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淺夏是個什么樣兒的人,他豈會不知? 那盧淺柔雖然是有心了,可是瞧著樣子,從盧府里頭卷出來的錢財可是委實不少!又何需淺夏再給他們銀子? 穆流年想不明白,也不愿再想,這女子間的算計,有的時候心狠起來,比男人們殺人放火還要更陰毒百倍!當(dāng)然,這里頭,自然是不算著他的淺淺的,這么久了,淺夏無論是做什么,大多時候也都是為了反擊。 他也看明白了,只要是對方不先動手,她自然就不會去主動招惹人家。而這一次盧家遭此大難,她沒有落井下石,讓盧家合府抄斬,就已經(jīng)是她的仁慈了。 穆流年只要是一想到了當(dāng)年淺夏在盧府受的委屈,便氣不打一處來,周身的氣息也就變得有些凜冽了些。 榻上的淺夏自然便睜開了眼睛,有些戲謔道,“你是知道我有些熱,故意給我降降溫?” 穆流年有些窘,隨即又是坦然一笑,“若是能讓你舒服一些,自然也無不可。” 淺夏嬌嗔了他一眼,“可是覺得我今日做的有些過了?” “你不像是一個會如此心軟的人。而且,今日那屋子里的擺設(shè)你也都看到了,這盧淺柔沒少弄出銀子來,或者說是她的姨娘沒少弄出銀子來?!?/br> “是呀,她們自然是不會虧待了自己,這也正是盧淺柔的聰明之處!知道盧家已經(jīng)敗了,再無立足于允州的可能,倒不如退回到了這小村子里,反倒是可以讓她們的日子過地更加地滋潤了。這也正是她的過人之處。” “你的意思是說,她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是什么身分,又該過什么樣兒的日子?” “這里有什么不好?至少,她和她的姨娘,成了府里頭名正言順的主子,將來,盧淺柔嫁的人家兒,自然也不會太差了。你別忘了,現(xiàn)在雖然是沒有了允州的盧府,可是這里的盧家,也是有著不少的銀子呢。富貴人家的女兒,自然是不愁嫁的?!?/br> 穆流年的眸光一閃,“我明白了。她們這么做,一是為了防備將來盧家的族人找到了允州,得知盧府還有這么多的家業(yè),自然是不肯就此罷手。盧家的人,自然是有資格來處置盧少華的東西的。將來即便是有人找來了,她們也是有說道的,至少,她們還養(yǎng)著盧少華的親娘和親兒子呢!” “不錯,這世上,原就沒有那么多大公無私之人!再說了,盧淺柔母女,壓根兒也不是那樣的人!不過,無論是出于何等原因,她們母女總歸是做的不是太絕。你的人,不是已經(jīng)四處看過了?” 淺夏抬眸看他,對于他早就派了人四處查看,顯然是早就知道了。 穆流年低笑,“我就知道瞞不過你。老太太身邊兒有那位王嬤嬤伺候著,倒是還不錯。至于盧子貴,雖然是氣色不太好,可是至少身邊兒還有一個嬤嬤一個小廝伺候著?!?/br> “由此便可看出了她們母女倆的精明,這是擔(dān)心云敬麗的事,會發(fā)生在她們身上。當(dāng)初云敬麗的第一位丈夫死了,家財不就是都?xì)w了她的小叔子?雖說是云敬麗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兒,可是那宋佳寧,不該是一點兒財產(chǎn)也得不到吧?她們這是未雨綢繆呢?!?/br> “淺淺,你怎么能把人心給把控得這么精準(zhǔn)?” 為什么? 淺夏也有些意外,輕笑了一聲,眼睛瞟到了別的地方,似乎是隔著厚厚的馬車木板,能看到外面的田野一般。 重活一世,如果自己還不知道自己前世的親人都是些什么人的話,那她豈不是白白地浪費掉了重生一次的機會?腦子里略有些混沌,想到了自己的游魂,似乎是在陽世間飄蕩了三年,是誰?是誰開啟了九轉(zhuǎn)玲瓏陣,竟然是讓自己重回到了十歲之時? 淺夏的腦子似乎是有些疼,太多的未知,讓她覺得自己的人生似乎是越來越不受自己的掌控,總覺得在暗處還有那么一只手,在不停地推動著這一切,可是,是誰呢? 