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節(jié)
淺夏不想讓自己的事情影響到穆流年,雖然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可是,她仍然想要將這種影響,降到最低。 所以現(xiàn)在,她每天都在盼著云澤過來給她請安。 每天都會與云澤玩兒的淋漓盡致,每天都要撫琴給云澤聽。 她現(xiàn)在擔(dān)心的是,當(dāng)初穆流年說要帶她一起去麒麟山,她自己,是不是還能堅(jiān)持得到? 她自己的身體狀況,她比誰都清楚,即便她不是醫(yī)者,她也明白,自己的身體,正在慢慢地衰竭,說不定哪一日,她一覺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云長安的藥,果然是沒有什么用處的。 淺夏服用了兩劑之后,不僅不見好,甚至在一次與云澤玩兒捉迷藏的游戲時,直接就暈倒了。 淺夏的昏迷,很快就驚動了穆流年。 宮里一下子,便被籠罩在了一種極其緊張的氣氛中。 “淺淺,你要快些好起來,云澤還等著你一起玩兒捉迷藏呢。就連麒麟山的云華,也等著我們一起去看他呢。” 淺夏只覺得自己的眼皮有些沉,好不容易睜開了眼睛,卻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干澀,說不出話來。 穆流年慢慢地將她扶起,再親手喂她喝了兩口白水,淺夏才覺得喉嚨略有些濕潤了。 “我睡了很久?” “還好,只是睡了不到兩天。今天外面的太陽很好,我陪你去曬曬,好不好?” “你不必過來陪著我的,你不是還有許多的大事需要處理嗎?” “再大的事情,也比不過你。淺淺,是我不好,如果我能早些發(fā)現(xiàn)你身體的不適,或許就不會如此了?!?/br> “別這樣說,這不是你的錯。元初,別再浪費(fèi)時間和精力了。你知道的,我的大限將至,這是天命,任何人都是無能為力的。你又何必如此?” “不!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淺淺,你是我的妻子,我就算是舍了性命不要,也一定要讓你好好地活下去。” 淺夏像是聽到了笑話一樣,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若你果真舍了性命救我,那我活著,豈非是一直活在了地獄里?沒有了你的日子,我活著,同死了,有什么分別?” 輕咳了兩聲,再連著深吸了幾口氣,才有氣無力道,“若是你死了,我還活著,就如同是在這人間受到了極刑一般,苦不堪言?!?/br> 穆流年緊緊地?fù)碇?,眼眶已然是濕潤了幾分,“對不起,淺淺,我不是故意要這樣說的,你放心,我不會真的就只留下你一個人在這世上??墒?,將心比心,你若是先我而去,那對我來說,這豈不同樣是一種刑罰?” 淺夏醒過來了半個時辰左右,才剛剛為她梳好了發(fā),不多時,便靠在了穆流年的懷里,又睡著了。 穆流年的嘴唇在輕輕地哆嗦著,兩只手也在不停地打著顫,他不明白,想要護(hù)住自己的妻子,怎么就會這么難? 什么天命! 他不信! 云長安為淺夏把了脈之后,也只是搖搖頭,然后示意穆流年,想辦法將玉離子給召入宮來。 御書房內(nèi),穆流年大怒,衣袖一揮,龍案上的所有東西,已是全部散落在地。 殿內(nèi)的人,個個都是屏心靜氣,誰也不敢出聲。 唯有云長安,似乎是不受他的怒氣影響,兀自在想著什么。 “你不是說有了這個藥,再找到了藥引,淺淺的身體就會慢慢地恢復(fù)了?為什么會這樣?你說!為什么?” 云長安愣住,淺夏是他的meimei,他又怎么可能會不著急? 可是現(xiàn)在這情形,很明顯,淺夏的身體,衰敗的速度太快,比正常人,怕是快了十倍不止。 便是尋常的老人,這體內(nèi)的各類臟器,也沒有這樣快的衰竭速度。 除了天命,云長安的確也想不出別的原因來。 “啟稟皇了,國師在外求見,說是他或許有辦法能救皇后娘娘。” 