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而且在琵琶鎮(zhèn)的時候,你不是擼得很爽?現(xiàn)在又嫌棄我掉毛!老潔癖! 銀絨本以為自己會被丟到院子里,可城陽牧秋竟一直沒有放手,而是拎著他,御劍飛離了霧斂峰。 銀絨租過飛劍,但劍主人大多是金丹期修士,跟城陽老祖根本不是一個數(shù)量級,銀絨從來沒飛過這么高,這么穩(wěn),不由得四爪緊緊抱住城陽牧秋胳膊的同時,好奇地探出毛絨絨的小腦袋。 只見腳下踏著霧霞云海,蘅皋居的亭臺樓閣都漸漸縮小,霧斂雙峰似倒退遠(yuǎn)去,最后落在一處小峰上,不多時,目之所及的修士們,都停下正在做的事情,朝城陽牧秋行大禮跪拜,銀絨頓時有種狐假虎威的暢快感——這可都是太微境內(nèi)門仙長們!放在琵琶鎮(zhèn),隨便拎出一個,都要當(dāng)做上賓供起來的! 片刻后,峰主郗鶴和正在此處做客的太微境大師兄景岑匆匆迎了出來,恭恭敬敬向自家?guī)熥鹦辛硕Y,都道“您老人家怎么親自來了,徒弟們有失遠(yuǎn)迎……”然后目光雙雙落在扒著朝雨道君胳膊上的、樹袋熊似的赤色毛團(tuán)兒,雙雙愣住了。 要知道,師尊不喜與人接觸,已經(jīng)到了不惜耗費靈力把居所仆人全換成傀儡的地步,不止如此,師尊他老人家喜潔,最見不得帶毛的東西,更別說還憎恨妖族。 可這只一身毛的小狐貍精,的的確確,光明正大地趴在自家?guī)熥鸶觳采希瑤熥鹁谷贿€沒殺狐滅口,奇哉怪哉。 這狐貍是哪兒來的? 城陽牧秋粗暴地把銀絨從自己身上撕下來,一把塞進(jìn)二徒弟郗鶴懷里,“把這小畜生看管起來,不準(zhǔn)他搗蛋,尤其不能靠近藥田。景岑,你隨我來,為師有事交代。” 第二十九章 (修) 到底是師尊的親自吩咐,郗鶴不敢怠慢,小心地托著銀絨,心里卻大惑不解。 直到他看到銀絨脖子上的鈴鐺,才恍然大悟。 郗鶴撥了撥毛團(tuán)兒的“狗鈴鐺”,問:“這是師尊給你戴上的?” 銀絨歪了歪毛絨絨的小腦袋:“嚶?” ——你是怎么推斷出來的? 郗鶴卻自說自話起來:“難怪,和師尊那枚扳指材質(zhì)好像,這個介靈器好別致,不愧是師尊的品味?!?/br> 聽到“介靈器”三個字,銀絨恍然大悟,原來這位仙長以為自己和城陽牧秋結(jié)了主仆契。 介靈器是修士與靈寵之間結(jié)主仆器必不可少的介質(zhì),主、寵各持一半,從此以后,靈寵必須無條件服從主人,自此徹底失去自由身。 銀絨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心想:他才不會簽?zāi)欠N契約,一輩子也別想。 就聽郗鶴欣慰地感慨:“他老人家終于肯聽我們的勸,放個喘氣的東西養(yǎng)在身邊了。” 銀絨:“……” 注意你的措辭啊年輕人,本妖可不是什么“喘氣的東西”,嚴(yán)格來講,我應(yīng)該算你師娘。不對,我是公的,應(yīng)該算師公,也不對…… 銀絨忽然沮喪起來,自家爐鼎現(xiàn)在不肯認(rèn)賬,還對他嫌棄的不行,什么師娘師公,全是自己一廂情愿罷了。 郗鶴親自叫了幾個小弟子,擼了一把銀絨的毛毛,才吩咐:“照顧好,這是掌門師尊的靈寵?!?/br> “對了,這小東西有點淘氣,千萬看好了,別讓它靠近靈藥田、煉丹房……” 幾個小弟子接過銀絨,郗鶴便急匆匆地往議事堂去了。 幾個小弟子都是清字輩,分別叫做清返,清本,清還,清源,雖是外門弟子,卻都抱上了郗副掌教的大腿,巴望著有朝一日能拜入郗鶴門下,成為正兒八經(jīng)的內(nèi)門弟子。 他們跟著郗鶴久了,也漸漸得知了一些有關(guān)掌門仙尊的秘聞,譬如景岑景掌教常常勸他老人家把蘅皋居的傀儡換掉,挑一些靈透的小弟子去伺候,譬如后來包括景岑在內(nèi)的幾位峰主,又多次進(jìn)言,退而求其次地勸他老人家“不要活人也行,養(yǎng)只靈寵也好”。 之所以這樣勸,還有個傳說:概因那位從未謀面的老祖宗——也就是掌門仙尊的師尊——曾經(jīng)顯靈,一一告誡掌門的九位親傳弟子,必須要時常規(guī)勸朝雨道君,讓他多沾些人氣兒,活得像個活人。 