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節(jié)
“心中有愧?若是她果真心中有愧,就不該用這種方法說出這個?,F(xiàn)在她這么做,如她所說,大皇子才是她的親生兒子,那么一旦事情查實,大皇子將會被掘墳鞭尸,你確定,身為親母,會真的忍心這么做?” 這個質(zhì)疑,是長平王妃提出來的,她也是一名母親,站在了母親的角度考慮問題,此舉,的確是有些說不過去。 親生兒子都死了,你現(xiàn)在說出這些所謂的真相來能有什么用? 難道真的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兒子,死了都不得安寧?這就是她想要的?這樣的母親,哪一點像是一個親母? 皇后對此點點頭,不過,在瞄到了皇上有些陰沉的臉色之后,沒有說話。 大理寺卿則是點頭附和道,“從人倫親情的角度來說,此舉,的確是有違常理。梅氏這樣做,的確是半分好處也沒有,這樣的動機,的確是不成立?!?/br> “行了,不是讓人去帶她了嗎?一會兒人來了,自然也就弄清楚了。”皇上不悅道。 多時后,才有御林軍回來復(fù)命,長平王妃看得真切,他的身后,還跟著府上的青姑姑。 “啟稟皇上,屬下帶人到達時,梅氏已自縊身亡,當(dāng)時在其屋內(nèi),還有一份血書,如今卑職已將血書帶回?!?/br> 說著,便呈上了一份血書到了大總管的手上。 而此時,皇上則看向了他身后的青姑姑。 “啟稟皇上,當(dāng)時屬下進入內(nèi)院后,雖有皇命在身,但仍是多有注意,所以,便請了這位管事姑姑領(lǐng)路,而且,卑職詢問了她幾個問題后,覺得她對于梅氏之死,或許敵情,便自做主張,將其帶回?!?/br> 長平王妃有些著急了。 梁城上下,誰不知道這青姑姑是她長平王妃的人? “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梅氏竟然就這樣不聲不響地死了?這簡直就是太過匪夷所思了。 皇上心中雖有疑惑,可是顯然,眼前的這位青姑姑既然是知情之人,那么,就必然是能透露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回皇上,奴婢是長平王府的管事,奴婢名喚春兒?!?/br> 正在此時,皇上接過了大總管手上的血書,再低頭一看,臉色登時鐵青,恨不能直接將手中的東西給撕了去。 穆流年注意到了淺夏有些得意的眼神,輕道,“皇上,可是這位梅氏在死前留下的遺言?” 皇上原本有心將此物毀掉,可是穆流年這樣一問,眾目睽睽之下,自然是不能再有所動作了??墒沁@樣的東西,實在是不該再由旁人看到。 不過,穆流年又提醒了他一句,“皇上,既然是梅氏的遺言,是否應(yīng)當(dāng)交由臣的父王細(xì)觀?” 是呀,梅氏無論生死,都是長平王府的人,既然是她留下的遺言,總不能不讓人家的正牌夫君看吧? 皇上心中怒極,可是面上卻又發(fā)做不得,只能隱忍著,額上的青筋爆起,足見其對此事的怒意。 長平王細(xì)看過了這張血書之后,則是搖搖頭,“果然如此?!毖援?,一臉不屑地看向了梅遠(yuǎn)堯,“你有心為你梅家長久之計而有所補救,本王無話可說。可是梅遠(yuǎn)堯,你何故要強逼我府上的侍妾為你做這樣的偽證?梅氏雖然曾謀害世子,可是本王并未處死她,已是給了你們梅家面子,你竟然不知感恩,反倒是要聯(lián)合梅氏來加害本王,你意欲何為?” 梅遠(yuǎn)堯是徹底地懵了! 直覺此事定然是出現(xiàn)了什么意外,否則,怎么會成了這個樣子? 