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柯臉色不太好，剛想反駁幾句，就聽身后一個清淡的聲音——

    “這個人大聲喧嘩，你們是把他趕出去還是抬出去，我們都沒有意見。哦對了，你們還可以把他當球似得踢出去，反正是他欠我們的，你們能夠幫忙，我們也喜聞樂見?！?/br>
    他一本正經(jīng)地開玩笑，在場的所有人：“……”

    直到鬧得差不多了，葉森遠才起身，一手攬過默默站在一邊降低存在感或者說是看好戲的江笑，話卻是對著兄弟三人說的，“別嚇著我女朋友?！?/br>
    “……”

    “重色輕友，”蘇航淡淡道：“枉費哥幾個頂著寒風到江邊幫著你準備圣誕驚喜?！?/br>
    “平安夜那天，你們都在？”江笑震驚了，他們都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就計劃好了的啊……

    楊柯?lián)屜鹊溃骸翱刹皇?，我們這些旁觀者看著都急死了！辛辛苦苦忙活那么久，連個kiss都不給看！”

    江笑：“……”無言以對，干脆埋頭。

    見葉森遠的氣場明顯收斂了些，他趕緊又插了一腳，“三哥跟我們一起長大，他什么糗事、情史啊我們都知道，你有興趣聽的話我給你講講，那可真是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br>
    “楊柯?！比~森遠淡淡地喊他名字，意為警告。

    情史？不是說他沒有經(jīng)驗的嗎？江笑猜測這大概又是他們兄弟之間互相吐槽揭短的招數(shù)，她便揚了揚眉，笑道：“據(jù)我所知，情史最豐富的不是你嗎？”

    楊柯：“……”

    蘇航扶了扶眼鏡，“不錯，弟妹都學會護短了。”

    葉森遠正拿著勺子為江笑撈菜，手上的動作一頓，反復咀嚼著兩個字，“弟妹？”

    江笑見楊柯吃癟，本來正笑得得意，可是又聽到這聲稱呼，只覺得耳朵都開始發(fā)燙，顧不得其他，頭埋得更低了。

    蘇航眼眸一挑——我說錯了嗎？

    沒有。葉森遠這才算是露出笑容，“去喊服務員添三雙碗筷，再加點菜。”

    ……不說點好話，不給點助攻，他壓根兒就不準備留他們一起吃？！

    氣氛歸于平靜之后，蘇航一邊夾菜一邊問：“我還以為你得償所愿會恨不得昭告天下，怎么昨晚反而沒提？”

    葉森遠淡淡地笑開來，“因為連我自己也沒敢相信。”

    江笑喝湯的動作陡然停頓，湯汁濺了出來，她忍不住抬眸看向身邊的他。他說得輕描淡寫，旁人聽來卻別有一番滋味上心頭。這一瞬間，她又想起昨晚臨近分開的時候，他在她耳邊低聲問：“明天，你還是喜歡我的，是嗎？”

    濃湯的薄霧，使得眼前一片模糊，心下止不住得發(fā)酸。他……真的好到無法形容，她怎么會愿意錯過他？

    楊柯把筷子丟在桌上，嗷得一聲，“我靠！能不能別這么蘇？”

    周霖和蘇航俱是一愣，雖然明白老三的心意，但未免陷得也太深了。

    蘇航將口中的三文魚咽下去，緩緩道：“其實老四也沒說錯，遇到情史豐富的男人固然要擦亮眼睛，但是你覺得是情史豐富的男人適合交往，還是專一只念著一個人的男人更適合交往？”

