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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路可退》

    作者：夏末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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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初春的北城，難得有個好天氣。

    陽光暖暖地照著大地，天空是透徹的，發(fā)亮的，深不可測的藍。

    潘辰站在地鐵出口，仰頭望著碧空如洗的藍天，深深吸了口氣。這些日子她在北城郊外跑一個垃圾拆借的題材，成天窩在堆積如山的廢棄物里，人都快泡臭了。

    然而，一想到那群為了生計日日與垃圾為生的拆解工，還有那些睜著大眼睛，坐在垃圾堆上吃飯的小孩兒，她又覺得如果報道出來后能引起相關部門的重視，即使再臭再臟都是值得的。

    把地鐵卡揣進兜里，她緊了緊背包帶子，正準備走，兜里的電話乍然響了。

    她摸出一看，是院里輔導員的號碼?！爸炖蠋?？”

    “在北城嗎？沒出去采訪吧？”

    “剛回來。你找我有事？”她六月份才正式畢業(yè)，論文早過了，加上已經找好工作，所以一直住在外面，但臨近畢業(yè)，還有不少手續(xù)要辦。

    不過，朱虹找她卻是另有其事?！澳悴皇且恢毕胍娰Y助你的人嗎？他下午會來學校，學生處打算安排幾個同學跟他見面，你要是想見他，就趕緊過來?！?/br>
    “真的？”潘辰不顧路人側目地大叫起來，“下午幾點？在什么地方？”

    “團委活動中心，四點。”

    “好，我馬上過來，謝謝你，朱老師?！?/br>
    掛了電話，潘辰調頭就往地鐵站跑，擠上車后，又掏出電話打給帶自己的老記者，“師傅，是我，下午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回一趟學校，談版會我不參加了?！?/br>
    電話里傳來很溫和的笑聲，“很重要？”

    “對。我去見恩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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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鐵到站，潘辰一路小跑進學校，快到綜合樓時，卻驀地停住腳步?？戳搜凵砩吓K兮兮的襯衫和球鞋，她皺起眉，抬手看了看表，調轉方向往宿舍跑，一邊跑一邊給室友打電話，“佳樂，你在寢室嗎？”

    “在呀，怎么了？”

    “你在哪兒等我，我馬上回來?！?/br>
    “你回學?！鄙奂褬返脑掃€沒問完，電話里就傳來嘟嘟聲。

    這死女人。她暗罵一聲，掛上耳機繼續(xù)看韓劇。

    她們的宿舍在四樓，潘辰一口氣跑上去，猛地推開門，把沉浸在劇情中的邵佳樂嚇了一跳。

    摘下耳機，邵佳樂不滿地瞪大眼，“干嘛呀，被追殺了？”

    潘辰扶著門，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快點，借我一套衣服?！?/br>
    “借衣服？借什么衣服？”

    “隨便借我一件就行，晚點還給你?！迸顺街噶酥干砩系囊r衫，“我剛從垃圾場回來，衣服太臟了。”

    雖然滿心疑問，邵佳樂還是站了起來，從衣柜里拿出一件t恤和牛仔褲遞給她，“你這是要去干嘛？”

    “去見個人?！迸顺饺鐚嵈稹?/br>
    “什么人？該不會是男人吧？”

    “也許吧。”

    “什么叫也許？”邵佳樂可不愿意被敷衍。

    “就是我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潘辰套上t恤，“我用了他四年的錢，但從沒見過他，也沒跟他通過電話?！?/br>
    邵佳樂恍然大悟，“你是說‘求得’的贊助人?！?/br>
    “求得”是r大一個特殊的資助項目，之所以說它特殊，是因為它采用的是全方位資助模式，除了解決學費和生活費，每年還會額外撥給受助者高達三萬的家庭救助金，而且受助者本科畢業(yè)后，只要能考上985的研究生，就能繼續(xù)享受這項資助直至博士畢業(yè)。

    加上潘辰，“求得”已在r大資助了一百多名學生及其家庭，只可惜，這么多年來，沒有一個受助者見過這位神秘的好心人。

    潘辰做夢也沒想到，在畢業(yè)前，她居然有機會對這位資助她完成學業(yè)，也救了mama一命的大恩人親口道一聲謝謝。

    得知她要去見“求得”的出資人，邵樂立馬從柜子里拿出一條淡黃色的連衣裙，“穿這件?！?/br>
    “不用，t恤挺好的?！?/br>
    “太素了。”邵樂把裙子塞到她懷里，“第一次見面要給對方留個好印象。”

    潘辰想想也有道理，趕緊換上去。

    **

    出了宿舍，潘辰又是一陣小跑，到活動中心時會議還沒開始。

    她從后門進去，老遠就看見同屆另一個受助的女生在朝她招手。她快步走過去，找凳子坐下來，“你也來了？”

