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jié)
桑丘子睿不答話,只是定定地看了她許久,久到看出了淺夏眸底的不耐煩,他才低笑一聲,“也罷。你我之事,與朝局無關(guān)。淺夏,這一次,我不可能會再放手?!?/br> 淺夏的身子一顫,猛然就意識到了什么,“桑丘子睿!” 已經(jīng)走到了門邊的身影,又堪堪站住。 “不要牽扯上徐家,你既然知道當初之事,就該明白,我欠了徐澤遠的。” 聲音不再似先前那般的清冷孤傲,反倒是透著幾分的懇求之意。桑丘子睿的兩手緊了緊,微微側(cè)了一個臉過來,“放心!只要是他不惹到我,我自然也不會去找他的麻煩?!?/br> 看到桑丘子睿閃身出去,淺夏的身子一軟,竟然是站立不穩(wěn),順著窗子就要往下滑。 幸虧云若奇眼疾手快,快速地將她扶住,再直接攙扶著她,在一旁的榻上坐了。 “meimei,你沒事吧?” 淺夏搖搖頭,此時的她,哪里知道自己已是面無血色,這樣的神情,說沒事,誰信? 小半個時辰之后,淺夏的臉色終于恢復(fù)如常,無論對于自己先前的事,桑丘子睿到底知道多少,與自己的重生又有沒有關(guān)系,她都不在意了! 最重要的,是眼下,不是嗎? 桑丘子睿何等聰明之人,而且他還是一名秘術(shù)師,誰又能保證他知道的這一切,不是用了什么禁術(shù)才得到的嗎?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自己甚至是能看到了真正前世的自己,那么,還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淺夏越想,心里頭不安的因素便越來越低。 至少,今日桑丘子睿應(yīng)了她,只要徐澤遠不擋他的路,那么,徐家,便暫時是安全的。 淺夏的眉峰微挑了一下,若是徐澤遠就擋了他的路呢?自己重生之后,許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又或者是那九轉(zhuǎn)玲瓏陣的緣故,許多人的命運,都發(fā)生了極大的改變。 盧少華和云敬麗,不是最好的例子? “meimei,要不要回去休息一會兒?” 淺夏搖搖頭,今日出來,還有一件正事沒辦呢,就這樣回去了,下次再出門,豈非是更得小心了? “哥哥,先前跟著我的人,現(xiàn)在可回去了?” 云若奇到窗邊,推開了一條縫看了看,“沒有,還在外頭守著呢。” “嗯,朱雀!” 云若奇再回身時,便看到了一襲紅裝的艷麗女子,正站在了淺夏的對面。 “小姐,可是要去后院兒?” 三七換了淺夏的衣裳,由云風跟著一起出了永泰樓,上了云府的馬車,果然,那盯梢的人,直接就跟了上去。 “meimei覺得他們會是誰的人?”云若奇來了幾分的興趣,這跟蹤淺夏的人,竟然還不是一路! “皇上那里總會有一路,梅家的人,怕也是摻和進來了。至于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br> 淺夏和云若奇由朱雀引著,一路去了后院兒。說是后院兒,其實是與這酒樓還隔了一個小胡同兒。只是這后巷來往的人少,一般也就是走一些個送泔水的車子,便是送菜,也不會走這里的。 淺夏從永泰樓出來,抬眼看到了一處很平常的民宅,自然是不會多想,提裙進去后才發(fā)現(xiàn),這里竟然是別有洞天! 過了穿堂,又走了一段兒廊道,拐進了一個還算是雅致的小院子里。 地方雖然不大,可是布置地處處精致,特別是連院子里那些菊花顏色上的搭配,都是極為講究。普通的木制欄桿,看起來沒有什么特別的,可是處處都擦地干凈鮮亮,特別是當她進了正屋,發(fā)現(xiàn)這屋子里的擺設(shè),更是不同尋常。 