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保證對明智光秀來說就已經(jīng)夠了。

    即使相貌未曾因?yàn)檎鲬?zhàn)和病痛而衰老枯槁, 明智光秀也是已經(jīng)實(shí)打?qū)嵉鼗盍怂氖嗄甑娜?。每一次在與三郎交談、察覺到對方的思想并不與這時代的絕大多數(shù)人相同的時候，他就更加清楚，自己與三郎之間存在的差距是他一時半會、五年十年、甚至耗盡終生都難以跨越的。

    他終究是這個時代土生土長的武將。哪怕主動去接觸傳教士，受限于這個時代本身的限制，明智光秀也注定難以擁有和三郎同樣的思維與見識。

    因此, 明智光秀本來也不打算把狐之助逼出多少實(shí)話來——雖說刀劍男子中有不少是明智光秀也能找到歷史記載的古刀, 但付喪神們執(zhí)著于歷史, 這本身就能反證出他們原本身處的是距離明智光秀頗有些年頭的未來時代。還不知道時之政府選擇“審神者”是否和“時代”有關(guān)，明智光秀在答應(yīng)三郎來看狐之助的時候就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zhǔn)備, 也就是“時之政府是只選拔來自（相對明智光秀而言）未來的人偽審神者”, 那么他要假冒三郎的審神者身份，又難以跨越思想上的天塹，很容易適得其反、反而勾起狐之助的警惕心。

    目前這個結(jié)果, 已經(jīng)是明智光秀想要取得的較好結(jié)果了。

    他終于覺得心里輕快了一些，靜待狐之助發(fā)言。

    “刀劍男子是付喪神一事, 相比您已經(jīng)知曉了?！焙f道, “‘付喪神’是器物久置后化作的妖怪，但刀劍男子和常規(guī)意義上的‘付喪神’不同, 他們具有的是神性與神格，是確如其名的低位神明?！?/br>
    對神佛并無敬畏之心的明智光秀內(nèi)心毫無波動，反倒是三郎有些驚訝地“哦！”了一聲, 但這驚訝也并不代表就此就對刀劍男士們另眼相看了。

    沒有得到想象中的反應(yīng), 狐之助剛拔高一些的聲音又弱了下去, 有些緊張地以爪子扒了扒自己的狐耳, 才又繼續(xù)說道：“萬事萬物都有規(guī)律，同樣是物品化為‘付喪神’，怎么可能偏偏就對刀劍所化的人形如此厚待？因此，刀劍男士的‘神明’資質(zhì)，實(shí)際上正是為了確保他們能‘維護(hù)歷史’而出現(xiàn)的?！?/br>
    “人的身體陰陽平衡，靈力是否充裕、是什么性質(zhì)，可以增多或減少陰陽中的某一部分，但不能徹底改變?nèi)松碇嘘庩栂酀?jì)的構(gòu)造，付喪神也是類似——但是，這是因?yàn)槿松肀旧黼y以突破身體的桎梏。只要將身軀中本應(yīng)大致相當(dāng)?shù)摹鍤狻c‘穢氣’中，‘清’的那部分提升，便令刀劍男子從妖物升格為神明。這個當(dāng)然不會影響刀劍男士們的性格！實(shí)際上也有不需要這么做，本身就清氣濃郁、神力充足的刀劍付喪神，例如神社大太刀們什么！！”

    ……狐之助最后的補(bǔ)充可以說是很有求生欲了。在場的刀劍男士有好幾位因狐之助透露出來的內(nèi)情臉色微變，但是最終又回歸原狀。

    饒是本體并不在這個時代，狐之助也有種危機(jī)暫時得到解除的心有余悸：“會這樣做，主要是為了給予刀劍男士對時間溯行軍的克制力。單純的拼殺當(dāng)然沒有問題，但是時之政府的工作人員與審神者的數(shù)量都很有限，因此不得不采用這種方法。污濁的穢氣會被清凈的靈力凈化，即使是被時間溯行軍傷到了，只要刀劍男士作為‘低階神明’的清濁平衡沒有被破壞，就能將傷口中的濁氣自然凈化，受到的傷也就僅僅是能夠被玉剛砥石治愈的皮rou傷。而同樣的，只要刀劍男士攻擊到了時間溯行軍，屬性上的壓制會增大對時間溯行軍的殺傷力，即使敵眾我寡，也不是沒有一戰(zhàn)之力?！?/br>
    三郎恍然大悟地總結(jié)道：“明白了！這就是給長谷部他們加了一層buff對吧！”

