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樂言知道她不該表現(xiàn)得太驚訝,但仍是忍不住問:“所以你推了南華的業(yè)務(wù)?” 他苦笑,“一言難盡,何薰、池睿甚至包括你都不希望我接南華的業(yè)務(wù),池睿甚至因此鬧到要辭職,我這算是一種妥協(xié)。當(dāng)然你要說我是以退為進(jìn)也不是不行,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br> 他本來就是與兩方都有接觸,南華吹了,大實仍是可以爭取的。 樂言深深呼吸,她不怪高寂云,公事跟私事本就不該混做一談。但她也知道他今兒找她來不是要談這個。 “池睿要辭職的事兒讓我很震驚,我沒想到你們的感情已經(jīng)發(fā)展到這個份兒上,他愿意為你做這么大的犧牲。你也知道他年紀(jì)不大,對我們律所來說卻是三朝元老,連田衛(wèi)都走了他還在,我很感激他,也不想失去這樣一位精兵強(qiáng)將。” 樂言見他欲言又止,反倒十分冷靜,“高師兄,你有什么話就盡管說,沒有關(guān)系?!?/br> “他的家庭背景你也很清楚,他父親某種程度上來說還做過我的老師,所以我一向很尊重他的意見。以前有池睿,現(xiàn)在又多一個蔣妍顏,他把一雙兒女都放在我這里,是對我的信任也是一種無形的壓力,你明不明白?” 原來那位新人助理是池忠和繼任妻子的孩子,與池睿是名義上的兄妹,難怪這些日子他一直這么排斥和煩躁。 她的笑也有些苦澀,“師兄,我明白?!?/br> 她這樣善解人意,高寂云又覺得為難和不舍,“樂言,我是沒有辦法,如果可以我當(dāng)然是希望你們兩個都能留下來??墒侨绻仨氂幸环诫x開……那個人不可以是池睿?!?/br> 只能委屈她了。 ☆、第73章 就到這里 樂言從高田所辭職,即時就生效了,不用再朝九晚五地去辦公室報到。 早晨她送思思上幼兒園的時候,在電梯里遇見孔女士,她見樂言褪下職業(yè)套裝一身休閑打扮,不由問道:“你今兒不上班嗎?” 樂言倒也大方,笑了笑,“嗯,我辭職了?!?/br> 孔女士露出詫異的表情。 思思仰起頭問:“mama,什么叫辭職?” “就是不在現(xiàn)在這個地方工作了呀!” “那不是就沒有工資了嗎?我們還有錢花么,我還能上學(xué)嗎?”她看電視里都是這樣的,爸爸mama沒有工作了,小朋友就不能上學(xué)了。 樂言被女兒逗笑了,“放心吧,咱們還有一點兒錢,而且mama還會再找工作的呀!” 一旁的孔女士若有所思。 高田所的人事部通知樂言去辦離職交接的手續(xù),她也還有些私人物品放在辦公室需要整理好帶走。 高寂云始終心中有愧,雖然辭職是她自己提出來的,還是給她足足補(bǔ)上了離職補(bǔ)償金。 蔣妍顏幫著她整理東西,很是不舍:“樂言姐,你怎么突然就辭職了,已經(jīng)找到新的工作了嗎?你不在,我真怕應(yīng)付不了……” 她對池睿還是十分發(fā)怵,不過自打知道了他們之間的那層關(guān)系,樂言反倒不擔(dān)心了,安慰道:“沒關(guān)系,萬事開頭難,都是這么過來的。等你漸漸熟悉業(yè)務(wù)了,別人挑不出錯兒來,池睿也不會說什么的。” 蔣妍顏點頭,送她出門乘電梯。 樂言的車子停在地下車庫,她抱著一個不小的紙箱,還沒走到車子面前就聽到長長一聲喇叭響。 她扭頭,看到池睿的車子就停在不遠(yuǎn)處,還是那輛燒包的小跑,跟他們初見時的情形何其相似。 她沒有走過去,池睿倒是從車上下來,徑直朝她走來,不由分說地拽著她的胳膊將她塞進(jìn)了自己的車子里。 樂言手里還抱著那箱東西,胳膊被他扯得生疼,也有些莫名的火氣:“你這是干什么?” “這句話應(yīng)該我問你!”池睿被她勾起火兒來,“辭職這么大的事兒你為什么不跟我商量?高寂云接了何維林的案子,你不痛快我知道,但那也用不著辭職?。∥胰ジf,不是沒得商量的,你不聲不響地就撂挑子不干了,那我之前的爭取算什么?” 原來他以為她是為這事兒要離職,也好,不用把事情復(fù)雜化。 樂言努力讓自己冷靜,“我就是不想讓你再去跟高師兄吵才走的。