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9 黃油啤酒
“走走走,賈斯廷,我們?nèi)フ翼f恩?!?/br> “等等,別——” “梅林的胡子,厄尼!你獨立一點好不好!” 漢娜艾博和賈斯廷芬列里一個叉著腰一個抱著手臂,站在三把掃帚門口瞪著厄尼麥克米蘭。三把掃帚里坐著莎莉安珀克斯和蘇珊博恩斯,她們根本就沒往這里看。 “你們——你們就陪我一下不行嗎?今天是圣誕節(jié)哎!”厄尼手足無措地說道。他可不敢獨自面對莎莉安;她一個銳利的眼神看過來,他就站不穩(wěn)了。 “你談戀愛也要帶上我們嗎?”賈斯廷嬉皮笑臉地說道,“走,漢娜,找韋恩請客去?!?/br> “不是——為什么非得是韋恩霍普金斯?”厄尼氣呼呼地問道。自從韋恩霍普金斯請了莎莉安去舞會后,厄尼就沒給過他好臉色。從盡量公正客觀的角度看,韋恩沒有厄尼帥,學(xué)習(xí)也中規(guī)中矩,還不支持查理火炮隊——就算莎莉安當(dāng)初是嫌麻煩隨便答應(yīng)的,她也不可能看上韋恩嘛!退一步講,就算是扎卡賴斯史密斯這位毫無眼力見的伙計,也是魁地奇院隊的主力…… “因為——”漢娜居然還收了笑,很認真地說起了原因,“因為他有趣?!?/br> 賈斯廷在一旁使勁地點著頭?!笆堑模f恩很會講笑話。等等,這你應(yīng)該知道???” 厄尼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啊懔怂懔怂懔?,你們太沒良心了?!彼藗€白眼,深吸一口氣,踏進了三把掃帚。 一股熱浪向厄尼涌來,他立刻把圍巾摘下。三把掃帚里十分熱鬧,學(xué)生倒是不多——大部分都回家過圣誕節(jié)去了。厄尼走到莎莉安的桌子旁邊時,還看到窗外那兩個沒有良心的假朋友對著他笑個不停。這倆貨一定是皮癢了。 厄尼又吸了一口氣——差點把自己嗆著,才顫顫巍巍地開口,“圣誕快樂,莎莉安……” 莎莉安沒有反應(yīng)。明明是圣誕節(jié)這么好的日子,她居然在三把掃帚這么好的地方寫論文,還寫得很認真。之前鄧布利多軍集會的時候,莎莉安也從不跟人說話,只是自顧自練咒語,有時候甚至連哈利說話都不聽。說來也怪,莎莉安這樣品學(xué)兼優(yōu)的一個人,居然沒有當(dāng)上級長。 “唷,”倒是蘇珊博恩斯打了個招呼,“什么風(fēng)把級長大人吹來了?” 蘇珊古怪的語氣讓厄尼皺了皺鼻子。蘇珊其實還算是個好姑娘,待人處事都挺和氣的,可她一跟莎莉安待在一起就莫名其妙地變得尖銳起來。厄尼至今還記得去年的圣誕舞會,當(dāng)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在他印象里一直陰陽怪氣哼哼哈哈一副被欠了錢模樣的姑娘居然還會對他和善地笑的時候,他的心情有多么復(fù)雜。 事實上,厄尼在理智的時候是知道莎莉安對他沒什么好感的;但作為莎莉安的朋友,蘇珊對厄尼那股沒來由的敵意就有點奇怪了。 厄尼直接無視了蘇珊的陰陽怪氣,繼續(xù)對著莎莉安說話?!笆フQ快樂?!?/br> 莎莉安剛好寫完最后一個字母,如剛睡醒般抬起頭來,雙眼無神地看了厄尼一眼,“噢,你好?!?/br> 厄尼不知道第幾次感嘆莎莉安真的應(yīng)該到拉文克勞去,拉文克勞的書呆子們都比她開朗。唉,算了,誰讓厄尼喜歡她呢。 “我可以跟你們拼桌嗎?”厄尼小心翼翼地問。 蘇珊似乎要說“不可以”,但莎莉安卻揉了揉腦門說道,“你坐吧。” 厄尼頓時覺得生活充滿了希望。他坐下時甚至有點覺得椅子燙屁股,讓他如坐針氈。他本想在說話前再吸口氣,可這樣大概在別人眼中看起來像是他的肺出了什么毛病,就只好在心里默數(shù)了三下。 