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jié)
“私生子?是我弟弟?” 管家明顯遲疑了一下:“呃,雖然可以這么說,但他只是個私生子?!?/br> “哦?!庇巫愚罐D(zhuǎn)過身,小身板挺得筆直,“那就讓他進(jìn)來吧?!?/br> 精明的管家很確定他聽見少爺說的是“他”,而不是“他們”。 “都快二十年前的事情,我早就忘記了,大概我那時候太無聊了?!庇巫愚够卮鹩巫尤敗?/br> “哥哥,其實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為什么你會把我留下來?即使我惹你生氣,你揚(yáng)言要把我趕出家門,但你也只是說說,實際上并沒有這么做。我知道如果真的想趕我走,你是做得到的,父親從來都不喜歡我,我能留在游家,全都是因為你。我想,也許你是需要一個弟弟的,游家那么大,大環(huán)境又這么亂,你一個人很累很辛苦。我想幫你,盡管我能力有限,但我愿意盡我一切所能!這么多年來,這一聲哥哥,我不是白叫的!在我心里,哥哥你的位置也是無可替代的!”游子葦忽然有點激動,“而且我認(rèn)為,其實你早有去找鳳起的打算,但是礙于你的身份和眼下形勢,不便明說。但我可以!我可以假裝一時沖動說出來,方便你觀察每一個人的反應(yīng),讓你能更好地調(diào)整下一步計劃。我這個弟弟不就是可以在這種情況下發(fā)揮作用嗎?你都說了,三叔他們一家是我們游家的膿瘡,但你還是把產(chǎn)業(yè)交給游子宸用來安撫他,因為想要把膿瘡割干凈,勢必得剜去一部分鮮rou!” 這還是游子葦?shù)谝淮卧谟巫愚姑媲安粠?biāo)點地說一大通話,一番話說下來,氣都差點接不上,重重地喘著氣。 游子薰表情漠然,一字一頓:“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游子葦這時候才有點后怕,神情略有慌亂。 “誰跟你說我有去找鳳起的打算?誰教你這么理解膿瘡這個比喻的?那天我跟你說的時候,你根本就不是這么想的。” “是……是彤陽……”游子葦幾個字就說沒了聲。 “是你聯(lián)系他的,還是他聯(lián)系你的?” 游子葦漲紅了臉,他知道游子薰一直不爽自己和蘇彤陽在一起。 游子薰嚴(yán)肅道:“我在很認(rèn)真地問你,不是在跟你糾纏小情小愛!是你聯(lián)系他的,還是他聯(lián)系你的?” “是他聯(lián)系我的?!庇巫尤?shù)吐暤馈?/br> “那你認(rèn)為這些話又是誰教給蘇彤陽的?” 游子葦驚詫地抬頭,略一思索:“是鳳起?” “除了他還能是誰?”游子薰撥了一下頭發(fā),嘖了一聲,“哎,這家伙還真是……” 游子葦小心翼翼地看游子薰,但看不懂他究竟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明明看上去有點煩躁,但似乎并不帶火氣。 “你坐下來。”游子薰推了一下身邊的椅子。 游子葦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他身邊。 游子薰斟酌片刻開口:“你知道如果我們游家要背叛所羅門帝國,需要付出什么代價嗎?一旦失敗,又要付出什么代價嗎?” 游子葦安安靜靜地聽他說話。 “我們游家從所羅門帝國建國起就存在了,有兩千多年的家族史,我們的祖先是開國元勛,可以說帝國有多久,我們游家就有多久。我小的時候以為,像我們這樣的家族,一定是和所羅門帝國共存亡的?!庇巫愚沟哪樕狭髀冻鲆唤z驕傲,那是像他這樣的貴公子與生俱來的驕傲,從一出生起就流淌在他的血脈中,后天無法培養(yǎng),“我們家族就像一棵大樹,它的根深深扎在這個帝國,根須繁茂觸及每一個角落,是根本就不可能連根拔起的。想要動這棵大樹,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切斷根基!” 游子葦怔神,雖然他也考慮過,可從游子薰嘴里說出來,總覺更為殘酷現(xiàn)實。 “先不說祖祖輩輩留下來的這么多財產(chǎn)根本就無法帶走,錢是外物,我們就說人。且不說那些血緣很淡的支系了,就是在帝都星我們游家少說就有七八百人,還有那些人的家仆我算上一萬人都不嫌多,這么多人我根本就不可能都帶走。如果我們失敗了,以眼下的形勢,我敢保證薩菲羅爾一個活口都不會留!” 游子葦慘白著臉,他幾乎已經(jīng)能聽到驚天動地的哭號聲。 “還有,我?guī)ё吣切┤烁墒裁??替鳳起吃飯嗎?更重要的是閃耀軍團(tuán)。