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洲反問，“為什么不能？”

    “你是商人，就應該把利益最大化，而開學校是賠本的事?！?/br>
    聞言，他直截了當?shù)氐?，“因為我要在德國歷史上留下我的名字?！?/br>
    真牛逼！

    唯一一個在德國歷史上留下名字的外國人是……斯大林，沒想到他的志愿是向他靠攏。顧婭只能對他說，“祝你好運?！?/br>
    因為有別的事業(yè)，滕洲很少來，學校的事基本都交給他的得力助手郭曼處理。不過，那小子近期回了國，又正好趕上招生時節(jié)，所以他才抽了個空，親自過來逛一圈，順便督查一下學校運轉。

    既然他不常來，這里自然也就沒他的私人空間，從貝亞特那拿了鑰匙，跑去郭曼的辦公室。房間里亂得有些不可思議，寫字臺上、窗臺上、椅子上堆滿了文件，連擱手的地方都沒有。人們說，從一個人的房間，能看出他的性格，由此可見，郭先生多半不是個嚴謹?shù)娜恕?/br>
    滕洲肯定不會幫他整理，隨手一揮，將所有的文件全都掃到了地上。文件夾落地發(fā)出碰的一聲巨響，還揚起一堆灰塵。顧婭頭皮都麻了，這處理的方式也太粗暴了吧。

    騰出一片空地，他打開電腦，準備替她注冊。

    見狀，顧婭不由好奇，問，“怎么你在這里也能登入？貝亞特那邊會不會自動登出？”

    “不會。學校辦公室的所有電腦都聯(lián)網(wǎng)，支持多賬戶同時登入數(shù)據(jù)庫，我在這里編輯并不會影響她在外頭使用，可以同步更新。”

    顧婭稱贊，“聽上去很高級?！?/br>
    “三十萬歐元，你說呢?！?/br>
    她無語了，三十萬歐元就買這么一套辦公化軟件，果然下了血本的啊。在椅子上正襟危坐，顧婭不敢再亂問亂動，省的自我膈應。

    一個大boss親自替她cao作系統(tǒng)，這在國內(nèi)根本沒法想像，就好比你讓馬云替你錄檔案？想都不敢想的好伐！雖然他沒馬云那么有錢，但就以他現(xiàn)在的功名來說，已經(jīng)夠神奇的了，也算是德國華人界的一朵奇葩。能碰到這么一個人，顧婭的覺得，也算是驚艷她人生旅途的一道風景吧。

    看著他，顧婭有些不安。尤其是，滕洲不接觸系統(tǒng)，根本做不來這事，可他偏偏做了。以至于頻繁出錯，最后只好打外線出去求助貝亞特。

    過了十多分鐘，貝亞特才過來，進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他們德國人可不管你是大boss還是大領導，只要不爽了，就直接表現(xiàn)在臉上，根本不懂隱藏。當然，小職員也能這么牛逼的主要原因是，人家的勞動法給力，各方位保護受雇方不解釋。

    滕洲不以為然，但顧婭卻覺得特不好意思，早知這樣，還不如乖乖地排隊等呢，弄不好現(xiàn)在已經(jīng)輪到她了。可被他這樣一攪合，不但她沒有快，連外面整體速度都被拖慢了，真的是好心辦壞事。

    貝亞特進進出出了好幾次，見他始終弄不好，干脆自己錄入，直到弄完了才出去。

    “謝謝！”

    貝亞特應了一聲，關上房門。

    顧婭瞥了一眼滕洲，道，“估計她要記恨我了。”

    “為什么？”

    “無辜增加她的工作量?！?/br>
    “不會?！彼f得自信滿滿。

    顧婭心道，她當然不會記恨你，但我就難說了，我又不給她發(fā)工資，這筆賬還不記在我身上？

    因為她還沒報考語言，所以拿不到在讀證明，只能先獲得一張限制性的入學通知。但，是否憑著這張證書就能去申請學生簽證了？

    滕洲對此是一無所知，只能對她聳肩。

    真是暈死，繞了一個圈子，還是得去排隊問貝亞特。瞎忙乎半天，到頭來，一秒鐘的時間也沒節(jié)約下來不說，反而還要多等！

    顧婭那是敢怒不敢言，誰讓自己面對的是套著校長頭銜的滕洲呢？她可不是德國人，從小接受傳統(tǒng)教育，對校長老師教授之類的人天生心存畏懼，所以心里就是有再多的不滿和牢sao也只得打落了往肚子里吞。

    幸好，貝亞特是個很友善的人，剛才那小插曲根本沒放心里，很耐心地給顧婭解釋了具體流程。

    “你先去銀行把下個學期的學費交了，拿著轉賬證明過來，我給你一個臨時的學生證。你可以用它在這里上網(wǎng)、借書。過幾天會有一個密集型的語言班，專門為需要報考dsh的學生準備，你可以現(xiàn)在就登記。等開班了，我再電話通知你。”

    “語言班需要額外收錢嗎？”

    她搖頭，“不需要。這個課程就兩個星期。到圣誕節(jié)前就結束了。你打算什么時候考語言？”

    “大概明年1月?！?/br>
    貝亞特點頭，“那時間正好。我們明年3月開學，你要是語言通過后，就可以直接進入夏季學期?！?/br>
    這可真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所謂條條大路通羅馬，只要能夠順利入學，就等于離她的夢想又跨進了一步。

    準備去銀行轉賬，正巧在站臺上碰到了之前的幾個中國來的男學生，相互問候過后，有人問，“下個星期的語言班，你參加嗎？”

