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沈榮華想了想,說:“宋嫂子,不是我不信你的話,非要找劉婆子問。祖父生前總教我不要信怪力亂神之說,凡事都要眼見為實,耳聞為虛。你說是祖父在那邊不安心,我半信半疑,府里上下都很好,賢妃娘娘和皇子公主們也好,他怎么就不安心了?你們都是府里的老人了,你們都說說,遇到這種事該怎么辦?!?/br> 宋嫂子見沈榮華對她的話雖不全信,語氣卻也誠懇客氣,心里很舒坦。聽沈榮華問遇到這種事怎么辦,她趕緊從人群里拉出幾個老婆子,讓她們說,還一直給她們使眼色。她說是老太爺不安心,這幾個婆子可千萬不能說出不一樣的來。 “姑娘,老奴倒有個辦法?!币粋€看上去六七十歲的老婆子站出來行禮。 “什么辦法?你快說。”沈榮華趕緊催促那老婆子,擰緊的眉頭也舒緩了。 宋嫂子扶住那老婆子,使勁眨了幾下眼,說:“二姑娘,這是劉婆子的干jiejie許婆子,劉婆子有什么事都跟她說。你有什么辦法,快說,主子少不了賞你。” 許婆子聽說有賞可拿,很高興,趕緊說:“是不是老太爺不安心,姑娘可求個指教。這指教要是求來了,不管多么難都要照辦,要不一家子有災(zāi)?!?/br> “怎么求指教?” “二姑娘,奴婢聽明白,奴婢家里的老人也這么說,不過一時忘了?!彼紊┳影言S婆子推到一旁,又湊到沈榮華身邊,說:“姑娘把要求的事說明了,就找件事賭一把。說白了,就是跟老天要個暗示,就知道是不是老太爺不安心了?!?/br> “知道了,我現(xiàn)在就求指教,你們……” 沒等沈榮華把話說完,宋嫂子帶頭,這群下人就全跪下了,地上黑壓壓地跪了一片。沈榮華點了點頭,給初霜使了眼色,邁開大步朝祠堂走去。在距離祠堂一丈遠的地方,她和初霜也跪下了,沖祠堂里面三叩九拜。 “祖父,若您真在九泉之下不安心,您就給孫女一個指教?!鄙驑s華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到祠堂敞開的大門上,又回頭看了看跪在她身后的眾仆婦,說:“祖父,若真是您回來了,您就把祠堂的大門關(guān)上,這就是孫女所求的指教?!?/br> 沈榮華話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祠堂的大門,屏住呼吸等待驗證指教的結(jié)果。沈榮華說完,又沖祠堂的大門拜了三拜,就在她磕完最后一個頭的時候,祠堂大敞大開的大門就“咣啷”一聲緊緊得關(guān)上了。不知是誰一聲尖叫,嚇得眾仆婦都慌亂嚎叫起來,有的甚至連滾帶爬就要跑,把周圍的人也帶倒了一片。 “別慌別吵,二姑娘在呢,別驚了主子?!彼紊┳与m然很害怕,但見她自己說的話得到驗證,她膽兒大了些,趕緊爬起來斥責(zé)那些慌亂的下人。 “宋嫂子,這、這是祖父給的指教嗎?”沈榮華緊緊抓住宋嫂子,雙手一直在哆嗦,顯得很害怕,又用手帕捂住臉痛哭起來。 “是,祠堂里沒人,姑娘這么一說,這敞開的大門突然關(guān)上,就、就是老太爺給的指教。二姑娘先別哭,還是先想想怎么讓老太爺在那邊安心?!?