但是想要帶走一支龐大的軍隊,這該有多困難,我總不能平白無故領(lǐng)著閃耀軍團(tuán)就走人吧?還沒有飛出一光年就被薩菲羅爾打下來了!所以你能明白我在顧慮什么嗎?我肩上扛著這么多人的性命,我要為他們負(fù)責(zé),我決不能做出錯誤的決定!” 游子葦?shù)囊活w心越來越沉,單是聽游子薰說就覺得壓力重得抬不起頭來,最難受的是無人能替他分憂:“對不起?!?/br> “為什么要說對不起?” 游子葦?shù)椭^喃喃道:“我以為你是舍不得,所以才猶猶豫豫地不肯走。” 舍不得財富,舍不得地位,舍不得性命,甚至還可能是因為不想給自己和蘇彤陽在一起的機(jī)會,但事實上游子薰的心廣闊得多。 兩人就這么坐在長桌的一端,許久的沉默讓會議室更顯空蕩。 不知道過了多久,游子薰才打破沉寂:“你有鳳起的聯(lián)系方式嗎?” “哎?”游子葦十分意外,他都快要以為哥哥打算采取保守措施。 “哎什么?他既然有辦法聯(lián)系到你,一定會給你聯(lián)系方式的?!?/br> 游子葦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微型信號收發(fā)器,放在游子薰面前。 游子薰拈起幾毫米大小的小方塊好奇道:“這玩意兒你怎么拿到的?” “是預(yù)留在中央銀行保險柜里的,彤陽給了我一個柜號一串密碼,叫我去取出來。” “唉,這家伙……”游子薰表情古怪地又感嘆了一句,“你先去吧,讓我一個人呆會?!?/br> 游子葦緩緩走到門口,遲疑片刻又轉(zhuǎn)過身:“哥,我說的那些話,前面一半是我自己想的,也是我的真心話?!?/br> 游子薰凝視他許久,微不可查地笑了笑:“你比以前勇敢很多,我很欣慰?!?/br> 房間里又只剩下游子薰一個人,最近這段日子他經(jīng)常會一個人沉思,思索所羅門帝國,思索游家,思索他和鳳起共同擁有的閃耀軍團(tuán)。 他就像一尊沉思的雕像坐在那里,一直到日落下山,夜幕降臨。終于他牽線人偶似的活動了一下四肢,把收發(fā)器安在了通訊器上。 幾乎很快通訊就被接通,副官弗蘭克出現(xiàn)在了屏幕上。 游子薰還沒有開口,弗蘭克先行了個禮:“游將軍,請您稍等,我馬上讓將軍來接聽?!?/br> 他就看見畫面不停地晃動,只過了一分鐘,鏡頭就對準(zhǔn)了鳳起。 “好久不見?!兵P起的臉上帶著些許笑意,雖然是他在背后有意推動這場會面,可真的接到游子薰的電話,還是感到非常高興。 人前游子薰依然笑容風(fēng)流倜儻:“也不是很久?!?/br> 從鳳起叛離到現(xiàn)在不過一個半月,的確不是很久,但又好像已經(jīng)過了漫長的歲月,跌宕起伏,曲折坎坷。 “我很高興你能聯(lián)系我?!兵P起真誠地說。 “你就不怕我設(shè)陷阱來害你?” “那也要我會上當(dāng)才行。”鳳起笑道。 不管是袁大還是伍棟,前世就與所羅門帝國不是一路的,這輩子鳳起能收服他們,雖然不是簡單的事,但也不會太難,因為他們的理念和目標(biāo)一致,只是讓他們換了條路,變化并不是很大。 游子薰與那些人不同,他是帝國息息相關(guān)的大貴族,他若是背叛所羅門,那不僅僅是換一條路,連目標(biāo)都是背道而馳的。 所以從鳳起找到蘇彤陽,讓他擔(dān)當(dāng)聯(lián)系的橋梁時,他就開始期待游子薰的這通電話。這通電話代表了他過去八年在帝國的努力,這是他與前一世截然不同的人生。 “我說,你該不是從叛逃那天就開始算計我了吧?”游子薰說,“故意讓我?guī)湍銚踝∷_菲羅爾,害他現(xiàn)在極度懷疑我,處處針對我?!?/br> “事實證明他的懷疑沒有錯。”鳳起微笑,“你不是也一樣,故意對游子葦說什么膿瘡,你就是猜到我有可能會讓蘇彤陽接觸他,所以才會這么說的吧?那我就順?biāo)浦?,告訴他應(yīng)該怎么做才能和你心意。” “我只是想稍微試探這么一下下,沒想到還真被我猜中了?!庇巫愚贡攘艘还?jié)手指。 “所以說我有心,你有意,我們才能有機(jī)會再見面?!兵P起向他伸出手,“來吧,我這里很需要你,我們的軍團(tuán)本來就是一個整體?!?/br> 游子薰收斂起笑意:“薩菲羅爾盯我盯得很緊,我無法脫身,你有什么好辦法嗎?” 鳳起似乎早就料到游子薰會有這么一說:“交給我吧?!?/br> ————*————*————*————*————*————*———— 所有當(dāng)事人都以為當(dāng)初的阿爾文星毀滅的事已經(jīng)平息,大浪淘沙一般淹沒在了歷史長河里。 但沒想到殘酷的屠殺又被血淋淋地挖出來,擺在公眾眼前。 