朱雀將人請到了里間兒,然后走到中間,將上面半垂的卷簾一一松開落下,將里屋與正屋隔開,可是因為是簾子,再加上了并未到了最底部,所以,并不會給人憋悶之感。 淺夏與云長安坐好,便有一名青衣小婢女進來,手上還捧了托盤,再看,竟然是一套上好的香具。 蓮花造型的倒流爐,顏色偏暗棕,最頂端的那個小蓮臺的造型,格外地引人注意。 “你們主子倒是個會享受的。竟然是還在這里備了這等好東西。” 那丫環(huán)甜甜一笑,“公子說了,小姐是個雅致清華的人,若是這屋子里搬了些金銀器具,反倒是會污了小姐的眼。所以,在得知小姐回京后,便將這里重新布置了一番。只盼能博小姐一笑呢。” 淺夏輕笑,“雅致清華?所以你們就備了這倒流香來?” “回小姐。這香爐是公子前日才命人送來的,說是總共才燒制出來了兩個。一個送給夫人了,另一個,便在這里了?!?/br> 淺夏莞爾,長平王妃愛香,并且是還會親手調(diào)配各種香料,穆流年得了這等好東西,自然是會孝敬給她一份兒的。 云若奇瞧著有幾分新鮮,看著那一邊兒放著的一個小塔香,還不及他的小指大,忍不住問道,“meimei,這不就是尋常的塔香嗎?有何不同?剛剛聽你說什么倒流香,這是什么意思?” “這是特制的塔香,內(nèi)部有一小孔,利于煙下流。待會兒將煙點上,你便能看到了,這香雖是從上面點上的,可是這煙卻是從下面出來的。到時候,你便能看到真正的煙霧繚繞了?!?/br> “果真?竟然是還有這等新奇的玩意兒?” 淺夏瞪他一眼,“香道乃文人較為喜愛的,你怎可如此說話?不過,這香之一道,雖雅且高,只是到底不是尋常百姓能接觸得到的。不似棋道,只要是有真本事,總之是能搏上一搏?!?/br> “這話倒是明理了?!痹迫羝纥c頭笑笑,“這便是剛剛她說的倒流爐?” “回云三公子,正是。尋常的倒流爐有一孔,煙氣會從那里流出。而今日這個新爐則是有一槽。一會兒,奴婢會將這個小孔對準塔香小孔,以利于煙下流?!?/br> 說著,那位青衣婢女,便擺好香具,點燃沉香,讓火苗略微燃燒了兩個呼吸之后,看到燃燒比較充分,扇滅火苗放進特制的倒流爐里。 云若奇看著那香還是從上面冒出來的,沒有什么不同!正要問淺夏,便見那香煙竟然一下子淡了許多,然后竟然是真的改變方向,從下邊緩緩流出。 “妙!果真是妙!”云若奇看著那煙霧果然是從頂端流了出來,拍手稱絕。 “噓!三哥,賞此香,不可離得這般近,而且,最好是不要大聲說話,以免影響了這煙的流向?!?/br> “呃?” “剛剛她們會放下這卷簾,便是因此了。這倒倒流香,又被稱為‘下流香’,當然,這并不是什么貶義詞,而是因為它在視覺上給大家一種煙往下流出的境象。只要室內(nèi)沒有風,煙會下沉。這種倒流香爐用的都是專用的塔香,與你之前見到的,自是不同。” 云若奇聞言,身子微微往后頃了頃,很快,眼前便出現(xiàn)了極為奇幻的一幕。 只見白色的煙從底部往下慢慢滲出,并在與頂端不過半寸之隔的一片蓮葉上聚集,那蓮葉也不過就是比銅錢大了一倍左右,那煙霧在上面越聚越多,然后再順著蓮葉的脈絡(luò)向下傾泄! 這蓮葉與最底下的一朵大蓮花相距約莫就是有一拳之隔,只見那煙霧如同是高山內(nèi)的瀑布一般,傾泄而下,美不勝收! 更為讓人驚嘆的是,此時,那煙霧落入了蓮花盤內(nèi)后,竟然再悠然騰升,形成了真正的煙霧繚繞,霧霧騰騰。猶如白龍旋繞,感受神靈飛升,恍若仙境。 淺夏欣賞了一會兒,便緩緩閉目,用力呼吸,只覺那幽香純正,令人在清雅的舒緩中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純凈!之前因為與桑丘子睿的一席不愉快的談話,此時,似乎是也不再那么讓她煩心擔憂,只覺得入鼻的空氣香味醇和、清雅而悠長,直滲人心! 