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重回溱潼(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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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叁章 重回溱潼(叁) 遠方山水相交處,明月東升。橋下,溱潼河岸,祈福的人們在放河燈。橋上,游客絡繹不絕,匆匆而過。 白楚瀟把顧憐敞開的羽絨服衣襟重新幫他拉好,又把圍巾圍多了一圈。 “剛吃飽飯,熱。”顧憐扯了扯,“哥,你從來都不肯好好回答我的問題。” “穿好。”白楚瀟面色如冰,“江南冬天陰冷,別貪涼?!?/br> 顧憐沒有勇氣也不想拒絕白楚瀟的一切要求,哪怕他是真的渾身燥熱,是真的糾結(jié)于他在白楚瀟心里是個什么角色。 顧憐沒再扯圍巾,面對面的看著白楚瀟,火熱的掌心牽住了他的手:“哥,mama當年就是從這里跳下去的,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在下游,靠近竹林的地方,我們小時候常去那里摸魚?!?/br> 顧憐望著橋下潺潺的河水,周圍嘈雜,但他卻聽見了河水湍過石頭的聲音,一點點流淌,不肯回頭。 顧憐感到握著的手突然反客為主,用力的攥住了自己。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天知道這些話他用了多少勇氣才能夠講出來。 顧憐掃過白楚瀟平靜沉默的臉,繼續(xù)道:“我記得那天,陽光很好,雨季里難得的大太陽。老師把我叫到辦公室,他和我說,顧憐,你十四歲了,你是大孩子了,許多事情你要有勇氣面對。我以為學校終于對我忍無可忍要開除我了,我還暗暗竊喜。 “當他跟我說mama走了的時候,那一刻我覺得我的心臟都不跳了。我問她,我媽剛才來學校了?老師沒回答我,在辦公室里的所有人都沒有回答我,我整個人就懵了。 “我家那個遠方堂叔你還記得嗎?叫顧一波,是他帶我去的河邊,他們都說我還沒成年,不讓我看??删煨枰毕涤H屬認……” 顧憐的回憶再次停住,他不想用那些冰冷的詞匯去形容自己的母親。 淚花掛在他臉上,冷風一吹,像刀子一樣割的他生疼。 “可那是我媽啊,我怎么可能不去看看她。她的皮膚被河水泡的泛白,頭發(fā)上還沾了水草。她還穿著早上送我出門時的那套衣服,我還說mama今天和平常不一樣,怎么打扮的這么好看。她笑著摸摸我的頭發(fā),說mama以后都要美美的。我想,mama的心病或許好了。我對mama說,等暑假的時候,我們一起出去玩,我跟同學借個相機,給你拍照。她說好,還問我中午想吃什么??墒菫槭裁此吞恿四??為什么呀?” 顧憐盡可能的讓自己的情緒看起來平靜些,他和他哥兩個人總有一個要先堅強起來,但眼角的淚,不穩(wěn)的呼吸,還是渲染出了他心里的痛楚。 “顧憐……別說了?!卑壮t別過臉,不讓顧憐看他,他迎著風,像河岸的竹子一樣挺拔??芍褡邮强盏?,白楚瀟卻不是,他心里背負了太多東西。顧憐就是要逼他把那些東西都掏出來。 “哥,這也是我心里過不去的坎,我們想要往前走,就必須要面對?!?/br> 白楚瀟從呢子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包煙,低頭攏火點了一支。他始終背對著顧憐,顧憐只能看到灼灼的火星在他指尖跳躍,鼻端是夾著茶香的煙草氣息,清冷又混著迷惑,仿佛就像是白楚瀟這個人。 顧憐始終看不清他。有時候覺得自己離他很近,他在看向自己時,眼里有火、有欲望,他以為觸手可及,可真當抬起手指去觸碰時,卻發(fā)現(xiàn)不過是海市蜃樓。 “mama的自殺和我們童年的悲劇都是顧一明造成的,他就是個畜生,而我再怎么不愿意承認,也是他的兒子,身體里流著他骯臟的血。但是白楚瀟,你不能因為這樣就恨上了我,沒有人可以選擇自己的出生,這并不是我的錯,這對我不公平?!鳖檻z走上前,從后面抱住他,“哥,你別恨我,你不可以恨我?!?/br> 顧憐等了很久,他以為是很久,可一支煙的功夫能有多長?他只是不敢再等下去了,白楚瀟或許真的沒打算要他,他真的會結(jié)婚。以弟弟的身份陪在他身邊或許是顧憐最好的結(jié)局,可他很貪心,并不想止于此。這一生,顧憐不會把白楚瀟讓給任何人。這一生,他只執(zhí)著于這一件事。 橋上過路的行人紛紛看向他們,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又是這樣曖昧的抱法,一個一臉冷漠,一個淚眼如花,讓誰看了都會猜想一番。 議論聲在耳邊響起,白楚瀟比顧憐敏感,他扯下箍在腰間的手,但并未松開,轉(zhuǎn)過身,攥在了自己掌心里:“明天我們?nèi)タ磎ama。今晚,好好睡個覺?;蛘?,你還想去別處逛逛嗎?” 顧憐越過人群,看向橋的另一邊燈火通明的巷子。 “要回去看看?”白楚瀟問道。 “有些很重要的東西,不知道還在不在,想要取回來?!?/br> 白楚瀟握著顧憐的手,一起揣到了自己的風衣口袋里:“好,哥陪你?!?/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