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夫人身旁的畫眉見狀，輕聲在顧夫人的耳畔細(xì)語道：“原是顧家本宗祖上分出去的庶子，另立家門，如今已有三代。她的父親現(xiàn)任順天府府尹，她在家行三嫡出，前頭兩個(gè)jiejie已經(jīng)出嫁?！币婎櫡蛉藵M意的點(diǎn)頭，便將閨名告知：“上官羽?！?/br>
    顧夫人眉一皺，詢問道：“她過往的資料給我?！?/br>
    畫眉點(diǎn)頭：“奴婢已經(jīng)備好了?！?/br>
    顧夫人嘴一勾：“倒是個(gè)機(jī)靈的?！?/br>
    畫眉心中一震，握著手中資料的手一緊，眸光微微閃爍。囁嚅道：“夫人……”

    “行了，若是沒有幾分心思，日后在宮里頭也難立足！”顧夫人的話語里透著幾分譏誚，原以為是個(gè)好的，卻終究是有幾分心計(jì)。不過這樣也好，若半點(diǎn)心計(jì)也無，日后如何在皇后跟前立足？

    “夫人不是您所想的那樣，上官小姐奴婢瞧著順心，是個(gè)好拿捏的。若是工于心計(jì)，恐怕不為您所用。奴婢想要她合您的眼緣，便稍稍提點(diǎn)了她幾句。倒是沒有想到，她是個(gè)通透的。”畫眉解釋了一番。

    顧夫人笑而不語，看著盈盈走來的水清漪，一襲水藍(lán)衣裙，靡顏膩理，是她理想中的人選?？上Ъ讶瞬皇浅鲎灶櫦遗灾В遗c她有舊怨。

    眾人將視線落在水清漪的身上，神色各異。一些旁支小姐身份低微，不曾參加過宮宴，所以并不認(rèn)識水清漪。只當(dāng)她也是其他旁支被邀請過來的人，眼底隱有嫉妒。更有甚者，極為的不屑。心想水清漪為了得到顧夫人的青眼，未免太過張揚(yáng)？肩上的坎肩明眼人一瞧便知并非凡品，定會讓顧夫人不喜。想到此，便帶著看戲的心態(tài)，原先的危機(jī)感盡褪。

    上官羽參加宮宴，認(rèn)識水清漪，同樣的也見識了攝政王維護(hù)她，不惜與皇后明爭暗斗，甚至將顧錦心整到宗人府。心里微微思量，不知顧夫人怎得將水清漪請到這里來了？

    顧夫人指著旁邊的座位，讓人攙扶著水清漪落座。視線落在領(lǐng)路的丫鬟臉上，看著她臉色蒼白，腳步虛浮，沉聲道：“方才在水榭發(fā)生了何事？”

    丫鬟慌張的跪在地上，咬唇看了水清漪一眼，低聲說道：“夫人，奴婢將郡主帶到了水榭，瑞敏公主吩咐奴婢去給她沏茶。奴婢回來的時(shí)候，瑞敏公主飲茶很燙，便將茶水盡數(shù)吐了出來，一腳踹在奴婢的胸口，奴婢朝郡主跌去，幸而落霞jiejie眼疾手快將郡主拉開了，不然郡主被奴婢撞落湖，奴婢一百條命也不夠賠！”說到這里，掩面痛哭了出來。

    顧夫人眼一沉，心中冷笑不已，好你個(gè)孟纖，在她的府邸也敢胡來，甚至搬弄是非！

    若是水清漪因她一時(shí)之氣，跌落湖中，出了意外。顧家恐怕又是在劫難逃！

    啪——

    顧夫人一掌拍在小幾上，咬緊一口細(xì)白的牙：“此話當(dāng)真？你若有半句假話，仔細(xì)你的皮！”若是再縱容了孟纖，顧家便會徹底給她毀了！

    “奴婢不敢有半句隱瞞，若是有半字假話，便天打雷劈！”丫鬟急的舉著手發(fā)毒誓。

    顧夫人見狀便信了，若不是真的，無人敢發(fā)毒誓。

    “你去將瑞敏請來?！鳖櫡蛉朔愿喇嬅?。

    畫眉一怔，既然要將公主請來，當(dāng)時(shí)為何沒有把人給請回來？目光在跪在地上的杏兒身上打轉(zhuǎn)，轉(zhuǎn)瞬明白了過來。顧夫人是怕公主在這里，杏兒不敢說真話？

    顧夫人歉疚的對水清漪說道：“今日原是想邀你來逛園子，可有事脫不開身，卻不知發(fā)生了這起子事情，讓郡主受驚了。”

