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葉歸人心里冷笑了下。 他之前去峨眉赴會,曾在峨眉掌門的授意下和這個姑娘聊過幾句,這姑娘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不論什么都可以說出個一二來,但一旦談到兵法談到江湖,就磕磕巴巴說不清了。 這樣的姑娘家會說出這么有江湖氣息的話……還在這個他每天的必經(jīng)之路上…… 看來山莊里的人手該清一清了。葉歸人這么想著,停下腳步站在那里,冷眼看著那兩個峨眉弟子在那里站著,站了許久,然后訕訕離去。 他從小路上走出來,對著那兩人離去的背影看了許久,再往前走……才突然發(fā)現(xiàn),剛才那兩個峨眉弟子站著的地方,就是他鎖著他的小姑娘的那間屋子前面…… 葉歸人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早就知道魔教長老對于秦萌萌而言意味著什么,而他一直以來都用“如果不聽話就殺掉魔教長老”這樣的話威脅她不能放棄生命、不能離開他……若是她知道原來那個一直以來支撐著她活下去、讓她接受他的好意的那個原因早就已經(jīng)被他給毀了…… 他已經(jīng)不敢再想下去了,不敢再去想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了…… ☆、79|2.33不許 血腥味從那間小屋子里傳出來,其實也不重,可對于葉歸人來說……這點血腥味就已經(jīng)夠了。 他急急忙忙掏出鑰匙打開門——為了防止有閑逛的各大門派的人進來發(fā)現(xiàn)萌萌的存在,他早早地就鎖好了門,只有他最信任的婢女和他自己才有鑰匙。 不知道為什么,他只覺自己的手抖得厲害,明明當初拿著重劍也依舊可以橫掃十幾個魔教教徒的他,卻連一把小小的鑰匙都沒法穩(wěn)穩(wěn)地握住,花了好長的時間,才打開了那把鎖,推開了門…… 映入眼簾的,是仿佛依舊在睡覺的躺在床上的女孩……如果忽略她嘴角的血跡的話。 葉歸人看著那個躺在床上不論他怎么叫喚都沒反應的女孩,看著那些還不住地從嘴角滴到地上的血,心先是一陣劇痛,然后就再也沒有了知覺……仿佛再也感覺不到心跳,也感覺不到心痛或者那種澀澀的滋味……什么都沒有,胸口就像空了一般。 他跪坐在女孩的床前,也不顧自己的膝蓋是不是沾到了地上的血污。他解開了一直綁在她手里的結(jié),伸手就從旁邊的小木桌上拿起了早就備好的藥瓶,從里面倒出藥粉,撒在女孩的手上,輕輕地搓揉……然后突然開始用勁,仿佛要把那層皮都搓紅……搓到連他的眼睛都紅了。 “你不是一直都最怕疼的么?每次只要感覺到疼,就咬住下嘴唇,淚眼汪汪看著我的,怎么今天忍耐力就這么好?” “只要你說一聲,哪怕只是給我個眼神,我就會輕下來的,你不知道么?” “怎么一句話都不說?很快魔教就會滅亡了,不會再有人知道你曾經(jīng)是魔教的妖女,你可以不用再被關(guān)起來,可以去到任何地方……” “我可以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的……我可以背你去。” 他補充道,他盡力不去看那張已經(jīng)泛著灰白的臉,只是專注地看著手腕上發(fā)紫的那道痕跡。直到……不論他再怎么努力,也沒有辦法讓手心的溫度從冰涼變回到溫暖…… 葉歸人的眼神開始變得陰郁。 “不是說好的么?不可以這么做的?!?/br> 他伸手撫摸著女孩的秀發(fā),一下一下,手指微微顫抖,卻沒有停下來。 “我從來沒指望能擁有你?!?/br> 他用柔和的聲音說道,卻給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我是武林正義的一派,你卻注定是邪惡的一方,我從沒打算要和你結(jié)為連理的……我只是想好好地把對你的愛藏心底,然后守護你,讓你能無憂無慮地在江湖里游蕩罷了?!?/br> “我本來,什么都沒想過可以擁有,只想著能為你付出就好了,只要你活著就夠了……” “可是你這個狠心的妖女啊,連自己的性命都不在意,連后事都像是開玩笑般地說出口……你讓我怎么相信你能在離開我的視線范圍內(nèi),安然地活下去?” “所以啊,”葉歸人俯下身,吻了吻女孩的唇,沾染到女孩已經(jīng)發(fā)涼的血。 “所以我只能打斷你的腿,只能把你鎖在我的身邊……一切只是為了讓你活下來而已啊……為什么你就對我的付出視而不見!” “我不過只是殺了你的那個根本沒有半點真心對你的魔教長老而已!那個自私自利的人!那個到死也沒有想到你,只想著自己只想著自己的女兒的人!那個人值得你這樣放棄自己的性命么?!” 葉歸人說得激動,整個人幾乎癲狂。他站起身,沖著面前已經(jīng)冷卻的尸體惡狠狠地說: “我說過,你要是離開我,我一定會讓你后悔的!” 他打碎了那個藥瓶,拿起殘留在地上的陶瓷碎片,往自己的手腕上割去…… 血……不過一點點的時間就沾滿了整只手,順著手臂滴到了地面,和女孩已經(jīng)冷卻的血一起。 葉歸人漠然地看著自己手腕上冒出的血,整個人神情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些睡在女孩身邊的夜晚一般,躺在了女孩的身邊,側(cè)著身面對著女孩的睡顏,然后用另一只手,環(huán)住女孩的腰。 “現(xiàn)在,就讓我們一起睡吧,讓我去夢中找你……我一定會讓你后悔的,后悔逃離我,一定……” 葉歸人喃喃著,慢慢……閉上了眼睛…… …… …… 萌鬼飄在黃泉路上,眨巴眨巴眼,許久都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jīng)從人間回到了地府…… 咩? 原來人類說的“咬舌自盡”居然真的可以【驚】 然后她就真的咬舌自盡成功了【喜】 oh~雖然這一次她被囚禁了起來,死得也比較凄慘……不過她這一次可是成功攻略到了男主的~怎么著男主角也會給她燒點紙錢吧~按照男主不死定律,就算是每年清明節(jié)給她燒一丟丟的紙錢……唔…… 萌鬼伸出自己的手指頭低頭數(shù)了數(shù),最后撓了撓腦袋放棄了。 反正就是這次有錢拿的意思,她還是直接去找清明鬼好了~人家的算術(shù)比較好~ 萌鬼這么想著,往孟婆婆擺攤賣湯的地方飄去,大老遠就見到了清明鬼忙碌的身影…… 于是,果斷加速飄過去,然后就飄到了清明鬼的面前,剛想開口打招呼,就聽見身后傳來的一個聲音——一個讓她聽著很耳熟的聲音。 “你終于到了,果然,是路上迷路了么?這么晚才到,我等了你很久啊……” 萌鬼睜大眼睛,轉(zhuǎn)過身,看著身后那個笑得讓她整只鬼都在顫抖的……葉歸人…… 怎么會?! 怎么會這樣?! 他不是應該在人間待得好好的么?! 他不是應該在運籌帷幄策劃著怎么把魔教一鍋端的么?! “呵,我說過,我會讓你后悔的。” 萌鬼聽見那個怨毒的聲音對她說道。 “你不是想要別人燒冥紙給你么?我就讓你永永遠遠得不到,讓你和我一起死在那個小屋子里,到尸身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估計也要好幾天之后了,他們不知道你是誰,不知道你的真實姓名,不會給你立碑,就算立碑也不會寫名字,若是他們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更是挫骨揚灰,你什么都得不到……” 萌鬼呆呆地看著眼前的葉歸人,半響,才訥訥道: “為,為什么?” “為什么?”葉歸人怒極反笑。 “因為你啊……我說過的,我愛著你?!比~歸人放慢了語速,一字一句重復著他無數(shù)次在萌鬼睡著時對她說的那些話。 “你知道你對于我而言意味著什么嗎?”他臉上的表情,突然從那種令她害怕的怨毒變回到她剛開始見到他時的那種溫柔。 “我為你做了很多。我違背了自己曾經(jīng)的原則,設(shè)計著魔教和中原的大戰(zhàn),打破整個江湖的平衡,就是為了能讓你不再被別人認出來是妖女,讓你能有個出路,讓你能夠活下來……讓我和你的未來有個可能?!?/br> “我違背了自己的原則,失去了正義的光環(huán),頂著自己會身敗名裂,整個歸來莊會同我一起被唾棄被圍攻的壓力,放棄了這二十幾年所有的追求,不過是為了換一個可能……” “可是你呢?!” 萌鬼感受到來自對方眼中的不甘和狠意。 “我做著一切,只希望你能留在身邊等著我成功而已,我甚至都不指望你能做些什么……可你為什么要放棄你自己……為什么要奪走我的希望……你知不知道你毀掉了我的一切——在我把一切都掏出來就為了換一個有你的未來的時候!” 萌鬼往后退了一步,只覺得自己很是無辜……她明明,什么都沒做啊…… “你還覺得自己無辜么?” 萌鬼猛一抬頭,看著葉歸人那雙仿佛能看穿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的眸子。 “你無辜么?!” 她難道……不無辜么? “是你先來找上我的,如果你不來千方百計和我偶遇,如果不是你一次又一次地勾引我,如果你沒有纏著我,對我撒嬌,對我一次又一次展示你的美……如果不是你對我笑得那么燦爛……我又怎么會成現(xiàn)在的樣子,我又怎么可能會因為你的死就失去一切……” “你真的無辜么?!” 萌鬼呆愣地站在原地,聽著葉歸人的話,那些……她毫無力氣反駁的話。 他沒有說錯啊…… 要是她沒有去和他偶遇,要是她沒有想著要攻略難住然后對著他撒嬌對他笑……他現(xiàn)在應該按照故事接下來的發(fā)展,和女主角在一起跟魔教斗智斗勇,然后夫妻雙雙把家還……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狼狽地死去,連尸體都不知道要什么時候被發(fā)現(xiàn),就這么因為她這么死掉,這么做了鬼…… 這一切……分明就是她的錯啊……是她害死的他啊……害死了一個原本應該長命百歲幸福一輩子的男主角……也害得女主角沒了自己原來的幸?!踔了€害得魔教長老死去,害得魔教與正義之士的戰(zhàn)斗提前打響……她讓很多人都提前死去了,而不是在命定的時候——只因為她要攻略男主。 萌鬼站在那里,一言不發(fā),看著眼前的男主角的嘴巴一張一合,看著他與她擦肩而過,飲下了孟婆湯,然后消失在奈何橋上……看著清明鬼把那個盛湯的勺子往她面前晃悠了好幾下……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她也聽不到清明鬼在說些什么……腦海里只回蕩著一句話: “是她害死了他,是她害死了這個世界上那些原本應該能活得更久的人,是她做錯了,她有罪,她應該要去地獄受盡折磨才對……一切都是她的錯……” ☆、80|2.33拒絕轉(zhuǎn)發(fā) 安于冷著一張臉,拎著手提包從一干等在門外面著急上火的護士身邊穿過,從口袋里掏出鑰匙打開了自己辦公室的大門,“嘭”的一聲就把特地等在外面的來找他的護士們關(guān)在了外面。 他自顧自的進到辦公室里面,打開衣柜的門,換上白大褂,從包里面找出工作證件,別在了胸口的口袋邊沿,對著鏡子看了看,然后轉(zhuǎn)身抄起桌上的工作簿,一拉開門,耳朵直接忽略了那些護士在門口還沒來得及收嘴于是冒出來的“高冷”、“禁欲”、“自傲”什么的詞匯,筆直地站在門口,掃視了那群護士一眼,看得她們所有人都睜著驚恐的雙眼,緊閉著嘴巴看著他,這才微微抬了抬下巴: “都堵在這里干什么,還不讓開跟著巡視病房?!” “難道要等病人跑過來問你們拿藥么?!” 安于看著一干護士緊縮著脖子使勁地搖著頭,緊鎖住眉頭——“還不讓開!” 終于,護士們中間空出了一條可以容他一人走過去的路。安于沒有再說話,直接抬腳往前走去,三兩步就離開了那堆人群的包圍,成為了這群人的“領(lǐng)頭人”。他抽出夾在記錄簿里面的原子筆,翻開了本子,一邊走一邊聽著旁邊護士的匯報。 “首先是102的病人?!?/br> 他拿著筆,在寫著102的那個數(shù)字下面,標上今天的日期,旁邊一個護士湊了過來,安于不動聲色拉開了和她的距離,聽著這個估計是負責102病房的護士匯報從昨天晚上一直到今天早上102病人的情況。 “102病房的病人病情有些加重?!蹦莻€護士一邊小跑著跟上他的步伐,一邊氣喘吁吁地說道。 “具體癥狀。”安于皺著眉,在今天的日期上面畫了個圈。 “前幾天他一直都是聲稱自己是一個蘋果,然后在床上滾啊滾的,昨天晚上突然之間站在床上不動了,說自己成了蘋果樹,也拒絕吃藥,說什么蘋果樹只澆水,不吃藥?!?/br> “打農(nóng)藥?!?/br> 安于飛快地吐出三個字,身邊的護士卻是一臉“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