穆流年有些灰暗的眸子里,一下子,便涌現(xiàn)出了一抹亮光。 對了,他怎么把桑丘子睿給忘了? 有他在,淺夏一定會慢慢地好起來,一定會有救的。 “快宣他進(jìn)來?!?/br> 桑丘子睿仍然是一襲白衣,那頭張揚(yáng)的銀發(fā),甚至是連束起也不曾,整個兒如同銀色的瀑布一般,就那樣肆意地披散在了他的背上。 “你有辦法救淺淺?” 桑丘子睿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穆流年便擺手,將眾人都遣了下去。只余他們和云長安在。 “我聽說你得了一個方子?” 云長安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木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再將方子拿了出來,“這是我從一本古籍上得到的。按理說,是可以有效果的。更何況,這里面,還有我們云家的至寶起了作用,可是我不明白,為什么淺夏用了兩劑藥,卻是一無所獲?” “方子的確是沒有問題。按理說,也的確是應(yīng)該有著效果。只不過,你這藥引,似乎是不對?!?/br> “怎么不對了?” 云長安和穆流年二人同時急了。 桑丘子睿抿唇不語,穆流年看懂了他的意思,“長安,你先去看看淺夏?!?/br> 云長安看了這二人一眼,知道他們之間,定然是要有什么不愿意讓他知道的秘密了。 “有什么話,現(xiàn)在可以說了吧?” “我有辦法救淺夏,穆流年,如果說,現(xiàn)在讓你在皇位和淺夏之間再做一次決定,你的選擇會是什么?” “當(dāng)然是淺淺!她是我的妻子,她對的重要性,遠(yuǎn)遠(yuǎn)勝過了這江山?!?/br> “果然如此么?”桑丘子睿似乎是不信,盡管穆流年回答的很快,幾乎就是不假思索地便答了出來。 “自然!只要是你肯救她,那么,這江山我不要也罷。你拿去就是?!?/br> 桑丘子睿定定地看著他,似乎是在思索著他這話到底有幾分的可信性。 “你不必懷疑,我早就想好了。你是桑丘子睿,你與之前的肖云放不同,在你的心里,這天下的黎民蒼生,遠(yuǎn)遠(yuǎn)比所謂的權(quán)勢爭斗,要來得更重要。所以,這天下交到了你的手上,我并沒有什么可后悔的?!?/br> “你就不怕我得到了天下之后,對你的穆氏族人,殺之而后快?” 穆流年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那也得你有這個本事才行!桑丘子睿,你是個聰明人,所以,你一定會有辦法平衡這一切的,是不是?” “看來,你是篤定了我要江山,不要美人了?”桑丘子睿突然就笑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似乎是還閃過了一抹的張狂和嘲弄。 穆流年的神情微震,“你這是什么意思?” “穆流年,你以為,只有你可以為了淺夏,而舍棄一切嗎?你以為,我當(dāng)初將梁城拱手相送,就是為了你?懼了你?如果不是為了淺夏,我怎么可能會如此輕易地讓你成為了帝王?” 穆流年的眼睛微瞇,這么一瞬,他似乎是明白了一些。 “想要救淺夏,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我有兩個條件?!?/br> “你說?!?/br> “第一樣,便是你的心頭血?!?/br> “心頭血?”穆流年一聽他提到的條件,便明白了,他這是想要用某種秘術(shù),來為淺夏逆天改命。 “放心,死不了,只是需要取一點(diǎn)你的龍血罷了。誰讓你是帝王命格呢?” “好,沒問題。那第二個條件呢?” “第二個條件,淺夏,我要帶走。自此之后,你這大夏的皇宮里,就再不可能有云淺夏這個人。至于你要如何給天下人一個交待,那是你的事?!?/br> “不可能!”穆流年的臉色一下子便陰沉了下來,緊緊攥著的拳頭,預(yù)示著桑丘子睿,已經(jīng)觸及了他的逆鱗。 “不可能么?