一,二,三。 “莎莉安,今天是圣誕節(jié),你不休息休息嗎?” 厄尼剛說完就后悔了。莎莉安原本因過度勞累而渙散無神的眼睛忽然有了神氣——還是鄙視與憤怒的神氣,還有一種不屬于她年齡的殺氣。 “厄尼麥克米蘭,不要拿你的標(biāo)準(zhǔn)來要求我。”莎莉安冷冷地說道。她嚴肅時比笑起來時好看,但厄尼實在有點怕。他好像并沒有拿自己的標(biāo)準(zhǔn)要求她啊,他只是問了一句而已。 坐在厄尼旁邊的蘇珊哼了一聲,點頭附和,“厄尼,你又不知道莎莉安有什么追求,她可是要為——” “蘇珊!”莎莉安以一種幾乎可以稱之為粗魯?shù)目跉獯驍嗔颂K珊,后者撇撇嘴,沒有再說下去。莎莉安快速地把攤在桌子上的各種羊皮紙和書整理到書包里,站起來直接就走了。 蘇珊“騰”地站起來,卻沒有追出去,反而頷首看著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的厄尼。 “我覺得……你應(yīng)該知道?!碧K珊咬著嘴唇,“莎莉的父親是被那個人的仆人殺死的?!?/br> 伊馮珀克斯,當(dāng)年第一次巫師戰(zhàn)爭時英勇犧牲的傲羅之一,厄尼是知道的。“我知道,”他低聲說,“他是個英雄?!?/br> “她想復(fù)仇,所以才這么努力?!碧K珊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 如果換做別的場合和時間,厄尼可能會關(guān)切地說一句“可這很危險”,不過他現(xiàn)在什么也說不出來,只好說,“謝謝你告訴我?!?/br> 其實厄尼剛才真正想說的話是“我的家人也是為了抵抗那個人而死的”。他從未謀面的姑姑和叔叔、在他嬰兒時期就死去的生母……厄尼敢說麥克米蘭家做出的犧牲比任何一個家庭都大。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了罪惡感:他應(yīng)不應(yīng)該廢寢忘食地努力去復(fù)仇呢?他已經(jīng)加入了鄧布利多軍,可這是不是不夠呢?厄尼又想起父親總是說的話:“人不能活在仇恨里。” 他只覺得腦子亂得很。 “不用謝。”蘇珊飛跑了出去。 桌上的黃油啤酒還剩下最后一點點,那些氣泡莫名讓厄尼聯(lián)想到蘇珊臉上的雀斑。 噢,這可真是個不怎么好的圣誕節(jié)。 “看來小厄尼的圣誕節(jié)被毀了呢。” 李素舉杯喝了一口黃油啤酒,然后托著腮目送著剛剛受了氣的厄尼麥克米蘭失魂落魄地走出酒吧。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長得可以扎起來了,只在鬢角處掉下幾縷來。盡管在生著爐火還人頭攢動的室內(nèi),她也沒有摘下她的圍巾,越發(fā)襯得她的臉紅撲撲的。 “你是不是喝醉了?”西奧多問。 “啊!”李素滿意地打了個酒嗝,瞇著眼笑起來,“大冬天喝冰啤酒就是舒服……???我沒醉,我現(xiàn)在還沒緩過勁來呢……昨天我們拉文克勞的留校生搞平安夜活動,我跟他們拼酒拼贏了……”她雙手捧著臉,看著西奧多笑得傻里傻氣。 西奧多被李素看得心里發(fā)毛。她一看就是喝多了,清醒的她不可能看著他傻笑——盡管他對此有那么一點點的高興?!皠e喝了,素,你現(xiàn)在看起來很傻……” “噢,梅林的黑絲透光連褲襪,你知道你長得很好看嗎?” 西奧多只想鉆到桌底去。他被李素的高聲發(fā)問搞得手足無措,只好硬著頭皮小聲說,“知道了知道了,你別問了——” “不!你不應(yīng)該知道!”