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jié)
沈榮華羞愧得無地自容,畢竟她也是沈家姑娘,不管是幾姑娘丟臉,別人也會拿她說事。她摔沈榮瑤和沈榮瑜是家庭內(nèi)部矛盾,她們在店鋪里鬧騰這一場也讓她顏面盡失。她深深自責,埋怨自己太沖動,才惹了這場麻煩。 “這是五百兩銀票,把她們連拿帶搶損失的貨品補上吧!”沈榮華拿出一張銀票交給帳房,心里就是千般不舍,也要為自己一時沖動付出代價。 “不用了,姑娘,掌事交待這三百兩銀子的損失就記得內(nèi)耗里?!睅し恳娚驑s華臉色不好,又趕緊說:“這件事沒人會怪到姑娘身上,姑娘就不必自責了?!?/br> “好吧!我去跟我娘說?!鄙驑s華收起銀票,想去找水姨娘說道這件事。今生的她可是不吃虧的性子,尤其是跟沈家人,她要想辦法找補回來才是。 “掌事在嗎?染楓閣東街店出貨,需要的東西都列在單子上了,要是有新鮮貨品,也給我添補一些?!币粋€嗓音偏粗的女音傳在鋪子傳來,引來一片問候聲。 沈榮華聽著這聲音耳熟,回頭一看,卻是碰到了熟人。來出貨的女子就是林氏安插在水姨娘身邊的眼線秋紅,現(xiàn)任染楓閣東街店的掌柜。前世,秋紅幫過她不少忙,她跟秋紅接觸,從沒聽秋紅提起過林氏,倒一直把水姨娘掛在嘴邊。 有時候想想,也覺得她那娘挺可笑的,做了不少沒譜的事兒。 秋紅本身是個繡娘,林氏可能對她有恩,又許諾了她好處,就把她放到了水姨娘身邊。水姨娘是何等精明的人,跟秋紅周旋幾次,就能把秋紅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是給林氏做眼線還是在鋪子里當掌柜?秋紅怎么選,那還用問嗎? 李掌柜接過出貨單看了看,叫來幾個伙計交待一番,讓伙計們?nèi)コ鲐?,又對秋紅說:“掌事在樓上,燕家來人了,還有貴客在,你要有急事就讓人去喊她?!?/br> “不用,也沒什么急事?!鼻锛t認出沈榮華,先是吃驚,后是不好意思,只能裝做不認識。她現(xiàn)在做掌柜很滋潤,林氏出事她也知道,就怕沈榮華找她算帳。 沈榮華笑了笑,也沒理會秋紅,就去了鋪子外面??吹剿裉鞛獒槍α址蛉说热硕ㄏ碌囊?guī)矩依舊立在門口,紅紙黑字,異常顯眼,她心里很別扭。 “李掌柜,把這張紅紙撕掉吧!” “姑娘,掌事說這規(guī)矩定得好,讓一直擺在門口,紙舊了就換新的。不只這鋪子要定這個規(guī)矩,以后所有鋪子都通用這個規(guī)矩,要不,掌事不累壞才怪。” 沈榮華沒再說什么,心里感激水姨娘為她立威,也感慨水姨娘生性通達。親娘就這么沒了,水姨娘可以添補她心里空缺,但她總歸感到遺憾。 蛇青出來,說:“姑娘,山竹讓人送來消息,問姑娘什么時候回蘆園?!?/br> “我還沒玩夠呢,再住幾天,清明之前趕回去?!鄙驑s華想了想,說:“你讓人告訴山竹把望梅軒打掃出來,按祠堂的樣子布置,不懂的去問周嬤嬤。” “是,姑娘?!鄙咔喾愿廊巳飨ⅰ?/br> 聽到鋪子里傳來說笑道別聲,沈榮華知道唐璥要走,趕緊躲到通往后院的門房里。初次見唐璥,沈榮華只是覺得他生得俊美,但對他還真說不上有好感。她覺得唐璥很精明,卻時刻都充滿算計,讓人不敢隨意接近,更不敢輕易信任。 感覺到身后有溫熱的氣息傳來,她猛然轉身,看到白瀧瑪跟她只保持了一尺的距離,嚇了她一跳。沒容她喊叫,白瀧瑪就把她拖到內(nèi)院,搶走了唐璥送給她的那塊玉佩。看到白瀧瑪拿著那塊玉佩,臉色陰沉得嚇人,她也不敢多說話了。 “開個價?!卑诪{瑪要買下這塊玉佩。 沈榮華想了想,說:“你要是喜歡這塊玉佩,我可以分文不取就送給你,反正也是別人送給我的。但我害怕你用這塊玉佩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到時候害了唐璥不說,還會搭上我,說不定還會牽連燕家,這一系列的責任我擔不起?!?