    ……聽不懂“buff”的明智光秀露出了坦然微笑。狐之助倒是沒察覺明智光秀鎮(zhèn)定之下的茫然，在驟然聽見這么一個比審神者的住房、衣著要顯得新潮得多的詞語后，尾巴都要豎起來了，一直隱隱有些炸起來的毛也平順了下去：“是極！”

    它終于不再因?yàn)椤皩徤裾摺惫排f的打扮與住所而猶豫，興高采烈地繼續(xù)說道：“但是，這種buff也不是沒有負(fù)面效果的！長期維持這種清氣多于濁氣的身體狀態(tài)，能夠讓刀劍男子們的身體更加強(qiáng)健——同樣的，一旦這種平衡被擾亂，付喪神就很容易受到外界邪氣的侵蝕。因?yàn)榈秳δ凶由碡?fù)維護(hù)歷史的使命的，沒有什么比背棄使命更容易擾亂他們的心靈。一旦不能守文持正、繼續(xù)自己的使命，刀劍男士也就會相應(yīng)地戰(zhàn)力下降，甚至從神明降格為妖物，短時間內(nèi)難以行動?！?/br>
    狐之助想了想，又小聲地補(bǔ)充道：“不過，如果能及時通知時之政府，還是有挽回的機(jī)會的。不管審神者還是付喪神，都是需要被珍惜的優(yōu)秀存在。因此，請您與在座的諸位付喪神，都不要試圖改變歷史，尤其是現(xiàn)階段我們這里暫時無法定位你們，如果你們那邊出了什么意外，我們是來不及出手幫忙的?！?/br>
    ——所以快點(diǎn)允許我定位?。?/br>
    狐之助幾乎要把這句話寫在了臉上，但不管是明智光秀還是付喪神都不為所動。至于三郎……三郎和以前一樣，點(diǎn)著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也真的只是知道了就算完了。

    狐之助也就只能小聲總結(jié)道：“所以刀劍男子是不會將‘歷史’告知‘歷史人物’的。這其中當(dāng)然還有悖論一說了——不過，這個解釋起來有點(diǎn)困難……這方面您的刀劍應(yīng)當(dāng)也是清楚，我也就不在此多說了?！?/br>
    明智光秀頷首。

    在這之后，明智光秀又不緊不慢地就這自己先前對狐之助的問題多追問了幾句。刀劍男士是因?yàn)樗麄儽旧砭褪窃谌碎g存留已久的古物才成為“維護(hù)歷史”的主力軍，而為了保證這一使命順利實(shí)現(xiàn)，才除了狐之助剛剛所說的、一旦背棄使命容易邪氣入侵的問題以外，還有檢非違使作為另一重保證。有關(guān)后者，當(dāng)然是刀劍男士和明智光秀早早就掌握的信息。

    狐之助的影像終究沒有存在太久，很快就又消失在了空氣中——但是和上一次不一樣！這一次，狐之助簡直滿懷希望，覺得解除審神者警惕心只是時間問題，很快它就能將審神者帶回安全的本丸啦！！

    看著狐之助消失前愉快放松的模樣，刀劍男士們和明智光秀的內(nèi)心毫無波動，良心一點(diǎn)都不痛。

    將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刀匠捧起，骨喰藤四郎擦掉小木偶身上的水，將其放在堆滿牡丹餅的盤子上，注視著刀匠一臉驚喜地抱起比自己身體還大的牡丹餅、苦惱該從哪里下口的模樣，輕聲道：“……真沒想到。能夠聽到這種事?！?/br>
    “因?yàn)閷r之政府而言，這種事屬于不便令付喪神知曉，卻不是完全不能被付喪神知曉吧?！币黄谝徽竦溃昂鳛槁?lián)通審神者和時之政府的式神，必然知曉時之政府接受的底線。因此，至少在所謂‘神格’、所謂‘低階神明’上，時之政府確實(shí)未曾做過什么惡事。”

