三步并做兩步跑到了蕓生面前,連自己脖子上的汗水都來不及擦,喘著粗氣說道:“求、求姑娘、救救我娘!” 蕓生對他報以微笑,立馬接過石膏,將其敲碎,然后與竹葉卷心一起放入鍋里,倒了兩大碗水開始煎熬。 “姑娘,你這是?”那男子看蕓生就簡單地將兩樣?xùn)|西放在一起煎熬,不由得有些不安,“這能行?” “石膏甘辛苦大寒,清杰里熱,而竹葉卷心清心將火,兩者搭配起來,恰好針對你母親的病癥?!笔|生吩咐道,“藥涼了后,讓你娘喝上面的清藥湯,喝完了就加水再次煎熬繼續(xù)喝。” 男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反正不愿放過任何救活母親的機會。 趁著藥還沒熬好,洛錚開始打聽自己想要的東西,“不知這位兄弟叫什么名字。” “小的姓劉叫小四?!眲⑿∷挠X得洛錚此人穿著貴氣,又談吐不凡,定是有什么大來頭,于是說話也格外尊重。 “劉兄弟家里沒別的人口了?家里的田多嗎?!?/br> “說來都是痛”劉小四捂臉坐了下來,臉上全是苦不堪言之色,“家父走得早,就小的和老母親孤兒寡母的相依為命,家里本就只有一畝三分地,可知州大人還每年增加賦稅,這日子沒法兒過了啊?” “增加賦稅?”洛錚心里沉了沉,這些年,朝廷可從未增過稅。 “是呀!”劉小四說到那知州就滿肚子火兒,也不管眼前這人是否與黃知州有關(guān)系了,他只覺得,能幫他的,絕不是和黃知州一類的人,于是又接著說道,“這么些年來,他搜刮民脂就算了,連這次旱災(zāi)朝廷上面發(fā)下來的賑災(zāi)銀兩和糧食咱們也沒見著,公子您說說,這哪里是什么父母官兒,分明是閻羅王啊!” 洛錚臉色越來越暗,他點了點頭,又繼續(xù)問道:“整個河州都是這樣嗎?百姓們都不滿黃知州?!?/br> “河州哪個地方他能放過??!”劉小四抹了一把臉,“他的惡行咱們河州人哪個不知道?只是敢怒不敢言罷了,那些有些個錢或有點權(quán)勢的人又與他狼狽為jian,咱們老百姓的苦往哪兒說去??!” 見阿九等人都露出了憤恨的表情,劉小四便更要說下去了,“還有這些年啊,他不知判了多少冤案,凡是給他塞錢的,黑的他能判成活的,死的他能判成活的,只要有錢,什么都不在話下!就去年,咱們村里一小伙子被城里一酒樓老板的兒子活活打死了,酒樓老板送了他幾百兩銀子,他便說人家小伙子先動手,摔在地上自己磕死的!” “可恨!”阿九是個嫉惡如仇的性子,聽到這些事跡,氣得牙癢癢,“若是咱們老爺來了這里,定不會放過黃知州!” 定遠侯么?洛錚心里冷笑,黃知州只是見錢眼開,而定遠侯他老人家可是為了爵位連親兒子都能不要的人。 “這……”劉小四聽了阿九的話,心想這些人果然大有來頭,黃知州是什么人吶,能治得了他的,怕是只有京城里的高官了,“公子到底是……” “別聽他胡扯?!甭邋P看了阿九一眼,阿九立馬摸著鼻子推到了一旁,洛錚又看著劉小四說道,“看劉兄弟的樣子,倒不像常年做農(nóng)活兒的人?!?/br> 劉小四個子異常矮小,又瘦的皮包骨似的,若是常年做農(nóng)活兒,定不會瘦弱成這樣的,他的長相也頗符合那個詞,“賊眉鼠眼”。 “額……”劉小四不好意思地摸著腦袋,“就不瞞公子了,其實小的以前不懂事兒,沒少干些偷雞摸狗的事兒,只在這上面有些天賦了,老天爺就賞這口飯吃,可從良了以后,想著好好當個莊稼漢也娶個漂亮媳婦兒,可惜天不如人愿吶,偏偏就趕上這百年難遇的旱災(zāi)了!” 洛錚對他其他的話并不在意,但是對他那句“只在這上面有些天賦了”很感興趣,“劉兄弟說在那方面有些天賦,這天賦究竟有多高呢?” “這……”劉小四紅著臉站了起來,從阿九身邊繞了一圈,然后回到原地,攤開了手,里面竟然阿九的錢袋子! “好久不做這個,手生了都?!?/br> “你!”阿九震驚地摸著自己的口袋,恐懼地看著劉小四,“我竟沒一點知覺!” 劉小四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往洛錚身旁一躥,再伸出手時,手里的東西又變成了洛錚隨身佩戴的一枚玉佩! 洛錚摸了摸自己腰間,居然摸到了阿九的錢袋子,“你……人不可貌相??!” “這種見不得人的事兒哪里能經(jīng)得起公子夸獎呢?!