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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天涯歸處在線閱讀 - 第10節(jié)

第10節(jié)

    蘇既明回去之后,立刻加快了卜天案的進程。他叫人把所有人的供狀和罪證全都拿來,動手寫結(jié)案狀,直到夜色深了也沒從衙門里離開。

    蘇既明此時亦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依他猜測,羲武是將卜天誤認做了他,才會去劫獄。他是不能和羲武相認的,他如今已回歸了自己應(yīng)有的生活,從他離開儋州的那一刻起,他與羲武的緣分就已盡了。他想讓羲武回去,早早結(jié)了卜天的案子,羲武就會明白,他找錯人了,卜天不是天涯。他找不到那個根本不存在的天涯,自然就該走了吧。

    蘇既明這個長官不走,底下的人也不敢走,直到夜色深了,小胡子等人忍不住來催蘇既明:“天色都這么晚了,蘇大人還不回去嗎?”

    蘇既明見幾人在門口候著,愣了一會兒,便知道他不走這些人也不敢回家。他揉了揉眼睛,道:“你們先回去吧,我過會兒就走了?!?/br>
    一名筆吏問道:“蘇大人在辦什么?有什么我們可以幫忙的?”

    “我快辦好了?!碧K既明為求穩(wěn)妥,都是自己辦的,“我想早點把卜天的案子結(jié)了,過兩天就行刑?!?/br>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小胡子第一個反對:“蘇大人,這案子還沒審清楚呢,興許還有同謀沒抓到……”

    蘇既明不耐煩道:“我不是說了么,不要再牽扯到更多人了,這些苗人、越人都很團結(jié),如果牽扯更廣,引起他們?nèi)旆矗虑榫鸵话l(fā)不可收拾了!早點結(jié)了案子,殺雞儆猴,那些惴惴不安的人也好早日安定,不再起貳心?!?/br>
    小胡子道:“可那烏蠻人的事情都沒問出來呢。萬一這一年里卜天去了儋州,勾結(jié)烏蠻族作亂,不弄清楚就草草結(jié)案……”

    蘇既明把筆往桌上一拍,陰森森道:“我就是從儋州回來的,卜天若與烏蠻人有牽扯,我會不知道?還是你懷疑,我也參與了謀反?”

    小胡子嚇了一跳,哪里敢懷疑蘇既明呢,連連道歉,卻還是不甘心地最后掙扎著:“可是,萬一不是這一年里,而是卜天早就跟烏蠻人勾搭上了……”

    蘇既明深吸了一口氣:“我說,沒有!卜天根本就不認識烏蠻人!”

    “那那個烏蠻人為什么要救卜天?”

    蘇既明翻了個白眼:“他腦子有??!”

    眾人對于毫不講理的長官簡直瞠目結(jié)舌。

    然而魏瓊都說了此案全權(quán)交由蘇既明辦,蘇既明下了命令,雖說倉促,眾人不敢違抗。直到夜深了,蘇既明將各項文書做完,才打著燈籠回去休息了。

    ☆、 第十七章

    翌日上午,蘇既明便帶著認罪書去密牢找卜天。昨天他已經(jīng)把一切都準備好了,他替卜天寫好了認罪書,只要卜天畫押,這案子就可以結(jié)了。

    去的路上,蘇硯問道:“這卜天會老老實實畫押嗎?”

    蘇既明篤定道:“會?!?/br>
    自從那批試圖救援卜天的亂黨被蘇既明設(shè)套抓住之后,卜天就已經(jīng)絕望了,他和蘇既明有一個目的是共通的,那就是不想再牽連更多人。只要從這一點下手,想必卜天能夠老老實實畫押。

    小胡子嗤了一聲:“哪里怕他不畫押,抓著他的手按一個就成了!”

    蘇既明看了他一眼。他自己是沒有嚴刑逼供的習(xí)慣的,不過小胡子說的也不失為一個方法,總而言之,現(xiàn)在他只想快點把案子結(jié)了,把羲武這尊大佛請走。

    卜天的鐐銬已經(jīng)解了,如今不需要再對他嚴刑逼供,牢房的鐵門鎖著他,也不怕他出什么幺蛾子。他正坐在牢房的墻角發(fā)呆,聽到腳步聲,抬頭一看,蘇既明帶著人過來了。卜天立刻露出了仇視的眼神——他的同伙被抓,他已經(jīng)知道自己上了蘇既明的當,對他恨得咬牙切齒,若不是被鐵柵欄阻礙,他一定會撲上來把蘇既明撕得粉碎!