你我都是做律師的,應(yīng)該很清楚他接何維林公司的事務(wù)一點兒錯處都沒有,法人跟自然人是兩回事,就算是自然人,再罪大惡極也該由法律來判定他是不是有罪而不是……” “夠了,我用不著你來給我上法理課!”池?;鸫蟮卮驍嗨?,“你現(xiàn)在就跟我回去,大不了咱們今后不沾公司業(yè)務(wù)這一塊兒,專做民事糾紛,雖然辛苦點兒,但至少咱們用不著分開。” 樂言心里的苦澀仿佛都泛到嘴里來了:“池睿,你明知道所里容不下咱們這樣的在一起工作,遲早是要分開的,我走是最優(yōu)選擇,你何必較勁呢?” 池?;剡^點味兒來:“是不是高寂云跟你說了什么,你離職是被迫的?” 她搖頭,不想再就這個問題糾纏下去:“沒有,誰都沒跟強(qiáng)迫我什么,辭職是我自己的選擇。就像之前你提出辭職,不也是你自己的決定嗎?” 池睿了解她,她越是這樣矢口否認(rèn),越是證明猜測他的猜測沒錯。他當(dāng)即就要下車:“我去找老高!” “你別去!”樂言也急,一把拉住他,“麻煩你成熟一點好不好?沖動的時候也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吧,你知不知道你上回要辭職給了我多大的壓力?每個人都覺得你年輕有為,是我耽誤了你,我承受不起!” “那難道應(yīng)該像你這樣嗎?其他人說什么你都無條件服從,你是軟骨頭嗎?”他腦子發(fā)熱,完全是法庭上針鋒相對那一套,什么狠說什么,“你爭取過什么……你為我們的感情爭取過什么?你以為只有你有壓力嗎,我跟一個比我年紀(jì)大、結(jié)過婚又帶著孩子的女人戀愛,我的壓力比你大一百倍!” “是啊,我就是軟骨頭……”樂言的眼淚下來了,啪嗒落在胸前的紙箱上,“我什么都沒有,帶著孩子,舉目無親地在這城市里活著,求個生存而已,都這么難……只能不停地妥協(xié),再妥協(xié)。你說的對,是我配不上你,我們本來也不是一路人,所以就到這里吧,過去所有的事兒……謝謝你?!?/br> 這是要分手的意思嗎? “樂言……”池睿也有點慌了,一看見她流淚他心里就跟貓抓火燎似的難受,可現(xiàn)在這樣又說不出軟話來。 樂言抱著東西下車,他本該下車去追,心一硬,只探出半個身子喊:“要分手是吧?分手就分手,你可別后悔!” 樂言已經(jīng)哭成了淚人,一手捂著口鼻不讓嗚咽聲泄露,卻沒有再回頭。 … 夜闌良辰,深重的夜色擋不住城市中狂歡的人潮,酒吧夜店里的紅男綠女一支舞接一支舞,一杯酒接一杯酒,樂言跟他們一樣,都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幻。 酒精是個好東西,可以麻痹自己,暫時忘掉一些不開心的事。 她就是在這種環(huán)境里遇上程雯雯,如今她們跟何薰田衛(wèi)一起,也有慣常去的酒吧,梁沉的也是不錯的選擇,至少有種無形的保護(hù)可以避免她們受傷害。 可她今天特地挑了一家完全陌生的酒吧,確保不會遇上任何人,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她伏在吧臺邊,也不喝太烈的酒,一杯白蘭地喝到一半有些醺然,感覺到身旁的位置上來了新客。 她不用看也認(rèn)得出是誰,聲音在玻璃杯口甕甕的:“你也來這兒喝酒?” 穆皖南看著她,“不是,我來找你?!?/br> 她半開玩笑道:“你一定在我身邊安插了眼線,要不就是在我身上裝了雷達(dá)。不然怎么不管到哪里,都能被你找到?” 以前還跟她玩夫妻間手機(jī)定位那一套,如今換了手機(jī),那些亂七八糟的軟件她早就清理干凈了。 穆皖南沒說話,只是抬手拉下她的手腕,奪過酒杯放桌上。 她終于轉(zhuǎn)過頭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又干什么?我已經(jīng)能躲多遠(yuǎn)躲多遠(yuǎn)了,你咋么就是不肯放過我?隔山跨海地來管我喝酒,你不嫌累么?” 穆皖南道:“你不能喝酒,你自個兒不知道嗎?” 她那點兒淺薄的酒量沾一點兒就醉,又是個過敏體質(zhì),有的酒喝下去全身長紅疹。 上回她喝醉了被他帶回家去,最后卻是他被她撩得快要發(fā)瘋,溫香軟玉抱了滿懷卻什么都不能做,現(xiàn)在想起來來還口干舌燥。 