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jié)
嚴成周豪不憐香惜玉的行徑引來噓聲,他嗤笑著,“這就是你找來的人,換一個!” 陸明尷尬了下,不過嚴成周也不是第一次這么不給他面子,很快就堆起了笑容,正要喊人進來,這時候門被撞開一個保鏢跌跌撞撞沖了進來,“大、大少?!?/br> “急急匆匆像什么樣子!”嚴成周握著酒杯的手頓了下,旋即教訓(xùn)道。 保鏢居然在大少身上看了七爺?shù)挠白?,只是七爺是沉靜的,而大少猶如一團火,唯獨一樣是他們掩在外表下的不動聲色。 大少,越來越像七爺了。 “抱歉,大少。只是這件事…”保鏢喘了喘氣,又站直了,才略帶猶豫道。 嚴成周示意發(fā)小們繼續(xù)玩,才走了出去。 “七爺,似乎帶著一位疑似二少的人回到桃園……” 嚴成周一愣,隨后浮現(xiàn)出一個冷笑,“嚴家永遠沒有二少?!?/br> 今天的桃園門里門外圍多了兩圈把守的護衛(wèi),肅穆而冰冷,在雪地上如一臺臺反射著殺氣的機器,在嚴成周走來時,門口兩個躬身,“大少?!?/br> “聽說,嚴成語回來了?” “我們不清楚?!?/br> “這次確定不是冒牌貨了?”其實就是嚴成周也清楚,能被爸親自帶回來的,這次是真的沒錯了。 護衛(wèi)沉默,嚴成周不置可否,朝著門內(nèi)走進去。 “大少,您不能進去。” “你他媽也知道我是大少,讓開!”隱含警告,一手慢條斯理的從對方腰間掏出槍,迅速抵住對方的太陽xue,嘴上依舊毫無顧忌的狂暴。 護衛(wèi)將嚴成周圍了起來,黑黢黢的槍口對準他。 劍拔弩張,死一樣的無聲無息。 “大少?!表樖鍙暮诎抵凶吡顺鰜恚瑥?fù)雜的看著嚴成周,“給二少在離開前一片凈土吧?!?/br> “什么離開?!眹莱芍荃久?,那股心慌越發(fā)嚴重。 “二少,去了,找到時候就……”順叔哽咽,說出不下去。 “嚴成語,死了?”甩不掉那不安,嚴成周蹙著眉,“怎么可能,那小鬼…” 那個小時候搶走所有人注意力的霸道小鬼,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明明就是個生命力比任何人都頑強的禍害,居然還沒等他出手就走了 怎么能… 他還沒給那小鬼教訓(xùn),還沒弄死他,他怎么敢自己死! “爸他,怎么樣?”嚴成周緩了緩心中的噪亂,忽然靜了下來,他已經(jīng)不是那個還十幾歲的自己,他也有想要守護的人。 若黎語出了什么事,光想想這個可能性,就心痛得撕心裂肺。 似乎這時候說什么,自己的話都有些蒼白無力。 “七爺,他需要靜靜。”順叔再次阻止嚴成周進屋。 這次,嚴成周沒再硬闖。 看著嚴成周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風(fēng)雪中,順叔深深嘆息。 就這樣吧,瞞得了一時就一時。 嚴家,或許馬上就要迎來暴風(fēng)雨了。 … 將黎語抱回了嚴成語的床上,七爺給孩子凈身、擦面、換衣,每一個動作都那么輕柔,仿若一片羽毛落下。 親自將嚴成語安裝入殮,將這個捧在手心里的孩子送進了焚化爐。 眼睜睜看著兒子變成了一盒骨灰。 當接到那盒子的剎那,七爺忽然就像罷工的機器,這個強大無匹的男人倒下了,重病入院。胃部查出了腫瘤,惡性?,F(xiàn)在還是早期,只要七爺配合治療就能延續(xù)好幾年的生命,如今科技發(fā)達,也不是沒有戰(zhàn)勝癌癥的例子,但這些的前提是患者非常配合,并且不放棄希望。 但嚴淵似乎完全不在意,他一意孤行出院。 這個男人依舊漠然、強悍、穩(wěn)如泰山,他冷靜的布置下一個個行動,切斷毛家所有生意供給,讓其陷入癱瘓,毛越彬數(shù)罪重罰,這些罪的真假已經(jīng)不重要,嚴家要他生不如死他就別想再蹦跶下去。 在被抓進監(jiān)獄前他曾經(jīng)攔住七爺?shù)能?,卻被七爺帶去的人折磨得全身癱瘓,一根根骨頭捏碎,再治好,再捏碎,直到被判無期徒刑才算逃離這噩夢一樣的折磨過程。 可這不是結(jié)束,這只是痛苦的開始。 嚴淵不要他死,這個人只會臟了嚴成語輪回的路。 只需要,他后半生活在生不如死中。 七爺不顧一切的弄垮毛家后,沒有停歇,像身后有死神趕著一樣,不惜兩敗俱傷又一次全力弄垮成為商場新貴的黎家,黎家家主黎凱與懷孕五個月的夫人失蹤,沒人知道他們?nèi)チ四睦?,或者誰被誰帶走。 如日中天的邵家才剛崛起,也被連根拔起,不留任何余地的打擊報復(fù)… 一家,一家都倒下。 被滅得一干二凈。 所有人都說,嚴淵已經(jīng)瘋了,無差別攻擊,不給人活路。 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是誰。 但,嚴家在處理完邵家兄弟后,停手了。 無論局面如何震蕩,嚴淵已經(jīng)沒有精力再處理這些外務(wù)了。 從查出到如今已經(jīng)過去了大半年,七爺瘦成了皮包骨,這個男人的頭發(fā)上居然冒出了白發(fā),他不見任何人,包括已經(jīng)多次帶著人馬舉槍殺進來的大少,也沒見到他一面,七爺甚至只是一味的防衛(wèi),沒有進行反擊。 