眲⑿∷募t了臉,“以后再也不干這個了,當個正經(jīng)人?!?/br> “劉公子有志氣?!笔|生在后面目睹了這一切,不得不贊嘆劉小四這手速……簡直神了! “藥煎好了,麻煩劉公子將大娘扶起來?!?/br> 劉小四聞言,也不去展示自己的天分了,趕緊跑到窗前將自己老母親扶了起來,蕓生坐到她面前,將碗遞到了她嘴邊。 老婦人是有知覺的,她很快便就著蕓生的手咕嚕咕嚕地喝完了一整碗藥,蕓生見狀,總算放松了一些,病人配合吃藥是她最愿意看到的情況了。 蕓生趕緊又去盛了一碗藥,這次老婦人喝得沒有第一次那么快了,但終究還是喝完了藥,蕓生放下了碗,讓劉小四扶著老婦人側(cè)躺下,看著老婦人出了汗,蕓生才完全松了口氣。 “你記住,明天也是照著這樣的流程讓你母親服藥,不出兩天,她便能好了?!?/br> “真、真的嗎?”劉小四顫抖著雙手,去摸了摸母親的額頭,發(fā)現(xiàn)她確實降了不少溫,臉色也在漸漸好轉(zhuǎn),他站了起來,撲通一聲跪到了蕓生面前,“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姑娘真是華佗在世??!” 眼看著他就要磕頭了,蕓生立馬彎腰扶住了他,“男兒膝下有黃金,劉公子趕緊請起?!?/br> “什么黃金不黃金的?!眲⑿∷谋翘檠蹨I糊了一臉,隨意地用臟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我只知道姑娘是我娘的救命恩人,我做牛做馬都要報答姑娘!” “我并非求你報答?!笔|生看著劉小四不肯起來,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姑娘告訴我你家住哪里,帶母親好轉(zhuǎn)了,我定買上幾只肥嫩的雞鴨來感謝姑娘!” “你不用知道我們住哪兒?!甭邋P眼里全是驕傲,仿佛蕓生醫(yī)術(shù)出眾全是他的功勞似的,“不管你母親好轉(zhuǎn)與否,我都會派人來找你的?!?/br> “這……”劉小四還未搞明白洛錚的話是什么意思,就見他帶著人走了出去,留著自己一人琢磨他那話里的含義。 出來許久,眼見太陽就要下山了,但洛錚身上有傷,不敢快馬加鞭,所以一行人趕回知州府時天已經(jīng)黑了,一進了中堂卻發(fā)現(xiàn)三皇子和黃知州又喝上了,今晚桌上的菜肴竟比中午的還要奢侈! 一想到今日下午在千云鎮(zhèn)看到的景象,洛錚臉便黑透了。 只是喝得醉醺醺地三皇子和黃知州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洛錚的異樣,只招呼了他來喝上一杯。 洛錚坐下后,看著面前精致的夜光酒杯,里面裝著上等的好酒,心里冒了一股無名火,正想一口喝下,蕓生卻從后面按住了他的手臂,以嘴型示意他注意傷口。 洛錚立馬放下了酒杯,微笑著低聲說道:“好,聽你的。” 他這一句話又讓蕓生有些不自在了,而一旁的阿九簡直驚訝得嘴里可以塞下一個大雞蛋了!天吶!三少爺這是怎么了!自從上次蕓生滾落山間,三少爺親自為她吸了毒液,到如今,三少爺做了一件又一件反常的事兒,還一副癡漢相,果然是被美色沖昏了頭腦嗎? 這邊阿九還在為自己少爺?shù)臏S落感到痛心疾首,而那邊三皇子卻又和黃知州擠眉弄眼了,“黃知州,這夜里無趣,不知還有別的什么項目沒有?也可讓本宮盡興一番。” 黃知州一副“我懂你”的表情,點頭哈腰地說道:“自然有自然有!知道三皇子的雅興,下官專門準備了您喜歡的歌舞節(jié)目!” 說罷便拍了拍手,中堂兩側(cè)偏廳立馬就走出了幾個歌姬,她們?nèi)即┲鹕暮艘氯梗g卻是鏤空的,露出了雪白纖細的小蠻腰,邁著小步子往前走時,卻看見她們雙腳并未穿鞋,一雙玉足晶瑩可愛,腳踝上一串水晶腳鏈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惹人情迷。 她們各自拿著不一樣的樂器,往正廳旁邊一坐,抬起頭來,露出艷麗姿容,幾乎讓三皇子快要流了口水出來了。 蕓生也不知為何,她鬼使神差地看向洛錚,見他正埋頭扒飯,頓時就覺得安心了,雖然她也不知道她安心個啥。 