明明就是她給自己送的信,讓自己將這些呈于皇上面前,可是現(xiàn)在,為何她又突然自縊了?這怎么能說得過去? “皇上,還請皇上明鑒!今日后晌兒,微臣才派人與她見過面的。因為微臣收到了這血書之后,也是一時難以肯定其用意,所以便派了人去再核實一遍。她怎么可能會突然自縊?” 穆流年冷哼一聲,“梅大人,到底是你派人去核實了,還是根本就是你去威逼梅氏寫下了這樣的血書?否則,為何梅氏早不自縊,晚不自縊,卻偏偏選在了今日?” 皇上皺眉,隱約間,覺得今日,自己似乎是落入了什么人算計好的一個圈套里了。 梅遠(yuǎn)堯此時也意識到,事情完全就是沖著相反的方向發(fā)展了。 不過,好在還有一位太醫(yī)院的院使大人在,再怎么說,也是收了梅家人送上的厚禮,豈能一點兒行動也沒有? “皇上,其實想要弄清楚穆煥青是否是皇嗣,方法很簡單,只要滴血認(rèn)親,便可?!?/br> 穆流年輕笑,“院使此話太不應(yīng)該。這所謂的滴血驗親之法,本是民間愚昧無知之人方可用。而皇上身為九五至尊,豈會相信這等的伎倆?再則,此法到底是否有用,院使大人心中很清楚,不是嗎?” 皇上一挑眉,倒是很快將視線落在了穆流年的身上,“那依穆世子之見呢?” “皇上,此事,擺明了,從一開始就是梅大人一手策劃的。且不說當(dāng)年梅氏是如何能將他們調(diào)換成功,單說如今他們逼死了梅氏,便以證明,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梅大人所布的一個局,其目的嘛,相信皇上也能猜到,不是嗎?” 皇上緊緊地抿著唇,穆煥青到底是不是他的兒子,他很清楚,可是偏偏這個時候梅氏自縊了,而且還寫下了這樣的一封血書,她到底是想干什么? 長平王和王妃早已將梅氏最后留下的那封血書看完,再移到了皇后那里。 “皇上,這封血書,與之前的那一封,一看便知是出自同一個人的筆跡,依臣妾看,這封遺言似乎是更為可信一些。畢竟,臣妾也覺得,沒有哪一個親生母親,會在兒子死后,還愿意看到有人擾其安寧的。況且,大皇子與皇上生得最像,若說他不是皇上的親子,臣妾也是不信的?!?/br> 之前那位院使打了什么主意,皇后心中也猜到了幾分,什么滴血認(rèn)親?真以為自己不知道其中的貓膩?此法本就不可信,這個時候,自然更是不能再讓他們有機會做手腳了。 穆煥青一直都是知道自己的身分的。 他知道,雖然現(xiàn)在,自己的身分卑微,可是他實際的出身,他的血管里流淌的血液,卻是有一半兒來自于皇上的。 他的身分本該是極為高貴,本該是站在這宮內(nèi),讓穆流年對自己下跪叩首,可是現(xiàn)在呢? 原以為是他們早已計劃好了一切,無論自己是以什么樣兒的身分回歸皇室,歸根結(jié)底,都是皇上的兒子。是皇室血脈。 可是為何這一切的發(fā)展,都是這樣的讓人出乎意料? 穆煥青原本是滿懷期待,以為這一次,自己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跟隨在了自己的父親身邊,可是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一場空? 穆煥青突然意識到,梅氏死了,那么,自己能不能順利地尋回自己的身分,就只能看今晚這一回了? 穆煥青這一刻突然對梅氏無比的憎恨! 她為什么要寫這樣一封遺言出來?她難道不想讓自己回歸皇室嗎?至于那個真正的大皇子,死也就死了。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反正也是死人一個,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穆煥青此時滿腦子的失望、不甘心,他不明白,明明眼看著就要成功了,說壞事,就壞事了? 