    “我一聽到他要來，就立馬請假跑回來了?！迸曇艉茌p，卻難掩興奮，“沒想到能見到他。我以為這輩子都沒機會呢?！?/br>
    “是呀。”潘辰解下書包，抱在懷里，這才打量起會場。跟以往開會的大排場不同，這次會議室布置得很簡單，既沒有鮮花，也沒有紅地毯，甚至連主席臺上都沒放名牌，只在正中的位置放了一個“嘉賓席”的桌牌。

    似是看出她心中的想法，鄭敏秀小聲說，“聽說是他的意思，不要太隆重?！?/br>
    從頭到尾，她們都沒說過他是誰，卻都明白“他”是誰。

    鄭敏秀伸了伸脖子，笑著問：“你緊張嗎？”

    聽著胸膛如雷的心跳聲，潘辰如實點頭，“緊張?！?/br>
    “我也是?！编嵜粜銛傞_滿是汗?jié)n的手，自嘲道，“面試都沒這么緊張?！?/br>
    潘辰會心一笑，從書包里掏出紙巾遞給她，順勢問，“聽說你進了w行？”

    “對，在北城分行，國際業(yè)務部?！编嵜粜悴亮瞬潦趾梗肫鹨患?，“對了，前幾天在雜志上看到你寫的文章了，寫得好好，看到最后我都哭了?！?/br>
    潘辰知道她說的那篇報道，是關注城市拾荒者的，刊發(fā)后反響很大，許多讀者來電來信表示要捐款給文章中提到的幾位拾荒者。

    作為一個記者，沒有什么是比自己采寫的報道打動讀者更滿足的事。

    “其實，是那個題材好。”她謙虛地說。

    “題材好也要你寫得好，像我就寫不出……”沒等鄭敏秀說完，門外忽然響起嘈雜聲，兩人循聲望過去，正好看見團委的老師們從外面走進來。

    他，來了。

    無需組織，會場里的人不約而同起立，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望向大門。下一刻，在校領導的簇擁下，一個穿著鐵灰色西裝的男人緩緩步入會場。

    同其他人一樣，潘辰興奮伸長脖子，只是……當看清男子相貌時，她驀地僵住，心臟宛如乘坐俯沖而下的過山車，急速失重。

    是他！

    那是一個很年輕的男人，個子很高，一身筆挺的西裝襯得他格外頎長挺拔。對比之下，同樣西裝革履，卻大腹便便的幾位校領導儼然成了陪襯的土包子。

    顯然是見慣了大世面。面對這么多視線，他的步伐依然從容，薄薄的唇噙著淡笑，神情慵懶而優(yōu)雅。直到坐上主席臺，他才環(huán)視全場，展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好帥啊?！鄙砗笠粋€小女生抑制不住輕呼。

    此話一出，立即引來不少人的附和，“對呀，好帥，感覺像模特?！?/br>
    “我一直以為是個老頭子呢，沒想到這么年輕?！?/br>
    ……

    此起彼伏的低語如潮涌來，潘辰卻仿佛被罩在密閉的玻璃箱里，對周遭一浪高過一浪的聲潮置若罔聞，只有那雙明亮的眼睛，死死盯住主席臺上的男人。

    許是感應到她強烈的視線，原本正和校長說話的男人突然轉過頭，望向了她，一閃而過的訝異之后，他輕輕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讓人看不透。

    潘辰心里一震，手臂被扯了一下。

    “快坐下，何書記講話了。”鄭敏秀低聲提醒。

    潘辰斂神，緩緩坐下來，聽著團委何書記熱情洋溢地開場白，“同學們，老師們，今天我們很高興邀請到‘求得’的贊助人，他就是長路集團總經理雷厲先生……”

    長路集團，雷厲，這兩個詞就像一記重錘敲在潘辰的胸口。她閉上眼，手指緊緊扣住書包帶。

    為什么是他？為什么幫她的會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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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手臂又被扯了一下，潘辰才從混沌的思緒中醒過神。這才注意到，臺上的人全走光了。

    她側頭問鄭敏秀，“結束了？”。

    “你沒事吧？”朱敏秀不答反問。

    “沒事啊，怎么了?”她力持鎮(zhèn)定，掩住心里翻騰的情緒。

    鄭敏秀擔憂地看著她，“你眼睛很紅。”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潘辰扯出一點笑，“戴隱形眼鏡有點不舒服。”

    “我還以為你激動得哭了呢。”鄭敏秀舒口氣，笑著站起來，“走吧，我們搭吳老師的車?！?/br>
    “搭車，去哪里？”潘辰一臉茫然。

    “吃飯呀?！?/br>
    “吃什么飯？”

    鄭敏秀挑眉，“何書記不是讓我們結束后參加聚餐？”

    “聚餐？”

    “對呀?！编嵜粜憷鹚膊匠＼噲鲎撸翱禳c吧，吳老師還在門口等我們呢。”

    上了車，潘辰終于有機會問，“晚上都有誰?。俊?/br>
    “都是學校里的人。”吳老師接過話，“團委請雷總吃飯，何書記說把你們兩個也帶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