    蘇既明走到牢門口站定,將準備好的認罪書從縫隙里遞進去:“你看下吧,只要你在認罪書上畫押,你的案子就結(jié)了,你也不必再吃苦受罪?!?/br>
    卜天慢吞吞地挪過來,拿起認罪書看了一遍,問道:“我要是認罪了,我的兄弟呢?”

    蘇既明很坦然:“那些人都犯了死罪。但,我向你保證,只要你認罪,我不會再讓更多人被連累,你們的父母孩子,我都會派人妥善照顧?!?/br>
    卜天惡狠狠地瞪著蘇既明:“我們這幾十號兄弟,都得死?”

    蘇既明嘆氣:“如果不是你帶他們造反,他們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但你放心,覃春已經(jīng)失勢,朝廷派了特使來治理嶺南,老百姓都會過上好日子的?!?/br>
    蘇既明的話卜天根本聽不進去,他始終瞪著蘇既明,毫不掩飾自己的恨意:“狗官!如果不是你,我那些兄弟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蘇既明失笑。若不是他使出如此計策將亂黨主力繳獲,卜天以為那些人能夠始終逍遙法外嗎?朝廷對亂黨如此痛恨,只怕會亂抓一氣,就像小胡子出的那餿主意,恐怕弱婦孺都不會放過。但他懶得跟卜天解釋,只道:“如果不想再連累別人,你還是老老實實畫押吧?!?/br>
    卜天挪到牢房門口:“把印泥給我?!?/br>
    蘇既明將早已準備好的印泥遞進去,目光憐憫。只要卜天認罪畫押,他打算明天就將卜天等人處死,以免夜長夢多。因此,今天是卜天的最后一天了。

    卜天慢吞吞地伸出手,眼看就要碰到印泥,沒想到他突然如閃電般變換了方向,猛地抓住牢門往里一拉——牢門開了!

    卜天一個箭步跨出牢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站在牢門口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的獄卒的佩刀,狠狠朝著蘇既明劈了過去!

    一切都發(fā)生的太突然了,誰都沒有想到牢門竟然沒有鎖,蘇既明完全傻了眼!

    還是站在蘇既明兩側(cè)的蘇硯和張希汶最敏捷,蘇硯尖叫一聲扯著蘇既明往后退,張希汶伸手去抓卜天,然而他們的反應(yīng)也已經(jīng)有些慢了,蘇硯只來得及把蘇既明拉開些許,而張希汶則將卜天的手推偏了些許,鋒利的刀刃還是狠狠割破了蘇既明的皮rou。

    蘇既明痛叫一聲,從下巴到胸口傳來劇烈的疼痛,鮮血噴涌而出!

    卜天這一刀本是朝著蘇既明脖子砍的,一擊失手,他還不罷休,舉刀狠狠朝著蘇既明心口捅去!

    蘇既明倒在地上,無路可退,瞳孔劇烈收縮!

    “公子!”蘇硯驚呼,飛撲到蘇既明身上,不管不顧地要為他擋下這一刀。幸而這一刀并沒有能夠落下,張希汶一腳將卜天手中的刀踹飛出去!

    獄卒們終于醒過神來,沖上去想要制住卜天,卜天跟瘋了似的不斷攻擊蘇既明,卻被重重人海擋下,再難以得手。

    “公子,公子你怎么樣?!”蘇硯看著蘇既明的鮮血不斷從傷口中涌出,急得快要哭了,“來人啊,救救我家公子!”

    蘇既明何曾受過這樣的傷,痛得神智都模糊了,想要按住自己的傷口,卻只摸到滿手黏膩的鮮血。

    卜天雖然被拷打得滿身是傷,卻異常勇猛,與獄卒們激斗起來,只是他到底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就連連敗退。他自己無路可逃,臨死之前只想拉蘇既明這個狗官給自己陪葬,不管不顧再次撲向蘇既明,卻被一名獄卒一刀穿胸!