穆煥青到底還是年幼,涉世未深,即便是皇上在暗中派了高人指點教習(xí),也依然是難當(dāng)大任。 這個時候,他不想著該如何才能幫著自己的舅舅洗脫嫌疑,卻是只顧著自己皇子的身分不能得到確認(rèn)。思想如此狹隘,根本就是不一個能成大器的料。 淺夏一直在暗中觀察著穆煥青,對于此時他的變幻不停的臉色,自然是有幾分的明白。 眼看著榮華富貴到手,卻是突然間又飛走了,這樣的感受,換了誰,只怕都有些受不了的。 大理寺卿道,“皇上,其實想要弄明白這兩份血書,孰真孰假,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可能會委屈了大皇子。” 皇上挑眉,大皇子已經(jīng)死了,那大理寺卿現(xiàn)在說這個又有什么意義? “啟稟皇上,臣記得,當(dāng)年曾有一位先人著有一本兒驗親錄。這滴血驗親,自然是不可取的,不過,卻是可以取了大皇子的一塊兒尸骨過來,要勞煩皇上滴上幾滴龍血,如此,大皇子是否是皇上的親生血脈,一驗便知?!?/br> 皇后有些意外,這樣的法子,還是頭一次聽說。 “萬萬不可,皇上萬金之軀,豈可如此冒險?萬一再傷了皇上,豈非是得不償失?” 穆流年挑眉,古往今來,皇上都是至高無上的代表。 若是尋常人也就罷了,可是偏偏是涉及到了皇上,這便引得如此麻煩,不過就是幾滴血,哪里會受什么傷?不過,皇后這樣說,也無可厚非,誰讓他是皇上呢? 大理寺卿也是有些猶豫道,“若是梅妃娘娘還在世,那么事情自然就好辦地多了,只需要請梅妃娘娘滴上幾滴血,也便可知曉她是否是大皇子的生母了。可是現(xiàn)在?” 長平王冷冷地看了一眼梅遠(yuǎn)堯,輕哼一聲,“皇上,依臣看,此事怕是沒有必要了吧?” 這話聽在皇上耳中,又變了味道。 在皇上聽來,似乎是在嘲諷他,你明明知道大皇子就是你的親生兒子,何必再多此一舉? 至于穆煥青是不是你的兒子,梅氏自己不是說了嗎?根本就是她被梅家人所逼才會想出了這樣卑鄙的法子,來陷害長平王府。 皇上若是執(zhí)意再驗,豈非就等于是袒護梅家,其用意,到底何在? 皇上深吸了一口氣,想著自己今晚,無論如何也是要吃下這個啞巴虧了。 思來想去,也是他和梅家今日被人給擺了一道。 可是對方到底是如何做的?梅氏又為何自縊?皇上可不相信梅氏會真的因為這個才自盡的? “皇上,meimei死的不明不白,顯然是有人居心叵測,不想讓meimei開口將當(dāng)年的真相公之于眾?;噬?,此人其心可誅呀!” 長平王冷哼一聲,看向了梅遠(yuǎn)堯的眼神里,滿是鄙夷之色,“梅大人,你是不是想說這一切都是我主使的?要知道,在進這御書房之前,本王可并不知道今日皇上急召臣等入宮何事?難不成,您以為本王有未卜先知之能?然后再派人去將梅氏勒死?” 未卜先知? 穆流年的心間一緊,果然,察覺到了皇上看向淺夏的目光中,有些不善了。 “皇上,梅氏是否是被人害死,剛剛那位統(tǒng)領(lǐng)不是說過了?的確是自縊,想來,能在宮里當(dāng)差的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對于梅氏是自盡,還是被人害死,還是能分得清的。再說了,即便是能殺了梅氏,難不成,還能逼著梅氏寫出這樣的遺言?” 長平王妃也是皺了皺眉,不悅道,“流年說的不錯。皇上,若是被人逼迫,這寫出來的字跡,只怕也是與平時有異??墒乾F(xiàn)在臣婦看到的,卻是于往常無異,可見,梅氏寫下這封遺言時,并未有人逼迫?!?/br> 穆流年心中已經(jīng)大概猜到了什么,握著淺夏的手,不著痕跡地微用了些力。 