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魏偏過頭：“你不是查房去了么？”

    陳聰：“我路過，你聊你的?！?/br>
    顧魏：“你在這兒我有的話不方便說?！?/br>
    陳聰：“誒呦嘿~行，我走?！?/br>
    我沖顧魏眨了眨眼：“你要說什么？”

    顧魏看著我不說話，又恢復沉默。

    我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扶扶眼鏡，摸摸耳朵，看看樹，看看天，看看地，看看——

    顧魏：“你專心一點。”

    我：“……”可是這樣兩個人專心地互相看很奇怪……

    沉默被小楊打破，他走進辦公室：“師兄，中午沒休息啊?！?/br>
    顧魏抬起頭：“嗯?！?/br>
    小楊：“春困秋乏夏打盹，好困啊……剛才我路過護士站，29床那病人手術提前了是吧？”

    顧魏：“往前挪了一天?！?/br>
    我看看時間他們差不多要上班了，于是道：“你上班吧。”

    小楊一直沒發(fā)現(xiàn)顧魏雙臂之間的桌面上有個手機，驚道：“誰？?。?！”

    顧魏把視線轉回到我臉上，表情很難形容，我看著他小動物一樣的眼神，眉頭要皺不皺要松不松的樣子，有點想笑又有點舍不得：“掛了，拜拜。”

    顧魏嘴唇張了張，又抿了抿，低低“嗯”了一聲。

    一周后，陳聰和我視頻，依舊是在顧魏辦公室，對著顧魏的臉各個角度框特寫，終于，顧醫(yī)生扶了扶額頭：“你這樣老和別人的老婆視頻，合適么？”

    陳聰：“you  you up！”

    這都什么稀奇古怪的對話……

    陳聰把手機往顧魏手里一塞：“我這個月話費你必須給我報銷?！?/br>
    顧魏→_→：“你用的都是wifi。”

    我干巴巴道：“那能給我報銷么？我這沒wifi?！比蓟钌嘏芰髁?。

    顧魏：“……”

    作者有話要說：　　一章一曲：

    《missing you》 by “神思者sens” from 《戀愛集》

    第 70 章

    二九四

    天終于暖和起來，陽光直射在皮膚上久了會火辣辣地疼，降雨也隨之到來。

    四月的一天，老魯悶聲不吭地開車。老魯其實并不老，只是性格沉默，但知識淵博，與他共事頗讓人安心，所以即便年齡比他大的，都稱呼他一聲老魯或魯工，頭兒很放心地把我和y扔給他便跟著大部隊先走了。y坐在副駕駛上半瞇著眼睛陶醉地跟著cd哼唱著王洛賓，我在后座整理散亂潦草的手稿，偶爾拿筆敲一下y的后腦勺，因為他的字跡實在是潦草得神仙都要看不懂了。彼時，我們正奔馳在省道上，風力漸大，我們要趕在大雨來臨前到達下一個目的地和大部隊回合。拐過了一個幾乎100度的弧形彎道，眼前的景色一下開闊起來，路牌上顯示收費站還有40公里，y剛想嗨，就看到了前方路邊一個人正拼命揮舞胳膊。

    前后可見范圍內就我們一輛車，y自然自語道：“這人干嘛呢這是？”

    車離對方越來越近。

    我：“是個姑娘?！?/br>
    話說著就開到了人前三百來米，姑娘突然跳上馬路，朝著我們的車就跑了過來。

    y：“我天這姑娘不要命??！”

    老魯皺皺眉“嘖”了一下，踩了剎車，y稍稍搖下一點車窗。姑娘開心地原地跳了一下，繞到副駕駛拍了拍車窗玻璃：“師傅，能帶我一段么？”

    這類情況老魯見得多：“不帶?！睖蕚渲匦缕鸩?。單位有規(guī)定，公車不私用。

    姑娘見我們要走，兩只手從副駕駛的車窗縫里伸進來緊緊扣住玻璃：“師傅您就帶我一段吧，就一段。”

    y下意識地按住老魯準備打方向盤的手：“別別別，萬一把人給帶摔了?！睋u下車窗，“姑娘，我們這不是私家車，不讓帶人。剛才在休息站看到a縣過來的大巴，估摸著沒一會兒也就能到這兒了，你坐那個吧。”

