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等察覺出地府魂魄越來越少,厲鬼外漏嚴重時,當時沒有任何經(jīng)驗的閻王只能盡力補救。但是,補救的速度根本跟不上破壞的速度。陽界的厲鬼數(shù)量越來越多,地府的魂魄數(shù)量越來越少。意識到必然有個鬼眼所在,搗不壞這個鬼眼,他們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鬼眼就是鬼鐘。鬼鐘利用游魂制造厲鬼,控制厲鬼,破壞陰間秩序。 事情沒有一點眉目的時候,崔鈺隨著閻王在陽界游走,尋找那純?nèi)祟惖墓礴?。這時,鬼鐘自己出現(xiàn)了。 崔鈺永遠忘不了閻王那時的眼神,沒有絲毫生氣,黑色的瞳仁都看不清。 鬼鐘自動請求閻王殺了他,一把刀遞到了閻王手里,那把刀沒插入鬼鐘的心臟,卻險些插入了閻王的心臟。閻王反手將鬼鐘禁錮住,抱在懷里,兩人目光交匯,糅雜了多少情緒,沒有人能看懂。 天庭得到消息,要派人徹查。閻王一人獨攬責任,三記打神鞭下來,散了閻王萬年的道行,被發(fā)配到寒川千年。 在閻王發(fā)往寒川前,去了一次陽界。鬼鐘見到他,一雙大眼睛清澈明亮?;蛟S是最后只要看閻王一眼,見到之后,鬼鐘rou體快速腐爛,魂飛魄散。 跌跌撞撞的閻王捧著一具散魂,回到了地府,讓崔鈺去請老君前來。老君來后,告知鬼鐘像人不是人,在成為鬼鐘時,魂魄已經(jīng)散了。要想魂魄不散,需要內(nèi)丹。 閻王說:“用我的?!?/br> 崔鈺當時都快瘋了。 神仙修煉,講究體內(nèi)氣息陰陽調(diào)和。本身為寒,內(nèi)丹為熱。沒有了內(nèi)丹,閻王寒川之下千年,根本挨不住。 他拒絕,老君拒絕,然而并沒有什么用,固執(zhí)的閻王留下內(nèi)丹就走了。 夏谷的魂魄,一直在老君的仙池里用一條金魚的rou體養(yǎng)著。等千年已過,魂魄養(yǎng)好,金魚死掉,夏谷重新轉入世間,進入輪回。 千年寒川苦度過,崔鈺去接的閻王。周身的寒冷讓地府一干人等站在百米遠都能感受到,迎頭第一句話,閻王問的卻是。 “他可還好?” 崔鈺當時滿臉淚凍成冰碴,徒勞無功地把大衣披在體溫是零下的閻王身上,靜聲說:“還好?!?/br> 閻王說:“我要去看他?!?/br> 十五年前,夏谷經(jīng)歷了人生中最低潮的時期。十歲的他,克死了二叔后,再也沒有人肯收留。化緣的慧延說:“跟我來吧。” 然后,夏谷就跟著他去了。 十歲的夏谷毛都還未長全,一臉的稚嫩,還有與他年齡不符的成熟老練。閻王看了一眼后,就回了地府,寒氣太重,他不能在陽界久待。 回到地府后的閻王,像是支撐著他的最后一根弦徹底斷裂,昏睡過去,三日未醒。崔鈺慌忙去找老君,老君嘆氣。 傷了仙根,只能一點點養(yǎng)。 養(yǎng)回來,再糅合內(nèi)丹,閻王還是以前的閻王。養(yǎng)不回來,那就是是他的仙命。 老君一顆顆仙丹喂著,最終爭氣的醒了,卻忘了所有的事。他銘心刻骨在寒川下記了千年的夏谷,也這么忘了。 等閻王身體漸漸恢復,寒氣也能收斂。崔鈺差黑白無常去陽界捉了夏谷,這才出現(xiàn)了這一堆堆的事情。 “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贝掴暲湫σ宦暎瑢ο墓日f:“談不上利用,因為,這本來就是你欠他的?!?