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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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晉良卻勸道:“殿下明日就要起程去江南,這,這......”他是想說,殿下身邊帶著個姑娘,若是被言官知道了,又是一番動蕩,實為不智,況且,他們這趟行程極是危險,又要隱蔽行程,帶個姑娘確實不大方便。 恒王卻對他搖了搖頭,“趙斾生死未明,不能叫他后院失火,這樣的良將,是本王之福?!?/br> 許晉良這才恍然了悟,略一思量便想通了其中關(guān)節(jié),也就不再多說什么。 姚娡醒過來時,頭來暈著,昏沉沉的隨著馬車搖搖恍恍的,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哪里。等到覺得有些不對勁,用手撐了自己的身子慢慢的坐起來,透過簾子照進來的光亮,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一直是躺在馬車上的,而她身旁,有個端坐著的年輕男子,正拿著本書在看,許是聽見她的動靜,他一抬眼,便和她雙目對上了。 “你醒了,可有覺得不適?”他醇厚的嗓音透著淡淡的關(guān)切,她這才瞧清楚,原來是那日在琉璃寺里碰到了男子。 她大驚,花容頓時失色,說出來的話都在發(fā)抖,“我,我怎么會在這里?不,不不,這是哪里?我的丫頭和蘭嬤嬤呢?” 她快要急得哭出來,心里一瞬間閃過無數(shù)不好的念頭,難道他是個壞人,把她擄了出來?那她身邊的丫鬟和蘭嬤嬤呢?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這樣一想,再也抵不住心中無限放大的恐懼,她緊緊的抓住馬車的車壁,要哭卻又不敢哭出聲來。 他見她像只受驚的小白兔,睜著雙黑白清澈的眼晴,泫然欲泣,臉色蒼白,一臉的戒備瞧著他,他放下書,馬車?yán)镉袀€四四方方的小茶幾,茶幾上是一套白色的茶具,他親手倒了杯茶,朝她遞過去,笑道:“這事說來話長,姑娘難道認(rèn)為我是壞人不成?” 她見他笑得光明磊落的樣了,一幅謙謙君子的模樣,她的心底也起了疑惑,她確實口渴得厲害,到底抵不過對于茶水的渴望,捏起杯子,到底不習(xí)慣當(dāng)著一個外男的面喝茶,就用袖子遮了臉,卻又喝得急,待杯子見了底,她發(fā)出了嗆聲。 她把袖子放下,臉紅得像煮熟了的蝦子,再不敢看人。 他見她把頭垂得不敢看人,卻伸了舌頭無意識的舔了舔唇,像個討吃的孩子,好像吃不夠還想要,他的心微微的軟了下來,憐憫地給她又倒了杯茶。 她這回沒有置疑,端起杯子漫條斯理的喝完了茶,到底是對他輕聲道了遍謝。 “你放心,你身邊的人都還在琉璃寺,我留了人在那邊看著,想來不會出事的,你安心便是。”他見她嘴邊殘留了一絲水跡,從袖子里掏出一塊明黃的素雅帕子朝她遞過去,她別了臉接過帕子,輕輕拭了拭嘴邊,臉上燒得厲害。 只是她卻是忽略了這帕子的顏色,是什么人才能用明黃色,她一時之間哪里還記得這個,一迭聲的就問起他來,“敢問公子,我是怎么會在公子的馬車上?我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事?” 她想起了那日在琉璃寺,他替她揀帕子,那時便想,這人不是個壞人,如今仔細(xì)的瞧他,一張不怒自威的臉,猶其是那雙鳳目深遂不見底,他的五官生得很美卻不顯陰柔,看著一幅謙謙君子的樣子,見他他頭上簪著一支盤龍簪,她這才后知后覺的朝自己手上那明黃色的帕子看了看。 