樂言不是任性的人,喝酒喝到什么程度為止她心里有數(shù)。其實現(xiàn)在這樣最好,有點飄飄然的微醺,回到家里什么都不用想,往床上一躺就可以睡著,不會胡思亂想。 因此她也不再叫酒保添酒,只用手指輕輕撥弄杯中的冰塊,問身邊人道:“你是要看思思?今兒我把她送你mama那邊去了,你回大宅就能見著。” 穆皖南蹙眉,“我聽說了你辭職的事?!彼?dāng)然知道思思在大宅那邊,他專為她而來,她卻就是不肯相信。 她瞇起眼睛看他,還真是有眼線么?她都不知原來他的消息靈通成這個樣子。 她醉眼迷蒙,趴在那里盯著他看,有種花樣的嬌美,與平時不同,像是回到女人單純又美好的年紀(jì)。 穆皖南有點貪戀地舍不得挪開目光,明明滴酒未沾,竟像是也有了一點醉意。 她也不追問他哪里聽來的,反正他穆家大少想知道的事總有辦法知道的。 她只是有些放肆地笑了笑:“所以你今天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當(dāng)初一心自立自強(qiáng),找到這份工作就向他提出離婚,轉(zhuǎn)眼不過一年多時間,已經(jīng)是這樣的光景。 “接下來一段日子,可能真的要靠你的贍養(yǎng)費過日子了。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思思受委屈。” 穆皖南的眉頭攏得更高了,“我沒打算笑話你,而且據(jù)我所知,你也不是沒有下家可去?!?/br> 她不置可否,只問:“你們南華的法律業(yè)務(wù)要外包,已經(jīng)找到合適的律所了嗎?” 他一愣,“還沒有?!?/br> “那如果我找到了下家,去了其他律所,你會把南華的法律事務(wù)交給我嗎?別說什么要公私分明之類冠冕堂皇的話,你只要告訴我,會還是不會?” 穆皖南的眉已經(jīng)打成死結(jié),沉吟了一瞬道:“會。但你會接受嗎?” 夫妻多年,他怎會不了解她的個性和底線? “會啊,為什么不會?挺好的,謝謝你?!币粋€人靜一靜,也很悶,有個人哄她開心,也不錯。 她拿錢打算埋單走人,穆皖南摁住她的動作搶先一步先付了。 她也不跟他爭,從吧凳上下來,腳下有點虛沒站穩(wěn),趔趄了一下,他伸手一擋,手臂正好壓在她的胸口。 ☆、第74章 沖突 臂彎間是豐腴柔軟的觸感,兩個人挨得很近,他也能感覺到她身上那種熟悉的香氣。 樂言倒沒怎么樣,他臉上卻浮起可疑的紅暈。 “你喝多了。”他有些懊惱地提醒她。 樂言卻沒當(dāng)回事,她今天就喝了那半杯酒,還不至于醉。 她推開他往外走,他只好快步跟上。 門外清涼的夜風(fēng)一吹,兩個人都舒了口氣,酒吧里始終人太多太窒悶,酒精入口就是灼燒感,其實反而越發(fā)覺得煩躁。 樂言打開車門,穆皖南連忙上前將她拉出來,“你瘋了?喝了酒還開車?!?/br> “誰說我要開車了?我拿外套罷了,馬路上多得是出租車,我打車回去?!?/br> 穆皖南低頭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薄外套,趁她不備奪過她手中的車鑰匙道:“我來開車,送你回去我再走?!?/br> 他鉆進(jìn)駕駛室,見她還站在那兒,“還愣著干什么,上車。明兒你要去接思思,你把車扔這兒一來一回路上就得耽誤半天時間?!?/br> 樂言這才坐到他身旁,系好安全帶。兩人一路上沒怎么說話,樂言把車窗全都降下來,夜風(fēng)呼呼吹進(jìn)來,穆皖南才蹙眉道:”干嗎把窗戶開那么大,小心感冒?!?/br> 她又是剛才那種瞇著眼挑釁他的神色:“你這是在關(guān)心我?” 不等他回答,又扭過頭道:“你別忘了這是我的車,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穆皖南看著前方,暗自嘆口氣,“你以前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其實也想像現(xiàn)在這樣,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以前的事,我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