云若奇則是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奇景,突然就心生貪戀,想著這樣的一幕,若是能長久持續(xù),該有多美? “不過就是幾味香料,再輔以器具,想不到,竟然是能營造出這樣一種仙云流淌,云騰霧繞的勝景!這文人墨客們,果然都是最懂得享樂的。” 這話聽著有些酸! 而且,淺夏也并不認可他的這番說法。 “你自己不喜歡,也不能用這樣有些偏見的態(tài)度來評價別人。罷了,反正跟你也是說不通?!?/br> 云若奇呆了一會兒,這才反應(yīng)過來,瞪著眼睛看了淺夏幾眼,現(xiàn)在的她,與先前在雅間兒的她,可是判若兩人了! 云若奇身挑了挑眉,不由得對這位穆世子高看一眼了!明明先前淺夏的狀態(tài)已經(jīng)是那么糟糕了,可是這才多一會兒?竟然是再度精神了起來。 不僅僅是精神了,而且從她的言談舉止來看,她的沉靜、理智,已經(jīng)是再度回籠了。 “給公子請安?!?/br> “嗯,下去吧。” 聽到了外頭的請安聲,淺夏心中的一塊兒巨石也算是落了地,知道他沒事,看來,這所謂的病重一說,又是他自己設(shè)計的了。 云若奇起身作揖,“給穆世子請安。” “行了,坐吧。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見外?” 云若奇的嘴角抽了抽,這是什么話?貌似他們云家與穆家,還沒有什么親戚關(guān)系吧?這穆世子是不是也太過自信了些? “三哥不必對他客氣。你越是客氣,他反倒是越要擺譜了?!?/br> 穆流年直接在淺夏的身旁坐了,唇角漾著笑,伸手便將她的一縷細發(fā)給撥到了耳后,“還不錯!原以為你見了他,這會兒就沒有心思再理會我了。看來,我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倒流爐,倒是博得了你的歡心了。” 淺夏狠狠地挖了他一眼,“你少來!你病重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想做什么?” “其實也沒什么。這段時間日子過地太輕松了,總會有人看不順眼的。不讓人家得手一次,人家怎么會甘心?” 穆流年為自己斟了一盞茶,捏在了手里微微晃動了一下,“不過,對于桑丘子睿,你最近還是不要再見他了。” “為何?” “我收到消息,最近他在京城的動作太過頻繁,已經(jīng)引起了皇上的注意了。你也知道皇上多心,這桑丘子睿先前一直不肯進京為官,這會兒突然就跳了出來,總會讓皇上有幾分猜疑的。雖然明知道他是為了二皇子活動,也知道這是無可厚非之事,可是一個人的聲名太盛,總歸不是什么好事的?!?/br> 淺夏垂眸,桑丘子睿的本事她是知道的。先不說這一世他還是一名秘術(shù)師,便是百年前,他一不會武,二非長子,不也是照樣奪得了帝位?雖然是勝之不武??墒沁@權(quán)勢的爭斗,歷來就是成者為王,怎么說怎么寫,還不都是帝王的一句話? 拋開這一切都不說,單單說才華二字,這個桑丘子睿的確也是有幾分的真本事的。再加上此人心計極深,而且其忍耐的本事,更非常人可比。 思來想去,如今的穆流年,倒是勉強可與之一較!只是,對于穆流年,她的了解,似乎是也并不多。 “淺淺,你不會對那個白發(fā)妖人動了心思了吧?你可要睜大眼睛了,他有我長的英俊嗎?他有我對你好嗎?你可不能移情別戀,始亂終棄!” 噗!云若奇一個沒忍住,再次噴出了一口茶來。還好他轉(zhuǎn)身的動作快,不然的話,這一口茶,怕是就要噴到了穆流年的臉上了。 