/br> 白瀧瑪輕哼一聲,說:“這樣的玉佩唐璥沒有十盒也有八盒,是專門用來取悅女人的。他把自己隨身帶的玉佩送給女人,說自己戴了幾年了,沾滿他身上的富貴之氣,讓女人感動不已。第二天,他就會用拿出一塊新玉佩戴在身上,再去誘惑別人,反正這種玉佩從番邦舶來,就是幾倍加價也值不了二百兩銀子?!?/br> “不是玉佩是否值錢的事,而是我很擔心,因為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恩怨。” “我和唐璥之間沒多深的恩怨,只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多次交易,彼此也熟識了。他這個人不講信譽,只重利益,伙同一個以前跟我算是兄弟的人擺了我一道,讓我損失慘重。后來的事你不也聽到了嗎?讓唐璥暗中支持之下,那個人侵吞了白氏商會。怕我反擊報復,又設下詭計引我上鉤,差點要了我的命?!?/br> “狄武赫?那個以前跟你算是兄弟的人是狄武赫?” “你已經(jīng)知道了,就沒必要多問了?!?/br> 沈榮華干笑幾聲,說:“我問是因為你沒說實話?!?/br> “我怎么沒說實話?” “嘿嘿嘿嘿,跟唐璥聯(lián)手設下圈套引你入局的人明明是金玲瓏,你硬說是狄武赫。其實是金玲瓏勾結狄武赫,兩人有了jian情,才對你下毒手的。俗話說jian出人命賭出賊,是你遇人不淑,內(nèi)幃不嚴,才敗到狄武赫手里,差點丟了命?!鄙驑s華邊說邊掃視白瀧瑪,她在揭人傷疤,當然要嚴防白瀧瑪突然出手揍她。 這些話是她那會兒在平臺上聽唐璥說的,唐璥只是說自己被迫跟金玲瓏聯(lián)手捉弄了北越國二皇子,他把這事當成笑話跟別人說。他可沒說是是因為利益才跟金玲瓏合作,設下圈套引白瀧瑪入局,再讓金玲瓏的jian夫狄武赫收尾。他們的連環(huán)計不但讓狄武赫把白氏商會據(jù)為己有,還差點要了白瀧瑪?shù)男∶?/br> “你是不揭別人的傷疤、不讓別人難受,心里就不舒服的人?!卑诪{瑪長嘆一聲,抬頭向西,仰望繚繞飛舞的晚霞,西沉的日影拉長了他的身影,令他頎長的身材越發(fā)清瘦。落寞和憂傷自內(nèi)而外,浸染滿院花樹,凋零的花瓣滿院飄飛。 沈榮華噘了噘嘴,慢慢朝白瀧瑪走去,以低沉而傷悲的聲音說:“我實話實說確實讓你難受,但我的目的并不是揭你的傷疤,而是讓你看淡自己的傷。你把自己的傷痛看淡了,別人說起你的傷痛你就不會介意。達不打擊你的目的,那些有心之人就不會再揭你的傷疤,因為不能打倒你,揭了也沒用?!?/br> 白瀧瑪連嘆幾口氣,沒說什么,凝望西天的落日,他在思考,臉色更加沉郁。 “我娘曾跟我說,若有人往你傷口上撒鹽,你會感覺很痛很痛。若是你沒有傷口,或者你根本不把自己的傷口當傷口,就是有人撒再多的鹽,你也不會再覺得痛?!鄙驑s華見白瀧瑪臉色緩和了許多,又說:“打個比方,若有人說你的妻子跟別人有jian情,你就說我早就不想要她了,他跟別人正好,省得我打發(fā)她。你說一次就沒人再拿這件事取笑你的,因為這件事打不倒你,不是你的傷口,你不痛。” “說得不錯,有道理?!卑诪{瑪沖沈榮華重重點頭,又恢復了以往隨意的表情,盡管有些凝重,“我家徐娘說過,要想日子過得去,頭上就要帶點兒綠。我現(xiàn)在有地方白吃白喝白穿白住白拿,日子過得恣意瀟灑,滿頭綠都不算什么?!?/br> “你家徐娘是誰?” “老太婆?!?/br> “誰是老太婆?”沈榮華更迷糊了。 “就是我老娘?!?/br> “白魅影?你為什么管她叫徐娘?” “因為徐娘半老呀!我管她叫老太婆,她會打我,叫徐娘她還能接受。” 沈榮華感覺白魅影也是一個很灑脫的人,白瀧瑪?shù)男愿耠S母,這對母子相處得一定很隨意。