    這是對織田家的刀劍男士而言，非常輕松就能計(jì)算出來的得失。

    即使時之政府有轄制刀劍付喪神的手段，也絕不代表他們就能將刀劍付喪神與審神者作為消耗品?？v然在戰(zhàn)場上，每一位加入戰(zhàn)斗的刀劍男子本身就具有了消耗品的性質(zhì)，時之政府也不可能將這種性質(zhì)明示出來。因?yàn)橄噍^于時之政府，戰(zhàn)斗在前線的付喪神才是更重要的存在——哪怕時之政府已經(jīng)按本丸來計(jì)量參戰(zhàn)刃數(shù)，通過本丸自身對刀劍數(shù)量的限制將大規(guī)模嘩變的可能性一降再降，也不可能就此本末倒置，忽視時間溯行軍帶來的危機(jī)，一味沉浸與驅(qū)使刀劍的樂趣。轄制的底牌一旦反復(fù)亮出，那么距離時之政府被顛覆的時間也就不再遙遠(yuǎn)。

    更何況，哪怕無數(shù)個本丸里擁有無數(shù)名付喪神，每一振刀劍都是可重復(fù)的，這“可重復(fù)”的特性就代表他們的本質(zhì)會是一樣的。若一個本丸的一振刀劍因時之政府不正確的對待而反抗，那么所有本丸的這一振刀劍也必然會有同樣的行為。

    ……雖然聽起來有種被改造般的不快感，但是一期一振看向作為神社大太刀的三名刀劍男士，還是從他們的點(diǎn)頭中確定，這種提升“清氣”或者說“神力”的做法并無壞處。神性和神力都較高的太郎太刀，即使沒有時之政府這一道工序，在從刀劍化身人形的時候，成為末位神明的可能性也比成為妖物更大。

    只是，狐之助必然也隱瞞了什么。最明顯的當(dāng)然就是——

    “擊敗時間溯行軍后拾獲的刀劍可以化身為付喪神。”三日月宗近說道，“也就是說，我等其實(shí)也能夠化作時間溯行軍吧？”

    是的。

    雖然狐之助以“穢氣入侵”來形容，但是已經(jīng)和時間溯行軍戰(zhàn)斗多年的刀劍男士怎么可能忽視時間溯行軍與刀劍付喪神某些時候猶如攬鏡自照的相似，以及與這相似之外的、幾乎是走向兩個極端的不同？

    被邪氣侵蝕就會降格成妖物——那并非變成妖物，而是會轉(zhuǎn)變?yōu)闀r間溯行軍才對吧！

    如果如狐之助所言，刀劍付喪神是將“清”的一面提升到了極致，那么反過來，時間溯行軍是否就是將“濁”的一面提升到了極致？時之政府會肯定刀劍男士能夠克制住時間溯行軍，那必然是先知道了時間溯行軍的共性，才能找出刀劍男士應(yīng)該具有的共性！

    更主要的……

    是他們曾經(jīng)見到過，明智光秀將時間溯行軍持著本體的手臂奉上后，三郎幾乎就要用此召喚出一名時間溯行軍的事！！

    不僅在構(gòu)成上，連出現(xiàn)的方式，敵對的兩方都是如此相似。

    “哈哈哈，突然有些好奇，以刀劍為臂膀?qū)v史下手，到底是時間溯行軍先開始的，還是時之政府先開始的呢？”三日月宗近笑道，“不過這不是現(xiàn)在需要在乎答案的問題?！?/br>
    “雖然又看到了一個限制，但這不是還有空子可以鉆嘛。甚好甚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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