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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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手指在林又雨的掌心之上,輕輕劃了兩個字。 林又雨檀口微張,不可置信地看著太后的面容。 坤寧宮的宮女們并不知道她們新臨的主子與太后說了什么,康寧宮正殿一片平靜,想必兩位貴人是沒有吵起來的。 她們只能看見,林皇后自宮中款款而出。她沒有立刻離去,而是立在正殿前的石階之上,仰起頭來,看了許久的月亮。 - 宮中不知為何,又流行起了新的傳言。 傳到絳雪軒門前灑掃的小宮女口中,已經(jīng)變成了“皇后被太后言語羞辱,在康寧宮前對月落淚,好不可憐”。 而皇后閉門謝客,不出宮門一步。太后也沒有絲毫阻攔謠言之意。 兩位貴人一反常態(tài),仿佛更加佐證了這則傳言的真實性。 漸漸的,有大膽的高位嬪妃開始提起,順理成章地傳入熙和帝耳朵。 “果真如此?”他滿目憐惜地看向正在作畫的林又雨。 林又雨畫完最后一筆,才從書案前抬頭。她彎了彎眼睛:“臣妾不過是向太后請安,太后也如往常問候了臣妾,哪里有傳言那般不堪?” 熙和帝一見她這小女兒嬌態(tài),身子就軟了半邊。半信半疑道:“果真如此?那你為何不反駁一二?” “清者自清。我相信陛下心如明鏡,會還又雨一個清白。既如此,又何必與庸人口舌相爭?” 她說這話之時,滿身書卷之香、清貴之氣。熙和帝仿佛從她身上看到了御史臺兢兢業(yè)業(yè)、寧折不彎的老臣風(fēng)骨。 “好!果真是家學(xué)淵源!”他贊了一聲,再一次為自己選對了皇后而洋洋自得。 “傳膳罷。朕今天在皇后這用?!?/br> 林又雨聽完,眼中依舊無悲無喜。她才入宮不滿月,身上就已經(jīng)隱約有了皇后應(yīng)有的氣度。 她謝過恩典,隨后吩咐身邊的侍女:“把我的畫陰干之后收起來。” 侍女應(yīng)聲而去,收起畫卷時留心多瞧了一眼。 畫上十分清簡,只有一株疾風(fēng)之中招搖的蘭花。 - 宮中的消息,虞莞自然不會漏過。 她定定地看了三遍謄抄著流言的紙:“怎會如此?”隨即,就忍不住笑了起來。若不是薛晏清在一旁,恐怕要失態(tài)得眼淚都出來了。 “夫人看了何事如此發(fā)笑?”一旁的薛晏清上前一步,接過虞莞手中的紙條。 紙條上書曰:宮中流言有云,皇后與太后口角相爭不敵,康寧宮前對月垂淚惹陛下憐惜。 他眼中也不免染上些許笑意:“這可是夫人的手筆?” 虞莞緩緩搖頭:“我與太后說時,只商量到不能與林小姐表面和樂融融這一步。” 至于什么爆發(fā)口角,甚至牽扯到了皇帝,是她完全意料不到的發(fā)展。 “只能說,不僅是林小姐與太后有了默契。這宮中諸人的想象力,也是一等一的豐富?!彼f。 若不是有暗手在推波助瀾,流言怎會傳得如此離譜?分明是同時把太后與皇后置在火上炙烤。 一個是貪戀權(quán)柄、磋磨新媳婦的惡婆婆;一個是年輕氣盛,魅惑帝王的妖后。 傳出這個謠言之人,顯然是不懷好意。稍微一想,只可能是熙和帝那些宮妃 薛晏清的眼眸暗了暗:“阿莞可還記得,你初入宮時,柳氏意圖攪動風(fēng)雨、散步流言一事?” 竟與當(dāng)今的情勢走向如出一轍。若不是他當(dāng)時出手果決,太后也懲罰了柳舒圓,更不知會造成何種后果。 虞莞活了兩輩子,又當(dāng)真經(jīng)歷過流言殺人,感觸更深些:“看來宮妃們也不是安生性子?!?/br> 只可惜太后閉門過日子,陳貴妃本就包藏禍心。而林又雨初來乍到,想整治也無從下手,自己也要被這些流言磋磨。 說到底,無非是熙和帝把后宮治理得一團亂麻,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小心思。 只是這些話,不必訴之于口,她與薛晏清也心知肚明。 “若有那日……”薛晏清緩緩開口:“我定不會讓這些魍魎困擾阿莞分毫?!?/br> 這事他從前不敢想,想多了就是褻瀆。 近來卻時時念及,猜測著虞莞當(dāng)了皇后,她治下的后宮會是何模樣。到時候,恐怕除了長信宮,其他的宮殿久無人住,都會冷清極了罷。 虞莞愣了一下才恍然。原來薛晏清說的是她當(dāng)皇后的事情么? 她心口一暖,沒想到薛晏清竟然想到了那么長遠。 “到時候,應(yīng)當(dāng)是我為殿下清掃宮宇才是。”她以手撐頤,笑瞇瞇說道。 