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長歌如故

    在被抬回衡陽府后，雖則馬希聲即刻命人給她送來上好的膏藥，但臀上的疼痛讓唐青容深深地感受到，離開衡陽府的迫切性。

    在府中養(yǎng)傷的這段時日，丫鬟家丁們沒有再來找她做事，安寧郡主跟錢傳琇也因楚王馬殷害怕他們真的私奔，被下了禁足令，沒能過來煩擾她。

    她樂得清閑，整日嗑瓜子哼歌，琢磨著如何弄到錢贖身，離開這與她八字相沖之地。

    只是，這閑日子過不上兩日，高歡離這只萬年悶sao竹馬就拎著一大包一小包的藥跑過來關(guān)心她。

    唐青容見他身上的傷還沒好便往這里跑，心里不由得感嘆：這南楚唐青容風(fēng)流成性，卻沒有將這隨便手指一勾便會死心塌地的高黑炭收入后宮，是有原因的。像這種沒顏值、青澀又實心眼的男人，實在不適合拿來把玩。

    也許，在南楚唐青容的心里，高黑炭是她的家人！

    如此才猜想著，唐青容頗為同情地看了高歡離一眼，客氣地說道：“阿離，你的傷還沒痊愈，還是回去多躺著吧！”

    難得來一趟，高歡離不想這么快離開，急得說話也結(jié)巴了：“我……我想多陪陪你！”

    “……”

    唐青容盯著高歡離，瓜子掉了。

    高歡離羞澀地低頭，為唐青容擔(dān)心自己而暗自偷樂。

    而后，一個時辰過去，兩個時辰過去，三個時辰過去……

    兩人相對無言，默默無語。

    唐青容心里很納悶：馬希聲究竟是如何培養(yǎng)出這種人才的！悶死人不賠命！

    她不想被悶死，忍不住開口打破沉默：“阿離，質(zhì)子近來意外連連，你不用回去保護(hù)他么？”

    高歡離愕然了一會，老實地解釋道：“青容，你放心，錢公子知我來看你，說他不用我保護(hù)，只需替他帶封信給你便可?！?/br>
    他從懷里掏出一封書信，遞給唐青容，心里暗自感動：太好了，青容還是那么關(guān)心我，真善良！

    唐青容并未察覺高歡離這點小心思，將書信接過來，困惑地看著。

    錢傳琇這家伙居然給她寫信？看，還是不看呢？

    唐青容猶豫了一下，決定不看，便將書信塞在枕頭下。

    此時，外頭響起了接二連三的鞭炮聲，夾雜著熱烈的歡呼聲，敲鑼打鼓聲與馬蹄聲。

    唐青容不曉得發(fā)生了什么，只曉得外頭熱鬧非凡，定是發(fā)生了大事。

    正想著，唐半初興奮地從外頭跑進(jìn)來，樂得眉開眼笑：“姐，顧jiejie回來了，快跟我去給她接風(fēng)吧！”

    “哦！”

    唐青容慣性地應(yīng)了一聲，下了床，到里間換了一身衣服，心里很是困惑。

    顧jiejie？誰啊？

    她隨同唐半初、高歡離來到了長沙府都的街頭，被眼前這盛況驚得目瞪口呆。

    只見平日人來車往的長沙街此刻沒人走動，士兵肅然站立街道兩旁，維持秩序之余禁不住期盼，往城門口那邊張望，而被管束在旁的百姓皆自覺地站立在街道兩旁，紛紛探出頭來，笑意盈滿地望向城門口，望眼欲穿，似乎那方即將有神明降臨般。

    領(lǐng)頭迎接之人是馬希聲，他此刻四平八穩(wěn)站立在空出來的街道中央，一身戎裝，霸氣不凡，威武凜然。他的身旁站立著許多看上去身份地位不低的軍官與大臣。

    唐青容只認(rèn)得只有一面之緣的楊昭遂，其他皆不知曉。

    她很好奇，這位“顧jiejie”究竟是何等來頭，朝廷迎接她竟要如此陣仗，著實威風(fēng)！

    她轉(zhuǎn)過頭，正要向唐半初打探此女的來頭，不料忽然有人興奮大喊：“來了來了！”

    她被人潮的氣氛所感染，心情也變得激動，擠進(jìn)人群看過去。

    只見一群身披銀甲的將領(lǐng)騎著鐵騎從城門口不急不緩地走進(jìn)來，身后跟隨著精神抖擻地步兵，那颯爽的腳步聲一步步地響在老百姓的心中。

    領(lǐng)頭的將領(lǐng)在老百姓的一片熱烈歡呼聲中，鞭打著鐵騎，疾馳而飛，以迅如雷鳴電閃之勢從疾馳中的馬翻身下來，左腳尖著地瞬間，提起銀槍，直向馬希聲的門面刺過去。

    這急轉(zhuǎn)直下的驚險，是眾人始料不及的，紛紛倒抽一口冷氣，為馬希聲著急。

    能在此種場合如此大膽襲擊馬希聲的，這世上除了顧長歌，絕無二人！

    而能接得住顧長歌的銀槍，這世上除了馬希聲，也絕無二人！

    馬希聲反應(yīng)奇快，面不改色地一腳踢起身旁的櫻槍，擊退如龍卷風(fēng)般襲來的銀槍，而后腳步邁開，手接空中櫻槍，氣勢凌人地沖過去，與那名將領(lǐng)旁若無人地較量起來。