你口口聲聲地說愛著淺夏,愿意為了她而做任何事!這就是你所做的任何事?你說為了她,你連江山都舍得,卻不忍心看到她與我在一起么?” “桑丘子睿,淺夏心中所愛的人是我。若是不能與我一起相守,她活著,只會更痛苦。這樣的淺夏與其留在世間受苦,還不如與我一起共赴黃泉!” “嘖嘖,你還真是自私呢。穆流年,你寧愿讓她死,也不愿意看到她與我一起相守終身?” “你做夢!淺夏的心中根本就沒有你,怎么可能會與你相守終身?” “這是我的問題。你該知道,我是什么人?想要讓她為我情根深種,我自然有的是辦法?!?/br> “比如說所謂的一些蠱術(shù)?巫術(shù)?桑丘子睿,這等卑劣的行徑,便是你對淺夏的愛?” “別把話說的這樣難聽!” 桑丘子睿也有些惱了,如果不是因?yàn)闇\夏先遇到了穆流年,那么,淺夏此生的良人,一定會是自己! 可偏偏,淺夏先遇上了他,而且,還將前世的那些事全都記起,如此,才會給他和她之間,形成了一道無形的阻礙。 桑丘子睿不甘心,明明他付出的,要遠(yuǎn)遠(yuǎn)勝過穆流年,為什么淺夏的選擇,卻是這個男人,而不是自己? 當(dāng)然,如果再算上前世的話,這個穆流年為了淺夏而付出了自己的性命。如果不是因?yàn)闇\夏在桃林的夢境中看到了這一幕,只怕,她根本就不會選擇穆流年的。 “我并不會強(qiáng)迫她愛上我。我只是讓她將所以不該存在在她腦海中的那些記憶,盡數(shù)抹去而已。穆流年,你為什么不想一想,當(dāng)初淺夏那樣清冷的性子,為何會選擇了你?你就敢打包票說,不是因?yàn)榍笆滥銥樗齺G了一條性命?她對你,只是感激,不是愛!” “你少在這里挑撥離間,我與淺淺的感情,不是你能明白的!” “是么?不是我能明白的?呵呵!穆流年,淺夏對你坦言了她的一切。前世她對我的愛,有多濃烈,你會不知道么?我知道自己負(fù)了她,所以想要不顧一切地彌補(bǔ)她,可是最后,她還是死在了冰冷的宮殿里?!?/br> “你知道嗎?當(dāng)我看到了地上冷冰冰的尸體的時候,我整個人都麻木了,不知道什么是痛,什么是苦了。我可以為了她舍了皇位,自此遠(yuǎn)離塵囂。修習(xí)秘術(shù),甚至是利用了禁術(shù),想要窺探出她的后世輪回。我只想與她再一續(xù)前緣?!?/br> 穆流年的面色并沒有因?yàn)樯G鹱宇5倪@番表白,而有所松動,相反,只是覺得,現(xiàn)在的桑丘子睿,才是那個真實(shí)的桑丘公子。 他之前所謂的獻(xiàn)城之舉,也不過就是為了在等現(xiàn)在這一刻。 穆流年知道,如果剛才桑丘子睿問他會如何選擇的時候,他一定是希望自己回答選擇江山的。 穆流年不得不承認(rèn),桑丘子睿的這一手兒心理戰(zhàn)術(shù),玩兒的太漂亮了! 自己進(jìn)入梁城至今,一直都是緊握著整個兒大夏的重權(quán)。 桑丘子睿一步步地將自己算計(jì)至今,也不過就是想要讓他嘗到這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的滋味。 甚至,他的心腹們,都是十分恭敬、順從地按照自己的意思,一件件地將差事辦好。其目的,不過就是為了想要讓自己感覺到,權(quán)利帶來的無盡好處! 眼看著自己的一個個夢想被實(shí)現(xiàn),親身感受到了權(quán)利可以將自己多年來的一些想法付諸于現(xiàn)實(shí),那么,自己將會在權(quán)勢的這個旋渦中,越陷越深,再難以自拔。 穆流年這一刻,不得不承認(rèn),桑丘子睿的這種攻心之計(jì),實(shí)在是太過高明了。 不顯山不露水。 甚至是還能讓他對其感激不盡,如此,順利地讓他穆流年就變成了一個無情無義的帝王! 這才是桑丘子睿想要看到的。 一旦自己不再是那個淺夏所熟悉的穆流年,一旦自己深陷權(quán)欲之中,無可自拔,那么,在淺夏與江山的選擇題中,他的選擇,勢必會偏向了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