    姑娘索性探頭進來：“我就到前面b縣，師傅你就帶我一段吧，進了城就行?！?/br>
    我看著她探進車廂的腦袋和肩膀，一時有點尷尬，這么生猛的攔車方式真是頭回碰到。

    “馬上就要下雨了，我沒有帶傘，您就帶我一段吧……”姑娘的聲音里帶了哭腔。y動搖了，看看老魯又看看老我：“要么帶一段？”

    老魯：“不帶?！?/br>
    y小聲道：“萬一一會兒暴雨下來了大巴還沒到，小姑娘淋一場肯定得病，咱帶一小截唄魯哥——”

    老魯皺著眉頭看了看天色，y當他默許了，開了后座的中控鎖，姑娘立刻拉開門坐了進來：“謝謝謝謝?！?/br>
    我將散落在一旁的草稿收羅起來放在腿上給她騰出地方，悶頭繼續(xù)謄寫數據。

    小姑娘倒一點不認生：“你在寫什么呀？”湊過來從我腿上抽走兩張，邊看邊聳肩吐舌頭，“我都看不懂?！?/br>
    雖然不是什么機密文件，但這么謄著謄著突然被拿走還是挺不愉快的，我禮貌地笑了一下，拿回草稿繼續(xù)謄。

    小姑娘看到了我腿旁的單反：“哇——這個我能看看么？”手就伸了過來。

    單反是老魯的，他是個攝影發(fā)燒友，這回出來答應給女兒拍星空，瞟了眼后視鏡：“再亂拿東西就下車?！?/br>
    姑娘吐了吐舌頭，訕訕收回手。y一看氛圍不對，主動和姑娘聊天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多大了？”

    “20?！?/br>
    “這么小就一個人出來旅游啊。”

    “年輕就是資本，我朋友都特羨慕我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br>
    “哦……你怎么會杵在半路上??？”

    “之前帶我的司機帶到前面的路口就不肯帶了，我走了好久才走到這的?！?/br>
    “你就這么一路搭車?。俊?/br>
    “對啊，窮游嘛，我是學生嘛，能省一點是一點啊?！?/br>
    “……那你接下來打算去哪兒啊？”

    “不知道，走到哪兒算哪兒，人要有點流浪精神?！?/br>
    “啊……哈哈……”饒是平日里歡脫的y也有點對話不下去了，但是人是他放上來的，咬著牙也要聊下去，“那——你之前都玩哪兒了？”

    姑娘報了一串地名：“我都拍照上傳到微博了。”說罷拿出手機。

    y隨意瞟了一眼。

    姑娘：“很多人給我留言點贊的。你有微博么？叫什么？咱們互相關注一下。”

    y立刻：“不了，我不玩微博?！?/br>
    姑娘轉向我：“那jiejie你有嗎？”

    y立刻：“她也沒有?！?/br>
    姑娘：“哇——你們做什么工作的？好高冷?！?/br>
    y也聊不下去了……

    就在這種詭異的沉默中，我們到達b縣收費站。

    姑娘扭頭問我：“jiejie，你們晚上住哪兒啊？”

    我：“不知道，聽安排。”

    姑娘：“住旅店嗎？”

    我：“也有可能住帳篷?！?/br>
    姑娘：“這么帥！我能跟你一起住嗎？”

    我：“……不能?！?/br>
    老魯靠邊停車：“b縣到了?！?/br>
    姑娘看了眼外面：“你能再帶我——”

    老魯干脆利索：“下車。”

    晚上，y閑的沒事真去搜了那個姑娘的微博，最新一條寫著：“今天搭車超級順利，人品好沒辦法，感謝老天[開心]只是最后一輛車上的人都好高冷啊，集體不說話，呵呵[無奈]……”

    y：“她要感謝的難道不該，是，我，么？?。。　?/br>
    吃飯的時候，老魯依舊無話。y湊到他身邊：“魯哥，今天下午的事不好意思?！?/br>
    老魯視線盯著面前的空氣沉默了幾秒，最后什么也沒說，搖了搖頭。

