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麓川瞅她片刻，伸手將她手指攥住。林閱掙了兩下，放棄了，也不看他，偏過頭去。

    陳麓川沉聲說：“對不起。”

    林閱沒出聲。

    其實陳麓川的做法，倒也無可指摘。無論趙清雅這人本身怎么樣，一個姑娘鼓起勇氣大庭廣眾之下告白，喜不喜歡都得給個面子，何況是同事，抬頭不見低頭見。陳麓川雖未明確拒絕，那態(tài)度也跟拒絕差不多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然而道理是這么個道理，卻架不住心中意難平。

    陳麓川看林閱不說話，只得另辟蹊徑，“要不，你也揍我一拳吧？照臉揍，別留情?！?/br>
    林閱這才笑了一聲，片刻，“我挺同情你的，拒絕了要被人揍，不拒絕也得被人揍?！?/br>
    陳麓川苦笑，“別挖苦我了，這回純屬背黑鍋，趙清雅壓根不是要跟我表白。”

    林閱一愣。

    陳麓川身體往后靠，微嘆了口氣，“一出門，她就向我道歉，說那會喝高了，唱歌唱到動情，純屬一時沖動。結果還是膽量不足，隨便拉了我當墊背，話都是對那個人說的。”

    “對誰？”

    陳麓川看她，“你比我早進公司，沒聽過類似的流言？”

    當然是聽過的，然而公司里捕風捉影之事從不少見，也沒誰把這些當真。

    “她平時對你不是挺殷勤嗎？”

    陳麓川笑一聲，轉頭看她，“你在吃醋？”

    林閱抬眼，難得抬高了聲音，“我吃不得么？”

    陳麓川手上多用了幾分力道，“當然，我求之不得。然而平?？茨?，總一副無所謂的模樣?！?/br>
    林閱心里一軟，“我有嗎？”

    陳麓川瞅她，笑而不答。

    “我當然不喜歡趙清雅在你跟前殷勤賣弄，可是你腦袋上又沒蓋章，總不能只許我一個人跟你接觸……”

    陳麓川打斷她，“誰說不能，公開不就好了?！?/br>
    林閱一愣，抬頭看他，“你愿意公開？”

    陳麓川也跟著一愣，反問：“我為什么不愿意？我一直以為你不愿意，上回你不是說不自在。”

    林閱張了張口，細想，自己似乎是提過這么一嘴。

    陳麓川嘆了聲氣，“看來我們得好好聊聊?！?/br>
    下了車，林閱先在樓下藥店里買了酒精和藥膏。陳麓川倒說是不礙事兒，王培源那一拳揍得也不算重。

    林閱忍不住問他：“你還手了嗎？”

    陳麓川搖頭，“為這一點小事，太難看了。”

    到了家里，林閱先將陳麓川按在沙發(fā)上，拿棉簽蘸著酒精，仔仔細細消了毒，又抹了點活血化瘀的藥。

    陳麓川也沒拒絕，微瞇著眼。只覺她動作輕柔，手指偶爾擦上臉頰，似是羽毛拂過。

    擦完藥，林閱又給他倒了杯水，“酒醒了么？”

    “我沒喝多少。”

    林閱在沙發(fā)上坐下，一時沒開口。她這會兒已不如先前那般難受膈應，委屈倒仍有幾分，可仔細一想，卻又頗覺矯情。

    陳麓川看她：“你坐那么遠干什么，過來?！?/br>
    林閱只得起身，往他跟前挪了挪。

    陳麓川索性自己站起來，在她身旁坐下，二話不說，先將她腰箍住，“還生氣嗎？”

    “我沒生氣?！?/br>
    陳麓川看她一眼，“那時候，你聽了多少？”

    他不提倒罷，一提林閱便覺心中怒火橫沖直撞，“沒聽多少，就什么清晨陽光，豆?jié){牛奶，午夜電話……”

    陳麓川猛一下笑出聲，“說了不是對我說的。”

    “我那時候又不知道?！?/br>
    陳麓認真看她，半晌，笑說：“……你還真挺能吃醋?！?/br>
    林閱又氣又笑，“你有毛病。”

    “我有沒有毛病，難道不是你最清楚？”

    林閱臉發(fā)熱，“……你能不能正經(jīng)點。”

    陳麓川笑，“我哪句話不正經(jīng)了？”

    林閱別過頭去，不想理他。

    陳麓川接著解釋：“設身處地，我覺得還是得給她一個臺階下……”

    林閱悶聲說：“你沒做錯。”

