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的就是你?！迸顺綒夂艉籼鹜龋蛩阍傺a一腳，卻被雷厲躲開。

    “還想再來？”他緊盯著她，黑眸里泛起怒火。

    潘辰冷哼著威脅，“你再敢對我動手動腳試試，看我不踹死你?！?/br>
    “你……”雷厲氣得說不出話，長長呼了口氣，拼命壓下沖上去掐死她的念頭，手指向電梯，“你自己看。”

    “看什么？”潘辰兇巴巴地反問。

    目睹全程并被徹底忽視的許譯終于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清了清嗓子接過話，“潘小姐，這里是36樓。”

    36樓？潘辰一怔，那不是總經(jīng)理辦公室。她快速扭頭望向電梯右側(cè)的顯示屏，上面的數(shù)字果然36，而下排b1的按鈕依然是紅色。

    先前她只顧著講電話沒看清指示箭頭，居然是上樓來……那雷厲拉住她是想提醒她走錯樓層嗎？

    這個猜想立即被她否決。不對！他剛才的行為分明是挑釁為難，壓根不是什么好心。

    相信他好心，不如相信黃鼠狼愛上雞。潘辰憤憤地瞪了他一眼，剛剛升起的那一點點愧疚蕩然無存。

    見她把包一甩就要走人，雷厲忍不住出聲提醒，“這是36樓，你下去干嘛？”

    “要你管?！迸顺筋^也不回地嗆道。

    說也是巧。她前腳出去，電梯門便嘭地合上。雷厲默默注視著緊閉的金屬門，劍眉緊蹙，黑眸灼亮得駭人。

    做了這么多年的總經(jīng)理助理，許譯還是第一次看見雷厲臉色這么難看，俊臉上沒了往日悠閑的神態(tài)，全然像換了個人似的，有種說不出的可怕氛圍。只是……他偷偷睨了眼雷厲鐵青的面孔，微微撇了撇嘴，話說他怎么覺得，雷總這一腳是自找呢？

    **

    潘辰到烤rou店時邵佳樂面前已擺了一堆食物。

    “我餓得不行，先吃了?！鄙奂褬芬е豢谖寤╮ou難為情地說。

    “沒事，我也餓慘了?！迸顺綂A起一個雞翅開啃。

    “對了，你之前說不在雜志社上班，怎么回事？”邵佳樂突然問。

    “社里派我去給一家廣告商寫一篇通訊?！?/br>
    “不是吧。連你們雜志也要給廣告商跑腿？現(xiàn)在媒體真是一切向錢看?！鄙奂褬穱@氣，“哪家企業(yè)能請動你們？”

    “長路?！?/br>
    “長路集團？”邵佳樂停下翻rou的動作，訕笑，“他們的媒體關(guān)系還真是厲害，連你們都搞得定，難怪爆料什么的都不怕?！?/br>
    長期養(yǎng)成的職業(yè)素養(yǎng)讓潘辰靈光一閃，迅速抓住這句話里的新聞性。“什么爆料？”

    “前段時間有個網(wǎng)友老是在我們樓市論壇發(fā)貼，說長路集團城東的項目篡改審批用途，將劃撥改為商業(yè)用地。另外還說長路的幾個樓盤存在謊報容積率，擅自更改地下停車位規(guī)劃什么的?！?/br>
    “反正都是負(fù)面信息?！鄙奂褬房偨Y(jié)。

    “你們做跟進報道了嗎？”邵佳樂現(xiàn)在在一家有名的門戶網(wǎng)站做編輯，主要負(fù)責(zé)房產(chǎn)方面的信息，其中投訴這塊做得頗有名氣。按理這么好的題材肯定要做專題報道了，可她沒印象有看到類似的報道。

    “怎么可能做。別說報道，連帖子都刪了?！鄙奂褬钒T嘴，“長路上月剛在我們這兒投放了廣告，還一起合作搞了一個媒體購房團，我們怎么可能去曝光這種負(fù)面新聞？”

    聽她一說，潘辰立即想到了前些天阮嶼那番話。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為了廣告收入，媒體照樣可以放棄良知和公允。

    “你有那個人的聯(lián)系方式嗎？”潘辰問。

    “你想干嘛？”邵佳樂戒備地望著她。

    “跟進啊?！迸顺诫y掩興奮，“這里面可大有新聞?！?/br>
    “你瘋了?！鄙奂褬敷@訝，“你不是說它是你們的廣告大戶，你居然想寫批評報道?！?/br>
    “那有怎樣？”潘辰不屑地撇了撇嘴，“《真相》辦社宗旨就是揭露事件真相，管他什么廣告大戶?！?/br>
    “你別天真了?！鄙奂褬肪娴?，“你這選題報上去肯定被槍斃?！?/br>
    不出邵佳樂預(yù)料，當(dāng)潘辰把這個選題報給阮嶼時，立即遭到警告?！斑@個新聞你不要碰?！?/br>
    “師傅，我看過爆料人提供的資料，長路在用地審批、工程建造上的確存在問題，現(xiàn)在老百姓對住房那么看重，爆出來肯定引起轟動。”