    他們似乎是惺惺相惜的知己，一言一行，兵器一收一放，是那樣的默契十足，英姿颯爽，他們又似乎是勢不兩立的宿敵，一招一式，凌厲如風(fēng)，干練無情。

    這是一場精彩的武藝較量，也是戰(zhàn)場上的肅殺，可以想象當(dāng)他們在戰(zhàn)場之上，如烈焰狂飚般展開攻勢的時候，又是何等地撼人心魄。

    眾人看得心驚rou戰(zhàn)，而又驚嘆不已，心眼提了一次又一次，最終在兩人的較量結(jié)束后，激動地鼓掌。

    唐青容看到馬希聲與那名女將停手對視的那一刻，冷眸里有了百年難得一見的贊賞之色。

    讓馬希聲這樣眼高于天的男人贊賞，定是非同凡響的奇女子！

    唐青容忍不住認(rèn)真打量那名女將，而后對比自己，各方面，真的輸?shù)靡粩⊥康亍?/br>
    女將一身笨重絨衣，卻掩蓋不了身上那灼灼芳華，絕世容姿。

    其姿容如玉，明若初雪，清麗如蘭，美得奪人心魄，可那冷傲沉靜的神色，清冷漠然的氣質(zhì)，卻冷到極致，令人不敢逼視，不敢褻瀆，而一瞥一笑，一舉一動，甚至是一個回眸，無不流露出一股風(fēng)姿端莊的英氣，令人折服。

    雖則身段被厚重的盔甲所覆蓋，可不難看出她的身形極美，高挑出眾，身上散發(fā)的壓人氣勢，令其站在一群高大威猛的將領(lǐng)當(dāng)中，毫不孫色。

    絕美、冷傲、英氣！

    唐青容頭一回得見此等絕妙的女子，不需要靠言語便能吸引無數(shù)目光，著實令天下女子嫉妒又敬佩！

    此時，彼此對峙的兩人皆默契十足地收回□□。

    顧長歌上前拍了一下馬希聲的胸膛，笑著贊賞道：“不錯，戰(zhàn)場風(fēng)骨沒被長沙府都的錦衣玉食腐蝕了！”

    她這一笑，逸采神飛，那種璨然的氣度，雖為女兒身，卻充滿一方諸侯的豪情與霸氣。

    馬希聲面對著顧長歌，冷峻的臉容上浮現(xiàn)出如冬日初陽的暖意：“知你來，我可不敢松懈！”

    他們彼此凝視，你一言我一語地敘舊，令人不難看出他們的交情頗深。

    唐青容瞧見這情景，心里很犯愁。

    這女將軍一出場，她都成路人甲了！馬希聲平日瞧她的目光如同瞧著不成才的女兒，可瞧著這位女將軍，卻是滿滿的贊賞！

    這位女將軍到底有何來頭？

    對了，唐半初不是說要給他的“顧jiejie”接風(fēng)么？難道“顧jiejie”是……

    她正猜想著，忽然看到一位面如狐貍的大臣不甘寂寞地上前奉承女將軍：“顧將軍的英姿果真颯爽雷厲，巾幗不讓須眉啊，著實讓本官好生佩服呢！”

    其他官員聞言，紛紛上前附和，對這位顧將軍贊口不絕。

    面對如此刻意地討好，即便不喜，也會客套幾句，然而，這位耿直的顧將軍卻冷言冷語地諷刺那位狐貍一般的大臣：“高大人，沒見幾年，你這拍馬屁的功夫見長了，長歌也好生佩服！”

    話音清柔婉轉(zhuǎn)，如擊玉罄，但語氣之中毫無一絲暖意，斯文的話語自有一股威嚴(yán)，教人難以違抗。

    那位大臣著實尷尬，臉色尤為難看，可依舊擠出牽強(qiáng)的笑臉打圓場。

    唐青容對這位連當(dāng)朝大臣的面子都不給的女將軍著實好奇，忍不住拉著唐半初，低聲詢問：“初初，這位顧將軍就是你說的顧jiejie？她到底是什么來頭啊？”

    唐半初一直認(rèn)為jiejie失憶了，因而認(rèn)為唐青容不認(rèn)識顧長歌，不足為奇。

    在場官員眾多，他不急于去跟顧長歌敘舊，便耐心地跟唐青容介紹：“姐，顧jiejie是我朝已故的開國大功臣顧朝中之女，是我南楚第一女將，年僅三十便掌管西北十萬兵馬，立下軍功十二件，可厲害了?。　?/br>
    唐青容驚呆了，不曾想到竟有如此強(qiáng)悍的女子，果然是巾幗不然須眉！怪不得排場如此大，不將這些大臣放在眼里，普天之下，恐怕也就只有馬希聲這樣的男子才有資格與她并肩了。

    唐半初見唐青容默不作聲，繼續(xù)激動地往下陳述顧長歌的事跡。

    顧長歌，開國功臣之后，得天獨厚的南楚第一女神，冰雪聰明，武藝超群，從小立志當(dāng)個像李唐女官李婉兒那般為國效力的奇女子。

    十八歲那年，顧長歌瞞著顧大將軍顧朝中，女扮男裝前去考武狀元，奪冠而立，可因她是女子，朝廷不想承認(rèn)，也不敢得罪顧朝中，而顧朝中不想她走從戎之路，有意為難，特意命她帶著三千兵馬前去解西北城之困。

    這西北城被圍困，連經(jīng)驗老道的陳將軍都沒辦法，可顧長歌竟然成功了。當(dāng)她騎著追風(fēng)，手持銀槍取下敵軍主帥的首級時，所有人看到的并非是一位十八歲的妙齡少女，而是一代女將神。

    此一戰(zhàn)，顧長歌一夜成名，受到朝廷的認(rèn)可，以女子身份跟隨顧朝中行軍打仗，屢立奇功。顧家軍因她的加入在朝廷的地位如日中天，威名四起，震蕩十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