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感受到身邊小狐貍精驟然放松,城陽牧秋也愉悅起來,并不亢奮,很安靜的那種愉悅,忽然很想和自家毛團(tuán)兒一直這樣慢慢地走這條晚風(fēng)柔軟的夜路。 永遠(yuǎn)不要走到盡頭,就這樣一直握著手,慢慢地走。 ……但銀絨并不覺得這條夜路哪里美,全程死死攥著城陽牧秋的手,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精疲力竭,倒頭就睡。 第二天是被砸門聲吵醒的,原來是東柳道君。 東柳一般鉆進(jìn)賭場,沒輸光是不會出來的,才幾日的工夫,那一百枚上品靈石也輸?shù)镁?,可見,輸錢的速度與靈石多少無關(guān),錢多,玩得大,一樣很快輸?shù)卯?dāng)褲子。 剛輸光了的東柳,多半是要找人撒氣的, 那張床很窄,幾乎每晚,睡著睡著,銀絨都糊里糊涂地滾進(jìn)城陽牧秋懷里。此時他還沒睡醒,應(yīng)了師父之后,仍舊保持著縮在城陽牧秋懷里的姿勢。 而東柳聽到徒弟應(yīng)聲,便推門而入,結(jié)果正看到自家逆徒與那“陳世美”摟抱在一起,衣衫不整,有傷風(fēng)化。 東柳臉色當(dāng)時就沉下來,找到了紓解輸錢怨氣的發(fā)泄渠道,一指城陽牧秋:“你!出來!” 不等銀絨出口阻攔,東柳又出了門,城陽牧秋安撫地拍拍銀絨,“你睡你的,我出去看看。” 銀絨慌了:“仙尊,我?guī)煾覆恢滥愕纳矸荩瑢δ阌姓`會,說話可能不知輕重……還是別了吧?” 他之前專門問過城陽牧秋的意見,祖宗的意思是暫時不必告知,免得嚇到他老人家。 “無妨。”城陽牧秋說完,便罩上外袍追出去,并關(guān)上了門。 銀絨赤著腳下地,貼著門板,只能聽到只言片語。 “你不會日日纏著我徒弟吧?騙了他的妖丹還不夠?” “哦……是嗎?呵,那還算你有一點(diǎn)良心。” “罷了,老夫也管不了你們,反正我那傻徒弟的魂兒都被你勾走了?!?/br> “不過,他是媚妖,媚術(shù)是我手把手教的,想要有所進(jìn)益,就得不停地采補(bǔ)。不能為了與你廝混,連修為都荒廢了。所以,日后銀絨兒三妻四妾是免不了的,可能還會四處邂逅美人,甚至像我一樣,在青樓謀一份差事邊養(yǎng)家邊修煉,所以,你若是打定主意跟著他,得首先學(xué)會容人!” 第六十九章 “!”銀絨聽得心驚膽戰(zhàn),干脆推開門打算解釋,卻聽城陽牧秋正色道:“前輩,我愿意一輩子做他的爐鼎。” 銀絨:“?” 祖宗說什么?一輩子做自己的……什么? 東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自家徒弟,冷笑:“你修為盡失,憑什么——” 話音未落,東柳與城陽牧秋兩個大活人,便突然憑空在銀絨面前消失,一絲痕跡也無。 城陽牧秋將東柳放開的時候,兩人已在百里之外的雪窟谷,此處經(jīng)年白雪皚皚,嚴(yán)寒刺骨,對于一棵樹妖來說,非常不友好,東柳凍得瑟瑟發(fā)抖:“你這小子!帶老夫來這里做什么?” 城陽牧秋禮數(shù)周到地行了個晚輩禮:“為了證明我的修為沒問題,供銀絨采補(bǔ)的話,綽綽有余。他無需找什么三妻四妾,有我一人足矣?!?/br> 東柳用老婆婆挑剔兒媳婦的語氣怒道:“修為高又怎么樣?你怎么這么善妒?老夫不同意這門婚事!” 城陽牧秋:“……” 以城陽老祖的脾氣,倘若有人這樣說話,必然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但念在這是銀絨的師父,城陽牧秋忍了,并真誠發(fā)問:“前輩,媚妖靠吸食男人的陽氣修煉,而我心甘情愿提供,且有這樣的能力,你為何如此厭惡我?” “哼?!睎|柳已經(jīng)臉色發(fā)白了,但他不愿意在騙了自家寶貝徒弟的小白臉面前露怯,“討厭一個人還需要理由嗎?” 城陽牧秋彬彬有禮道:“前輩,若不給在下一個理由,在下便一直在這里等。” 東柳:“……” 言外之意,就是不說出個一二三,就要在此處凍著,東柳也不是吃素的,樹妖雖然修煉慢,但他自己都記不清自己多少歲,自認(rèn)修為也深厚,默念口訣,催動靈力。 