    水清漪搖頭道：“與夫人無關(guān)。”

    顧夫人松了口氣，她要的就是這句話。只要不牽連顧府，攝政王府與皇后狗咬狗她也是樂見！

    水清漪怎得會不知顧夫人打的什么主意？孟纖今日的作為，她定會讓孟纖付出代價(jià)！

    至于什么樣的代價(jià)？水清漪冷笑了幾聲，環(huán)顧了一圈道：“今日夫人有事在身，我便不叨擾了，告辭！”

    顧夫人一怔，未料到水清漪要回府，趕忙道：“郡主稍安勿躁，你的婢女有人照料著，咱們逛園子說說幾句體己話。”見水清漪態(tài)度堅(jiān)決，輕嘆了一聲道：“你這姑娘心眼實(shí)誠，太過倔強(qiáng)。你的婢女落水受驚，定要好生休養(yǎng)，不宜搬動?！?/br>
    水清漪沉吟了半晌，方才頷首道：“也好。”

    顧夫人眉目舒展，笑吟吟的拉著水清漪在身旁坐下。慈祥的看著一眾女子道：“郡主覺得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如何？”

    水清漪接收著敵視的目光，盈盈淺笑道：“各有千秋?！?/br>
    顧夫人眸光微閃，指著其中一個(gè)道：“她如何？”

    水清漪看過去，便瞧見此女子極為的妖媚，一襲深紫色的衣裳，令她不由得想起了玉媚兮。撥弄著手腕上的玉鐲子道：“我覺得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夫人你看著順心?！蹦桥訉λ凉M目敵視，她若評斷個(gè)一二，指不定對她懷恨在心。

    顧夫人淡淡的說道：“她各方面資質(zhì)不錯(cuò)，可惜了，庶出?！?/br>
    水清漪莞爾道：“她能來，夫人定有自己的考量?！?/br>
    顧夫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將一封信伐遞給水清漪。

    水清漪遲疑的將信伐拿起，抽出了半截，目光落在上官羽身上。眼底閃過一抹復(fù)雜的光芒，將信紙塞進(jìn)去，并未說話。

    “郡主覺得上官小姐不錯(cuò)？”顧夫人將信紙抽出來，果然放在上面的是上官羽的畫像，后面還有幾張。第二張便是方才顧夫人指的那個(gè)庶女?！拔乙灿X得不錯(cuò)，方才這幾人我還拿不定主意，這下郡主替我解憂了?！?/br>
    水清漪眼底閃過一抹冷芒，皺眉道：“夫人是讓我選過繼在你膝下的女子？”滿臉的茫然，從顧夫人的手中將畫像接過來，凝重的一張張對比看過后，拿著對她充滿敵視的女人的畫像道：“雖是庶出，與皇后娘娘的氣質(zhì)卻是有幾分想象。”微微頓了頓，露出一抹淺笑：“不錯(cuò)?！?/br>
    顧夫人嘴角微微抽搐，水清漪話中帶著嘲諷。輕嘲此女與皇后一樣不通情理。

    紅衣女子得意的一笑，風(fēng)情萬種，仰著頭不將他人放進(jìn)眼底的姿態(tài)。

    水清漪搖了搖頭，似笑非笑的看著顧夫人道：“若無事，我暫且去看落霞?！?/br>
    “莫急，待會公主過來，可以給你一個(gè)公道?！鳖櫡蛉税粗邃舻募珙^，制止她起身。

    水清漪冷笑了幾聲，瑞敏來了，顧夫人怎得給她主持公道？身份上顧夫人便是不如瑞敏，難不成為了她以下犯上？

    “不必了，不過是個(gè)丫鬟罷了。難不成要公主的千金之軀給落霞賠罪？豈不是折辱了公主？”水清漪起身，恰巧看到瑞敏走來，目不斜視的離開，經(jīng)過瑞敏的時(shí)候，聽到瑞敏在她耳邊以二人聽到的音量道：“本宮用不著你假惺惺，就算本宮殺了你的丫鬟有能如何？不過是個(gè)賤婢罷了！”

    水清漪緊了緊身側(cè)的手，勾唇道：“的確不能如何……”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

    瑞敏冷哼一聲，肩頭沖撞了水清漪肩膀一下。

    水清漪穩(wěn)住身形，攥緊了手心?；仡^對顧夫人說道：“方才公主中意上官姑娘，我相中的紅衣女子，公主嫌出身太低，會拉低了她的身份。”