這傳說真假與否且不論,只說養(yǎng)靈寵一事,他們親眼見過的就不少,全是景掌教千挑萬選送給掌門的,但沒過多久,又都無一例外地被掌門仙尊退了回來。 這小狐貍也不知是第多少只,但他們分明聽到掌門仙尊叫它“小畜生”,想必沒有多寵愛,眾人便也不怎么重視。 清本甚至直言:“這狐貍應(yīng)該養(yǎng)不了多久?!?/br> 清還附和:“好弱的妖氣,比從前景掌教送的都差了一截兒,也就是長得可愛點兒。” “哎,有沒有捆仙繩,把它拴起來吧?!?/br> 銀絨聞言,揚起毛絨絨的小腦袋:“???” 清源遲疑道:“這到底是掌門仙尊的靈寵,咱們得抱著吧?” 清本:“仙尊的性子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最喜靜,又不會真的養(yǎng)它,說不定過幾日就把這小妖扔了也未可知?!?/br> “那別捆太緊,把它勒壞了可就不好了……”清源話音未落,銀絨便從他們手里掙扎著竄了出去。 還“嚶嚶嚶嚶”地叫喚。 ——姓城陽的,出來管一管!你的徒子徒孫們要捆你前姘頭啊啊?。?/br> 可惜還沒跑遠(yuǎn),就被清返一把薅住尾巴,倒著拎在手里,“看看,還是得捆,抱不住,跑到靈藥田里,毀了靈植,算誰的?” 任由銀絨怎么四爪亂蹬,最后還是被他們像拴狗似的捆了個結(jié)實,因為太緊,勒得脖子都有些疼。 幾個清字輩的小弟子卻不理會他,自顧自聊了起來。 “掌門仙尊不輕易下山,今天一定有大事商量?!?/br> “什么大事?又要找無量宗的晦氣嗎?” “噓!”清本說,“注意言辭!那怎么能叫找晦氣?原本就是他們屢屢挑釁!要說大事,最近的大事只有一件,就是師門大比。” “自打仙妖大戰(zhàn)之后,修真界倒載干戈,一片海晏河清,師門大比便是‘四宗八派’的頭等大事,誰的弟子能在師門大比上拔得頭籌,哪派的弟子們?nèi)雵煽冏詈茫囊婚T在修真界聲譽便能更上一層樓,掌門他老人家最看重門派聲望,必然是在與兩位掌教商量此事。” “哎,真希望我也能參與,聽說秘境里隨便抓一把都是天材地寶,運氣再好一些,還能碰上可遇不可求的機(jī)緣,就算第一輪就被淘汰,也能獲益匪淺?!?/br> “別做白日夢了,這樣的好事怎么能輪得到咱們外門弟子?” “也別那么悲觀,”清本說,“咱們?nèi)デ笄筵逯?,副掌教若是開了金口,這個面子誰敢不給?” “自身條件過硬也行?!?/br> “說得輕巧,我們自身條件若是過硬,還能只是外門弟子嗎?” “資質(zhì)不好,可以借助外物嘛,這些年,咱們攢的靈石,也夠買一顆洗髓丹了吧?” “洗髓丹啊……太名貴了,資質(zhì)越差,需要的洗髓丹越多,一顆絕對不夠,用洗髓丹洗精伐髓,那是大世家才玩得起的方法,咱們就別想了?!?/br> “……” 銀絨趴在一旁,支棱著毛絨絨的狐耳聽了一耳朵,心想:原來這就是“秘境”啊。 從前他聽說過那只蛤蟆精涂大嘴三不五時就會去各地蹭“秘境”,所以才收集了不少奇奇怪怪的寶貝,修為也增長的特別快。 可他向涂大嘴請教的時候,那蛤蟆精就擺出高深莫測的樣子裝逼,裝了半天也不說清楚怎么蹭秘境,還要借機(jī)揩油——自然是沒讓他揩成功,相應(yīng)的,銀絨也沒弄明白怎么才能得到進(jìn)入秘境歷練的機(jī)會。 不過涂大嘴蹭的都是各個小門派的初級秘境,像是太微境、無量宗、萬劍宗、南山派等等“四宗八派”等超級體量的大仙門,秘境自然更困難,更高級,相應(yīng)的,回報也更豐厚。 可這些都跟他沒關(guān)系。 銀絨仍舊使出吃奶的力氣,努力用后爪爪去扒脖子上的捆仙繩,連蓬松毛絨的大尾巴也隨著動作卷了起來,整只狐都團(tuán)成一個圓滾滾的毛團(tuán)兒。 “你們看這小畜生,還挺有意思的?!?/br> “是啊,師兄,別唉聲嘆氣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咱們逗這狐貍玩吧?!?/br> 銀絨蹬爪爪的動作一頓:“???” 誰是小畜生?逗什么狐貍?這些人把他拴在這里也就罷了,還要逗弄,真把他當(dāng)狗了嗎? 銀絨炸了毛,兇悍地朝他們齜牙。 然后就見清還從儲物袋里掏出個筑球,銀絨齜牙的動作一頓,眼睛都亮了。 是球球!他多久沒玩球球了!那筑球比自己珍藏的那個還要圓,看起來就很好咬的樣子! 