一時樂曲聲響起,三皇子酒勁兒上了頭,立馬隨著音樂開始搖頭晃腦,蕓生看在眼里,腹誹道:吃了搖頭丸? 突然,一道白色身影被人從偏廳推了出來,她手足無措地站在了眾人面前,羞得快把頭埋進了脖子里,可三皇子撐著桌子站了起來,甩甩頭,定睛一看,那不正是自己最喜歡的類型嗎! 兩道柳葉眉微微簇起,一雙杏眸含煙似水,小巧的鼻梁下一張櫻唇粉紅嬌嫩,鵝蛋臉上白里透紅,像極了畫里走出來的美人兒! 那身段更是絕了!一身白色紗裙讓她的香肩若隱若現(xiàn),眼光往下看去,纖細的腰肢不盈一握,仿佛一使勁兒就會斷了似的。 看著三皇子眼里毫不掩飾的情欲,蕓生突然覺得一陣犯惡。 那白衣女子相比也感受到了三皇子赤裸裸的目光,眼淚倏地就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了,只是殊不知,這樣更讓三皇子覺得惹人憐愛了。 白衣女子現(xiàn)在中間局促不安,也不知她出來干嘛的,知道偏廳內(nèi)又穿出一道大概是催促的女聲,那白衣女子才動了一下,然后閉了眼,淚水滑落臉頰,甩開水袖,隨著音樂舞了起來。 蕓生作為一個完全不懂舞蹈的人,也不得不承認,這一舞,醉人極了。翩若驚鴻已經(jīng)不足以形容其驚艷,其每一個動作都似仙女兒下凡一般出塵絕艷。但更讓人印象深刻的是,這個女子從頭到尾并未笑過,渾身帶著一股絕望的意味兒。 一曲終了,白衣女子的舞蹈也戛然而止,讓人覺得意猶未盡,因此正廳里出現(xiàn)了片刻的寂靜,是三皇子隨之而來的鼓掌聲打破了這寂靜。 “好!”三皇子漲紅了臉地鼓掌,“本宮在京城也未見過如此讓人如癡如醉的舞姬,實在是好哇!” 三皇子“舞姬”兩個字一出,那白衣女子的淚水便奪眶而出,捂了臉就要跑出去,卻被兩個外套攔住了,架回了原處。 黃知州臉上偷著隱隱約約的興奮,他對那白衣女子招手道:“蘭兒,還不快來見過三皇子!” 隨即又對三皇子說道:“三皇子,這是下官的小女黃月蘭,特地帶出來給您跳舞助興的?!?/br> 蕓生聽了,心里再次暗罵道:真是禽獸不如的父親!這不是賣女兒嗎! 且看黃月蘭的模樣,應(yīng)該是極不情愿的,她是黃知州的女兒,在河州也算是一人之下了,且普通百姓家的女兒都瞧不起歌姬舞姬,更何況她這樣的官家女兒,突然被三皇子一句“舞姬”羞辱到,此刻可能想死的心都有了。 果然,三皇子聽了黃知州的話便笑開了,“黃小姐此舞只得天上有,人見難得幾回見?。 ?/br> 黃知州見三皇子對自己女兒評價如此之高,便示意幾個丫鬟帶著黃月蘭上前。黃月蘭極其別扭地挪了兩步,始終不肯抬頭,也不屈膝向三皇子行禮,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蘭兒!”黃知州見自己女兒不知趣,立馬變了臉,“還不快給三皇子行禮?!?/br> 黃月蘭抬頭看了自己父親一眼,滿臉的不甘與絕望,淚水此刻卻被她忍住了沒有滑下來,微微屈膝,“給三皇子請安?!?/br> 像三皇子這樣的男人對女人有著極其濃厚的征服欲,他見黃月蘭不僅沒有刻意來討好自己,反而還有幾分抵觸的樣子,便對她更是感興趣了。 “只是比起這舞姿來……”三皇子見黃月蘭不肯再上前,便自己走了下去,伸出食指抬起了黃月蘭的下頜,“黃小姐的花容月貌更是讓本宮傾心,本宮自認酒量尚佳,只是見到黃小姐便覺醉了,可謂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黃月蘭 黃月蘭猛地別開了頭,牙齒死死咬住嘴唇,原本粉嫩的嘴唇被咬得失了血色。三皇子動作輕薄,黃月蘭氣得渾身發(fā)抖,可黃知州不但不為所動,反而一副自豪的表情。 洛錚搖了搖頭,給自己倒了一杯清酒,猛得喝了下去。 “夜色已晚,本宮累了,先回去休息?!比首右稽c也不在乎黃月蘭不敬地表情,他回頭看著黃知州,“黃知州真是明白待客之道,本宮很歡喜。” 說完,便轉(zhuǎn)身往中堂外走去。 “走?!甭邋P也站了起來,隨著三皇子的腳步往外走。 “三少爺……”洛錚與三皇子走的方向一致,阿九看著三皇子的背影,喃喃說道,“黃小姐攤上這么個父親,真是可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