穆流年看她眉眼間的糾結(jié),便知道她這是有些不舒服了。 “別多想了,好好躺著吧。盧府的事情既然已了,你今日亦是做地十分妥貼了,將來即便是有什么事,也與你無關(guān)了?!?/br> “嗯。我給她一千兩的銀票,也不過就是想要讓她知道,我的心太軟。畢竟,我人現(xiàn)在在允州,想要查出她們的下落,并不會太難。如今,也算是讓她們徹底地放了心,能安心地過日子了?!?/br> “盧淺笑還要不要繼續(xù)找?” “當(dāng)然要找!最主要的是那個宋佳寧,我可不相信她會這么早就沒命了?!?/br> 穆流年沒再說話,而是輕拍了拍她的肩,讓她安心地休息。 回到了別院,云長安早已等在了門口,看到他們回來,有些埋怨道,“你怎么帶她出去也不說一聲兒?如果不是我問過了門房,還以為是有人將meimei給擄走了?!?/br> “只是去看看了盧家的人,如今也算是讓淺淺徹底地歇了心思。以后,這允州也就沒有什么值得淺淺記掛的了。” “嗯,剛剛收到了父親的來信,要我們回鳳凰山?!?/br> 穆流年的步子一頓,隨后有些狐疑的眼神,便掃向了云長安。 云長安看他看過來,正要解釋,不想穆流年竟然是繼續(xù)往里走,走地不快,很穩(wěn),很輕,似乎是怕驚醒了他懷里的佳人。 等到穆流年從淺夏的閨房里出來,就見云長安一臉不贊同地盯著他,“你這樣會把她寵壞的。等回到了鳳凰山,或者是將來回了京城,你還能這般地寵著她?” “有何不可?”穆流年一挑眉,“京城那里沒有問題,就是這鳳凰山上,有些麻煩。” “父親說,這一次meimei的歷練已成,要回山入桃花林了?!?/br> “這么快?” “這還快?她都出來幾個月了?這會兒荷花都快要敗了!”云長安不認(rèn)同道。 “安陽城那邊怎么辦?桑丘子睿的蠱不是還沒有解?” “這個就不勞你費心了。meimei早就安排好了?!?/br> “安排好了?”穆流年的眼睛一瞇,有些危險的目光射出,“我為何不知道?” “這個。呃,你還是一會兒問她吧?!?/br> 穆流年看他的表情有些古怪,當(dāng)即將這些日子以來發(fā)生的一切都一點一滴地細(xì)想了想,從皇甫定濤到桑丘子睿,從允州到安陽,無一遺漏地仔細(xì)回憶了一遍,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妥之處,難不成,是自己忽略了什么? 云長安看他想的費神,似乎是也不愿意看他太過勞心了,“你別想了。桑丘子睿的蠱,自然是會有人幫他解的。只不過,這個人不會是我罷了?!?/br> “什么意思?” 云長安搖搖頭,往淺夏的寢室那兒看了一眼,扭頭走了,“我今日再去刺史府一趟,若是沒有什么意外,明日一早,我們就要出發(fā)了?!?/br> 穆流年看著他急匆匆往外趕的步子,表情一暗,隨即便進(jìn)了屋,在正屋里等淺夏睡醒。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淺夏才睡醒了。三七幫著梳洗了一番之后,這才到了正屋。彼時,穆流年正兀自對著棋盤發(fā)呆呢。 “怎么了?你有心事?” 穆流年抬頭,眸光溫柔且留戀地看著淺夏的眉眼,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夠一般。 “淺淺,長安說收到了你舅舅的信,明日一早,便動身回山。說是要你入桃花林歷練。” 淺夏怔了一下,緊接著,便是一抹愉悅的笑浮上了臉,那眉眼間的神采,恍若是原本陰暗的天空,一下子,便有星星亮了起來一樣。 “果真么?太好了!我終于有資格進(jìn)入桃花林了。” “淺淺,長安還說,桑丘子睿的蠱,有人解。還說你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你不覺得,有什么要對我說的么?” 