淺夏的眉心微動了動,到底也沒有說什么,只是抬頭,正好與皇上掃過來的視線相撞。 一雙清澈無波的眸子,干凈、純粹、晶瑩,沒有絲毫的閃躲之意,有的,只是茫然,和對這些事情的不解。 皇上一接觸到了她的視線,僅僅只是那么一剎那的瞬間,幾乎就認(rèn)定了,這件事情,與云淺夏無關(guān)。具體為什么,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只是單方面地以為,能擁有那樣一雙純凈的眸子的女子,怎么可能會是一個逼人自盡的兇手? 事情似乎已經(jīng)是再清楚不過,可是皇上卻遲遲未曾下令做出處置。 身為大理寺卿,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皇上一下,總不能讓人家長平王府,不明不白地就先被背上了一個慫恿梅氏偷換皇嗣的罪名吧? 此事,如果不能蓋棺定論,那么,只怕對長平王府來說,根本就是一個奇恥大辱! 而長平王府的身分和權(quán)勢在那兒擺著,長平王多年不入朝,不代表了,他就不具有任何的威脅性了。況且,如今皇上將人家欺侮至此,難保長平王心中,不會有了什么怨言了。 “皇上,此事既已清楚明白,穆煥青,本就是梅氏與長平王所生,乃是王府的二公子??墒敲肥蠀s是受到了梅家人的脅迫,從而才會撒下了這樣一個彌天大謊。還請皇上嚴(yán)查此事,以還長平王府一個公道?!?/br> 這話是在提醒皇上,長平王府,可不是隨便欺凌的主兒。再則,同時也是給了梅遠(yuǎn)堯一個暗示,他字字句句所說的,都只是一個梅家人,可沒有點明了說,是他梅遠(yuǎn)堯指使的。 這一次,梅遠(yuǎn)堯似乎是聽出了些門道,也知道今日之事,根本已是不可能全身而退。本來皇上因為在梅家莊子里發(fā)現(xiàn)的那些器物,就有些惱火了,若是再加上這件事,被別人給挑唆幾句,那可就是徹底地將自己送上斷頭臺了。 “皇上,微臣突然想起,好想幾日前,堂弟梅遠(yuǎn)化曾使人去探望過梅氏。此事,只怕是?” 皇上也明白梅遠(yuǎn)堯這是看清了眼下的形勢,讓他認(rèn)回穆煥青已是再無可能。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對梅氏多年來的愧疚,皇上私心里,還是想著能為穆煥青做些什么的,不能認(rèn)回皇室,就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接受他的恩澤,那么,最好的法子,自然就是要為其保留下梅家這個娘舅家。 誰讓長平王府已經(jīng)容不下他了呢? “行了,朕累了。此事究竟如何,明日再由大理寺卿去查。另外,今日之事,也是朕一時心急,險些冤枉了穆卿家。還望穆卿家多多海涵才是。” 長平王眉毛一挑,雙手抱拳,“微臣不敢。今日皇上能還了微臣一個清白,微臣已是感激于心。微臣明白皇上當(dāng)時,許是一時情急,畢竟涉及到了皇上的龍脈,皇上會如此著急,也是情理之中的。” 皇上有些不自在地笑笑,點點頭,一旁的皇后看著兩人,卻總覺得他們之間似乎是還有什么秘密一般,當(dāng)下就暗記于心,今日之事,定然是要讓人火速地告之子睿才好。 “如此,你們都退下吧。至于梅卿家,暫且在府中閉門思過,無朕旨意,不得再隨意出入宮庭?!?/br> “是,皇上?!泵愤h(yuǎn)堯心里頭清楚,今日之事,暫且作罷,那么,也就表示了皇上其實是有心要留他們梅家一脈的,或許,就是為了穆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