    “就因為這樣你更不能報。”阮嶼嚴(yán)肅地說。

    “為什么？”潘辰氣呼呼地問，“就因為它是我們的廣告大戶？”

    “這只是其中一個因素?！比顜Z平心靜氣地向她講明個中厲害，“長路不僅是我們的廣告大戶，還是新興的股東之一。最重要的是，長路不是一般民營企業(yè)，雷家也不是一般人。”

    “所以我們就要屈服強權(quán)？”潘辰高聲反問，“真相不是一直宣揚要不畏強權(quán)，用事實說話嗎？難道這些都是假的？只是欺騙讀者和群眾的？”

    面對她的咄咄逼問，阮嶼也不惱，而是長長嘆了口氣，“這條線索你不要再跟。即使寫好了社里也不會刊登，也沒有一家國內(nèi)媒體敢替你登?！?/br>
    “小辰，你是一個好記者，可你別忘了，你也是個普通人，也需要生活，不能總活在新聞理想里，要學(xué)會接收并容納現(xiàn)實。”

    盡管阮嶼一再勸誡，潘辰還是一頭扎進這條線索。她在長路的工作為她提供了更加便利的暗訪條件。她先是準(zhǔn)備周年慶需要查閱檔案為由，順利說服科技部的同事為她開辟調(diào)閱檔案的權(quán)限，接著又一改窩在辦公室當(dāng)隱形人的狀態(tài)，主動接手許多工作，不時到其他部門走動，這么一番明察暗訪，還真被她搞到不少消息。

    經(jīng)過近半個月的努力，她終于寫出了一篇十分尖銳犀利的專題報道，直指長路集團違法改批等問題。為了順利發(fā)稿，她冒險耍了一個手段，在雜志大樣簽發(fā)前偷偷登陸廣告責(zé)編的賬號，將一篇樓盤廣告替換為自己的內(nèi)容。怕總編發(fā)現(xiàn)，她甚至沒有改動廣告的標(biāo)題和里面穿插的圖片，不想還真被她魚目混珠過去。

    更巧的是，雜志發(fā)刊當(dāng)日，正好是長路集團新樓盤開售的日子。

    這一篇夾在廣告里的報道一出，雜志社和長路公關(guān)部瞬時炸開了鍋。

    ☆、第8章

    清晨，潘辰被一陣尖銳的電話鈴聲吵醒。她迷迷糊糊地摸過手機，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夏華彬的聲音，“師妹，你在哪兒？”

    “宿舍。”潘辰從床頭抓來眼鏡戴上，一瞥鬧鐘，不由詫異，“才7點，你這么早打我電話干嘛？”

    “出事了?！毕娜A彬語氣很著急，“社里召開緊急會議，叫我們馬上回單位?！?/br>
    潘辰胸口一凜，立即猜到八成跟那個稿子有關(guān)，連忙問，“出了什么事？”

    “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見面再說吧。你趕緊起來，我從你樓下過，把你帶過去?！毕娜A彬匆匆摁掉電話

    掛了電話，潘辰捏著手機思忖幾秒后，撥出阮嶼的號碼，然而電話只響了兩下便被摁斷。聽著話筒里傳來的嘟嘟聲，一股不安的念頭慢慢浮上胸口。

    三兩下洗漱好，她抓起包小跑著下樓，夏華彬的車已等在樓下。

    上車時，他正掛著藍牙講電話?！拔覄偨拥脚顺?，我們大概十幾分鐘就能到公司……這樣啊，那你就在樓下等我們吧?！?/br>
    看他講完，潘辰問：“誰呀？”

    “張帆?！毕娜A彬一邊啟動車子，一邊解釋，“他到公司樓下了，說不敢一個人上去，我叫他在樓下等我們一起?！?/br>
    “到底什么事？搞得大家這么緊張？”潘辰試探。

    “你自己看吧?！毕娜A彬把一本《真相》遞給她，“32頁，你仔細(xì)看看有什么不對?！?/br>
    其實不用看潘辰也知道哪里不對，但她還是依言翻開，看了幾行后才故意問，“印串行了？”

    “如果單是印串行就好了，關(guān)鍵是內(nèi)容出了大問題?！?/br>
    “什么問題？”潘辰問。

    “你看看它寫的是誰？長路集團！長路集團是誰？是新興最大的廣告贊助商，而且長路的雷賀臨董事長是咱們集團的董事會成員，這種報道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打自家人臉嗎？”