然后…… 沒動?? 按理來說,他應(yīng)該鉆入凍土中,遁地逃走了才是。 沒逃跑成功的原因只有一個,東柳瞪向城陽牧秋,卻見對方無辜而禮貌地朝自己掀了掀唇角,雖然在笑,但笑意未達(dá)眼底,顯得虛偽而敷衍。 東柳氣不打一處來:“行啊,有點(diǎn)本事,沒養(yǎng)銀絨的時候,老夫走遍修真界,與不少高手切磋過,自認(rèn)有些道行,但你的修為還真看不透,如今你的確今非昔比了。但想拐走我徒弟,還是不行!” 城陽牧秋:“請前輩賜教?!?/br> “因?yàn)槊难荒軇忧?!”東柳“呵呵”冷笑,“銀絨為了你,已經(jīng)險些死了一次,若再混在一處,他再出什么事怎么辦?” 城陽牧秋心中一動,澀然道:“您放心,以后不會了,從前我有些事不記得了,所以……但這都不是借口,有我在,定然一生一世護(hù)銀絨周全,決不讓他受半點(diǎn)委屈?!?/br> “啊呸!”東柳,“男人靠得住,母豬都能上樹!也不知你用了什么妖術(shù),勾走了我徒弟的魂兒!讓他對你死心塌地的,連命都不要,妖丹給你就算了,還千里迢迢去找你,他從小到大就沒出過琵琶鎮(zhèn),第一次出遠(yuǎn)門就是為了找你……老子看見你就煩!” 東柳罵得很不留情面,這一回城陽牧秋卻沒生氣,等他老人家罵夠了,還低聲問:“真的?他從前,那么喜歡我?” 東柳:“……” 這小子這回笑起來怎么這么真誠,一看就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 東柳更氣了:“你他媽還有臉高興?” 城陽牧秋忙收斂神色,“前輩教訓(xùn)的是,只是,既然知道了銀絨的心意,我更不能放手了。” 東柳:“……………………” 東柳之前的確有心讓城陽牧秋承銀絨的情,從而對自家徒弟知恩圖報,總之不能讓銀絨兒白白付出,但沒想到用力過猛,這人竟然黏上了銀絨。偏偏自己還打不過他、攆不走他。 東柳氣得胃疼。 城陽牧秋:“我自會疼他,師父放心?!?/br> 東柳有氣無力地說:“誰是你師父?” 城陽牧秋:“還有件事要請教師父,您說撿了銀絨之后,才在琵琶鎮(zhèn)定居的,那是哪里撿到的銀絨?當(dāng)時……是什么情形?” 這時候,東柳已經(jīng)認(rèn)清形勢,知道如果不好好回答城陽牧秋的問題,那自己可能要在此處凍成冰棍兒,于是放棄掙扎:“在鹿吳山,三百年前,仙妖大戰(zhàn)的戰(zhàn)場?!?/br> 城陽牧秋眸色沉了沉,仍舊不動聲色地問:“請?jiān)敿?xì)講講?!?/br> 東柳:“當(dāng)年妖族與修士如何勢如水火,那些大人物的恩恩怨怨,都不必贅述吧?三百年前,城陽老祖與妖王相魅的那場斗法,你也肯定知道吧?修真界無人不知,但真正目睹過的,才知道有多慘烈,嘖嘖嘖,血流成河。” 城陽牧秋瞇起眼睛,語氣不自覺地露出一絲危險:“你是妖王舊部?” 東柳打了個寒戰(zhàn):“不是!我不過是個路過的小妖,和你們?nèi)俗宓摹⑿蕖畈欢?,沒有門派,也不效忠哪位大王,跟著時節(jié)遷移,哪里有春天,便在哪里住上幾個月,那時候的落腳處正好離鹿吳山不遠(yuǎn)?!?/br> “老夫上山的時候,妖王已死,城陽老祖也離開了,山上一片狼藉,妖尸遍野,我起了貪心,想打掃戰(zhàn)場,也許能撿一些法寶、獸皮、妖丹……就是那時候遇到銀絨。” “老夫一輩子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一眼就認(rèn)出他脖子上的鈴鐺,乃是玄精所制,本以為發(fā)了大財(cái),沒想到鈴鐺怎么也取不下來。” 城陽牧秋:“那時候,玄精鈴鐺便已經(jīng)在了?” 東柳點(diǎn)頭:“嗐,本想殺了它,取下鈴鐺就走人的,可當(dāng)時小東西大約還沒斷奶,身上的絨毛沾了血,濕噠噠黏糊糊,就剩一雙大眼睛,看著我奶聲奶氣地、嚶嚶地叫,我的心一下子就軟了?!?/br> “孽緣??!”東柳重重地嘆了口氣,眼神卻柔軟下來,“老夫一輩子吃喝嫖賭,葷素不忌,逍遙了大半生,竟然被一只小毛團(tuán)兒綁住了整整三百年!呵,那崽子做狐貍的時候就油光水滑,漂亮極了,能變成娃娃的時候,更玉雪可愛,特惹人疼。就是心眼比針鼻兒還小!