李素更來勁了,她一拍桌子,做出一副給人上課的姿態(tài),“我媽……不是,是我爸……不對,啊反正我家里人跟我說過的,美而不自知的人才最好看!你不能知道!聽到?jīng)]!” “聽到了聽到了,我不知道總好了吧?” 李素又要喝酒,西奧多趕緊如保姆一般把她的杯子搶下來,把里面剩余的黃油啤酒一股腦倒進自己杯子里,然后“咕咚咕咚”幾下把那些酒都喝完了。 “唔……西奧多諾特,我覺得你有毛病?!崩钏嘏康乖谧雷由?,手指把桌子上的水印子劃來劃去。 “什么毛???”西奧多無奈地問道。他剛才忘記了他酒杯里裝的是火焰威士忌,跟黃油啤酒一兌、一喝,就好像有一股渾濁不清的氣直直往頭蓋骨沖去,沖得他發(fā)暈。 “你干嘛長那么好看!這不是有毛病嗎?”李素鼓著嘴,委屈極了,“你這么好看,我會忍不住想泡你的!你知道在你面前裝深沉很難嗎?偏偏你也這么能裝,我都要累死了……你干嘛要長這么好看,真是狗屁……” 后面的話西奧多沒有聽清,但這些已經(jīng)足夠讓他的臉紅到耳根了。雖然腦子暈乎乎的,但西奧多感知到了危險的信號:此刻他本不應(yīng)該臉紅。 為了不那么引人矚目,西奧多只好站起來把李素拖出了三把掃帚。寒冷的空氣撲到他臉上,讓他清醒了一點。李素則打了個寒戰(zhàn),對著西奧多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好冷。”李素又眨了眨那雙玻璃珠一樣的眼睛。 “走一走你就不冷了。”西奧多拽過李素。隔著毛衣抓她的手腕,他似乎能感受到她的脈搏?;仡^看李素,她正嘻嘻地笑著,也不知她在喝醉時能看到什么。 李素一蹦一跳地往前幾步與西奧多并排?!案杏X好點了嗎?”西奧多問她。 沒想到李素直接一伸手勾住了西奧多的肩。她比西奧多矮一點,勾肩勾得十分費勁,可她的手就跟沾了膠水一樣黏在他的肩膀上。西奧多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從未離李素如此之近,而且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就是他曾握過的。 李素朝著西奧多說話時,他甚至能感受到暖意噴在他的脖子上。 “我真的覺得你應(yīng)該戒煙?!?/br> “這不關(guān)你的事?!蔽鲓W多佯裝鎮(zhèn)定地說道。他感到那股渾濁的氣又在往上涌了。高街上的行人們都好奇地看著他們倆,西奧多只好拽著李素拐進了一條巷子。 “你都有我了你還抽什么抽嘛!那玩意我爺爺都不抽了!” 李素邊說邊往前湊,西奧多只能往后躲,只是她的手還抓在他肩上,他也躲不了多遠。 “剛才我看到帕笛芙有你喜歡的繡球花——” “聽我說!”李素強硬地打斷了西奧多的轉(zhuǎn)移話題,“你找我做朋友不就是為了這個嗎?你說我猜得對不對?正常的你不會考慮跟我做朋友的,你連看都不會看我一眼——當(dāng)然,我也不會看你的——可是你要跟我做朋友,我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你知道嗎?是你選擇了我!” 李素的醉話倒是字字清晰有條有理。西奧多內(nèi)心的某處忽然難受起來,和那股不停往上沖的酒氣一混合,就讓他想哭。 “你隨時都可以拒絕的,不是嗎?” “我為什么要拒絕你啊?”李素狠狠搖了搖西奧多的肩膀,“你一定是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變得這么討厭!我是在可憐你,我可憐你你不知道嗎?不不不,不對,我為什么要可憐你,不是……這是個什么狗屁地方?”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jīng)走到了離尖叫棚屋不遠的地方。