他把她的情態(tài)一一瞧在了眼里,輕聲笑著道:“昨兒夜里有人用迷藥把你迷暈了,而我救了你,被賊人帶走的還有一個叫綠蕉的丫頭,她就在后面的馬車?yán)铩!?/br> 她再不知世事,卻也知道什么人配用明黃色,彰州城里傳言說恒王在彰州振災(zāi),莫非他就是恒王? 這個認(rèn)知叫她自己嚇了一跳,急忙就斂神跪在了他面前,“貴人請恕小女的無知,實在是不知道貴人的身份?!闭f完,她把那燙手的明黃帕子急急的放在了茶幾上,再不多言。 恒王伸出手把她扶起來,笑道:“不知者無罪,你這丫頭運氣好,恰好叫本王的人瞧見了,擄走你的人并不是別人,而是你的親祖父......” 徐徐清風(fēng)從馬車的簾子縫里鉆進來,聽著恒王不三言兩語的就把發(fā)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一一說出來了,姚娡滿臉的淚,她朝恒王深深的拜了下去,起來時額頭都磕得紅了。 ☆、第117章 上京 姚娡被恒王所救一事,慧能打發(fā)了人給趙斾送來了急信,與此同時,恒王的密信也到了他手中,他看了信后沉思了好一陣子,看著姚姒在他身邊忙進忙出的,他心里既是憐惜她又是替她心疼。 誰人都有父母生養(yǎng),而她的姒姐兒,似乎這輩子父母緣分淺,姚家那幫子畜牲不如的東西,怎么會想著用這種下作的手段來毀了她們姐妹去,說到底,還是他連累了她,他在心里對自己道,沒親人緣分就沒吧,他的姒姐兒這輩子有他一個人疼愛著憐惜著就好。 他這樣一想,便決定把這件事先瞞下來。自從他失蹤時開始,姚姒便憂心忡忡,這些日子瘦得都脫了形,前兒還聽她咳了幾聲,若再把姚娡的事情說與她聽,無異于又讓她擔(dān)心。 趙斾吩咐了青衣,不準(zhǔn)任何人在姚姒跟前說出一星半點的關(guān)于姚娡的事情,青衣自然知道輕重,這些日子以來,趙斾身邊一應(yīng)照護的事情都是姚姒在打理,他入口的藥湯,吃進去的飯食,都是她親自做的,一切為的無非是怕那些粗手粗腳的兵士做得不合他的胃口,需知病人最是要在飲食在精心,若非她心里不是把趙斾放在心尖上,又怎會這樣為他勞累cao持。 是以,青衣雖然知情,到底也把這消息瞞了下來。 趙斾在床上養(yǎng)了幾日,由于姚姒照顧他很是妥貼周到,很快他便可以下床由人攙扶著走動幾步。 這日,韓將軍親自前來探病,趙斾與他單獨說了會子話,等韓將軍一走,趙斾便對姚姒說,韓將軍希望他能回月兒港去養(yǎng)傷。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加起來有幾十處,只怕沒兩個月這傷是養(yǎng)不好的,姚姒很是高興,“五哥能回月兒港去養(yǎng)傷,那就太好了,在那邊有青橙jiejie在,五哥的傷也會好得快些?!?/br> 沒想到趙斾卻立即喚了青衣和海棠進來,并命她們現(xiàn)在就收拾收拾,明兒一早就動身。 姚姒聽了卻皺起了眉頭,趙斾這是給他挖了個坑讓她跳,這人,怎地就那么多的心眼兒。 他的傷口都還沒愈合好,即便馬車上鋪再多的軟和之物,還是會顛簸人,也怕到時他的傷口崩裂。等青衣和海棠一出去,她便勸他,“五哥不可,再怎樣你的身子也不是鐵打的,等五哥身上的傷口愈合得差不多了,咱們再回月港也不遲啊,五哥這性子可真急?!?/br> 趙斾笑著把她拉到自己身邊,拿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意有所指的笑道:“我還有很多是你不知道的,將來你就知道了?!?/br> “又胡說,我不理你了?!彼娝@樣打趣她,就又臉紅了,作勢就要出屋子。 他攔住她,知道自己剛才又冒失了,他也有些訕訕的,便扯了個理由,道:“咱們離開月兒港太久了,再說青橙一個人挺著個大肚子在那邊,還不知道怎樣的擔(dān)心。