她心生羨慕,白瀧瑪敗到一無所有,差點連命都丟了,卻沒有多少悲痛,更沒有沉淪,就是因為他有一個能給他足夠底氣的親娘。 “我直接叫你娘的名字,你是不是感覺很別扭?” “沒有,她還讓我叫她的名字呢,比叫她徐娘和老太婆更讓她高興?!?/br> “是嗎?”沈榮華覺得不可置信,這對母子相處哪里還有半點規(guī)矩可言? “當然?!?/br> 沈榮華感嘆一聲,問:“那白魅影現(xiàn)在哪里呀?” 白瀧瑪搖搖頭說:“不知道又跟哪個男人躲到清凈地方去度蜜月了?!?/br> “啊?那、那你不找她嗎?” “找她干什么?商會的事我能解決,只是時機未到,而且也不是短時間內(nèi)能解決好的事。讓她遠離是非自由逍遙吧!我輕信于人惹下的禍端我自己收拾?!?/br> 沈榮華點點頭,說:“玉佩送你,不要銀子了,不過你要記住你欠我一千兩銀子。等晚上靜下來我給永琎表叔寫信,要怎么寫,你一會兒詳細我?!?/br> “以后別說我欠你一千兩銀子?!?/br> “為什么?你想賴帳呀?”沈榮華的聲音一下子就撥高了。 白瀧瑪聳了聳肩膀,說:“我記得我欠你一萬兩?!?/br> “哈哈哈哈……你看我個破記性,怎么就忘了呢?”沈榮華先是大笑,接著又秀目彎起,掩嘴竊笑,那神情、那模樣真象一只偷到笨雞的小狐貍。 紅玉快步走來,“姑娘這是怎么了?怎么笑成這樣了?” “聽了一個大笑話,忍俊不禁,你找我有事?” “是掌事找你?!?/br> 沈榮華應了一聲,沖白瀧瑪擺了擺手,快步朝鋪子里走去。水姨娘找她什么事她也不多想了,反正人要走運,好事會扎堆兒來,想擋都擋不住。 果不其然,水姨娘找她也是好事,是秋紅帶來的好事。 她剛一進屋,沈愷就遞給她一封信,說是沈愷寫的。信的大概意思就是說這些年,他沒給過水姨娘什么,還花了水姨娘不少銀子,一直覺得過意不去。前些天,天降橫財砸到了他頭上,他得了萬八千兩銀子,現(xiàn)在賣畫也能賺不少錢。就想先把水姨娘給他買畫的錢還了,再給水姨娘一些零用錢,一共四千兩銀子。 沈榮華看完信,嘆氣說:“我這個爹呀!真不知道該怎么說他,你說他糊涂吧!他有時候挺清楚的,要是說他小氣吧!有時候他出手大方地驚人。” 水姨娘笑了笑,說:“你爹是個好人,品性不錯,他耳根子軟,性子確實含糊??傊?,他糊涂也好,明白也罷,最起碼他知道恩義,有這一優(yōu)點就行?!?/br> “他品性好、知道恩義有什么用?天天跟一群狼心狗肺的人生活在一起,就算不被同化,也會被逼得做不成好人,何況他本來就性子軟,不好較真。” “有時候我在想,我們是不是都誤解你爹了,他也挺明白的。就是因為那群狼心狗肺的人都是他的親人,他不得不糊涂,難得糊涂才能保全自己。達則兼善天下,窮則獨善其身,你爹現(xiàn)在只能保證自己不壞,還不能讓別人都變好?!?/br> 沈榮華點點頭,認同了水姨娘的說法,可心里卻希望不是這樣。若沈愷真是明白人,能看清事態(tài),只是不想傷害自己的親人才裝糊涂,那就活得太累了,還不如糊涂好呢。不管怎樣,沈愷身邊確實缺一個真正明白的人,這人還真不好找。 若是真把萬姨娘扶了正,會做下多少惡事不說,肯定會把沈愷徹底毀掉。就算林氏還在,憑她的性子,也不能再跟沈愷做夫妻了。必須給她這個爹找一個聰明女人幫扶,水姨娘心有所屬,不行,那找誰呢?這又需要沈榮華費心思了。 水姨娘遞給沈榮華一疊銀票,說:“給你的?!?/br> “為什么?”沈榮華知道這疊銀票是沈愷給水姨娘的,共四千兩。 “因為我是你娘,這是給你認親禮?!彼棠镆娚驑s華不接,硬把銀票塞到她手里,說:“你要是不想要,我就先替你爹收起來,改天再還給他?!?/br> 沈榮華很果斷地收了銀票,說:“還是我替他收著吧!” 她嘴上說替沈愷收著,銀票到了她手里,還會給沈愷嗎?沈愷要是沒銀子用才是活該。