淺夏突然有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連始亂終棄這樣的詞兒都出來了,也難怪云若奇會是這個反應(yīng)。 “你很閑?” 穆流年的動作一滯,臉上立馬就換上了一副討好她的表情,“淺淺,我雖然對自己很有信心,最起碼我比他正常,這一點,他無論如何也是比不過我的吧?” 淺夏感覺自己的腦仁兒疼了疼,這是怎么回事兒? 穆流年不理會她有些復(fù)雜的樣子,自顧自道,“再者,我的身分地位,應(yīng)當也是比他要高一些的吧?所以說,我是真沒有覺得他可能會威脅到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墒菧\淺,都回京這么久了,你也一直沒有給人家一個名分,是不是有些不太妥當了?” 看到淺夏似乎是要發(fā)怒,穆流年又笑道,“其實,我也不在乎這名分不名分的,只要你開心就好,只是,這看著你的桃花越來越多,我這心里頭總會有些不舒服的。先前你對桑丘子睿還算是保持一些距離的,至少從來不會背著我單獨與其會面,可是沒想到,你現(xiàn)在對他的態(tài)度,竟然是緩和了不少!” 說到這里,穆流年的臉上又浮上了一層哀怨,“淺淺,你就不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被人家凱覬自己的寶貝,那種感覺真不好受!” 淺夏直接掃了一記凌厲的眼神過去,她突然覺得自己如果再不制止他,他后面還指不定能再說出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話來呢。 “元初,我們先說正事成嗎?你剛剛的意思,是梅側(cè)妃又動手了?” 穆流年癟了癟嘴,知道她一露出這樣的表情,今日就不可能再提及他們兩個人的事了,只好暫時作罷。 “除了她,暫時還不會有別人?;蛘哒f,現(xiàn)在有一個梅側(cè)妃在前頭頂著,別人,暫時還不會露出尾巴來呢。” 淺夏的眉峰一緊,“那你這個時候傳出這個消息,難不成,你想要暴斃?” 穆流年聽罷,直接就是伸手敲了她的腦袋一記,“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會暴斃?我還想著娶你過門兒呢!”說著,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在淺夏的身上來回掃了兩眼,“不過,你這說法,倒是不錯。你說,若是我以沖喜為由,娶你過門兒,豈不是最好的理由?” 淺夏瞬間石化,怎么又扯到了自己的身上? 穆流年卻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極為有效的法子一般,整個人都有些雀躍了起來,甚至是還夸張地搓了搓手掌,“這法子簡直就是太好了!我早先怎么就沒有發(fā)現(xiàn)呢?我只需要找人測算一下你的合格,然后再撒謊說是只有娶了你,才能化解了我今年的劫難,如此,咱倆的婚事,豈非就再沒有什么阻隔了?” 淺夏伸手揉了揉額頭,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沖喜?這樣缺心眼兒的法子,也就只有他能想的出來。 云若奇看著穆流年一臉興奮的樣子,實在是不想打擊他,不過看到了meimei的樣子,他也就只能是當一回惡人了。 “穆世子,別怪我沒提醒你。你是長平王府的人,雖然不是親王,可是你的生辰八字,可是都要上報朝廷的。你不會以為皇上那里沒有吧?至于我meimei的,那就更好辦了,不過一介平民百姓,她的生辰八字,稍微派人一打聽,也就知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