一片白雪皚皚,讓西奧多瞇起了眼睛。 “嗚啊啊啊??!我不管了!”李素似乎要哭了,“我很想可憐你,但是我不能可憐你??!你把我當(dāng)朋友,但是你什么都不告訴我!他們都不喜歡我,都不喜歡我!他們說我喜歡一個斯萊特林太狗屁了!我也覺得我太蠢了!我明明一點都不喜歡你,居然還任由他們說了!” 李素一把推開了西奧多,一下子躺倒在雪地上。她凍得通紅的雙手捂住了臉,小聲抽泣起來,“我才不喜歡你……你只是在利用我而已啊……” 西奧多湊近了才意識到李素是真的哭了。他心里剛才還難受的地方現(xiàn)在忽然變得柔軟起來,他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徹底陷入危險了。 聽了李素的酒后吐真言,他才明白他不是喜歡挑戰(zhàn),他是動心了。 真是狗屁。 這一切都是西奧多自己選的,他誰也不能怪罪,只能怪罪自己。 看著面前這個喝多了躺在天寒地凍的雪地里捂著臉哭的姑娘,西奧多不由得想聽一回她的話。他從選中她的那一刻起就是在虧欠她,他只能這樣彌補。李素本是個局外人,盡管她現(xiàn)在還什么都不知道,可西奧多已經(jīng)把她扯進他的那些破事中去了。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李素也將成為一個籌碼。 “起來吧,地上冷?!蔽鲓W多盡量溫和地說道。 李素猛地坐起來,額頭直接撞上了西奧多的額頭。他本來蹲著,結(jié)果直接被她撞倒了,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啊,”李素揉著額頭,她的手已經(jīng)凍得發(fā)紫了,“真冷?!彼砩先茄?,玻璃珠般的眼珠轉(zhuǎn)了一轉(zhuǎn),臉上的緋紅好像褪去了一些。 他們互相扶持著爬起來,拍掉身上的雪。西奧多看著那雙凍得發(fā)紫的手,忽然很想把它們捂熱。他的手現(xiàn)在應(yīng)該比李素的手要暖和。 醉意使西奧多做事不再經(jīng)過大腦,也不思考后果了。他總覺得李素離他好遠,他需要抓住她的手才能把她拉回來。 于是西奧多就這么做了。 那個瞬間,他的心理防線徹底崩塌。 動心就動心吧,那又能如何呢?他們才做了四個月的朋友,西奧多卻覺得他們已經(jīng)認識了四年。真有意思,人是自己選的,朋友是自己裝的,話題是自己編的,默契是自己造的,心也是自己動的——西奧多在自己為自己編織的謊言大網(wǎng)中越陷越深,淪陷的那一瞬間所有謊言竟都成了真話。 西奧多一時間還有些不甘心——是他先動了心,是他輸了。這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罷了,輸了又怎么樣呢? “你想讓我喜歡你嗎?” 李素定定地看著西奧多,眼神里已經(jīng)不剩多少醉意,她任憑他握著她的手,一動不動。在剎那之間,西奧多好像意識到李素剛才所有喝醉的表現(xiàn)大概都是演的,她只是裝不下去了想說真話而已。 西奧多很清醒。一個過客是不可以喜歡一個將來要成為食死徒的人的,他不能害了她。 “你在說什么呢?”于是西奧多笑著問。 長久的沉默。李素就那么定定地看著西奧多,仿佛已經(jīng)變成了一座冰雕。天色轉(zhuǎn)暗,霍格莫德亮起了圣誕的燈火,此刻城堡里的圣誕晚餐應(yīng)該快要開始了。而他們還站在這個陰暗無光的地方。 “我想我知道了,我猜對了?!崩钏剌p輕地說,“熒光閃爍?!彼恢螘r抽出了魔杖,一點小小的光亮在她魔杖的頂端亮起,照亮了他們旁邊的一棵樹。 