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會兒。

    哦不是三皇子啊。

    那沒事了。

    此時晉朔帝沉默片刻，道：“孟勝, 領著他們去武英殿罷?！?/br>
    孟公公應了聲，叫小太監(jiān)拎了食盒跟上。

    幾個小公子小姑娘指了指自己，怯怯出聲，“我們都去么？”

    孟公公笑著道：“是啊?！?/br>
    他們再度狠狠松了口氣。

    要他們當著陛下的面說話，他們都有些說不利索。若能換到別處去，自然就更好了。

    卻說武英殿里已經(jīng)擺好了瓜果點心。

    除此外，還有幾口大箱子。

    他們一進門，便見著那箱子里擺了滿滿當當?shù)摹际切┩婢?，還凈是些他們從沒玩過的。

    他們戀戀不舍地收起了目光，將長輩的教誨牢記于心。

    其中一個身量較長的小少年，身穿青色披風，一步上前，拜了拜道：“敢問是哪個府上的？”

    孟公公見他們有模有樣地認識起來了，便也暗暗笑了。

    香桃還跟在鐘念月身邊呢，她打小便跟著主子一起見太子、見惠妃，倒也沒覺著外頭的其他人有多么了不得。

    她聽了話，當先道：“我家姑娘是鐘家的姑娘啊。”

    “鐘家？哪個鐘家？”小少年一怔，道：“我是右相府上的嫡子，家中行六?！?/br>
    “秦誦，她是鐘念月！”有小姑娘在后面大喊了一聲。

    鐘念月心道，難得有人認識她。

    多半是上回高家女及笄，她露個臉，這才又多些人認得她了。

    被稱作秦誦的少年一愣，大致是沒想到她會是鐘念月。

    而其他人已經(jīng)憋不住出聲了：“就是太子殿下的表妹？”

    語氣聽著都有些怪異。

    經(jīng)過高家那一回，所有人都曉得，并非是鐘念月對著太子一頭熱了，太子待她也是極好的。

    先前人人都說，鐘家姑娘依仗著太子表妹的身份，對太子糾纏不放。心想著這鐘家姑娘該是何等的不討喜，才換不來太子的青睞。

    她可是自幼與太子一同長大呢。

    如今見了……果真?zhèn)餮远嗾`我！

    秦誦一板一眼地道：“老師教誨無誤，耳聞不如眼見。”

    那小姑娘也再度開了口，問：“你入國子監(jiān)讀書了？”

    鐘念月點點頭。

    她已經(jīng)往凳子上坐好了。

    孟公公還在一旁給她拆食盒，將碟子往外擺。

    小姑娘一本正經(jīng)地道：“你學到哪里了？”

    鐘念月茫然了一瞬。

    她全然不記得先前老師都教到哪里了，去了一趟清水縣，全都忘光光。

    但她穿過來之后，本來也沒打算活得太費勁。早點死了，沒準就回家了。

    于是鐘念月咂咂嘴：“學到第三十八回 了吧?！苯z毫不臉紅。

    小姑娘愣愣道：“第三十八回 是什么？”

    鐘念月：“烏雞國太子終于見著他娘啦……”

    小姑娘聽得一愣一愣的：“書上、書上不曾寫過這個啊?！?/br>
    一幫人登時全盯住了鐘念月。

    孟公公聽了也忍不住暗自嘀咕，心道這是哪本書上有的？

    ……莫不是什么話本吧？

    鐘念月反客為主，問他們：“《西游記平話》沒有看過么？”

    他們呆愣愣地齊齊一搖頭，再開口，面上已有三分羞愧。

    他們原先還覺得鐘家姑娘不學無術，不曾學過什么東西呢。卻是她學的，他們連也沒聽過。

    小姑娘囁喏道：“我如今才學到孟子二篇?！?/br>
    其他人七嘴八舌：“我才學到《小戴禮記》七篇?！?/br>
    “我《詩經(jīng)》剛背完?！?/br>
    ……