/br> 沈榮華重重點頭,擦干眼淚,又拜了拜,才說:“祖父,不管您因為什么事不安心,有什么遺愿,您都告訴孫女,給孫女托夢也行。孫女定竭盡所能,哪怕再動刀劍砍上十個八個,也不會讓您辛勞了一世,到那邊還不能瞑目安息?!?/br> “快,快跪下,都跟老太爺保證我們永遠忠心主子?!彼紊┳記_人群揮了揮手,又帶頭以最虔誠的姿勢爬在地叩拜,眾人也趕緊跟著跪拜保證。 “都起來吧!祖父不安心也不是因為你們?!鄙驑s華長吁一口氣,又說:“我要到祠堂陪祖父,祖父一日不安息,我就一日水米不進。宋嫂子,剛才的事你也看明白了,你趕緊讓人知會江嬤嬤,再找人往府里送信,把你看到的都說出去?!?/br> “是,二姑娘?!彼紊┳营q豫片刻,又說:“姑娘還是別去祠堂了,等府里……” “不,我必須到祠堂陪祖父,祖父在那邊不安心,我也有罪?!鄙驑s華看了初霜一眼,沒等宋嫂子再說什么,就大步向祠堂走去。 “別愣著了,快去傳話。”初霜沖宋嫂子擺了擺手,就快步跟上了沈榮華。 沈榮華推開祠堂大門的那一刻,眾人又驚叫慌亂起來??吹缴驑s華和初霜走了進去,大門并沒有關(guān)上,沈榮華主仆也沒突然發(fā)生意外,眾人才平靜下來。宋嫂子讓眾仆婦各自回去當(dāng)差干活,眾人不敢不聽。她們哪兒有心情干活,跟沒看到的人繪聲繪色講述,看到的人也想到議論評說,一時間,這件事成了籬園唯一的話題。很快,這事兒就傳到了莊子上,又以最快的速度往府里傳播。 “姑娘,你看這件事……”初霜跟著沈榮華進了祠堂,欲言又止。 祠堂里比昨天更紛雜零亂了,香燭供果紙錢擺件等等弄得到處都是,地上和供桌上都亂七八糟一片,好像被掃蕩過一樣,想收拾都一時找不到頭緒。 “你害怕嗎?”沈榮華笑問初霜,眼神別有意味。 “奴婢不怕?!?/br> “不怕就好?!鄙驑s華跪在地上,沖沈閣老和沈家虛祖的靈位三叩九拜。不管她有多虔誠,她也不相信剛才的指教是沈閣老給的,她的舉動和言辭不過是糊弄那些下人,讓她們使勁添油加醋往外傳。祠堂的大門突然關(guān)上,沈榮華也不害怕,既然那一只這么賣力地配合表演,她絕不吝嗇給那一只一個更大的舞臺。 初霜緊皺眉頭四下看了看,問:“姑娘,我們要怎么做?” “我們現(xiàn)在什么都不做,你讓人去叫江嬤嬤,讓她叫幾個婆子來收拾,再讓人給周嬤嬤傳話,供果點心都換新的。”沈榮華跪著向前幾步,擺正靈位,長嘆一聲,說:“你去傳話吧!我想一個人靜靜地陪祖父說說話。” “是,姑娘?!背跛q豫了一下,就出去了。 沈榮華看著沈閣老的靈位,前世的記憶、今生的遭遇涌進她的腦海,她忍不住淚流滿面。她要跟沈閣老訴說她所遭受的不公,但她的嘴和心是兩條線。她用心說給沈閣老聽,用嘴說給那一只聽,這樣的口不對心很有難度。 初霜帶著江嬤嬤、佟嬤嬤、周嬤嬤和雁鳴還有兩個小丫頭進來,看到沈榮華正靠在供桌一旁哭訴,她們也抽泣哽咽起來。周嬤嬤反應(yīng)最為激烈,她上前抱住沈榮華,一口一個老太爺,邊哭邊數(shù)落沈榮華這段時間受的罪。 天已過午,沈榮華信守承諾,從早起到現(xiàn)在水米未盡。聽下人傳報說沈慷帶著大夫快馬趕來,先去前院看沈惟了。四太太吳氏和六姑娘沈臻萃也來了,她們乘坐馬車要慢一些,落到了后面,由沈家長房的大公子沈謙昊一路護送。 