    紅衣女子面上的表情一僵，在瑞敏看過來的時(shí)候，低垂了頭。

    瑞敏一心在顧夫人身上，希望她不要誤解了自己，心里想著如何解釋，并沒有將水清漪的話放在心上。不屑的瞥了那女子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顧夫人垂眸，遮掩住眸子里的精芒。

    水清漪篤定了顧夫人不會解釋，轉(zhuǎn)身離開。

    回到了廂房，落霞已經(jīng)穩(wěn)定了下來，裹著厚重的棉被御寒。看到水清漪安然無恙的走來，松口氣道：“郡主，您怎得能隨意走動？顧夫人本不是心胸寬廣之人，顧小姐雖然是被陳公子殺害，咱們攝政王府也不能完全沒有關(guān)系。這顧家極為的詭異，若是您有個(gè)好歹，奴婢怎得與攝政王交代？”

    詭異？

    水清漪合上門，對落霞道：“不妨事，顧夫人要對付我，也不敢明目張膽?！彼€是畏懼?jǐn)z政王府，若不然也不會想要激起紅衣女子的憤怒，進(jìn)而挑起‘戰(zhàn)火’。

    落霞心里不安的說道：“奴婢落水的時(shí)候，身子朝底下吸去，湖底仿佛有個(gè)黑洞一般。奴婢偶然碰觸到湖底的礁石，身子又被一股沖力推出了水面，這才被人救了?！?/br>
    礁石？

    水清漪若有所思道：“湖底怎得會有礁石？”

    “奴婢也覺得奇怪?！甭湎颊嗾f什么，卻忽然住了嘴，指著窗外。

    水清漪回頭望去，便瞧見一道人影一閃而過。心里咯噔了一下，大聲說道：“你身子寒氣入侵，幸得夫人將府醫(yī)請來給你醫(yī)治，若是身子并無大礙，你便尋時(shí)機(jī)卻給夫人道謝?！?/br>
    落霞清脆的應(yīng)道：“奴婢曉得了?！?/br>
    “夫人如今有事在身，逛園子的時(shí)候你隨我一同去。”水清漪見見門口并無響動，脫掉了繡花鞋，踩在冰冷的地磚上走到門口。透過門縫，看見身高八尺的黑衣人離開。眼底閃過一抹深思，這人影極為的眼熟。

    就在這時(shí)，門扉被推開，端著姜茶的丫鬟看著水清漪靠在門扉上，心驚的后退了幾步，險(xiǎn)些被絆倒：“郡……郡主……”

    “姜茶趁熱喝，你趕緊給落霞喝了?！彼邃舯谎诀叽驍嗔怂季w，一時(shí)又想不起那個(gè)人在何處見過。

    丫鬟把姜茶遞給落霞，從內(nèi)室將換下的衣裳端了出來：“郡主，這衣裳漿洗了，還是處理了？”

    驀地，水清漪電光火石間想起，那男子便是落水救起落霞的人。

    他此刻鬼鬼祟祟的在外偷聽，莫不是想要知曉落霞是否知曉水里的秘密？

    想到此，水清漪變了臉色。顧夫人詢問水榭發(fā)生的事情，足以見得這黑衣人不是顧夫人身旁的人，那便是顧大人的人。顧大人如此看重，想必湖里的秘密極為的重要。

    水清漪心里極為的不安，擔(dān)憂的看著落霞，只怕顧大人信不過落霞，要滅口。讓丫鬟將落霞的衣裳給毀了，隨即將落霞手中的姜茶拿過來，如數(shù)倒在盆栽里。

    “落霞，咱們先回府。”水清漪怕留下得久了，落霞的安?？峙虏槐?。

    落霞也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臉色煞白。趕忙起身穿鞋，可雙腿受凍，腿軟的滑在地上。

    水清漪眉頭緊皺，看著落霞吃力的站起來，搖搖晃晃。擰緊了繡帕，來回踱步道：“我讓暗衛(wèi)將你送出府。”

    “郡主！”落霞焦急的說道：“奴婢走了，恐怕他們更加會察覺奴婢知曉什么，您也知曉了湖底的秘密，會對您不利?！?/br>
    “你先走，讓幽兒來接我回府。”水清漪將暗中保護(hù)她的暗衛(wèi)喚出來，將落霞帶走。

    正在這時(shí)，顧夫人身邊的畫眉走了進(jìn)來，看著空空如也的床榻，訝異的說道：“人呢？”