    “可做新聞不就要報道事實真相嗎？這篇報道只是如實報道而已，我不覺得有什么問題?！迸顺讲灰詾橐獾卣f。

    “沒問題？”夏華彬揚聲，“這個寫報道的人根本是害人害己?！?/br>
    不等潘辰反駁，他繼續(xù)說，“她想要當(dāng)無冕之王就去當(dāng)，干嘛要搞那么多名堂，連累整個雜志社。”

    “你知道吧。早上六點多，社里所有不是老總和責(zé)任編輯就被叫回單位，現(xiàn)在還關(guān)在會議室挨罵呢？還有，為了減輕影響，社里緊急追回發(fā)出的雜志，印刷廠也在加班加點的趕制新的期刊，你說說看，她一個人闖的禍，要咱們?nèi)绺垓v，這不是害人害己嗎？”

    “但最慘的還是歐鷗，她是廣告版的責(zé)任編輯，她編的稿子出了那么大的紕漏，社里肯定要處分她，加上長路的關(guān)系，搞不好會被開除?！?/br>
    潘辰愕然，“開除？這么嚴(yán)重？”

    “當(dāng)然，這么大面積的錯誤本來就是出版事故了，更何況還涉及長路。”夏華彬分析，“依我看，長路說不定會追究歐鷗和咱們雜志的法律責(zé)任?！?/br>
    夏華彬的話一句句敲在潘辰的鼓膜，她用力絞著手指，心跳如雷。她一心只想曝光長路，自以為是耍小聰明，卻忽略了這么做會牽連到別人。

    歐鷗是廣告版的責(zé)編之一，平時挺照顧她，知道她家境不好需要錢，常常把一些廣告性質(zhì)的軟文交給她寫，讓她賺額外的稿費，為了方便她，歐鷗甚至把采編系統(tǒng)的賬號和密碼告訴她，可自己卻利用這份信任，把她拖下水，面臨未知的可怕后果。

    想到自己的任性妄為會害了歐鷗，潘辰內(nèi)疚得不行。

    到新興樓下，不等車子挺穩(wěn)，她便急匆匆下車，把夏華彬和張帆的呼喚扔在腦后。

    到了雜志社，一進門她就看見歐鷗座位附近站滿了人，她疾步過去，撥開人群，卻見座位空空如也，忙問：“歐鷗呢？”

    “早被叫走了，現(xiàn)在還在會議室呢，各部門的老總……”

    同事話音未落，就見潘辰大步朝會議室跑去。到了門口，她連門都沒敲就一把推開會議室的門。

    聽到聲音，里面的人紛紛轉(zhuǎn)頭看向她，皆是一愣。

    坐在最上面的集團副總黃穎最先回過神，側(cè)頭看向羅宏，“她是誰？”

    “她是……”

    “那篇報道是我寫的?！眱蓚€聲音同時響起。

    羅宏張著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說什么？”

    潘辰先睨了眼歐鷗，投給對方一個歉意的眼神，再深吸一口氣，答道：“長路違規(guī)建房的稿子是我寫的，是我偷偷登陸歐鷗的采編系統(tǒng)，將原來簽好的廣告稿改成我的，歐鷗完全不知情?！?/br>
    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她無力彌補收回及重印給雜志社帶來的損失，但她絕不能連累其他人。

    羅宏擰眉，不解地問，“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想上這個稿子?！迸顺饺鐚嵳f，“因為我知道長路是我們的廣告大戶，我怕這個選題不通過，所以……”

    “你為什么會有責(zé)任編輯的賬號和密碼？”黃穎突然問。

    一直垂著頭的歐鷗猛地抬起頭，緊張地看向她。

    “她登陸系統(tǒng)時，被我看到，然后我就記下了?！?/br>
    “你知不知道你這么做是違法的？”黃穎嚴(yán)詞呵道，“盜用編輯密碼，篡改出版內(nèi)容，單這兩條我們就可以報警抓你，更不要說你給集團帶來的損失?！?/br>
    阮嶼張嘴，剛想說幾句緩和的話，就被羅宏一記眼神止住，示意他不要開口。

    他閉上眼，暗吸口氣，擔(dān)憂地望著潘辰，卻見她筆直地站著，不卑不亢地說，“社里想怎么處罰我都行，但我希望不要牽扯到無辜的人。他們跟這件事沒關(guān)系?！?/br>
    “沒關(guān)系？”黃穎冷哼，“作為責(zé)任編輯，稿子出了任何問題她都脫不了干系。還有《真相》的總編、主編、校隊，這么明顯的偷梁換柱你們居然都沒看到，可見你們平時的工作存在多大漏洞?！?/br>
    “是的，這是我們管理不嚴(yán)。”羅宏主動承認(rèn)。

    黃穎橫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關(guān)于這次事件集團會嚴(yán)肅處理，具體處理意見等董事會決定后再通知你們?！?/br>
    說完，他推開椅子站起來，并叫上羅宏，“你跟我一起去董事長那兒，他還等著聽調(diào)查結(jié)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