    說話這個高個子叫邢宇，站在他旁邊的叫劉澄，兩人都是上海來的。還有一個叫王哲的，是個沈陽人。

    顧婭點頭，道，“嗯，來的?！?/br>
    “你為什么來報這家學校？也是因為aps？”

    “是啊。”

    “看來aps真是我們中國學生的致命傷。”

    顧婭郁悶地應了聲，“可不就是?！?/br>
    “你現(xiàn)在住在哪里？”邢宇又問。

    “法蘭克福?！?/br>
    “那離這里不遠啊。我們在漢諾威，不過正式入學后，就要搬過來了?！?/br>
    “這里房子難找嗎？”

    “學校這里有宿舍，我們申請了。”

    顧婭有些吃驚，“還有宿舍？”

    “是啊。”

    劉澄插嘴問，“你覺得這所學校這么樣？”

    和他們不熟悉，也不敢真的暴露自己的想法，顧婭模棱兩可地應了一句，“挺好的。”

    “我也覺得不錯。我們找過其他私立學校，要么需要aps，要么就是才剛創(chuàng)建，根本靠不住。后來在華商報上看到這個學校的廣告，我們也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過來瞅一眼。沒想到，還挺正規(guī)的。剛才乘著排隊的時候，我和幾個德國學生閑扯了幾句，他們一部分是從不萊梅高校轉過來的，這些人是不交學費的；而另一部分是在職來進修學士的，費用由公司出?！?/br>
    “是嗎？”

    劉澄點頭，“在職進修的幾個人所在的公司都很不錯，蒂森克虜伯，你知道么？”

    她搖頭。

    “德國最大的鋼鐵生產(chǎn)商之一，上海的磁懸浮就有他們的部分投資。”

    顧婭其他沒聽說，可磁懸浮還是知道的，多么牛逼哄哄的技術呀！但凡和這三個字有關聯(lián)，都自動變得高大上起來。

    “他們也在我們學院上課？”

    “是的。聽他們說，一星期工作三天，學習兩天，周末休息。因為公司分部就設立在這個商業(yè)區(qū)里，所以方便得很?！?/br>
    看來，這個滕洲還真的是有兩把刷子呢。

    閑聊幾句，顧婭突然想到一件事，便問，“你們?nèi)マk理簽證了么？”

    “還沒，我們的簽證沒到期。你呢？”

    “我也沒有。我學費還沒交?！?/br>
    “我們也沒。打算過來看看情況后再決定。不過，現(xiàn)在看下來，還挺滿意的。”

    說到這里，王哲突然問，“剛才那個和你在一起的人是不是郭曼？”

    顧婭嚇一跳，還沒來得急回答，王哲又道，“我們一直和郭曼聯(lián)系，他說他要回國探親，讓我們自己去找貝亞特女士。如果，那人是他，那就奇怪了?！?/br>
    她聽了，忙搖頭，“不是，他不是?！?/br>
    剛聊上幾句，車子來了，顧婭和男生們揮手道別，道，“那就語言班的時候再見了?！?/br>
    坐了幾站來到市中心，她去銀行轉賬，查了查余額，發(fā)現(xiàn)卡里只剩下一千歐元。這些錢用到年底綽綽有余了，就是沒法付學費，她現(xiàn)在還不能打工，所以只有打電話回家去求助爸爸了。

    在街心花園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拿出電話卡撥了個電話回上海的家，嘟嘟響過幾聲后，是后媽梅英接的。

    “梅阿姨，是我，小婭?！?/br>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不冷不熱的哦后，梅英問，“什么事？”

    “老爸在嗎？”

    “不在，出去應酬去了。”

    顧婭有些失望，道，“那我晚點再打來?！?/br>
    “他出去喝酒，不喝醉不會回來的，你有什么事就直接和我說?！?/br>
    聽她這么說，顧婭便道，“我卡里只有1000歐元了，馬上要交學費，能不能幫我轉點錢過來？”

    “你怎么還不能自己打工？人家同樣去德國留學的，已經(jīng)不問家里要錢好多年了?！?/br>
    一句話說得她真是慚愧，解釋道，“我一直在弄簽證，現(xiàn)在剛告一段落。”

    “簽證搞定了？”

    “是啊。只要交了學費，就能換簽了?！?/br>
    梅英道，“多少錢？”

    “6000?！?/br>
    “人民幣？”

    顧婭忙道，“是歐元?！?/br>
    剛說完，那一頭就炸了，“什么？要6000歐元？你該不會被人給騙了吧？德國不是說學費不要錢？”

    “我讀的是私立。”

    “好好的為什么讀私立？你錢多??？”

    “梅阿姨，你知道我沒aps，所以公立大學不肯收我?！?/br>
    “6000歐幾年？”

    “一年。”

    “……”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傳來梅英的聲音，她嘆了口氣，道，“小婭啊，現(xiàn)在你爸的生意不景氣，你不能老伸手向我們要錢，你也21歲了，是時候該獨立了。你自己也去想想辦法，打打工呀?！?/br>
    顧婭也不是個不懂事的孩子，聽她這么說，忙道，“我會的，等我進了大學，我肯定會去找工作的?！?/br>
    梅英道，“那你就趕緊去找。別學壞孩子那樣啃老，知道嗎？”

    顧婭被她說得好一頓慚愧，那要錢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了，見她不說話，梅英道，“好了，沒什么事，我就掛了?！?/br>
    還不等她反應過來，那一邊就只剩下了忙音。

    顧婭現(xiàn)在原地，不知所措，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