淺夏沉默了一會兒,眸光略有些躲閃,穆流年見此,便更加地肯定,她定然是有什么事情瞞了自己,這種被她有什么秘密,卻將自己排除在外的感覺,讓他很不爽,且突然就有了一種心煩意亂的感覺! “元初,我不告訴你,并不是因為我在防備你。而是這件事,是我跟他之間的事,我不想將你牽扯進(jìn)來。而且,這件事,你便是知道了,對你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好處,反而會讓你有些不舒服。所以,何必呢?” “若是我堅持要知道呢?”穆流年豈是那么容易就被蒙過去的? “也好,你若是非要知道,我便說與你聽就是了?!?/br> 淺夏淺淺一笑,吩咐三七去備了些冰鎮(zhèn)的果子過來后,便娓娓道來。 淺夏的語速很慢,說的內(nèi)容也很簡單,卻是將前后因果,都說的清楚明白。 “你的意思是說,桑丘子睿早就知道自己中了碎心蠱?而且他還是故意不用解藥,就只是為了引你過去?” “不!不僅如此!引我過去,只不過是他這一計中,最不起眼的一個效果。而最有效的,便是借此機會,將梅家在允州和洪縣那邊的勢力一一拔除。” 穆流年沉默了,他必須承認(rèn),淺夏所說的絲毫不差! 這一次桑丘子睿中了碎心蠱的事,自然是早已有人秘報到了皇上那里,皇后自然也已經(jīng)知曉了。 雖然是他們在盧少華的府中發(fā)現(xiàn)了有飼養(yǎng)碎心蠱的幾味藥材,可是也不能就此肯定了,這一切與梅家有關(guān)!甚至于,他們未曾親手抓住了盧少華來飼養(yǎng)碎心蠱,這樣的罪名強行加在他的身上,也是明顯證據(jù)不足的。 而且,早先得到消息,洪縣縣令已經(jīng)服毒自盡,那些由他們聯(lián)手飼養(yǎng)的碎心蠱的*也被找到,已是死了半截之人了! 那碎心蠱本就是邪物,皇上自然是不可能會允許其再留下來禍害臣民,故而早已密令,將這一切盡數(shù)毀掉。當(dāng)然,皇上考慮到了桑丘子睿身中此蠱,特許留下一個活的,只為了讓太醫(yī)們共同研究出這碎心蠱的解藥而已。 難怪云長安會說這解蠱之人不會是他! 如今太醫(yī)院已經(jīng)接手此事,那么為桑丘子??丛\的,自然也就是太醫(yī)們了。 只是,桑丘子睿為了整垮梅家在南方的這些勢力,竟然是不惜以身犯險,值得嗎?而且,依著他的聰慧,完全可以假裝中蠱,為何要真的受這痛心之苦呢? “淺淺,這桑丘子睿之所以選擇了明知是碎心蠱,卻仍然要服下,可是因為他想要將你拴在桑丘府?” 淺夏的臉色閃過一抹不自在,眨眨眼,“也許吧。桑丘子睿到現(xiàn)在,都未曾得見我的真容,想必是有些不甘心吧。不過,現(xiàn)在事情既然是已經(jīng)被挑了出來,相信現(xiàn)在,桑丘子睿也不必再受這等的苦楚了?!?/br> “太醫(yī)院已經(jīng)配出了解藥?” 淺夏挑眉看他,一雙清清亮的眸子,卻是有些笑意。 “不對!這桑丘子睿的手里頭本身就有解藥?他是故意不肯服下,直到見到了你們?他是擔(dān)心云長安會判斷出他體內(nèi)是否真的中了碎心蠱,所以才會冒險服下?” 穆流年說到此處,情緒已然是有些激動,然后竟然是蹭地一下站了起來,面有怒容,“簡直就是太狠了!這個男人,對自己都能使出如此狠的招數(shù),果然是不可小覷!” 淺夏笑著搖搖頭,“他的確是夠狠!若非是因為你們抓住了皇甫定濤,我也不會想到了這一層。你想想看,那皇甫定濤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會那么快就查到了碎心蠱的大致出處!更惶論,那會兒,他人還在允州。” “要說,他當(dāng)初會在允州,也不過就是為了證實一下他們的猜測,那晚他會出現(xiàn)在了盧府的府外,也正是因此了。所以說,這個皇甫定濤的出現(xiàn),本就是個疑點。你想想看,那會兒即便是他得到了桑丘子睿中了碎心蠱的消息,卻是能冷靜地前往盧府查探,而不是急著回安陽,這不是有些前后矛盾嗎?” “對!