是啊,她與薛晏清雖然現(xiàn)在在王府中,未來也是要回去的。 “不知到了那一步,殿下還可許我隨意出宮的特權(quán)?”虞莞調(diào)皮地眨了眨眼。 如果薛晏清搬出“千金之子不坐垂堂”那一套理論,她就,她就…… 趁著還在宮外,出入自由,好好把京城游玩一遍。 薛晏清眼睜睜看著妻子的表情從憤懣、失落到堅決,不由得失笑。 “阿莞把我當(dāng)成了什么惡人么?為何如此做想?!?/br> “那時,江山有我一半亦有你一半。夫妻敵體,阿莞覺得我還能拿什么限制于你?” 虞莞眨了眨眼睛,“唉”了一聲:“殿下總是如此縱容于我。” 這是真心話,無論兩人關(guān)系如何,薛晏清從沒給過她一點委屈受。自從那日訴了衷腸之后,這種縱容更加變本加厲了起來。 比如……和她一起出門去書齋淘情愛話本。 還一起翻看。 “你是我妻子,有何不可縱容?”薛晏清說。 “僅僅是因為是妻子么?”虞莞故意問道:“若是春日宴上,太后指了另一位小姐給你?!?/br> 薛晏清剛想說“太后不可能做出這般舉動”,忽然,一種未知的警兆感籠罩于他。 他漆眸一閃:“自然是因為我心悅于阿莞。” 說完之后,他見妻子眼中笑意更深,不由得執(zhí)起她纖纖細手,用自己的溫?zé)岣稍锏氖中陌 ?/br> 能坦然說出自己的心意,不用擔(dān)心驚擾于她,亦不用困盈于心。薛晏清從前就在幻想,這樣的時刻該是多么美妙。然而今日遇到了,才知竟比想象中還要美妙。 如飲甘醴,蜜意漫過心間,連骨頭都酥麻。 肌膚相貼,更帶來了別樣的脈脈溫情。 薛晏清注視著眼前的細白手指,如水蔥一般小小的軟軟的一截,有些調(diào)皮地刮撓著他的掌心。 不知她身上其他的肌膚是否這般瓷白…… 他只是隨意一想,就覺得呼吸重了幾分。隨即,從前虞莞躺在拔步床上時,映入他眼簾的窈窕側(cè)影不斷閃過腦海。 那時他只把眼前人視若珍寶,生不出一分褻瀆的心思。眼下,那薄薄的一段細腰、垂在雪肩之上的長發(fā),楊柳般曼妙的弧度……卻在眼前揮之不去。 把他的心肺都燎得著了火。 原來紅鸞星動,情字上頭,是這般難熬感覺。 薛晏清不敢細想下去,猛然松開了牽住虞莞的手。 虞莞正有些不知所以。然而,在觸及薛晏清壓抑著什么的目光之時,忽然明白過來。 她上輩子經(jīng)過人事,又看了不少話本,自然明白。 虞莞匆匆起身,直覺兩人再處一室,會有不可控的后果。 然后,她剛被松開的纖手又被握住。 虞莞一怔,對上薛晏清的眸子。 薛晏清恐怕不知,自己漆黑的眸子中仿佛燒了一把火,往常的平靜不見分毫。 他聲音格外平靜,那句話卻像一字一字從嗓子中蹦出來:“夫人可否……讓我一親芳澤?” 第64章 唇齒 “一親芳澤?”虞莞低聲重復(fù)了一遍。 窗外看去, 夜間的王府已是一片悄寂的漆黑,只有森潤的月光灑在不遠處的湖面上,泛起粼粼的水波。 仆婢們早在二人獨處一室的時候就退到遠處, 這間書屋周圍方圓一里,恐怕只有房中身子纏在一起的二人。 起身之際,薛晏清的有些亂了的呼吸仿佛擦過她下頜,打在頸下一寸處。 虞莞頓時生出一種無處可逃之感。 一親芳澤,這個詞有種模糊的曖昧。既可以指淺嘗輒止的唇齒相貼, 就如從前那樣蜻蜓點水、一觸即分。 但是朦朧的夜色平白為它增添了些許旖旎。再向深了想些, 就是紅燭羅帳、巫山云雨。 “夫人若是不愿, 直言即可?!彼行┝鑱y的眼風(fēng)沒有逃過薛晏清的眼睛。倒不如說,說出這句話之后, 他的心就再次跟隨著虞莞的一舉一動而搖擺。 虞莞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她并非不愿,而是拿不準(zhǔn)薛晏清究竟是哪一種一親芳澤。 薛晏清哪有什么意思, 他只不過本能地想與虞莞再靠近些。他漆黑的眸中印著飄搖的燭火, 幽然光點如碎星子般閃動。 與從前所有的清冷淡泊不同, 分明是壓抑著什么, 卻透露著抑制不住的渴望。欲/望與克制一刻不停地斗爭著, 矛盾仿佛一個深深的漩渦。 那是一雙動了情的眼睛。 她怎么忘了,薛晏清再如何清冷自持,實則不過年方十七。正是好顏色、慕少艾的年歲。他心中再如何謹守著君子端方的準(zhǔn)則, 身體對親密接觸的渴求卻做不了假。 渴求是因為她,壓抑也是因為她。 忽然, 虞莞向前傾身一步,主動送上朱唇。 像夜間曇花盛開的短促一瞬,薛晏清只覺唇角一熱, 就見懷中嬌美的女子忽然湊得極近,眼睫仿佛都與自己眼睛碰在一處。 更重要的是,唇上傳來的溫?zé)嵊|感。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