/br> 能忘掉屬于他們的記憶,但是忘不掉屬于他們的感覺。夏谷再次進入地府,閻王看他的第一眼就不同尋常。這樣一步步的發(fā)展,本來想的就是讓閻王圓了上一輩子的遺憾。他與夏谷,終究是要在一起的。管什么人和神,夏谷現(xiàn)在陰陽兩界都沒有他的容身之處,魂魄甚至不在地府清單之列。而且在老君的蓮花池中養(yǎng)了一千年,多少是有些仙氣。 作為曾經(jīng)的鬼鐘,他能看得見被厲鬼選中之人身后的倒計時。當然,這點不能讓閻王知道。不然,閻王不知為了保護夏谷還能整出什么幺蛾子來。 不能夠形容現(xiàn)在的心情,渾身有一股力量就要沖撞出來。夏谷抬頭看著崔鈺,崔鈺看著他,臉上的嚴肅不見,反而帶著笑。這話笑瞇瞇的說出來,威懾力更加驚人。 一團一團的話卡在喉嚨里,等夏谷捋順了,到嘴兒的一句竟然是。 “我想見大人?!?/br> 料定夏谷會這樣說,崔鈺一笑,臉上少有的放松,笑著說:“大人今天被老君招去例行檢查了,上次鬼鐘惹了那么大亂子,大人順便和老君商量對策去了。” 昨天,聽鐘馗說夏谷不來。原本推辭了老君的閻王,行囊都沒收拾,起身就去了天庭。留下一堆爛攤子讓他收拾。反正不管高興不高興,受苦的都是他。 “好?!毕墓鹊瓚艘宦暎瑳]有繼續(xù)說話。知道的事情越多,情緒越多,反而心里越冷靜。夏谷想著明天與大人見面,所有不好的情緒都沒有,只剩下一絲絲甜。 鬼鐘再次入世,破壞陰陽兩界秩序。閻王忙得焦頭爛額,夏谷想幫忙。就如崔鈺說的,這是他欠他的。雖然沒有記憶,可夏谷能夠強烈的感受到。 曾經(jīng)的閻王大人,真的很愛曾經(jīng)的夏谷。那么,他一定也愛現(xiàn)在的夏谷。 鼻子有些酸,夏谷揉了揉,不想太多愁善感。揉著鼻子,夏谷鼻音重重地和崔鈺說了一下許浠的情況。 聽許浠說的時候,夏谷就知道所謂的果凍人是厲鬼。可是,厲鬼為什么還要打起來,而且是為了許浠。不但如此,厲鬼最后讓這一切融成夢境,并且將許浠送回了他的家里。難道,那個護著許浠的厲鬼認識夏谷?并且熟知夏谷家怎么走? 如果這樣的話,那夏谷的腦海里倒是有個大致的人影。論起詹湛,兩個月前和許浠突然分手,可看張雪和他的熟稔程度,倒不像是兩人徹底恩斷義絕。 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崔鈺只說了句:“有情況就叫鐘馗?!比缓缶妥吡?。 留下夏谷莫名其妙,抱過剛才的炒飯,吃了起來。 鬼鐘、厲鬼,還有小龍孫……一切的事情好像匯聚在一個點上,只要解開了那個點,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 第二天,夏谷跟在許浠的屁股上,問許浠當年到底是因為什么和詹湛分手的?。空舱坑袥]有什么怪癖??? 把許浠問得臉紅心跳,劇本一摔,跳腳道:“夏谷你別以為我不會跟你翻臉哈!” 一邊張雪修著指甲,冷哼一聲說:“你翻?!?/br> 回頭看了自己的經(jīng)紀人一眼,許浠哼的一聲,坐在了椅子上,昂著頭吵吵:“我還就不翻了!” “出息。”張雪翻了翻白眼。 沒等許浠氣消下去,夏谷又搬著小板凳過去了,笑瞇瞇地湊在許浠的大腿上,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雙手握成話筒狀,問道:“您就說說嘛!” 化妝室除了夏谷和張雪,就沒有外人。他的事兒張雪都知道,并且一直在給他收拾爛攤子。想想當初他尋死覓活的,要不是張雪拉住,他指不定還躺在醫(yī)院半死不活呢。 