    鐘念月：“……”

    這是給她尋的假玩伴，真伴學么？

    唯獨秦誦沒有開口。

    等他們都說夠了，秦誦才盯著鐘念月瞧了瞧，道：“不如今日便一起學罷……”

    孟公公也覺得好像不大對勁。

    他微微錯愕地扭過頭，去看身后這些少年少女。

    不錯……都與姑娘年紀相仿，且出身不低，且生得都極為好看，將來必是人中龍鳳……

    孟公公想到這里，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似他們這樣出色的子弟，在家中必是有名師相授、長輩教誨，一個個規(guī)矩得要命。

    哪里會玩?。?/br>
    會學還差不多！

    孟公公哭笑不得，這回怕是拍馬腿上了。

    這一幫人倒也沒覺得哪里不妥，勢要從第一日起，就好好表現(xiàn)。

    他們要帶著鐘念月學“好東西”。

    她應當比三皇子省事多了。

    他們心想著。

    于是一個個的望著鐘念月，都露出了笑容。

    鐘念月忍不住指了指后面幾個大箱子：“你們不想玩一玩么？”

    小姑娘當先扭頭看了兩眼，目光都快黏上去了，但還是拼命地又拽回來了，搖搖頭道：“不玩?！?/br>
    其他人也紛紛扭頭看一眼，悄然咽一下口水：“先陪著你讀書罷。”

    “讀詩經(jīng)還是禮記？”

    “老師可有布下課業(yè)？若有不會的，我?guī)蛶湍??！?/br>
    鐘念月：“……”

    晉朔帝都是上哪兒找了這樣一幫“寶貝”啊？

    孟公公插聲道：“不急不急，姑娘先用了藥膳再說?！?/br>
    秦誦幾人聞聲一怔。

    小姑娘問：“你如今還要吃藥？你身子不大好么？”

    不等鐘念月開口，孟公公便先道：“姑娘身子嬌弱，諸位陪著玩時，可要小心些。”

    眾人望著鐘念月的目光，這下是徹徹底底有了變化。

    原來她不僅不癡纏著太子，也不兇惡，也不丑陋，生得比她母親萬氏還美也就罷了，還這樣柔弱……像是那供在多寶格上的玉器，也像是那養(yǎng)在園子里的嬌嫩的素冠荷鼎。

    “那你慢慢吃吧，我們等著你就是了?！毙」媚镎f道。

    其余幾人也似是勉為其難道：“我們去拿些玩的來陪你……”

    孟公公見狀，徹底放下了心。

    果真是沒有選錯人的，身上半點驕縱脾性也無。

    這廂勤政殿內。

    三皇子不知不覺又流下了不少汗，只聽得晉朔帝問：“那些話是誰教你的？”

    三皇子怔怔抬頭：“父皇？”

    晉朔帝見他不答，便點了個太監(jiān)：“去，將三皇子的伴讀請來?！?/br>
    三皇子倒沒想太多，只怕被人瞧了自己挨訓的狼狽模樣，于是連聲阻攔道：“那些話，……是、是賢哥教我的。”

    三皇子口中的“賢哥”也是莊妃的娘家侄子之一。

    “你知道自己錯在哪里嗎？”晉朔帝再度出聲。

    上一回晉朔帝并沒有這樣問他，只將他罵了一通。

    可眼下這樣問，比罵他還要叫他心慌。

    “不該、不該說這樣狠毒的話?！比首咏Y巴了一下。

    “原來你也知曉這樣的話狠毒，卻還是掛在了嘴邊。今日要殺這個，明日要宰那個。天底下不如你意的人，你都要叫你身邊跟著那小太監(jiān)……那小太監(jiān)叫什么？”

    一旁有人答道：“回陛下，叫方貴?！?/br>
    “你都能叫方貴替你殺了嗎？”晉朔帝道。

    門“吱呀”一聲開了。

    有侍衛(wèi)拎著那方貴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