    水清漪滿目憂愁的說道：“落霞忽然昏厥了過去，我便讓人率先送她回府，讓太醫(yī)醫(yī)治?！?/br>
    畫眉狐疑的看了一眼四周，訕訕的說道：“方才游園子的時(shí)候，瑞敏公主落在湖里，人雖然救上來了，但是昏迷不醒。夫人讓奴婢喚您過去……”頓了頓，畫眉為難的說道：“不知郡主何時(shí)將落霞送走？公主一盞茶前落湖，府門已經(jīng)被封鎖了?！?/br>
    水清漪冷笑了一聲，畫眉顯然是在懷疑落霞是兇手，報(bào)復(fù)瑞敏。

    不！

    更有可能，顧夫人從一開始，便打算讓她與瑞敏起沖突，斗個(gè)兩敗俱傷！

    “落霞走了有幾刻鐘了，在封府前離開了吧?！彼邃裘加铋g染上一抹清愁，難以置信的詢問道：“我來的時(shí)候公主還好好的，怎得一轉(zhuǎn)眼的功夫便落湖了？一般人是算計(jì)不了公主，她有武功底子?！?/br>
    畫眉眼底有著詫異，未想到瑞敏公主有武功底子，那么落霞將瑞敏公主推下湖豈不是荒唐了？

    畫眉便不再追問落霞的事兒，只是將水清漪請到瑞敏公主的廂房，對水清漪解釋道：“方才夫人想要喚您一道游園子，可見您心里記掛著落霞，便沒有喚您過去了。落霞有郡主這樣的主子，也是她前世修來的福氣?！?/br>
    水清漪淡淡的笑道：“顧夫人也不錯(cuò)?！?/br>
    畫眉苦澀的說道：“夫人為人極好，只是從小姐去世后，整個(gè)人有點(diǎn)變了。今日原是想要?dú)g歡喜喜的舉辦宴會，驅(qū)散了府里的陰沉之氣，卻沒有料到瑞敏公主出事了?；屎笕羰沁^問，夫人都不知該如何交代了?！?/br>
    水清漪輕嘆了一聲道：“皇后娘娘定會諒解的?！?/br>
    畫眉不再言語，帶著水清漪到了瑞敏休憩的屋子里，方才踏進(jìn)去，便聽到有人說：“奴婢瞅著推公主落湖的女子，身形與郡主身邊的女子相似。”

    顧夫人冷嗤道：“郡主身邊的丫鬟落湖，在廂房里休養(yǎng)，怎得出來了？”

    “夫人若不信，大可去廂房看個(gè)究竟，那婢女是否還在?！?/br>
    顧夫人當(dāng)即吩咐身邊的另一個(gè)丫鬟道：“未免冤枉了郡主，你去廂房查探一下?！?/br>
    “不必了，落霞突然病發(fā)，我已經(jīng)讓人將她送回了攝政王府。若是落霞將公主退下湖，恐怕也出不了府。”水清漪施施然的走了進(jìn)來，屋子里只剩下紅衣女子與上官羽，其他小姐被安排在另外一間廂房。

    紅衣女子譏誚道：“郡主怎得早不送，晚不送，偏巧這個(gè)時(shí)候?qū)⑷怂妥撸俊?/br>
    水清漪并未理會紅衣女子，只是看著顧夫人說道：“夫人都不曾通知我要游園，落霞便更不知，如何下手？何況，當(dāng)時(shí)有人將藥送來給落霞喝，喝了那碗藥，原以為落霞病情會好轉(zhuǎn)，誰知她……”水清漪嗓音有些哽咽：“她突然說頭暈，我讓她躺下休息，沒一會兒，她便說手腳發(fā)涼，沒有等我與她說上一句話，便抽搐著昏厥了過去?！?/br>
    顧夫人眸光閃爍，看向畫眉。

    畫眉點(diǎn)了點(diǎn)頭，廂房桌子上的確有藥碗。

    水清漪看著躺在床榻上了無生氣，臉色蒼白如紙的瑞敏，詢問道：“你瞧見了落霞推公主下湖？”目光凜然的落在紅衣女子的身上，打了個(gè)轉(zhuǎn)，陰冷的看著她身邊的丫鬟。

    丫鬟躲在紅衣女子的身后，緊張的說道：“奴婢的確親眼所見！”

    水清漪走近了幾步，面無表情的說道：“那你說說看她穿什么衣裳？”

    丫鬟一怔。

    紅衣女子給她使了眼色，丫鬟壯著膽子道：“她是穿著湖綠色的衣裳，扎著雙丫髻，頭上戴著一支銀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