你放心,我的身體我知道,兩天的行程咱們慢慢走就行,只要你在我身邊,這點子傷口算不得什么?!?/br> 她的心里慢慢的就滋生出了些甜蜜來,卻別了頭繼續(xù)不理他。 他伸臂輕輕攬了她,親了親她的秀發(fā)。 她的頭發(fā)生得極好,青絲縷縷很有光澤,他嗅著她發(fā)上清香的味道,喃喃低語,“姒姐兒,我在京里叫人給你置了個三進的屋子,那里地段僻靜,你安心去京城住下,待我傷好了,年前勢必會回京一趟,到時我親會和母親說我們的事兒,你這般的善解人意又是這樣的好,想必母親絕不會多加為難我們的。” 這是他第一次和她說起她們將來的事情,而且還提到了定國公夫人,想到他這樣的體貼,事事都想在了她的前頭,她感動不已。 她刻意的忽略了他最后說的那句話,心里清楚,她和他的事情,必定不會像他說的那樣順利,不然他先前也不會那樣的生氣,這樣美好的時光,她卻不忍心破壞,到底是轉(zhuǎn)過了身,嬌羞的朝他嗔了句:“誰要住你買的屋子,那成什么去了?我要和jiejie還有譚娘子和貞娘她們一起住?!?/br> 她雖然在笑,然而那笑容里卻含了股絕決,她說不要他的房子,是真的在拒絕。她一個喪母的次女,又是被家族除了族了女子,名聲還那樣不好聽,又與趙斾有著私通的嫌疑,這世俗對于女子的教條她占了大半數(shù),這樣的她,又怎么會入得了定國公的眼,再住到趙斾給她置的屋子里頭,那成什么了? 趙斾眼見她拒絕,這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做錯了事情,“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他連忙補救,卻又覺得越描越黑,見她掩了嘴笑得眉眼彎彎,這才知道叫她給糊弄了一把。 “你個壞丫頭,越發(fā)的沒規(guī)距了,連五哥也敢打趣,看來,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也叫你知道我的厲害!”他作勢要去撓她胳肢窩,她最經(jīng)不得人撓癢癢,哪里容他下手,兩人這樣一通鬧,剛才那一點點的不愉快也就煙消云散。 他把她拉在自己身邊坐著,摸了摸她的額邊,緩緩道:“姒姐兒,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兒,你先別著急,聽我說完?!彼雭硐肴?,姚娡的事情再不能瞞她下去,便把恒王的信從一旁的小矮柜里取出了遞到她手上。 等她拆開信來,頓時一臉的驚愕,jiejie被姚老太爺派人擄去,她一目十行,信本來就很短只得寥寥數(shù)語,她霍地就站起來,許是起來得猛了,不禁一陣陣的眼冒金星。 他急忙的摟了她在懷中,安慰道:“你jiejie這會子是同恒王在一起,大概這個時候應(yīng)該到了杭州了,你別著急,恒王既然救下了你jiejie,自會護她周全的,好在那會子有恒王在,不然還不知道會出什么事情來?!?/br> 會出什么事情來?她知道他是留了口德的了,這件事只要往深里想,便知道這是姚老太爺使的一招毒計,既能毀了她們姐妹的人生,也能拉趙斾下水,這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狠心的人吶,人都說虎毒還不食子呢? 他知道她心里難過,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慢慢的扶了她坐在榻上,道:“我只想讓你知道,糾結(jié)于過去,只會令你白白的痛苦,姒姐兒,把從前的一切不好的記憶都忘了,從今往后你有我,有我一個人疼你愛你視你如珍寶,這輩子五哥還沒有對誰食言,相信我,我會一輩子待你好的,等你及笄了,咱們就成親,好不好?” 