那棵樹上長著一株槲寄生。 西奧多感到自己的臉更紅了,李素卻還是靜靜地看著他。他頓時失去了和她對視的所有勇氣,只好抬頭去看那株合時宜得令人發(fā)指的槲寄生。 “謝謝你?!崩钏匦α?,又把五官擠成了一團以顯得自己是真心在笑。西奧多從那個笑容里只看出了嘲笑——她有什么可以謝他的呢? 她應(yīng)該是在嘲笑他輸了吧。 西奧多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醉了還是醒著。他們本來應(yīng)該接吻才不會浪費了這么好的氛圍,可是西奧多清楚地知道李素不會想這么做——就算她剛才說“我會忍不住想泡你的”,那也只是一句醉話而已,清醒的她不會這么想的。西奧多想起十月初豬頭酒吧里的遺忘咒,想起霍格沃茨特快上她驚恐的眼神,那應(yīng)該才是她的真實想法。 但是李素也曾為西奧多說過話,因為他被鄧布利多軍的人誤解,還有她講述她家鄉(xiāng)的有趣故事時亮亮的眼睛……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她呢?或許她就是故意的,或許她早就猜出來了,他們只不過是在博弈而已,而西奧多早就已經(jīng)輸了:他輸給了自己,也輸給了李素。 西奧多最初的目的明明是找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韜光養(yǎng)晦,順便在緊要關(guān)頭拉來墊背啊。他明明成功了,卻把心搭了進去。 “圣誕快樂,西奧多。我應(yīng)該可憐你的?!崩钏貜堥_雙臂短暫地擁抱了西奧多一下,“這樣吧,呃……從今天起,我開始可憐你,怎么樣?” 那個剎那,時間都停止了。西奧多覺得自己已經(jīng)瘋了,狂喜過后,他反而更加貪婪。西奧多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僅僅是李素的一點“可憐”就足以讓他高興。他什么時候這樣卑微了? 李素走了,她的腳步不再踉蹌,藍色的圍巾拖在她背后一搖一晃。望著李素的背影,西奧多忽然覺得自己有生以來所有的勇氣都和著醉意充滿了他的大腦,于是他再也顧不得自己的理智,飛奔到她身邊,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向自己。 “我很抱歉,素,我真的很抱歉……但我想我應(yīng)該吻你的……圣誕節(jié)的槲寄生不應(yīng)該被浪費……” 西奧多沒有猶豫。他閉上眼之前,看見李素的唇因為驚愕而微微張著。從前有很多人想要吻西奧多,他卻從來沒吻過誰。他以為親吻應(yīng)該是甜蜜浪漫的,現(xiàn)在親身體驗了卻覺得有點痛——李素嚇得一口咬在西奧多唇上,血腥味在唇齒間蔓延開來。西奧多青澀得像個小孩,這樣大概有點丟臉,可他沒有停下來。 李素被嚇得不輕,玻璃珠般的眼睛一直瞪著,卻沒有反抗——除了剛才咬西奧多那一下。她撫上他捧著她臉的手,指腹在他手背上無意識地輕輕刮動。 西奧多放開李素的時候,頭更暈了。李素快速地眨著眼,仿佛眼睛里進了沙子。她微微舔了一下下唇,大約是在回味吧…… “剛才我被你親了,對……吧?” 西奧多沒有回答,他的臉燙得可以與火爐媲美。 “我猜對了!”李素哈哈大笑起來——西奧多基本可以確定她沒醒酒了,因為這根本沒什么好笑的,“你得問問我同不同意才行??!你怎么每次都不問?嘔……” 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是西奧多怎么也想不到的。他本來還打算道歉,結(jié)果李素猛地一彎腰,居然吐了。 