    這話自然問的是江笑。

    氣氛一時靜了下來。

    葉森遠蹙眉，不贊同地看向蘇航。有些事，他有耐心等著她自己去記憶、去回想，而不是經(jīng)由別人轉告，更不是因此產(chǎn)生誤會。

    蘇航不在意他的目光，抿了口大麥茶，眼底倒是閃過一抹算計。

    江笑不能肯定蘇航的話語中在暗示什么，是暗示葉森遠過去有一心一意掛念的人嗎？

    “我們四個當年不在同一所大學就讀，對老三的大學生活不算了解，但是據(jù)說他有一個心儀已久的小學妹，求而不得，才會單身至今，也不知道那個學妹如今怎么樣了?！?/br>
    蘇航并不是想揭穿當年那段無疾而終的暗戀，他沒那么多管閑事，只是考慮到江笑過去的那段染著未知色/彩的感情，他想知道她如今對待感情的看法。畢竟，她的初戀那么深刻，那么刻骨銘心，萬一……那么受傷的只會是葉森遠。

    感情的事，外人其實無解，但朋友畢竟是朋友，不論雙方誰占理，總會站在自己朋友一邊。

    江笑抿了抿唇，知道他們算是在考驗她，以眼神制止了葉森遠的發(fā)難——她能處理好。

    她輕聲道：“過去的就過去了，如果真的有緣分，他們自然還會再見面，如果無緣，也就只能作罷。每個人都有過去，既然已經(jīng)成為過去，就不要再過分留戀，分開了就代表不合適，再在一起也只是勉強?！?/br>
    這段話，是回應，更是對自我的心理暗示。過去的一切就讓它過去，人總要向前看。

    蘇航意味深長地說了四個字，“希望如此?！?/br>
    江笑并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不曾參與葉森遠的過去，也就沒有資格追究，而她的過去，她會找個合適的時間向他坦白，他有資格知道完整的她。

    ☆、第32章

    餐后，楊柯提議去星光娛樂會所續(xù)攤，完全不顧這對新進情侶是首次單獨約會。

    對于他的提議，葉森遠自然投了反對票。早知道出來吃個午餐都會遇上這三個不速之客，他說什么也不會來這里，更何況經(jīng)過蘇航那么一攪和，他還有話要單獨對笑笑說。

    楊柯嘻皮笑臉的——燒死秀恩愛的，不服你咬我??！

    知道葉森遠是不愿意的，他便轉而問江笑，“笑笑，你去嗎？”

    “好啊?！?/br>
    見笑笑興致還不錯的樣子，葉森遠倒也沒有再堅持，雖然本來也有打算讓她和他的朋友、家人熟悉，但是沒想到這么早，早到他們第一次約會就變成了集體聚會……

    ******

    葉森遠和江笑同乘一輛車。

    話說，方才在餐廳外上車的時候，楊柯還想往這輛車上坐，他故意的。哎，助攻是助攻了一把沒錯，但這攻成之后看著他們出雙入對的，這心下怎么就不太舒服呢？就想當當電燈泡膈應他們。難道，他被虐得心理變態(tài)了嗎？

    虧的蘇航咳了一聲讓他適可而止，他才免于被葉森遠一頓奚落。

    楊柯在車上還是憤憤的，“羨慕嫉妒恨！”

    周霖語氣很是不屑，“老三這么多年才虐了一次狗，你也就這點承受能力？”

    獨自坐在后座的蘇航哧了聲：“一周七天，你幾乎天天換女人，你好意思嫉妒老三？”

    “那不一樣！”

    周霖和楊柯通過前視鏡對上視線，都沉默了。喲，玩世不恭的老四也開始較真了。

    他說的沒錯，那不一樣。逢場作戲風花雪月，怎么能和一生一世一雙人相比。他妒忌的是這份純粹的感情。

    “既然如此，先把自己的爛攤子處理干凈，別到浪子回頭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另一輛車里。

    葉森遠的余光看向副駕駛座上的江笑，“不愿意去的話就不要勉強自己，他們不會介意的?！?/br>
    江笑搖了搖頭，“不會啊，反正也沒什么其他事情?！彼麄兪撬暮门笥寻。趺磿粯芬?。她想主動一些，離他的圈子更近一些，更了解他一些，而不是只有他一個人一味付出。

    “沒什么其他事情，”葉森遠低聲重復了句，又問：“就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嗎？就我們兩個人?！?/br>
    “……我不是這個意思?！?/br>
    葉森遠淡然一笑，“開個玩笑?！?/br>
    “哦?！彼€想說要不然他們就放鴿子好了……