江嬤嬤帶人將祠堂打掃干凈之后,就留在祠堂內(nèi)陪著沈榮華。茗芷苑除了留了兩個小丫頭看院子,其他人都來祠堂了。沈榮華和初霜從早起到現(xiàn)在都沒吃沒喝,其他人都吃過早飯了。但現(xiàn)在已過未時,主子連早飯都沒吃,她們就別想吃午飯了。眾人佩服沈榮華的誠心堅定,感慨她的遭遇,都唏噓不已。 聽說沈慷來了,沈榮華就以向沈閣老贖罪為由等在祠堂,讓江嬤嬤去迎接并說明原由。聽說沈家的掌家人來了,跪在祠堂內(nèi)外的下人一下子就增加了一半。 初霜靠近沈榮華,低聲說:“姑娘,奴婢怕大老爺不信老太爺顯靈。” 沈榮華會意,暗暗一笑,高聲說:“大伯父自幼得祖父教誨,最是不信怪力亂神之說。祖父最了解大伯父,定會暗示大伯父,給大伯父一個指教。” “老太爺要是能顯靈,讓大老爺一見最好,也了卻姑娘的思親之情?!背跛o咬嘴唇,用手帕半遮臉面沖沈榮華眨了眨眼,拋出一個惡作劇的笑容。 周嬤嬤瞪了初霜一眼,斥責(zé)道:“不許胡說,現(xiàn)在可是青天白日?!?/br> 沈榮華本想狠狠將那只一軍,聽周嬤嬤一說,她吐舌一笑,沒再說什么。她相信那只最善解人意,不用她說明白,那只就會做得讓她十分滿意。 “父親、父親——兒子無能、兒子不孝,嗚嗚……”沈慷掩面痛哭,跌跌撞撞朝祠堂奔來,后面跟著他的嫡次子沈謙昱,大喊祖父,哭得比他爹聲音還大。 沈慷父子身后還跟著十幾個下人,雖然他們平時沒少跑腿,可今天遠不如沈慷父子跑得快。這也沒什么不對,畢竟親爹、親祖父跟主子是有很大區(qū)別的。 沈家最高級別的主子來了,奴仆們開眼,跪著的黑壓壓的人群自動分出一條路,供沈慷父子通過。沈謙昱扶著沈慷穿過祠堂的大門,哭哭啼啼往祠堂正門跑來。就在他們邁進正門門檻的一霎那,祠堂內(nèi)突然刮起一陣風(fēng),吹滅了供燭,吹飛了紙錢。祠堂發(fā)生異事本來就令人恐怖,這時候起風(fēng),燭火又滅了,屋里陰沉昏暗,更令人不寒而栗。膽小的早已縮成一團,連聲驚叫,都嚇得哭出來了。 沈慷父子剛一進門,感覺到祠堂內(nèi)刮風(fēng),都害怕了,又被恐怖氣氛感染,腿一軟,就栽倒在地。沈謙昱本在沈慷后面,栽倒時身不由己,正好壓在沈慷身上。 “祖父——是、是祖父,父親,我看見祖父了,在、在、在房頂上?!鄙蛑t昱滿臉驚恐看著房頂,早已忘記他的父親還被他壓在身下。 眾人看向屋頂,沒看到沈閣老,只看到一件衣服正飄飄落下,正是沈閣老生前穿的一件長袍。長袍沒有準(zhǔn)確的落地方向,正在空中飄飛,帶來的寒氣比隆冬更森冷幾分。眾人都怕長袍落在自己身上,趕緊爬起來往外跑,人群一亂,誰也顧不上主子了。能在祠堂里面跪著的都是有些臉面的下人,人數(shù)并不多,可祠堂空間不大。沈謙昱沒起來,被踩得渾身是腳印,沈慷無疑都成人rou墊子了。 沈謙昱被踩得鼻青臉腫,被下人扶起來的時候還瞪著眼睛喘氣,可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了。沈慷被跌倒的下人摞在最下面,等隨從把他從人堆里找出來的時候,他已昏過去了。這下可好,沈慷父子給沈惟帶來的大夫可以充分發(fā)揮作用了。 沈慷父子被抬走了,管事不敢在祠堂里訓(xùn)斥仆從,只狠狠瞪著眼睛,跺著腳出去了。