臭小子會寫字的時候,就悄悄搞了一本‘記仇本’,還打量我不知道。” 城陽牧秋神情也柔和起來:“但他記仇更記情?!?/br> “不錯!”東柳難得贊同,“瞧瞧,發(fā)達(dá)了也不忘孝敬師父!沒白養(yǎng),這孩子,是個重情的?!?/br> 城陽牧秋跟著笑起來,又問:“銀絨小時候有沒有陌生妖族欲對他不利?” 第七十章 東柳敏銳地察覺到這個問題不簡單,顧左右而言他,城陽牧秋見狀,慢條斯理道:“銀絨都告訴我了,師父不必隱瞞,只是彼時銀絨還小,怕他的記憶不清楚,故而有此一問?!倍蟀雁y絨小時候如何落入滾水,險些喪命的事情復(fù)述了一遍。 東柳聽得啞口無言,暗罵傻徒弟竟連這些都告訴了此人,當(dāng)真是被這小白臉勾走了魂兒!就聽城陽牧秋又道:“如果在下猜的沒錯,師父也早就看出端倪,知道那鈴鐺乃是壓制、封印之物,具體細(xì)節(jié),還請不吝賜教?!?/br> 銀絨再見到城陽牧秋與自家?guī)煾傅臅r候,發(fā)覺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和諧了不少,主要是東柳不再一味地找茬兒,且臉色也不大好。 銀絨合理懷疑自家?guī)煾附K于惹惱了老祖,被教訓(xùn)了,擔(dān)憂地問:“師父,你沒事吧?” 東柳打了個噴嚏,“可能染了風(fēng)寒,不要緊。” 銀絨:“好端端的,怎么會染了風(fēng)寒?” 東柳瞪了城陽牧秋一眼:“去了趟雪窟谷?!?/br> “?”銀絨奇道,“去那里做什么?師父你不是最怕冷嗎?” 東柳壯漢委屈。 城陽牧秋從容道:“前輩說最近總有妖怪橫行,很多作亂的妖族便藏在雪窟谷?!?/br> 東柳一臉震驚,對城陽牧秋做口型:“你怎么知道?” 城陽牧秋只問了有關(guān)銀絨的過往,但兩人并未提及最近妖族作亂的事啊,他是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可城陽牧秋只淡淡地朝東柳看一眼,面不改色地說:“前輩高義,心系蒼生,聽聞我有些降妖伏魔的本事,所以便帶我去看了看。” “…………”東柳一臉的“你可真他娘能編”。 銀絨倒是忽然想起了昨晚的‘夜星子’,問:“是與那些吞噬小孩子精魄修煉的妖有關(guān)嗎?” 城陽牧秋:“不錯?!?/br> 銀絨:“師父,徒弟也正想問你,最近妖族和修士或是凡人有了什么沖突嗎?大家住在琵琶鎮(zhèn),一直相安無事,從前從沒看過有人公然擺陣誘捕妖啊?!?/br> 東柳滿不在乎地說:“最近的確有些不安分的外來妖族sao擾凡人,埋伏修士……你還小,再往前倒幾百年,互相設(shè)毒陣?yán)?,一言不合就斗法啊,什么招兒都有,這算什么?凡人丟了幾個孩子而已,有仇報仇,都是他們的私人恩怨,不關(guān)咱們的事,上了賭桌,大家還是一樣樂呵!” 銀絨從小就覺得自家?guī)煾感拇?,好像只要能去賭,天塌下來也不在乎。 “對了,乖徒,”東柳搓搓手,“你上回給為師的靈石,本來想存起來的,但是,哎呀,昨天手氣太好,忍不住拿出來賭一把大的,沒想到……” 十賭九輸,銀絨對自家?guī)煾附o賭坊送錢一點(diǎn)也不奇怪,只是沒想到他這么快就輸光,說不心疼是假的,有點(diǎn)猶豫要不要再一下子孝敬那么多,卻見城陽牧秋先他一步,掏出十塊上品靈石:“前輩,這是在下孝敬您的?!?/br> “……”東柳還沒原諒這小子把自己綁去雪窟谷的事,不大想接。 銀絨連忙:“不用不用,師父我有!” 東柳見狀,卻一把搶過城陽牧秋的靈石,笑道:“那便多謝了!” 罷了,不拿白不拿,反正他也鐵了心要纏著自家徒弟,又趕不走……那坑他一點(diǎn)是一點(diǎn),不能拿自家徒弟的血汗錢去賭! 東柳掂著錢袋子,生平第九萬次想:最后一把,翻了本,就不賭了! 銀絨看著自家?guī)煾该Σ坏x去的背影,覺得有點(diǎn)丟人,然后翻自己的儲物鈴鐺,數(shù)出十枚上品靈石:“仙尊,怎么好意思讓你破費(fèi)?” 城陽牧秋沒接:“一點(diǎn)零錢而已。”又解釋道:“嗜賭成性的人,給多少輸多少,你若想孝敬他,每次不必給太多,一點(diǎn)零錢哄他開心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