嘆了口氣,許浠實在是不想說,夏谷今天盤問他的前任,這也讓他挺膈應的。本來心里對夏谷有些好感,這一個勁的問前任做什么。 最終,耐不住夏谷這么磨,就當他八卦了。沒好氣地扯開夏谷,許浠說:“他就說跟我一起,是玩玩,就像逗狗一樣。我氣性多高,我當時就跟他分手了?!?/br> “分手是詹湛提的?!睆堁┖敛华q豫地迎頭補上一刀。 許浠肺都快被氣炸了。 “對啊,他提的!”許浠哼聲道:“他說分手吧,逗你跟逗小狗一樣。現(xiàn)在玩兒夠了,怕忍不住把我燉燉吃了,讓我從哪兒來的滾哪兒去。” 提到這個,許浠不禁又是一聲冷笑,昨天晚上那個夢里,詹湛所有的溫柔都變得刺眼。想想自己被耍了這么久,最后還是被一個小手指就能勾過去。 “燉燉吃了?”抓住關鍵字,夏谷問了一句。 然而許浠卻沉浸在回憶中,脫口就說:“哪還真燉燉吃了,不過出了次意外,差點把我給燒死罷了?!?/br> 說起那次意外,也是詭異的很。詹湛在做著飯,許浠去廚房要抱抱。抱抱沒有要著,反而看著詹湛橫躺在地上,臉色鐵青。許浠當時就傻了,趕緊扶住他起來。然而,就在這時,身后的油鍋突然開始冒了火花。整個廚房在一瞬間著了起來,許浠嚇傻。水龍頭接了一盆水就澆上去,火焰沒有變小,反而增大。等許浠回頭準備先逃命,去抱地上的詹湛時,地上已經(jīng)沒有了詹湛的影子。 身后火焰竄的老高,許浠嚇尿,吼著叫詹湛。嗆人的煙味侵蝕著他的鼻腔,許浠跑到門前準備出去看看詹湛是不是清醒過來先出去了。然而任憑他怎么開門,門外始終被掐得緊緊的。 玻璃貼著朦朧的玻璃紙,許浠能隱隱看著人影。后背仿佛焦了一般,大吼一聲:“詹湛你瘋了!” 門猛然一開,許浠被詹湛抱在懷里,扯到了門外,關上門,廚房內(nèi)噼里啪啦一陣,等安靜下來后,許浠開門一看,詹湛坐在鍋臺前,正抱著頭,不知在干什么。 許浠以為他受傷,手忙腳亂沖上去問詹湛是否哪里燒著了。然而,一會兒后,低低地笑聲從詹湛的嘴巴里傳出來,許浠一愣。 詹湛抬頭,臉上還抹著兩道油煙,分外滑稽。笑瞇瞇地看著一臉驚恐的許浠,詹湛說:“我跟你鬧著玩兒呢?!?/br> “這他媽能拿命鬧著玩兒啊!”許浠拍了詹湛一巴掌,一把抱住他說:“丟我的命也別丟你的命?!?/br> 原本松散著身體的詹湛,身體陡然一僵,抱住許浠,說了句對不起。 爾后,這樣的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那是因為,許浠越來越忙,詹湛也是。兩人一個月見不到一次面,許浠神經(jīng)大條,沒有在意。直到詹湛說了逗小狗,他才徹底明白。那是在晾著他呢。 再提這些,又在傷口上灑了一遍鹽。許浠心里有些難受,轉頭找夏谷安慰,夏谷卻一副高深臉,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許浠:“……” 等戲份拍攝完畢,許浠送夏谷去了《青色》的開機儀式。許浠算是于漢的特邀嘉賓,一溜的演員站著,前面擺了些祭拜的東西。開完了開機儀式后,樸白找夏谷有事兒,許浠在車上等著夏谷。但是,沒有等到夏谷,卻等來了樸白。 樸白敲了敲車窗,許浠打開,墨鏡后的眼睛瞄了他一眼。想想夏谷未來在劇組,還是得和男一號打好關系,就打開車門放他上來了。 “許哥,你的房車真豪華?!睒惆滓荒樍w慕地看著,說著。 許浠笑了笑說:“拍完于漢導演的戲,你就火了。到時候,要什么有什么,別說一輛房車了?!?