林氏十萬多兩的嫁妝被沈老太太據(jù)為己有,莊子鋪子宅子每年還有幾千兩的出息。等沈老太太死了,這些錢財產(chǎn)業(yè)有多少能分到他手里?他被沈老太太等人耍得團團轉,從沈老太太手里賺些銀子花不也理所當然嗎?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財運如此之旺?真盼望天天如此。沈榮華在心里謝天謝地之后,手里捏著銀票,思維跳躍,心里又在考慮另外的問題了。 “想什么呢?”水姨娘攬住她的肩膀詢問。 “娘,我娘和晨哥兒被殺的事要不要告訴我爹?” “我正想閑下來跟你商量這件事呢,直接告訴你爹,怕他不信,說不定還會打草驚蛇。若不讓他知道,我又覺得對不住他,他把人交給了我,我應該對他有一個交待。你也想想告訴他的利與弊,等考慮成熟,再跟他說也不晚?!?/br> “好?!鄙驑s華陪水姨娘說了幾句閑話,又問:“舅舅們呢?” “走了,去東興島接船了,你的信和口信也都捎過去了,很快就會有回復。” 聽說燕家三兄弟去了東興島,沈榮華的心不禁激動,她真想很快見到林楠。許多事只有得到林楠的答復,她才能做下一步計劃,她也需要林楠的支持。 又陪水姨娘說了一會兒閑話,夜幕降臨,鋪子要收,后院也擺晚飯了。水姨娘讓她先去吃飯,今天有幾家分鋪要出貨,有些貴重貨品需要水姨娘親自查點。 吃過晚飯,沈榮華思慮了一會兒,給萬永琎寫了一封信,信的內(nèi)容主要是引薦白瀧瑪。萬永琎會不會接受她的引薦,她心里沒底,就看白瀧瑪?shù)脑旎?。她寫好信,讓蛇青把白瀧瑪找來,把信遞給他看,并說了自己擔心的事。 白瀧瑪看完信,說:“這就行了,多謝?!?/br> “不用謝,記住你說的話就行?!鄙驑s華真想上白瀧瑪許諾的一萬兩銀子了。 “放心,我不會忘?!卑诪{瑪收起信,說:“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件事?!?/br> “什么事?” “你把你的兩個庶妹摔傷了,其他人又占了織錦閣的便宜。不管是替她們出氣討出道,還是想再讓織錦再放血,明天沈家人都會來鬧,你可做好了準備?!?/br> 一語驚醒夢中人。 沈榮華沉浸在發(fā)財?shù)拿缐糁?,早把摔傷沈榮瑤和沈榮瑜的事拋到腦后了。不管五皇子出了什么丑,因五皇子到了津州,沈賢妃又要來省親,沈家人都正處于春風得意時。這時沈家姑娘被摔傷,就算始作恿者沈榮華也是沈家人,牽扯到織錦閣,他們也會大鬧一場。正如白瀧瑪所說,憑萬姨娘和沈老太太等人的強盜個性,出氣討公道還是次要,就怕她們盯上織錦閣,想不要臉面,討更大的便宜。 “我真把這件事給忘了,是該想應對之策,有備無患,以防萬一?!?/br> 白瀧瑪笑了笑,說:“我倒有一個主意,就怕你有顧忌,不敢用?!?/br> “只要是好主意,我都敢用,我只想把織錦閣的損失降到最低。”沈榮華長嘆一聲,說:“正因為我也是沈家人,才會用太多顧慮。” “你怎么說我了?人要有自揭傷疤的勇氣?!卑诪{瑪很鄭重地拍了拍沈榮華的肩膀,嘆息道:“其實你比我活得還難,有時候真的挺心疼你的?!?/br> 沈榮華一臉堅定,“不用你心疼,說,什么主意?” “自揭傷疤,讓津州百姓乃至天下人都看看津州的內(nèi)閣大學士府有多么骯臟齷齪。沈賢妃不是要回鄉(xiāng)省親嗎?你這做侄女的不該給她送一份‘厚禮’嗎?” “該,確實該給她送一份‘厚禮’?!鄙驑s華凝視暮色漸濃的窗外,暗暗咬了咬牙,臉上神色陰涼森然,她跟沈賢妃的斗爭也該拉開序幕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五皇子說地逢呢讓我鉆 果不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