華萊士是最擅長粉飾真相的,封鎖消息,編造數(shù)據(jù),所以阿爾文星的毀滅被他輕而易舉地掩蓋了過去。民眾們并不清楚那里發(fā)生了,只以為是被魔龍人重創(chuàng)。 然而一段編輯過的影像撕碎了美好的假象。 各種不受官方控制的渠道都能看見這段影像,鳳起拼命地阻攔:“不要開火!只要給我一點點時間!那些魔龍人魔龍人根本不足為懼!相信我!”華萊士置若罔聞,猙獰地吼道:“開火!快給我開火!把他們都給我轟掉!”冰冷的五芒之塔打開炮口,無情的火炮吞噬了星球,然后是阿爾文星最后傳來的一些畫面,天空中是末日審判般的火光,人們驚恐地四處逃竄,尖叫聲撕心裂肺,凡是被炮火覆蓋到的瞬間燒成焦炭,殘忍血腥。畫面一暗,什么都沒有了。 盡管帝國官方拼命想刪掉影像,可影像傳播的速度就像蝗蟲席卷,遠(yuǎn)比他們刪除得快,頃刻間所有人都看過了,恐慌在人民心中蔓延。 一些有親人朋友在阿爾文星的人不知道從哪里蹦了出來,控訴帝國殘忍地殺害平民,影像最后那句“你將是下一個阿爾文星”像烙印一樣深深打在人民的心里。 “一旦被魔龍人攻擊,帝國就會毫不留情地將整個星球摧毀。” 這種言論像瘟疫一樣迅速傳播,誰還敢于魔龍人戰(zhàn)斗?有魔龍人打過來了,還不趕緊逃命? 帝國上下,人心惶惶,民眾們被煽動,多個星球出現(xiàn)民眾集結(jié)沖擊政府大樓的事件發(fā)生。 起初各星球派警察鎮(zhèn)壓,但慢慢地,隨著參與的民眾越來越多,警察已不管用了,無奈之下,只能派出軍隊。 “怎么搞的!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推波助瀾!”薩菲羅爾氣得頭腦發(fā)脹,他很是頭疼,眼前一堆事還沒有處理好,又鬧出一場大混亂,簡直是不讓他安生。 “不用想了,肯定是鳳起。”吉羅德說。 “廢話,我當(dāng)然知道是他!但究竟是誰在幫他宣傳?他現(xiàn)在躲在鄉(xiāng)下,手根本不可能伸到帝國內(nèi)部!要查出來幫他的是誰!” 吉羅德眼見薩菲羅爾都快罵人了,只得保持沉默,不再刺激他。 “鎮(zhèn)壓的部隊都出發(fā)了嗎?”薩菲羅爾強(qiáng)壓住心頭焦躁,處理好各星球的混亂才是第一要務(wù)。 “都出去了,因為數(shù)量太多,幾乎所有的軍團(tuán)都派出去了?!?/br> 薩菲羅爾翻看各地匯報上來的消息,形勢不容樂觀。 這時皇帝的秘書敲開他辦公室的門:“皇子殿下,游子薰將軍的弟弟游子宸求見。” 吉羅德?lián)]手:“沒看到這里忙著嗎,什么人都想見殿下,還要不要做事了?” “他說有秘密情報向殿下匯報?!?/br> 薩菲羅爾和吉羅德對視一眼:“讓他進(jìn)來?!?/br> ☆、第140章 秘書把人帶進(jìn)來便退了出去,游子宸恭恭敬敬地站在薩菲羅爾面前,似乎早就忘了不久以前是誰在大聲斥罵為了一點點小事就判父親死刑。 薩菲羅爾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你叫游子宸,是游子薰的弟弟?你說你有秘密情報?” “是的,皇子殿下,非常重要的情報?!庇巫渝返难劬镩W爍著興奮狂熱的火花。 薩菲羅爾不置可否:“那你說說看,希望你能值得我的時間?!?/br> 游子宸笑嘻嘻地湊上前,吉羅德警惕地往薩菲羅爾面前跨了一步,目光嚴(yán)厲:“你想說什么就站在那里說吧?!?/br> “是關(guān)于我哥哥的?!庇巫渝分坏糜滞肆嘶貋?,陪著笑臉,故作神秘道,“今天晚上我們家族會舉辦一個聚會?!?/br> 薩菲羅爾瞄了右手邊上的一份監(jiān)視情報,那是今天早上送到他辦公室的,上面清清楚楚地寫了游家今晚聚會的地點和時間。聚會是游子薰二叔游伯倫主持的,既是為了緩解族人的壓力,又是為帶兵在外的游子薰祈福。 “祝你們玩得開心。”薩菲羅爾說。 “不不!殿下,其實聚會只是表象!”游子宸急切道,“實際上是游子薰準(zhǔn)備叛逃!” 薩菲羅爾眼神一利:“你說什么?” “游子薰通知我們不要帶人也不要帶東西,用聚會來掩人耳目,他說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船,將會連夜載人逃跑。我思前想后認(rèn)為不妥,所以決定向殿下匯報。我們游家時代侍奉皇室,理應(yīng)為帝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游子薰這種背信背德的行為是可恥的,我不屑與他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