不錯!”穆流年此時也想通了這里頭的環(huán)節(jié),“若是那皇甫定濤一早就知道了桑丘子睿中蠱,也該是先發(fā)現(xiàn)了盧少華與洪縣的縣令勾結(jié)一事之后,再去盧府。而不是在從盧府回來之后,再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這前后的順序是不一樣的!” 穆流年想到了那晚皇甫定濤被催眠后所說的話,分明就是那天晚上才發(fā)現(xiàn)了盧少華與洪縣縣令相勾結(jié),又怎么可能會提前預(yù)見到了盧少華有問題? “淺淺,那這么說來,之前皇甫定濤被催眠后,說的也并不是實話?” “那是因為他自己本就是一名秘術(shù)師,在我為其催眠之前,他就先將自己給催眠了。將這一事實進(jìn)入了他的潛意識。如此,我問他的時候,他才會這么說?!?/br> 淺夏話落,吃了兩小口西瓜之后,才悠悠道,“皇甫定濤為人謹(jǐn)慎,這件事情關(guān)系重大,他會如此小心,倒也是說得過去?!?/br> 穆流年點點頭,“就在我們回來的路上,我收到的最新消息,紫夜南邊兒的這幾個州郡,大小官員總共已是有近三十人牽涉其中。如今抓的抓,死的死。而且,這次被牽連到的官員無一例外,不是梅家的人!更甚至,這里頭還有兩位根本就是梅家的旁系子嗣,如今,已是押解回京了?!?/br> “梅家不會就此罷手的。損失幾個旁系的官員,算不得什么,可是他們不會讓人將這兩人平安地押回京城。若是半路上這兩個人死了,那關(guān)于他們兩人的罪名,就不好訂了。如此,倒是保住了梅家的名聲。” “不錯!這倒像是梅家會做出來的事?!?/br> “無論如何,這里的事情,都與我無關(guān)了。無論是桑丘子睿,還是盧家,都不是我會關(guān)注的范圍之內(nèi)了?!?/br> 穆流年心中一喜,聽到了她不會再關(guān)注桑丘子睿的消息,自然是高興的??墒且幌氲搅?,她要回到鳳凰山,又覺得有些不舍。畢竟這一次她進(jìn)山,是真不知道何日才能再下山了。 穆流年有心勸淺夏先回京一趟,將兩人的親事訂下再回鳳凰山,可是一想到了能入桃林歷練,一直以來都是淺夏的一個心愿,也不好讓她失望。只能是空嘆一聲。 次日一早,淺夏一行人便趁著天未全明,直接出了允州城。 兩日后,桑丘子睿終于是騰下手來,能有了喘一口氣的功夫,才立馬派人去允州請云長安,卻發(fā)現(xiàn)他們兄妹,先一步離開了允州。 桑丘子睿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臉色陰沉地恍若是要下雨一般。那一雙冷眉皺的,幾乎就能讓人預(yù)見到了一場極大的風(fēng)暴,將要來臨。 他在聽說了淺夏竟然是日日去牢房探望的消息后,便以為淺夏還是心軟之人,而且又得知是她葬了盧少華,自然而然地便以為淺夏會將盧府以及盧少華的三七過了之后,或許才會離開允州,沒想到,這一次,倒是他大意了! 他猜的一絲不錯,先前淺夏會做出如此孝順的舉動,有一半的原因,便是為了迷惑桑丘子睿的,如此,她才有可能會走的脫。 “可知他們?nèi)チ撕翁帲俊?/br> 長風(fēng)心底一緊,硬著頭皮道,“回公子,目前為止,并未查出他們的行蹤。” 桑丘子睿的嘴唇動了動,一眼原本十分俊美的眼睛里,此刻卻是散發(fā)著陰鷙冷厲的光茫,眼神落在了那株桃樹之上,竟然是擊出一掌,掌中灌入了幾分的氣勁,只聽砰的一聲,那株桃樹晃了晃,抖落下了厚厚一層的葉子。 待桑丘子睿甩袖進(jìn)屋之后,長風(fēng)這才注意到,那桃樹的樹干之上,一個清晰的掌印,已是入木三分!心底里打了個突,長風(fēng)隱隱覺得,公子似乎是有些不一樣了。 ------題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