清還揚手把球扔了出去,距離不遠(yuǎn),捆仙繩的長度絕對夠,銀絨好想沖過去把球撿回來,可倒底按捺住了,舔了舔鼻子趴回原地,以實際行動拒絕“小畜生”的稱呼。 士可殺不可辱,他又不是真的靈寵,說什么也不能像圈養(yǎng)的狗一樣,讓人逗弄羞辱!這是底線! 然后就見清本掏出個銀制的小巧盤子,那東西掏出的一瞬間,香味兒就咄咄逼人地飄散出來,銀絨登時丟盔棄甲——這味道他認(rèn)得!不正是九州鸞鏡臺的坊市里賣的、那個超級貴的雉雪丸子嗎!用雪蓮汁液和靈雉rou打成的丸子! 玩球還勉強(qiáng)可以忍,但這是他心心念念多久的rou丸子??!銀絨在蘅篙居苦讀數(shù)月,城陽牧秋雖沒餓著他,但吃的飯清湯寡水,一點滋味兒也沒有,更多的時候是干脆塞給他一顆辟谷丹了事。 久違的rou滋味真香啊…… “你們看,它口水都流出來了,流了那么長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說逗這小畜生肯定有意思吧?!?/br> “小狐貍,你去把筑球撿回來,我們請你吃雉雪丸子啊——” 話音未落,銀絨已經(jīng)離弦的箭矢般飛了出去,一息之后,便叼著筑球蹲在了幾個小弟子眼前,他把筑球放下,還狗腿地用鼻子拱了拱,拱到清本腳下,然后抬起小腦袋,咧開嘴,吐著舌頭,有聲地喘氣,樣子急切又諂媚,逗得四人哈哈大笑。 “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撿一次就賞給你吃?知道雉雪丸子有多貴嗎,這樣吧,”清本說,“你多撿幾次,撿到哥幾個高興了,就賞你嘗嘗,怎么樣?” 銀絨甩著尾巴,歡快地應(yīng)了一聲。 于是,當(dāng)城陽牧秋由兩位親傳弟子從議事廳里恭送出來時,便看到這樣一幕: 他養(yǎng)的小毛團(tuán)兒脖子上拴著一條捆仙繩,捆得太緊,把他原本蓬松順滑的毛毛都勒出了一條看著就疼的凹陷,可那缺心眼的玩意還渾然不覺,抻著脖子努力往前夠一個筑球,那捆仙繩不夠長,還差一點點,銀絨便努力揮動四只爪爪刨地,刨出一片塵土。 身后幾個小弟子笑得前仰后合,“加把勁兒,這一次只要夠到了,就把雉雪丸子給你吃!” 銀絨聞言刨得更起勁兒了。 可郗鶴聽到這話,臉都綠了,抬腿就要上前阻止,卻被自家?guī)熥鹨话褦r住。 望著城陽老祖走過去的背影,郗峰主下意識扯住景岑,虛弱地說:“岑師兄,我完了……” 景岑回給他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小弟子們不知道,他們卻清楚得很,這只小狐貍和之前那些幾天就被師尊扔出來的靈寵不一樣,這不是景岑奉上的,而是師尊他老人家自己找的!甚至還疑似結(jié)了契,這說明師尊對它很滿意啊。 不過話說回來,郗鶴也沒想到那幾個平時看起來任勞任怨又乖巧聽話的外門小弟子,膽子竟然這么大,由此推斷,背著自己的時候,是不是還做過類似的事情?郗鶴原本還有心提拔這幾個小弟子,讓他們?nèi)熼T大比見見世面,可如今,他的想法動搖了。 但這些都是后話,如今,清返,清本,清還,清源四人已齊刷刷跪在城陽牧秋腳下,連大氣也不敢喘。 只聽城陽老祖威嚴(yán)清冷的聲音響起:“就算是靈寵,也是本尊的,豈容你們作踐?” 而后幾個弟子紛紛慘叫出來,很快又集體禁聲——應(yīng)該是被咒法封住了聲線——只無聲地痛苦扭動,還不忘掙扎著磕頭認(rèn)錯,看起來很疼的樣子。 銀絨被這變故嚇了一跳,原本也被唬得縮成個毛團(tuán)兒一動不敢動,但好巧不巧,清本的那顆雉雪丸子正正好好滾到了銀絨爪下,銀絨實在沒控制住汪洋的口水,悄咪咪揚起毛絨絨的小腦袋,窺到城陽老祖嚴(yán)肅的側(cè)臉——確定了他沒看自己,便小心翼翼地伸出爪爪,將那香噴噴的、沾了土的rou丸子,往自己的方向撥了撥。 可還沒張嘴叼住,就被城陽牧秋一腳踩扁了。 “?。。聡聡?!” ——你干嘛呀? 銀絨憤怒地嚶嚶咆哮。 城陽牧秋氣不打一處來,一腳踢在自家毛團(tuán)兒圓滾滾肥嚕嚕的屁股上,“閉嘴!難不成你還想吃?”你還有沒有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