    “?。?!”卜天大吼一聲,目光不甘心地死死地盯著蘇既明,卻難以再近一步。

    那名獄卒猛地將刀拔出,卜天胸口的鮮血噴了出來,渾身抽搐著倒了下去。眾人立刻沖上來將卜天牢牢壓住。又有數(shù)人涌來,抱起受傷的蘇既明往外跑。

    傷口的疼痛像是要將蘇既明撕成兩半,血液的快速流失讓蘇既明體溫驟降,被人送到府衙里的時候已經(jīng)昏昏沉沉。

    卜天一心想置蘇既明于死地,那一刀下手又快又狠,是奔著將蘇既明腦袋砍下來的目的出手的。幸而有蘇硯和張希汶及時相助,雖沒砍到要害,但蘇既明也受了重傷。刀鋒從他的下巴一直砍到胸口,他身上原本就沒多少rou,傷口幾乎深可見骨。

    大夫提著藥箱趕來為蘇大人治傷,揭開蘇既明的衣服,黏著在傷口上的衣服扯下一些皮rou,蘇既明慘叫一聲,差點痛得昏死過去,然而很快又痛清醒了。

    “我的臉怎么了……”蘇既明虛弱地問道。他的下巴也傷了,痛得整張臉都麻木,做不出什么表情。重傷之下,他竟然還有心情關(guān)心自己是否破相,是否變得有礙觀瞻。

    大夫小心翼翼地替他的傷口上藥,安慰道:“蘇大人,沒事,下巴上小小的傷口過幾日就好了?!比欢乜谏系倪@道傷才是真的大傷,若是感染,只怕要傷及性命。

    幾名獄卒都跟來了,蘇既明趁著自己還有力氣,一邊任大夫醫(yī)治一邊審問獄卒:“為什么卜天的牢門沒有鎖?”

    獄卒們忐忑道:“剛才我們在他身上搜到了牢門的鑰匙,是他自己把門打開了……”

    “鑰匙怎么會落到他手上?!”

    獄卒們你看我我看你,一個表情比一個茫然。

    管鑰匙的老劉頭哆嗦著站出來:“我、我也不曉得,鑰匙一直掛在墻上,我在那邊守著,什么時候少的,我真不知道。”

    “你可曾離開過鑰匙?”

    老劉頭顫聲道:“有人來探監(jiān)的時候,我引人進去,才走開一會兒的。昨天早上關(guān)卜天的鑰匙肯定還在,因為我早上數(shù)過,后來就不曉得什么時候沒有了。”

    “昨天到今早有誰來探過監(jiān)?”

    幾個獄卒們又是一陣互看,最后才小心翼翼道:“昨天下午蘇大人您來了一次,此外就沒有別人了。”

    蘇既明皺眉。卜天的一眾同伙都被轉(zhuǎn)移到密牢了,昨天他為了寫結(jié)案書帶人去密牢探過一次監(jiān),身邊帶的人除了蘇硯之外就是魏瓊給他的那幾個侍衛(wèi)了。蘇硯是不可能,如果這幾名獄卒沒有撒謊,那就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張希汶等人偷偷取了鑰匙給卜天,二是獄卒里混入了亂黨,監(jiān)守自盜。

    一想到前一種可能,蘇既明就沒來由地打了個冷戰(zhàn)。張希汶等人做事,一定是受了魏瓊的指使。如果是魏瓊讓人把鑰匙給卜天,那么他想要做什么?蘇既明知道魏瓊不會那么容易放過羲武,最可怕的是,他連魏瓊究竟布了一個什么樣的局都猜不到。

    然而不管是魏瓊的授意,還是獄卒監(jiān)守自盜,卜天傷他都應(yīng)該是一個意外。有人把鑰匙給了卜天,本意應(yīng)該是讓他逃走,但卜天也許是不愿放下那幾十個兄弟獨自逃走,也許是沒有機會逃脫,總之他開了牢房的門,但是沒有走,一直等到了蘇既明來。事前沒有人知道今早蘇既明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會親自拿著認罪書去找卜天畫押,因此這不是計劃,而是卜天自覺逃生無望,又對蘇既明恨得咬牙切齒,所以決定趁著這個機會臨死之前拉蘇既明給自己墊背。

    “卜天……怎么樣了……”

    “他受了重傷,昏迷不醒,有大夫在治療他?!豹z卒觀察著蘇既明的臉色,“他傷得太重了,不一定救得活。”