/br> 嘿嘿笑了笑,樸白謙虛著說了幾句,聞了聞車里的氣味。然后,就告辭下了車。 這個少年,一陣一陣的,許浠也沒怎么在意。等夏谷來后,問于漢跟他說了些什么。夏谷說:“有廟里的戲,導演問我能不能跟慧延方丈商量一下,在我們廟里拍?!?/br> 這個要求其實根本就不合理,攝影基地里有專門的寺廟供電影拍攝,恢弘大氣。云延廟那個小寺廟,破破爛爛的,于漢怎么能看得上。 “我先跟慧延方丈商量一下,如果可以,有時間帶著導演去廟里看看具體情況?!毕墓日f完,問許浠:“樸白剛才上來干嘛了?” “不知道,上來夸了一句我的房車,就下去了?!痹S浠也覺得莫名其妙。不過不管他,先把夏谷送去云延廟吧。 許浠也挺想上去看看的,可是接下來還有電影和海報要拍攝,雜志采訪等等,忙的焦頭爛額,被張雪拉著走了。 忙完了一天的事情,已經(jīng)到了晚上。許浠好歹扒拉了一盒盒飯,讓司機送他到了昨天他做夢的那個地方,他決定去看看詹湛是不是確實住在昨天那個地方。 然而,當他從樓梯上下來,按了門鈴后,里面卻出來了一個小姑娘。小姑娘眉清目秀的,十五六歲的模樣,看到許浠后,驚嚇了一跳。 “許浠!你是許浠是嗎?”小姑娘甩起胳膊開始狂跳,邊跳邊吆喝:“媽,媽,你快來看啊,許浠來我們家了!” 腦袋轟然變大,許浠戴著墨鏡,表面上仍舊溫柔無比。小姑娘叫來了她媽,她姨,她jiejie,還有她姨家的兩個jiejie,一干女人對著他開著閃光燈啪啪狂拍! 抽了抽嘴角,許浠被閃得眼疼,禮貌地問道:“請問,你們是一直住在這里嗎?” 小姑娘聽到偶像問話,簡直快要窒息了,吼著一樣回答:“對呀對呀,許浠你快進來,來我家做客!” 太陽xue突突的疼,耳膜都快要炸裂了。許浠穩(wěn)定心神,保持鎮(zhèn)定,笑瞇瞇地說:“不用了,我還有事兒,先走了?!?/br> 說完,優(yōu)雅地轉身,按了電梯。身后的女人還在嘰嘰喳喳,拉著許浠問這問那,許浠保持著涵養(yǎng),各種笑瞇瞇地回話,等電梯一上來,許浠進去。友好地沖著外面的女人笑著,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剎那,許浠一下罵出聲來。 一肚子的火氣沒地方發(fā),許浠出了電梯,掏出手機按了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電話號碼。 “喂。”溫柔的聲音響起,扎得許浠耳朵疼。 “你現(xiàn)在住哪兒!”許浠吼道。 電話那頭沉默一聲,詹湛說:“有事么?” “我欠你二十塊錢!要還你錢!”許浠大聲說道。 “你喝多了吧?”詹湛問,“我們沒見過面,怎么會有二十塊錢?!?/br> 一句話,如同涼水一般從頭頂兜頭澆下。許浠一下冷靜了。 “你身邊是不是有個小男孩?!痹S浠問,“我昨天是不是去你家了。” 然而,許浠的兩個問句都沒有得到回答。電話那端,詹湛沉默一會兒,直接掛掉了電話。 許浠的肺都快要氣炸了! 重新?lián)芑厝ィ娫捯呀?jīng)關機,許浠蹲在地上,眼睛酸澀,心里更是梗得難受。難道,昨天晚上真的是一場夢么? 詹湛放下手機,看著甜筒一個一個將硬幣裝入存錢罐,臉上蒙了一層悲傷的陰影。 在去云延廟前,夏谷給老和尚打了電話。昨天崔鈺跟他說了很多,但是沒有提到老和尚。不過,如果他這十五年的人生都是按照計劃走的話,應該有老和尚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