    “蘇航剛才說的話，你別當真?！?/br>
    這是在解釋？

    江笑不甚在意地擺手：“你的過去是屬于你回憶中的一部分，真的不必向我解釋的?！?/br>
    誰沒有一心一意愛過一個人？當時的美好與純粹，不該成為下一段戀情的阻礙和把柄，斤斤計較這些未免太不懂事。更何況……她根本沒有資格聽他的解釋。

    “葉森遠，”江笑低垂著腦袋，聲音放得極輕，“你呢？你會很在意過去嗎？”

    葉森遠自然聽得出來，她問的不是蘇航口中關于他的過去，而是她的。在意嗎？他在意的不是她與陳晟四年之久的感情，而是他們分手的原因，他想清楚背后的隱情，以此打開江笑的心結，想讓她重新找回當初的明媚與朝氣，找回完整的她。

    但是……現(xiàn)在顯然不適合說這個。

    “重要的是未來，笑笑，我們之間有未來?！彼焓治兆×怂行┍鶝龅氖种福妇o扣，就如他話語中的堅定一樣。

    ******

    楊柯點了飲料，又點了些花生米、爆米花、薯片、堅果之類的零嘴。

    搓麻將四人湊一桌，他們之中自然有一個是多出來的。

    其實，葉森遠與江笑只需要一個人上場就行，然而楊柯這個提議續(xù)攤的人卻主動棄權，理由是——我想靜靜。

    葉森遠這才注意到他表情帶著點灰暗，不復早些時候的欠揍。

    “他怎么了？”

    蘇航聳肩，“思考人生?！?/br>
    “……他有這個腦子嗎？”

    “靠！”楊柯立即不淡定了，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整張臉都變得生動，“來！我以傲人的智商在牌技上碾壓你。”

    “碾壓我？”葉森遠嘲笑道：“先贏了我女朋友再說?！?/br>
    “……”虐狗也好歹有個下限好嗎？當他吃素的嗎？

    最后，葉森遠坐在江笑身邊，看著他們四個搓麻將。來的路上，他已經(jīng)問過了笑笑，她表示會一點點。葉森遠很放心，她只要懂得基本玩法，其他的都交給他。

    然而……看了幾局下來，他發(fā)現(xiàn)他沒什么用處了。

    自摸、吃胡、清一色、十三幺，江笑幾乎每把胡法都不同。

    江笑似乎也發(fā)現(xiàn)她贏得太輕松了，有點不太好意思，抱歉地說：“你們不用讓著我?！?/br>
    “……”

    周霖、蘇航、楊柯互相看了看彼此，還有比這更侮辱人的挑釁嗎？他們根本就沒有讓她好嗎？是該讓著點女人沒錯，但是老三的女人又另當別論了，也不想想他們從沒有一次能贏過老三，可如今就連他的女人都贏不了，這得多丟面子。

    新一局開始，蘇航撥了撥眼鏡，“你們有沒有發(fā)現(xiàn)，弟妹打麻將和老三手法很像？”

    是像。理牌的手法一流，流暢自如，麻將在她手中似玩具一般。兩人都擁有盲摸的本事，只需要一個手指感知便能知道是什么牌。一聽牌，就習慣性地將所有的牌都反過來蓋在桌上，除非胡了，否則摸到什么就打出什么，都不帶看牌的。

    一開始，他們還想囑咐老三不準教，可現(xiàn)在看來……她的牌技完全不輸給老三。

    “弟妹經(jīng)常打麻將？”

    江笑搖搖頭，“我有好多年沒碰過了，還是很小的時候跟在奶奶身邊耳濡目染的?！?/br>
    三人：“……”

    江笑見他們都沉默了，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哪里說錯話了。她來之前還特別擔心表現(xiàn)得不好，給他的朋友留下不好的印象。就像現(xiàn)在，麻將桌上本該熱熱鬧鬧談笑風生的，可是……好像就她一個人覺得氣氛不對勁。

    她偏眸看向身邊的葉森遠，以眼神詢問——他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