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若她死了，我就去陪她……

    崇政殿內(nèi), 鞭聲響了足足三十下才停。

    皇帝氣喘吁吁地退后，深感年老用不上力了?；屎罂礈?zhǔn)機(jī)會(huì)，連忙上前握住他的手, “陛下別打了, 當(dāng)心氣壞身子。”又對(duì)柴熙諭使眼色，“還不快跟你父親認(rèn)錯(cuò)？”

    他本來低頭跪在皇帝跟前, 被抽得鮮血淋漓，此時(shí)聞言抬頭，竟微微一笑：“我何錯(cuò)之有。”

    皇帝險(xiǎn)些被他這一句氣暈過去。

    他顫巍巍地指著柴熙諭：“你是要存心氣死朕！五郎是你親兄弟，你竟敢做出這樣的事！什么負(fù)荊請(qǐng)罪, 朕看你是興師問罪來了！”

    一旁陳娘子的哭聲適時(shí)響了起來：“我兒你怎就這樣去了，你教我怎么辦啊……”

    柴熙諭嘴唇微動(dòng)，似乎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卻沒說話。

    陳娘子一哭, 皇帝的怒火被撩得更高。

    “拖出去斬了！”

    侍衛(wèi)們sao動(dòng)片刻, 然而皇帝態(tài)度堅(jiān)決，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他們只好上前，拖著柴熙諭就要往外走。

    皇后看著他身上的傷就心疼：“陛下！”

    到底是親兒子, 怎么說斬就要斬。

    皇帝根本不想理會(huì)，甩開她轉(zhuǎn)身進(jìn)去，卻聽見身后一陣推搡, 竟是柴熙諭推開了侍衛(wèi), 走上前來。

    皇帝氣笑：“逆子！你是想弒父弒君！”

    話音剛落，柴熙諭忽然挺直背脊跪在他身前，端端正正地磕下頭。

    皇帝的手頓時(shí)僵在半空。

    “十年前兒匆匆拜別生母，千里迢迢來了汴京。如今又該拜別父親, 愿父親龍?bào)w康泰，壽與天齊。請(qǐng)恕兒不能盡孝了?！?/br>
    他說完起身就走，毫不遲疑。

    皇帝氣個(gè)倒仰，怒喝道：“回來！給朕把話說清楚！你還是怨朕沒接你母子二人來汴京？所以你才遷怒五郎，要親手殺了他？你就是來氣死我的！”

    柴熙諭沉默著聽完他訓(xùn)斥，才輕聲說：“母親臨去之前，也是這么說的。”

    皇帝臉色一滯，就見他抬頭，表情竟有些哀慟。

    他從沒在這個(gè)兒子臉上看見過這種表情。

    從柴熙諭到汴京的第一天起，他就覺得這個(gè)兒子內(nèi)斂沉穩(wěn)，將來必有一番大作為。

    生母李氏給他取名李讓，皇帝覺得這名字不適合他，便改叫諭，期望兒子能明白這一片苦心。

    柴熙諭從未辜負(fù)皇帝的期望?；实坌形槌錾恚嗾宫F(xiàn)出驚人的兵家天賦。

    十五歲開始帶兵，少年將星。接連平定西蜀和南楚，赫赫威名，如雷貫耳。

    他怎會(huì)一夜之間將劍鋒對(duì)準(zhǔn)兄弟？竟還會(huì)露出這樣的表情？

    簡直匪夷所思！

    皇帝失神了，柴熙諭便繼續(xù)說：“母親曾經(jīng)恨著我，希望我早些去死。只要我死了，她就能早些忘了父親。”

    皇帝本想怒斥他胡說，可是一想到當(dāng)年的事，便說不出話。

    “來汴京后，父親待我這樣好，我本以為母親只是一時(shí)著了相，這世上還是有人顧念著我，我并非一無是處?！?/br>
    他慘淡地笑了笑。

    “但終究是我自作多情。在父親眼里，我不過是個(gè)可有可無的人。只有父親用得上時(shí)，才能想起我?！?/br>
    “我在意什么并不重要，父親也從未在乎過我。我在越國三年，父親次次來信，都只問政事，從不問我是否平安?！?/br>
    皇帝皺眉，不想再聽了，“你都胡說些什么？趕緊拉下去！”

    虧他還以為柴熙諭能說出什么驚天之論，都成家立業(yè)了，還玩那套孩童之間爭風(fēng)頭的把戲。

    被侍衛(wèi)拖著往外走，柴熙諭仍然定定地望著他，“現(xiàn)在我明白了，父親眼里只有一掃天下。我這樣好用，父親自然看重我。誰要是讓我顧不上大事，父親定不輕饒——所以去刺殺云娘的死士，大多是父親派出去的，對(duì)么?！?/br>
    “夠了！”

    皇帝怒喝一聲，前來拉人的侍衛(wèi)都嚇了一跳，意識(shí)到自己不小心聽見了什么，顧不上拉柴熙諭，趕緊退了出去。

    此話一出，旁邊的陳娘子都顧不上哭了，驚愕地看著皇帝。

    她記得那個(gè)姝色明麗的小娘子，九郎待她如珠如寶，也知道宮里不太喜歡九郎寵她，好不容易逮了個(gè)淮王妃病重的空子，便要把她派過去侍疾，眼看著過幾年就要和九郎和離了。

    皇帝竟然派人刺殺她？！

    可是……

    陳娘子哽咽道：“那又和我兒有何干系？我兒何其無辜……”

    “無辜？”柴熙諭冷笑，“真是不巧了，此事也有五哥一份——他的確不想殺云娘，只想把云娘擄回府中，狠狠折磨。”

    陳娘子啞了。他便看向皇帝。

    “去年在金陵，五哥明知她是我的人，仍要想方設(shè)法調(diào)戲她。即便如此，父親也讓我忍著……”

    “她是我的妻，是我的心上人！”

    皇帝胸膛劇烈起伏，示意他閉嘴，“你真以為朕不清楚她做了什么？她把你迷成這樣，你竟然還要為她說話！”

    嫡王女拒絕與皇子圓房，也瞞著夫君用藥。甚至他的皇子居然慣著她！

    他知道這些消息，當(dāng)真是雷霆震怒。

    這是往天家的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若非看在淮王聽話的份上，他肯定要把淮王叫回汴京來訓(xùn)斥一番。

    柴熙諭輕聲道：“所以的確是父親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