半晌她才輕輕頜首,不知是感動他所說的話,還是終于想通了,她哽咽道:“我聽五哥的,再也不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從今往后和jiejie好好的過日子,只要五哥這一輩子別再像今次這樣叫人擔(dān)心,一輩子平平安安的,姒姐兒再無所求。” 她乖得令他心疼,輕柔的摸了摸她的頭,“明早咱們就動身,除了綠蕉跟在你jiejie身邊外,你們身邊的幾個丫頭都沒事,彰州再是不能呆下去了,等回到了月兒港,你讓張順去通知貞娘他們立即護送你上京去?!?/br> 她這才明白先前他那樣急切的要回月兒港去,原來是這件事等在這頭,她圈臂圍住了他的腰,把頭輕輕靠在他的身上,眼眶微濕。 她想,趙斾做任何事情,都以她為先,這一輩子她一定要對他好,如果,她和他實在不能結(jié)成夫妻,那她就在他身邊做一個無名無份的女人也行。 馬車跑了三天,才從三沙灣跑到了月兒港,姚姒一掀車簾子,就瞧見紅櫻和蘭嬤嬤以及采芙采菱這些人候在馬車前,青橙扶著肚子,紅櫻跑上前來扶她下了馬車,就一眼的淚花兒。 “姑娘,總算是回來了?!焙傲诉@一聲兒,又瞧見趙斾從里頭出來,青衣和張順一邊一個攙了他緩緩下了馬車。 姚姒在邊上扶著他,一行人都進了屋子。 青橙瞧著趙斾煞白的臉色,便知道他這是疼的,必定是他身上的傷口崩開了。待趙斾躺到了床上,她就叫青衣除了他的衣裳,果然,他身上有一半的紗布上都氤了血色,青橙急急的寫了個方子就叫人去煎藥,又從屋里摸出幾瓶傷藥,叫青衣拆開他的紗布,清洗他的傷口后再涂上藥。 姚姒在外屋里走來走去,紅櫻幾個丫頭個個都眼巴巴的朝里屋望,過得好一會子,青橙滿是疲憊的出來,姚姒急急的迎上去便問:“jiejie,五哥他還好嗎?都是我,五哥若不是為了我,也不會這樣急沖沖的趕回來?!彼钡靡荒樀暮?,眼角還隱有淚痕。 “哪里是為著你,我知道必定是五爺不聽勸,這才著急趕回來的,知道你急,這會子里頭都收拾好了,你且進屋去瞧瞧他。”青橙替她掖了掖眼角,便把她往屋里送。 紅櫻和幾個丫頭很眼色的沒有跟進去,各個都立在屋里,彼此對視一眼,就抿了嘴直笑。 趙斾這傷養(yǎng)了一個多月后,姚姒行了除服禮,又給姜氏做了一場法事,這才帶著寶昌號和張順幾個坐上趙斾安排的海船啟程上京去。 船在海上行了約摸二十來日就到了天津港,許是擔(dān)心姚娡,姚姒一路都是憂心忡忡的,加上貞娘和紅櫻幾個丫頭都暈船,這一趟行程,可以說很是磨人。 等到了天津港,下了船后,姚姒便吩咐在天津住上幾天,又命張順使了人先行趕去京城知會譚娘子他們。 這一路各個都累得緊,姚姒覺得身上的骨頭都絡(luò)人,這一路又見幾個丫頭也都因為暈船而脫了形,等住到客棧里后,又叫人請了大夫來,這樣一耽擱下來,就到了九月。 從天津到京城約摸七八日的路程,九月初九重陽節(jié)那日,姚姒一行人進了城門,譚娘子夫婦和和陳大焦嫂子幾人等在了城門口,等到見到姚姒的馬車,個個都眼眶濕潤。 姚姒到底沒住進趙斾給她置的屋子去,譚娘子夫妻早前就在四喜胡同給她買了個三進的房子,第一進就住了寶昌號的楊大盛他們,第二進便是陳大夫妻及一干仆役,最后一進便是姚姒和姚娡的屋子。 姚姒和譚娘子夫妻她們久別重逢,晚上就開了幾桌席面,席面是譚娘子從定勝樓里叫來的,姚姒上一世也吃過定勝樓里的席面,其中有味香絲春卷做得很是好味道,如今再嘗了這道點心,想著上一世在京城的點點滴滴,真是恍如隔世。 用過了飯,各人都歇息去了,獨獨姚姒卻把譚娘子夫妻和陳大夫妻叫進了堂屋說話。 “不怪我心急,實在是擔(dān)心jiejie,不知道恒王如今回京城沒?”姚姒問得很是直接,左右這些都是她信得過的人,也就不遮遮掩掩了。 