    后來，聽老魯的同事說，老魯的爺爺奶奶是建國后最早一批支西的地質科考工作者，后來便在當地安了家。那一批同去的人中，魯家和倪家關系最要好，兩家的孫子也是打小一起長大。十幾年前，老魯和老倪參加工作沒多久，老倪在一次開車趕路的夜晚碰上了一個要求搭車的人，沒多想就讓人上來了，后來的故事很悲傷，對方割傷了老倪，拿走了他的錢以及手表等比較值錢的東西。當時的省道并不像現(xiàn)在探頭布滿監(jiān)控完善，所以花了很久的時間才偵破了案件，只是老倪的左腿韌帶傷得嚴重留下了后遺癥，一只被劃傷的眼睛視力也無法恢復了。

    第二天傍晚收工，遠遠看見老魯席地而坐舉著相機對著夕陽慢慢調整角度，拍了兩張低頭查看，y嗖一下就從我身邊躥了過去，我伸手抓他，抓了個空。

    y：“魯哥，老倪的事我聽說了?！?/br>
    老魯定了兩秒，“嗯”了一聲，低頭繼續(xù)挑選照片。

    y：“他現(xiàn)在怎么樣？”

    我=_=：“…………”y最大的優(yōu)點和最大的缺點都是好奇心太重。

    老魯沒說話，慢慢拆了鏡頭放進相機包。太陽隱沒了最后一角身影，整個天地一下子暗了下來，老魯的臉也隱在陰影里看不清表情。過了好一會兒，老魯站起來，拍了拍褲子：“都過去的事了，不提了。回去吧?！?/br>
    我們三人踩著漸濃的天色并排往回走，老魯慢慢道道：“你們以后會經常碰到要搭車的，記著，救急不救窮?！逼^看了看我和y，y立刻舉起一只爪子表態(tài)：“我以后一定注意?！?/br>
    老魯淺淺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搭車是個雙向的事，搭和被搭都有安全隱患。前兩年我看到一個新聞，一個大學生放暑假一路搭車回家，當時還有不少媒體報道，打著[人性溫暖]的標題，當時我就跟我女兒說，你以后出門，可以住得不豪華但一定要住得正規(guī)，可以買慢點的車、差點的票，但是不要去搭順車、坐黑車，不是讓你對社會不信任，而是做什么事都要掂量掂量，一旦發(fā)生意外，誰都承擔不起。”

    現(xiàn)在越來越多的人推崇“窮游”這種方式，但是卻忘了窮游的最終目的是“游”，不是“窮”?！案F”的是金錢，不是原則。每每看到網上各種“逃票攻略”“蹭車攻略”甚至“蹭吃蹭住攻略”，都覺得“窮游”已經被跑偏了。攻略的意義在于，讓你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可以不花冤枉錢，而不是不花錢，更不是占便宜。旅游不是游蕩，“一場說走就走的旅游”是個文藝的童話，除非你可以完全不在乎花銷不在乎時間也不在乎目的地。在金錢和時間有限的情況下，提前做好功課，有計劃地出行，才是對自己的負責。學生、年輕人作為一個特殊的旅游群體，資金不充裕非常正常，這代表著“硬臥的性價比更高，經濟型旅店更合適，淡季門票加學生證能省錢，冷門路線也許別有洞天，口碑小飯店更地道，不遠就走兩步遠了就耐心坐公交”等等，代表著“通過合理的安排，不自虐，以有限的財力，去看盡可能多的東西”，但并不代表“理所當然地逃票，理直氣壯地搭車，我這是勇敢而不是魯莽”等等，不代表“透支別人的善意”。尤其是女孩子，出門在外，一要格外注意安全，二要有一顆“不占他人便宜不影響他人生活”的心。

    二九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