眾仆從趕緊跟了出去,祠堂里只剩了沈榮華主仆幾人,又恢復(fù)了安靜。 “姑、姑娘,那件袍子還在動?!丙Z語緊緊靠著周嬤嬤,說話的聲音直發(fā)顫。 袍子落到祠堂一角,堆到地上,好像被風(fēng)吹一樣,一直在抖動。在昏黃的祠堂內(nèi),遠遠看去,袍子上似乎有紅色滾動,就象鮮血在流淌。 “初霜,看看哪個管事在附近,讓他進來?!?/br> “是,姑娘。”初霜出去了一盞茶的功夫,就帶進來一個姓杜的管事。這個姓杜的管事管著回事處和禮品處,是大太太杜氏的陪房,今天才跟沈慷父子過來。 “二姑娘招呼小人有什么事?”杜管事顯得很傲慢。 沈榮華并不在乎他的態(tài)度,指了指袍子,說:“杜管事,過去將那件袍子揀起來。那件袍子是祖父生前的心愛之物,大伯不能親自揀,你替他盡盡孝心?!?/br> “你……”杜管事看到那件袍子就發(fā)抖,不愿意去揀,恨沈榮華給他的差事。 “什么你呀我呀的?有這么對主子說話的嗎?”周嬤嬤站起來,冷冷瞪了杜管事一眼,說:“寧遠伯府也是兩朝旺族,能隨主子姓的奴才都是有臉面的。我家姑娘雖不是大房的主子,卻也不能讓你一個奴才指斥,沒的丟了大太太的臉?!?/br> “你、你……”杜管事抬手指著周嬤嬤,卻無話可說了。 “去揀?!鄙驑s華瞇起眼睛看著杜管事,“別再讓我說第二遍?!?/br> 杜管事見沈榮華目光冷厲,知道自己若不去揀袍子,肯定會有更麻煩的事等著他。他極其無奈,猶猶豫豫走向袍子,拿起來時看到袍子上有血,又有東西掉落,發(fā)出脆響,嚇得他一下子跳起來,趕緊扔掉了袍子。初霜快步走上前,繞過杜管事,一把抓起袍子搭到他肩膀上,又揀起掉落的東西。 “姑娘,是一塊玉石印章。”初霜把一個兩寸見方的玉石印章呈給沈榮華看。 沈榮華接過印章,看了看,喃喃道:“修竹老人,這是誰?杜管事認識嗎?” “不、不認識。”杜管事不象剛才那么害怕了,他看到袍子也有幾處印有修竹老人的字樣,那看上去象鮮血一樣的東西原來是印油,當(dāng)下心中警醒,“二姑娘,袍子上也有修竹老人的字樣,小人覺得此事應(yīng)該告知大老爺?!?/br> “好,那你去稟報大伯吧!” 打發(fā)走杜管事,沈榮華又讓周嬤嬤帶鸝語去給沈慷父子問安,讓佟嬤嬤去看看沈惟。還有兩個小丫頭,天色不早,沈榮華也讓她們回房了。祠堂里只剩了沈榮華和初霜及雁鳴,沈榮華讓初霜和雁鳴守在門口,初霜輕笑,雁鳴則一臉茫然。 “出來吧!那只——鬼。”沈榮華沖屋頂?shù)吐暫暗馈?/br> “你是鬼、你是鬼、你是鬼,你們?nèi)叶际枪?,你們?nèi)叶际撬拦??!蹦侵晃闯霈F(xiàn),只有屋頂上傳來呼呼風(fēng)聲,伴著風(fēng)響,碎碎的嘮叨聲經(jīng)久不絕。 ------題外話------ 現(xiàn)在不等到中午一點左右更新了,因為是存稿,時間提前了,求表揚。 沒存稿了,就不敢保證早更新了。 ☆、第六十一章 禁煙 二月伊始,春寒漸減,天地間一片澄明,飄蕩的風(fēng)也和煦了幾分。 自那日沈榮華要了指教,確定是沈閣老在那邊不安心,沈慷又被踩得鼻青臉腫,籬園這幾天安靜了。入夜后,祠堂里還有響動,也不象那兩天這么激烈了。 