譚娘子便上前道:“自從收到了你的信,我見天兒便讓人打聽消息,有人說恒王在江南遇刺,也不知情況究竟是怎樣?還有人說恒王在江南造了許多殺孽,老天看不慣眼,這才叫他病了一遭,這,說什么的都有,咱們的人也不敢狠打聽,怕叫人看出些苗頭來。” 譚吉也上前勸她:“姑娘常說的一句話,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這幾年京里的局勢很是詭異,恒王畢竟是皇子,就算他真遭遇了什么不測,朝庭和宮里必定會有番大動作,姑娘才到京城,一路舟車勞頓的,還是先歇息一陣緩過些勁兒來,咱們這邊的人手一直在探聽消息,若一有大姑娘的消息,必定會第一時間來回稟姑娘的。” 姚姒想一想,也是這個理兒,遂不再問她們,她實在是累,也沒甚精力再說些什么,便叫人都散了。 ☆、第118章 瑣事(捉蟲) 姚姒歇了好幾日才緩過勁兒來,等丫頭們把行李收拾歸整好,焦嫂子便帶了人伢子來,姚姒看那伢婆穿著齊整,并不胡亂吹虛,帶來的人也干凈整齊,她心知焦嫂子是個穩(wěn)妥人,又看地下立著一溜兒婆子媳婦子,便挑了四個粗使婆子,兩個灶上的年輕媳婦子。 既然打算在京城長住,她這里一屋子的女眷,總歸不大方便,焦嫂子便求到她跟前來,說要回她身邊服侍。 姚姒自然是愿意的,看焦嫂子一幅干練的樣子,想是這兩年歷練出來了,索性點了她做內(nèi)宅的管事媳婦,又提了長安做外院的管事,蘭嬤嬤管著屋子里的丫頭婆子,這樣安排下來,看著才像是居家過日子的模樣。 她給趙斾寫了信報平安,又把在路上替他做的幾件秋衣兩雙鞋一并包好,叫了先前護她上京來的那幾個護衛(wèi)送回彰州去。 譚娘子眼瞅著姚姒得閑下來,便帶了茂德行的賬冊來,等兩個并肩在屋里坐下后,譚娘子就把手上的藍色包袱皮打開,恭恭敬敬的把里頭的賬冊往姚姒跟前遞,“本來姑娘一落腳就該把這些東西給姑娘的,是相公說姑娘初來京城來,必定要忙活好一陣,是以才拖到這時候來?!?/br> 姚姒接了賬冊,卻擱在了桌上并不打開來看,譚吉夫妻她是不疑心的,便笑道:“你們夫妻我是信得過的,不年不節(jié)的,這賬我也不看,你一會還是拿回去?!彼χ牧伺淖T娘子的手,臉上很是誠摯,“這幾年辛苦你們了!京城人生地不熟,又是天子腳下,我也知道能在京城站穩(wěn)腳跟是多么的不容易,我心里都明白師傅這是在避嫌,但我這兒確實是沒這個必要,師傅回去且跟譚先生說一聲,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人雖然上京城了,卻不瞞著師傅,姜家的事情是頭等的大事,往后茂德行還是麻煩你們夫妻打理。” 譚娘子見她說出這樣一番誠意十足的話來,很是感動,拉了姚姒的手,目眶微濕,“我們夫妻也不知是哪一世修來的福份,先前得著了太太的大恩,又得遇姑娘這樣的看待?!?/br> 聽譚娘子提到姜氏,姚姒臉上一黯,滿是晦澀?!拔夷锶羰沁€活著,也必定拿你們夫妻當(dāng)自己人待,若是能為姜家翻案而洗去污名,只怕這才是我娘的心愿,往后我還少不得要你們夫妻的幫忙,索性我把話說開了,你們不必這樣試探,我還是那句話,有錢大家一起賺才好。” 譚娘子的心這才落到實處,她就怕姑娘一年年的長大,自古人心會變,這些日子她著實是擔(dān)著心的,如今看來,姑娘初心不改,依然是這樣的磊落光明。 譚娘子先前便知曉她們夫妻上京城來,并非僅僅是為著生意,這幾年下來,她們手頭上也經(jīng)營了一些人脈出來,此刻有心提點她,便把這里頭的事情一一詳說給她聽,“……茂德行開業(yè)至今,便是洋貨鋪子賺了些銀錢,再是姑娘提點相公做的藥材和硫磺的生意,又積累了些銀錢。