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婢女侍奉李郎君的次日就大吵大鬧，一看就是故意要跑，他居然蠢得把人放走了，平白少了個牽制李郎君的人。

    聽見這樣扭曲的話語，李郎君神色不變：“不過一個女子，跑了就跑了，不勞王上費心。”

    吳王哈哈大笑，又贊了他兩句。

    待李郎君走后，吳王才問內(nèi)侍：“查出來沒有？”

    “尚未查到，此人來路頗為詭異……”

    吳王捋著胡須，“實在查不到就算了，只要猛火油是真的就行。趕緊去通知新羅人，讓他們早點準(zhǔn)備，我們這兩日就動身?！?/br>
    吳王知道建安王有多厲害，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和他硬抗。

    他已經(jīng)安排好了，先火燒江都城，搶掠一空，再把燒城屠城的事栽贓到建安王頭上，再借新羅人的船跑去北邊。那里還有奚國，到時候能借奚國的力打回來。

    內(nèi)侍領(lǐng)命，又問吳王：“那王上打算如何處置李郎君？”

    “先盯著他，別讓他跑了就行。等新羅人進(jìn)城來，就把他弄進(jìn)宮里，一起燒了！”

    ***

    柴熙諭出了吳王宮，暗處盯梢的人見他沒有逃跑的意思，便盯得沒那么緊了。

    他在街頭慢慢走著，仿佛只是信步漫游，神色卻漸漸變得茫然。

    他猜到吳王是個不擇手段之人，他也知道該如何應(yīng)付。

    可他不想應(yīng)付了。

    陸云嬌臨去的背影清晰地在他眼前回蕩，他很清楚，她不會再回頭了。

    柴熙諭垂首，自嘲地笑了笑。

    她說的沒錯，他就是算著她會去找國公府的七娘子，借此接近蔡娘子，才先去了國公府，沒直接找吳王。

    他只是太想她，想見見她。哪怕一眼也是好的。

    她離開后，他夜夜無法安眠。潛入她房里的那次，是他近些日子睡得最安穩(wěn)的一次。他實在無法想象，沒有她的余生該如何度過。

    可是她已經(jīng)不要他了。

    他孤單地站在河邊。文竹在身后說了許多話，他都像是沒聽見。

    “郎君，夫人要跟林二郎走了，真的不去攔著么？”

    他恍惚地回神，苦笑道：“能攔住么？”

    什么都做過了，軟硬兼施，溫情勸哄，巧取豪奪。他算計朝事也不曾這樣費心過，可她還是離開了。

    他也從此明白，人心是經(jīng)不起算計的。

    于是回首望去，諸多安排，諸多算計，都化為了泡影。

    文竹嘆氣，不知該怎么勸了。

    墨竹匆匆趕來，“郎君，碼頭那邊有了消息，我們是不是該動了？”

    柴熙諭撫著眉心，盡量不去想這些，“吩咐下去，依令行事，決不能讓吳王逃走。”

    “是！”

    ***

    一日后，大周兵馬傳來動靜，似乎要圍江都了。

    已經(jīng)出城的百姓不由慶幸，城外碼頭也冷清了不少，許多船家都去別處躲戰(zhàn)火。

    兩人預(yù)定的這艘船次日就該動身，陸云嬌見外面沒什么好玩的，就打算在船上待一天。

    飛雪在房里悶著，忍不住上躥下跳，還叼著個果子往窗外扔。陸云嬌喝止了它，探頭往窗外看去，卻看到了個熟悉的人影。

    吳王。

    他沒暴露身份，只打扮得像個普通富戶，被侍從們簇?fù)碇?，顯得有些警惕。要不是看見他身旁幾個面白須凈的內(nèi)侍，陸云嬌根本沒注意到他。

    晚霞漫天，原先空闊的水面停著幾艘陌生的大船。陸云嬌眼尖，看見走向吳王的正是上次見過的新羅人。

    她連忙讓飛雪叫來林紹，“你看他是不是要跑？”

    看見吳王和新羅人聊得熱絡(luò)，林紹也吃了一驚，“明明看起來他要死守江都，怎么會要跑？他能跑去新羅不成？”

    他想了想，“不對，新羅離奚國很近，要是吳王借著奚國的名頭南下，也會成為大周的心頭大患?！?/br>
    陸云嬌心里一咯噔，下意識就要出去攔著，可是隨后一想，這明明應(yīng)該是柴熙諭頭疼的事，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

    然而陸云嬌心中仍然不安。

    她可以不在乎柴熙諭和大周怎樣。但要是真的讓他逃了，到時候戰(zhàn)火延綿不盡，越國百姓也歸在大周治下，也逃脫不了……

    陸云嬌猶豫不決，吳王和新羅人似乎談妥了。那人對身后的大船揮手，不多時就有幾十個新羅人涌下來，將他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

    林紹看見他們的裝束，立刻低呼：“他們想假扮周軍？該不會想先劫掠江都城吧？！”

    陸云嬌如何看不出來，心里頓時冒出一股火，卻被林紹拽住了：“你一個人怎么斗得過那么多人，還是我去告訴建安王一聲，別讓他被潑了臟水！”

    這回?fù)Q陸云嬌反過來抓著他，“你就不怕被他扣下？！”

    上次柴熙諭對林紹動手，她十分后怕，要是這回報了信反被他扣住，她真不知道柴熙諭能對林紹做出什么事。

    林紹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聽到了什么，“云娘，你在、在關(guān)心我？”

    陸云嬌知道他想歪了，“……你跟我那么多年，我不能看你吃虧?！?/br>
    林紹憋笑點頭，“嗯！”

    陸云嬌扶額，看著外面新羅人越來越多，心情煩躁不已。

    附近為數(shù)不多的路人看見新羅人聚集起來，下意識退避。她緊張地握緊了長劍，隨時準(zhǔn)備拔劍。

    “云娘你看，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