    卜天本來就是死刑犯,死了也沒什么可惜,但是他傷了蘇既明這么大的事,到底是誰給了他鑰匙,他的供詞很關(guān)鍵,因此人們還是找了個大夫去救治他。

    蘇既明還沒來得及,因為大夫給他裹繃帶,他痛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結(jié)果觸動到下巴的傷口更痛,也就什么都說不出了。

    卜天這一刀雖然沒立刻要了蘇既明的性命,也去了他半條命,且剩下的半條命都是欠著的,一絲一絲被閻王爺給勾著。

    到了晚上,蘇既明就發(fā)起了燒,連渾想的力氣都沒了,整個人在半昏半醒間沉浮。

    魏瓊得到消息趕來探望蘇既明,只見病床上蘇既明一張俊臉慘白慘白,簡直沒有半點血色。這將魏瓊都嚇了一大跳,立刻問大夫:“他會傷及性命嗎?”

    大夫滿身冷汗:“眼下是不致命,但蘇大人這傷口頗深,必定得好好養(yǎng)著,萬不可感染,要不然……”

    魏瓊眉頭緊鎖,道:“給他上最好最貴的藥!一定得留住他的性命!”

    蘇硯坐在蘇既明床頭吧嗒吧嗒地掉眼淚,他看不得蘇既明受苦,恨不得自己以身替之,哭得幾乎抽過去:“公子,你若是再、再‘死’一回,我、我也不活了……”

    魏瓊不悅地朝他腦袋上打了一巴掌:“蠢貨,別說這么不吉利的話!”

    魏瓊在蘇既明房里呆了一會兒,還有別的事要處理,他只好調(diào)了許多人來照顧著,自己便走了。

    ☆、 第十八章

    直到第二天上午,蘇既明才堪堪轉(zhuǎn)醒。他全身上下無一處不難受,依舊燒著,他覺得自己并不是睡了一整晚,而是昏了一整晚,時時刻刻都覺得煎熬,只是沒有力氣睜眼。

    “蘇硯……”

    蘇硯在蘇既明床邊陪了一晚,此刻正趴在床邊小憩,睡得并不沉,蘇既明一叫他便醒了。

    “公子你感覺怎么樣?”蘇硯連忙爬起來檢查蘇既明的傷。昨晚換的紗布已經(jīng)又被血染紅了,得換藥了。

    “我……沒有……力氣……”

    蘇硯忙道:“公子你躺著別動,我給你弄點吃的,吃完換藥?!?/br>
    廚房已經(jīng)煮好了紅棗粥給失血過多的蘇既明補血,蘇硯把粥端來,小心翼翼地喂蘇既明喝下。蘇既明雖然難受極了,但也知道不吃東西不會好,強忍著把粥喝了。

    蘇硯叫了人來幫忙,把蘇既明的扶起來,替他換藥。

    蘇既明虛弱無力地問道:“卜天呢?”

    蘇硯搖搖頭:“還沒醒?!鳖D了頓,恨恨道,“我應(yīng)該去給他補上一刀!”

    卜天被人捅了個對穿,傷得比蘇既明重多了,現(xiàn)在只是勉強吊著一口氣,大夫根本沒有把握他還能再醒過來。

    換好傷藥,蘇硯又端來湯藥給蘇既明服下,蘇既明又昏昏睡過去了。

    就這么,蘇既明時昏時醒,整個人渾渾噩噩,病得連時日也不知曉。好在燒漸漸退下去了,退了燒,也就沒有性命之虞了。

    又一個白天蘇既明睡醒過來,因燒退了,總算有了點精神。他被人扶著坐起來換藥,目光望著窗外的天色,突然問道:“現(xiàn)在是什么日子了?”

    蘇硯答道:“公子病了三天了?!?/br>
    蘇既明有些吃驚。病得時候是真不覺時間流逝,只知有時醒來外頭天光是亮的,有時醒來屋里點著燈,但總是醒不了太久又昏睡了,沒想到已經(jīng)過了三天了。剛被砍的時候只覺得痛,人也還算清醒,直到傷痛真正發(fā)作起來才曉得要命,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三天里是在鬼門關(guān)走過一遭了,幸而還是熬過來了,要不然羲武也……

    一想到羲武,蘇既明連忙問道:“卜天呢?”

    蘇硯一邊給蘇既明換藥,一邊嘆氣:“公子你每次一醒就要問他。他還沒醒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