一時間西奧多把剛才的甜蜜與惆悵都拋之腦后,只剩下瞠目結(jié)舌。 “……我……有這么惡心嗎?” “不是,嘔……” 李素又是一陣吐。西奧多實在是太震驚了,震驚到鞋子上沾了點李素吐出來的酒都沒發(fā)覺。 “帶我去醫(yī)療翼!噢,梅林的性感吊帶睡衣!”李素嗆了幾聲,抓著西奧多的肩膀使勁地前后搖晃,“我的胃不行了!我要沒了!西奧多!” “我覺得……”我覺得以你現(xiàn)在的力氣是不會沒的。西奧多到底還是沒說出來——他才剛剛吻了她,還把她給吻吐了,再調(diào)侃她恐怕有點厚顏無恥。 “氣死我了,我居然錯過了圣誕晚宴!” “李小姐,你既然知道后悔,還喝那么多酒做什么?”龐弗雷夫人一邊訓(xùn)斥李素一邊為她倒好了一杯緩和劑。 “龐弗雷夫人,呃,她醉了,在說胡話呢……”西奧多小聲為李素開脫。 “誰說我醉了?我清醒著呢!”李素捶了捶病床以示不平。 龐弗雷夫人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要是你再因為飲酒過度到醫(yī)療翼來,我就不給你藥喝了?!?/br> “知道了啦?!崩钏匚毓牧斯淖?,接過緩和劑一口氣喝光了,頗有喝烈酒的豪邁。 “好了,今天晚上在這里睡,明天早上就可以出去了?!?/br> “好的。”李素這時倒不鬧了,乖乖地點了點頭,然后拉起被子躺下。 西奧多輕輕地為她理了理凌亂的劉海。反正李素現(xiàn)在還沒有完全醒過來,他還可以再隨心所欲一會兒。 “我睡不著。給我唱個小曲吧?!崩钏赜中Φ冒盐骞俣及櫾诹艘黄稹?/br> “那……我給你唱一首我姑姑唱過的曲子好不好?”西奧多不知不覺間用上了跟小孩子說話的語氣。 “好?。 崩钏氐难劬α辆ЬУ?,像正在滾動的玻璃珠。 西奧多清了清嗓子,開始唱歌。他正處于變聲階段,歌聲其實并不怎么好聽,所以他努力地把歌唱得輕柔些。 “叫她把它在那座井里洗滌, 香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其從未有過泉水也沒有雨水降入, 然后她將成為我的畢生摯愛。” 唱到一半時,李素也開始小聲哼起來。她的聲音很細,和畫中的卡佩拉姑姑有點像。 “叫她把它在那根荊棘上晾干, 香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其自亞當(dāng)誕生以來從未開花, 然后她將成為我的畢生摯愛?!?/br> 李素的聲音漸漸弱下去,她要睡著了。西奧多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手背,她的眼睛短暫地睜了幾下就閉上了。西奧多悄悄探身在她依舊緋紅的臉頰上留下一個輕吻。 “圣誕快樂,素,晚安?!?/br> 等到明天她醒來,他就告訴她是她喝醉了出幻覺了。這樣一來,李素還是李素,西奧多還是西奧多,一切都沒有改變。 “你說談個戀愛為什么要這么多奇怪的要求呢?” 西奧多剛要起身離開,李素就翻了個身,小聲喃喃道。 “可能是因為戀愛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蔽鲓W多順著李素的話說下去。這話雖然是隨口一說,仔細想想倒也對。 李素再沒說話。西奧多輕手輕腳地站起身,走向屏風(fēng)外面。 他今天輸了,可他還是很高興。就算李素永遠都不會信任他,她在他吻她時那幾乎可以說是迎合他的反應(yīng)也足以證明她有好感。 真好。或許西奧多應(yīng)該陽光一些。 他身后傳來熟睡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