府里來的主子和籬園的下人對祠堂也不那么恐懼了,可還沒有人敢靠近,因為“老太爺”惦記兒孫,還沒走。指教也給了,“老太爺”因什么事不安心也暗示了,只是事兒還沒平復(fù),依舊不能讓“老太爺”放心地走?!袄咸珷敗卑凳镜氖聝阂肫綇?fù)必須沈家現(xiàn)任的當(dāng)家人出面,可沈家的當(dāng)家人已經(jīng)臥倒幾天了。 那日,沈慷父子一進祠堂的門,祠堂突然起風(fēng),沈慷就被沈謙昱撞倒,又被壓住了。隨后,也不知道有多少只腳踩蹋了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踐蹋了他??傊?,沈慷傷得不輕,這次的跟斗栽大了,看來“老太爺”是真的生氣了。 沈謙昱剛滿十六歲,正是筋骨最后發(fā)育的階段,又有沈慷墊底,他只受了些皮外傷,還不算重,也好恢復(fù)。沈慷的情況可就差強人意了,他的鼻骨斷了、手筋擰了、腳腕崴了、肋條骨還折了兩根,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破皮紅腫的部位比比皆是。直到昨天,沈慷好不容易才醒過來,看到自己成了這樣,又氣昏了。 沈榮華這幾天天天守在祠堂,親自灑掃收拾,更換供品香燭,抄經(jīng)念經(jīng),哭訴禱告安撫,夜深了才回房睡上幾個時辰。她本想信守承諾,沈閣老一日不安心,她就一日不吃不喝。周嬤嬤擔(dān)心她身體承受不了,反而更添煩亂,就和江嬤嬤及佟嬤嬤帶下人苦求,沈榮華才把不吃不喝改成只進清茶果品,不沾油腥。 “姑娘,明天是二月二龍頭節(jié),咱們還過節(jié)嗎?”周嬤嬤小心翼翼詢問,這幾天,籬園出了這么多事,周嬤嬤不知底細,只怕一行一言不慎會牽連沈榮華。 “過,當(dāng)然要過,以前怎么過,今年照例就行?!鄙驑s華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對付,略去前世七年的記憶不說,她以前過龍頭節(jié)都是府里。今年這個龍頭節(jié)不但她不能回府,籬園一下子多了數(shù)名主子,怎么過還真要花些心思。 聽說籬園祠堂出了異事,沈惟又得了邪病,沈慷和沈謙昱先快馬趕來,又光榮負傷了。沈謙昊護衛(wèi)四太太吳氏和六姑娘沈臻萃也來了,同她們一起來的還有大姑娘沈臻靜和四姑娘沈榮瑤。沈家四位老爺,兩個栽在籬園,兩個去京城奔喪未歸,大太太杜氏回京探親也沒回來。府中不能無人主事,沈慷情況穩(wěn)定后,沈謙昊就回府了。到現(xiàn)在,算上沈榮華這常住之人,籬園共有八主子。 “回姑娘,四姑娘來了。”燕聲站在門口輕聲回話。 沈榮華擰起眉頭,冷聲問:“她過來有什么事?” “回姑娘,奴婢問了,四姑娘不說,只說要見姑娘。” 沈惟染了邪病,吳氏和沈臻萃是他的妻女,來籬園探望伺候理所當(dāng)然。沈臻靜和沈榮瑤也跟來了,為什么而來就不言而喻了。她們對外宣稱是代沈老太太來探望四叔,總比直說是來找沈榮華麻煩要好聽些。沈慷為女兒“著想”,怕沈臻靜太閑遭人非議,趕緊犧牲了自己,讓沈臻靜這幾天忙著連眼皮都抬不起來了。 這樣一來,沈榮瑤就成了閑人,太閑了,就要沒事找事。 “我去祠堂的時辰到了,不能耽擱,她有事,讓她到祠堂找我?!鄙驑s華冷哼一聲,又說:“四姑娘來籬園也有幾天,還沒到祠堂拜祭過先人,這要是傳出去肯定對四姑娘閨譽不利。鸝語,你同燕聲一起去給四姑娘回話?!?/br> 鸝語咧嘴一笑,說:“姑娘放心,奴婢肯定把話傳得很明白?!?/br> 沈榮華點點頭,思忖了一會兒,說:“明天是龍頭節(jié),本應(yīng)過得很熱鬧,可我們沈家現(xiàn)在正是多事之秋,又令先人不安,不如我們采用最穩(wěn)妥的方式過節(jié)。” “依姑娘之見什么方式最穩(wěn)妥?” “我記得前朝時有一個節(jié)叫禁煙節(jié),在清明節(jié)前一天,這一天家家戶戶不動煙火,只吃冷食?!鄙驑s華看了看眾人,又說:“當(dāng)年,太祖皇帝和圣賢皇太后帶兵同前朝軍隊交戰(zhàn),恰巧遇到禁煙節(jié),兩位圣人怕將士吃冷食影響身體,就取消了此節(jié)。我朝開國之后,朝廷并沒有明令禁止民間過禁煙節(jié),聽祖父說江東江南一帶的百姓仍把禁煙節(jié)當(dāng)重要的節(jié)日來過。禁煙節(jié)雖說提倡人們禁煙火、吃冷食,卻能給先人們燒紙錢,說白了這就是人們緬懷先人的一種方式,是至善至孝之舉。明天是龍頭節(jié),我們就用禁煙火、吃冷食的方式祭悼祖父和先祖,讓他們安心。” 周嬤嬤愣了一下,說:“恐怕不妥,大老爺、四老爺和二少爺一天要服兩次湯藥,禁了煙火,怎么給他們煎藥?老奴怕他們到時候責(zé)難姑娘。” “嬤嬤多慮了,藥可以提前煎出來,服用時用熱水燙一下就行。”初霜知道沈榮華自有打算,當(dāng)然全力支持,“老太爺此次顯靈,四老爺生了邪病,大老爺受了重傷,不人都在議論是不是老太爺對大老爺和四老爺不滿,才小懲大戒?!?/br> “這不是小事,姑娘應(yīng)該去稟報大老爺,得到他的首肯才行?!敝軏邒邍@了口氣,又說:“四太太最難纏,現(xiàn)在她又氣不順,別讓她生是非才好?!?/br> 沈榮華沖初霜眨了眨眼睛,冷笑幾聲,沒有再說什么,看似她考慮,其實她主意已定。在龍頭節(jié)禁煙火、吃冷食是告慰沈閣老的在天之靈、緬懷沈家先人不假,但也是祭悼前世被宵小惡毒之輩折磨慘死的沈榮華,與前世的自己永別。 前世,祖父一死,緊接著母親和弟弟也背著yin污的名聲去了,那時候,她感覺天塌地陷。她變得愚蠢、變得軟弱,命運被別人掌控,受盡了推磨。今生,她要翻盤,以沈閣老在天之靈不安一事為契機做一篇大好文章。 至少,她要讓人們知道籬園是她的領(lǐng)地,她在這個地方說一不二。不管是沈家的主子還是奴才,必須遵守她的規(guī)矩,必須按她的話去做。誰敢不聽,讓祠堂里的“老太爺”鬧騰起來,她就把誰揪出來去安撫“老太爺”。 聽話是一個慢慢形成的好習(xí)慣,凡事都有一個開端,她已經(jīng)瞅準(zhǔn)了給別人培養(yǎng)習(xí)慣的機會。萬事開頭難,既然決定要這么做,她就要迎難而上。 有些問題她解決不了、震懾不住也沒事,不是還有“老太爺”給她撐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