就好像,大少做什么,他都能縱容。 嚴家的勢力在七爺?shù)氖谝庀?,漸漸轉(zhuǎn)到了大少手上。 聽說大少在二少的墓前,待了兩個月。 聽說暴躁兇悍的大少,居然哭得撕心裂肺。 聽說后來大少撬了二少的墓,似乎在找什么東西。 七爺?shù)那闆r更糟了,被轉(zhuǎn)到了醫(yī)院。 他忽然的頭疼倒下讓一干親信嚇瘋了,在一次次腦部檢查,才終于發(fā)現(xiàn)那嵌在七爺腦中彈殼碎片,如果要再次手術(shù),成功率只有百分之1%左右的概率。 但不做手術(shù),七爺也隨時可能停止呼吸。 大少消失了一段時間,再一次出現(xiàn)卻帶著人,全力襲擊七爺?shù)淖√?,原本美輪美奐的桃園被轟得只剩一片廢墟。 交到大少手上的勢力,被反過來對付七爺,外面有人說這是嚴淵做人太刻薄,連親子都要手刃他,這是惹得天怒人怨了,這往往是和嚴家不對付的家族。 也有人說,嚴家大少是個弒弟殺父的畜生,為了權(quán)力冷情冷心,如今七爺這個行將就木的模樣遲早也是要進土里,他連這點時間都等不得。 雖然嚴家父子有矛盾不是一兩天的事情,可誰都沒想到,大少會變成這樣。 真相如何,外人無從得知,只是不停的猜測,嚴家這個龐然大物,現(xiàn)在正是風(fēng)雨搖動中。 那些舊部跑來醫(yī)院,紛紛勸說七爺,不能再讓大少這樣混賬下去,讓七爺撤銷那些轉(zhuǎn)讓權(quán)利的命令。 躺在輪椅上的七爺,面無表情,沙啞的聲音像漏了風(fēng)的破損收音機,“他有這個本事干掉我,就有本事繼承嚴家?!?/br> 一句話,堵住那些親信的話。 那天晚上,一個人影站在七爺床前。 七爺緩緩睜開了眼,沒有驚訝,平靜的不可思議,“來了?!?/br> 這天晚上才沒有任何護衛(wèi),好像早就料到了。 那握槍的手抖了抖,滿滿的恨意和痛苦,“這世上,還有什么你料不到的,爸?!?/br> 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那小時候到如今都仰望的男人,居然老了,明明還五十不到,卻好像已經(jīng)是風(fēng)燭殘年。 瘦得不可思議,像一個真正老人。 扣著扳機的手,始終沒有扣下來。 “我要您活著,您親手毀了我,我這輩子最想要的人,我怎么忍心讓您去死呢。”太子潸然淚下,手顫抖著連槍都掉了下來,“這輩子我都沒父親,永遠都不會原諒您?!?/br> #嚴淵,你輸了# #你的大兒子和你離心,小兒子失蹤,這輩子你都會活得生不如死,直到你咽氣前一刻,都不會停息。# 嚴成周離開了,處理了因為七爺重病幾個吃里扒外的高層,一時間風(fēng)聲鶴唳,讓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位大少爺?shù)暮堇笔侄危敛恍拇仁周洝?/br> 這位曾經(jīng)不著調(diào)的大少爺,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他撐起了有些搖搖欲墜的嚴家。 半年后,落葉紛飛。 七爺坐在一棵枯老的桃樹下,這里是桃園的桃林,自從嚴成周炸毀后,便荒廢了。 遠遠的站著順叔、嚴八等親信,他們垂著頭,嗚咽出聲。 七爺帶著一頂帽子,化療后他的頭發(fā)幾乎掉光了,坐在輪椅上像是沒有任何重量,他的臉已經(jīng)脫了形,再也看不出原來的英俊。 這個呼風(fēng)喚雨的男人,已經(jīng)到了生命的最后,而唯一的兒子,從未看過他。 化療將體內(nèi)的免疫系統(tǒng)破壞殆盡,腦中的彈殼壓迫腦神經(jīng),七爺漸漸失去了視力,思維已經(jīng)不清晰,只靠著各種高科技延命手段和執(zhí)念撐著一口氣。 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順叔每每心痛得不能自抑。 他們求著如今成為新一代嚴家家主的大少,來瞧瞧七爺最后一面。 可大少只是冷冷的看著他們,這個暴躁的男人如今就像第二個七爺,只是比七爺更殘忍冷漠。 今天,七爺居然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他想回到桃園,看看這片桃樹林。 順叔忍住噴涌而出的淚同意,將七爺從醫(yī)院搬回了車上,一路開了回來,這是回光返照。 他走近七爺,沉默不語,淚如泉涌。 嚴淵摸著手中那個不起眼的盒子,像枯枝的手指打開了鎖扣,里面是一團團黑灰白的混合物。 “將我和小語的骨灰,放在一起。”七爺目光悠遠,明明已經(jīng)看不見了,但那曾經(jīng)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男人依舊不可一世,將強硬刻在了骨子里。 “是?!表樖迦讨煅剩偷蛻?yīng)聲。 七爺笑著,腦中快速劃過一生的片段,一輩子不可一世,到了如今卻只有和嚴成語的相處停留住。 大約,死前,人只愿意記住那些快樂的。 順叔再望過去,突然跪了下去,“七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