    陳麓川搖了搖頭，“我要沒做錯，你也不至于生氣了?！?/br>
    林閱卻想，她多半還是在氣自己。也不怎的，所有的氣性，在陳麓川跟前全都施展不出來?？傆X得惴惴難安，怕哪一句話逾距了，就會惹得他不高興。

    反倒是以往沒跟他在一起更灑脫一些，大約那時候破罐破摔，反正光腳不怕穿鞋的。

    陳麓川摟在她腰間的手臂微微卸了幾分力道，“你問了我覺得你怎么樣，你也說說看，你是怎么看我的吧？”

    林閱一怔，“……挺好的?！?/br>
    “具體點?！?/br>
    林閱抬眼，看了看他俊朗的側臉，低聲說：“……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大約是從小就認識，所以跟你在一塊兒很輕松?！?/br>
    陳麓川笑了笑，挑眉，“是么，那你從小到大都躲著我？”

    林閱心虛，“……我沒躲你?！?/br>
    “我記得高中有一次，你從辦公室回來，抱了一摞作業(yè)。我當時在你后面，喊了你一聲，想順便幫你一把，結果你飛快跑了?！?/br>
    林閱趕緊辯解：“……我，我當時沒聽見，那時候要上課了，所以就趕著回教室……”說著，不自覺停下來，轉頭看向陳麓川，“……這種小事你都還記得？”

    “……當然記得?！标惵创抗庖粩浚?，“倒是你，既然不是故意躲我，這種細節(jié)你還記得清楚？”

    林閱無話可說了。

    一時靜了下來，兩人心思似都有所盤算。

    最后，陳麓川側了側身，伸手按住她背，往自己懷里一按，“我保證，今天這事，以后再不會發(fā)生了?！?/br>
    林閱點頭，悶聲說：“其實……真的沒什么，正好說明你很受歡迎?！?/br>
    陳麓川笑，“你倒是豁達?！?/br>
    “不是豁達，是實話實說。你這樣的條件，要沒半個小姑娘覬覦，反倒奇怪了?！?/br>
    “我覺得你是消極抵抗。”

    “哪有。”

    陳麓川笑說，“既然知道有人覬覦，你一點措施也不打算采取，還不消極？”

    “那好，”林閱想了想，從他懷里掙開，伸手去掏他的口袋，“手機呢？”

    陳麓川拿出來，“干什么？”

    林閱接過手機，滑動屏幕，“密碼？”

    “0924?！?/br>
    林閱一怔，“我生日？”

    陳麓川挑了挑眉，“你說呢？”

    林閱頓覺心里松快起來，垂下頭，勾了勾唇。她將陳麓川手機解鎖，打開前置攝像頭，“看鏡頭?！?/br>
    拍完合照，她打開陳麓川的微信，“我現(xiàn)在要發(fā)群里了，你有三秒鐘時間阻止我。一、二、三……”

    陳麓川笑看著她。

    “別后悔哦？”

    “你倒是發(fā)啊?！?/br>
    “……你別激我?！?/br>
    “你別虛張聲勢?！?/br>
    話既然說到這份上，林閱只得欣然照做。她挑方出才這張照片，往群里一貼，又附上一句話，而后將手機屏幕展示給陳麓川，幾分挑釁：“發(fā)了，要不檢查一下？”

    陳麓川什么也沒說，將手機一奪，往旁一扔，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又箍住她的腰，順勢往沙發(fā)上一壓。

    林閱只覺天旋地轉，還沒來得及出聲，綿密強勢的吻已落了下來。

    這吻比平日似乎更具意味，林閱初時只是被動承受，最后忍不住伸手，環(huán)住陳麓川的背，主動追逐。一個瞬間，林閱雙眼微張，目光帶幾分陷于情.熱的茫然，突然伸出舌尖，舔了舔他受傷的唇角。

    陳麓川頓覺嗓子眼里發(fā)干，不由分說，一路攻陷而下……

    兩人的手機因為那條消息，炸出了上百條的回復，一刻不停地嗡嗡振動。

    然而誰也沒空去管。

    沙發(fā)空間狹窄，卻讓彼此抵靠更近。都懷了十二分的狠勁，兇猛、投入，卻又不失溫柔……

    窗外日頭漸漸西斜，橙紅的夕照淌進來，似是透明，帶一點蜜似的甜味兒。

    臨到暮色漸起，兩人才平息下來。

    林閱翻了個身，撈起不知何時落在地上的陳麓川的手機，翻出微信群，跳到最上方，一條條往下看。

    “大家說了什么？”

    林閱看著回復，樂不可支，“你猜？”

    “無非就是祝福，還能有什么?！?/br>
    “大家要你發(fā)紅包。”

    陳麓川挑眉，“所以你才故意拿我手機發(f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