姑娘也知道,朝庭明令不許官員與民掙利行商賈之事,但京都居大不易,這幾年下來,相公有意的結(jié)交了些在京城旅居的低階官員,那些人因是外鄉(xiāng)人,官階雖不高但手頭卻又有那么點子實權(quán),相公便用了我的名義,由著我出面與這些官太太們周旋,如今我與她們都有些生意上的往來,姑娘放心,不是那等見不得光的放印子錢之類的,如今茂德行一年倒也有個兩三萬兩銀子的進賬,其實銀錢倒是次要的,相公知道姑娘的心愿,待姑娘休歇一陣,便由我?guī)Я斯媚锶ソY(jié)識這些個官太太,不管如何,但凡與姑娘要做的事情有關(guān)的,我們夫妻一定盡力而為?!?/br> 譚娘子的話句句都說到了她的心坎上去了,她不禁深深感嘆,人和人之間的緣分真的很奇妙,有時候一個善念種下的因,就能得善果,“叫我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你們的好我都記在了心里。”她朝她深深一福,“勞煩你們夫妻了!” 譚娘子避過了身去,并未受她的謝禮,她扶她坐在自己身邊,笑盈盈的道:“這本就是我們夫妻該替姑娘做的,便是不為姑娘,也為著太太的大恩?!?/br> 姚姒便給她續(xù)了杯茶,譚娘子見自己提到姜氏時,她眼眶紅紅的,曉得自己無意間又勾起了她的心事,有心不讓她往那頭想,便拿了那些官員家里的八卦來說給她聽,兩人在屋里說了一下午的話,姚姒承她的情,知道這是譚娘子借著八卦各家的事,有心讓她先做到心中有數(shù),等到結(jié)交這些人時,也好拿捏分寸。 兩人又說了會子話,譚娘子便要離去,她送了她出門,“我初來京城,要忙的瑣碎之事還多著,結(jié)交這些官太太一事,師傅便緩些個來罷?!?/br> 譚娘子心里明白她這是憂心著姚娡一事,估計這些時候也沒那個心去結(jié)交應(yīng)酬那些個官太太們,她腳下微停,朝她點了點頭,便辭了她出去。 茂德行的事情沒讓她cao心,寶昌號這邊她卻不能丟手不管,待各人都安定下來,她叫上了所有人聚到了專門設(shè)立的議事廳議事。 各人心里都有譜,寶昌號手上現(xiàn)在除了巧針坊一半的股外,手上都是現(xiàn)銀,也就等于是一切要從頭來過,眾人何嘗不知道在京城立腳并不容易,因此各個都非常謹(jǐn)慎。 周留率先出言,他朝姚姒拱手一揖,道:“姑娘,我就先說了,巧針坊的鄭老大同意增資,可是卻提出來讓咱們再添二十萬兩銀子進去,而他那邊則是以織機和繡娘折成同等的銀子,鄭老大把話說得很是明白,這二十萬兩銀子他確實拿不出來,但他手上有能工巧將,花了幾年的時間研制出了一批新型的織機,小的親眼去看過,那新式織機較于現(xiàn)在的織機確實改良了不少,單是一天織出來的綢緞就比舊式織機多了三成?!?/br> 他的話一出,頓時叫屋里的人都抽了一口冷氣,既是為著鄭老大開口就要二十萬兩銀子,也是為著那新式織機,若是周留的話屬實,這巧針坊倒也有這個底氣放出話說不出銀子只以實物折成,八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陷入了沉思。 姚姒卻只是笑了笑,對于周留他們的表現(xiàn)也很是理解,若非是這個原因,前世鄭老大憑什么穩(wěn)坐南北直隸最大的布莊和繡坊,生生把錦繡坊擠掉而搶了內(nèi)庫的生意。 “你們幾個的意思呢?”她朝楊大盛張子鳴等人看去,畢竟二十萬兩算是將寶昌號七成的現(xiàn)銀都投了進去,她還是想聽聽他們的意思。 楊大盛便撫了胡須拱手回她:“小的幾年前和周留與那鄭老大打過交道,此人能屈能伸,落難時不顯頹喪,倒是個人物,小的覺得這銀子得增,但怎么個添法,小的幾個還要仔細(xì)商議看看?!?/br> 楊大盛的話很是客觀,姚姒望了一眼余下的幾人,眼中也多是贊同之色,便看向貞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