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旁邊的一顆榕樹下,一臉歡笑的宋長文靠著樹干坐在地上,翹著個二郎腿,正一面磕著瓜子,一面瞧熱鬧,一旁一個小廝手中拿著把折扇給他搖風(fēng)。 這個宋長文瓔珞是知道的,是弟弟蘇景華的長隨,自然也是宋氏安排給蘇景華的人。宋長文的爹宋福是大夫人宋氏的陪房陸mama的男人,陸mama福氣不佳,那年宋氏長子宋景涵染天花,陸mama奉命去照顧宋景涵,結(jié)果后來宋景涵好了,陸mama自己卻染上了病,一命嗚呼了。 可也正因此,宋氏待宋福一家子頗為恩厚,宋福一直掌管著宋氏的幾個陪嫁鋪子,當(dāng)著大掌柜。他的兩個兒子在府中也是橫行霸道,被一干小廝護(hù)院捧著。 這個宋長文便是宋福和陸mama的小兒子,小廝們都尊稱一聲文二爺。 可這下人便是再囂張也沒打主子的道理,主子便是再怯懦沒用,也沒無聲無息挨打的道理?。?/br> 瓔珞站在坡頭上瞧著蘇景華抱著腦袋任挨任打的模樣,只恨的渾身顫抖,雙眼通紅,拎著棍子便沖了下去! 不遠(yuǎn)處小白跟著葉宇軒也進(jìn)了榕樹林,他眼力過人,耳力自也比尋常人強,遠(yuǎn)遠(yuǎn)就瞄見瓔珞提著棍子殺氣騰騰沖下了山坡,登時驚的直咽唾沫,顫聲道:“爺,她這是要找人拼命去?這……這……” 他這了半天也不知該說什么好,該做什么反應(yīng)好,抬眸看去卻見自家主子素來邪魅淡定的臉色一片鐵青,駭人非常,拎起袍擺已飛快的往山坡上掠了過去。 ☆、040 激怒護(hù)弟 “給二爺狠狠敲他那一身骨頭,這樣的窩囊廢還要什么骨頭!敢瞪你二爺,真以為你二爺是那等好性兒的,?。 ?/br> “二爺說的是,狠狠的敲!” 宋長文吐著瓜子皮正瞧的樂呵,指點著小廝動手,突然見就見對面山坡上一個人影飛快地掠了下來,他眨了眨眼,那身影還在,揉了揉眼,那身影離的更近了。 那身影像是從天而降,陡然間便出現(xiàn)在了他的視野里,她穿著蔥綠色上裳,腰間別著一卷微蕩的水綠裙擺,下頭露出筆直細(xì)長的穿著墨綠褲子的小腿,整個人被一層層深深淺淺的綠色包裹著,跳躍在夏日綠意滿山的林子中。 陽光透過茂密的林葉灑落下來,隨著那女子的奔跑,忽明忽暗的跳躍在她面龐上,映的那張嬌艷若桃李的面龐愈顯靈動,那女子雙眸亮的驚人,似整張臉都放著火光,美麗妖嬈的根本就不似個真人。 靠著樹干半躺著的宋長文猛然放下揉著眼睛的手,瞪大了眼睛,火燒屁股般跳了起來,抬手指著越奔越近的瓔珞,張大了嘴,一雙眼睛似要突出來般,指著瓔珞驀然大叫一聲,“樹仙!山……山妖!” 他這一聲吼因吃驚多度,聲大驚人,頓時幾個小廝便齊齊停手往他手指著的方向看去,這年頭年輕美貌的姑娘都珍藏在重重內(nèi)帷,出外行走的都是婆子媳婦,便是有那好看些的也實在難以達(dá)到瓔珞這種程度,小廝們常年在外院行走,像蘇瓔珞自進(jìn)了蘇宅就沒出過內(nèi)宅,他們自然是不曾見過的。 此刻也不知是陡然出現(xiàn)的少女太過明媚耀眼,已出乎他們的想象,亦或者是這一片數(shù)百年生存的榕樹林靈氣太重,還是那宋長文的言語先入為主了,小廝們齊齊望去,竟是盡皆震驚的盯著瓔珞,愣住了。 瓔珞沖近,眼見那群小廝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口水都要流下來,惡心的雙眼冒火,更加怒不可遏,掄起手中長棍沖著最近的那人兜頭便是一悶棍,她這一下帶著沖勁,下手是極狠的,那小廝當(dāng)即頭破血流,連哼都沒哼一聲便軟倒了下去。 瓔珞一棍得手,下手越發(fā)利落,甩著棍子又掃向其他幾人。她雖沒學(xué)過使棍的功夫,可這世上的打人架勢,武術(shù)套路大多相通。她精通跆拳道,對人體各處薄弱點那是如數(shù)家珍,棍棍都打在幾個小廝的脆弱之處。 臉,左、右、后腦,能挨著就使勁地掄,腮,喉能戳住就沒命的捅,后頸脊椎,心臟,腋下一處都不放過,腹,肋,襠,尾椎得著機會也不管是誰就招呼上去。人體的骨頭銜接處最是脆弱,棍棒更是如雨點般,使勁往膝蓋,尾椎上敲。 瞧著是瘋狂的亂打,可卻是招招陰毒,一點力氣都不浪費。那幾個小廝本來就呆著,被瓔珞沖下來一陣亂打,頓時就亂成一團(tuán),莫說是反抗了,連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兒都沒便已個個掛彩,哀嚎一片。 瓔珞橫沖直撞,打倒一片便直沖那傻眼的宋長文,一棍子直敲他打著哆嗦的膝蓋骨,將人撂倒在地,不解氣的踹了一腳方才又揮舞著棍子四處猛抽。 前些天才下了幾日的雨,雖是陽光照射了幾日,可這山林里頭濕氣重的很,瓔珞挑揀的樹枝更是在樹下,故此還有些濕漉漉的,上頭的藤蔓潮濕而有勁道,抽甩在身上幾乎立馬便叫薄薄的夏衫破開條條口子。 宋長文也算養(yǎng)尊處優(yōu),半個少爺,鮮血立刻便從白嫩的身體中流了出來,那藤蔓上抹著的辣椒水也不是好滋味,滲進(jìn)皮rou中疼的人牙關(guān)打顫,渾身冒著冷汗,更別說反抗了。 宋長文哀嚎著,鼻涕眼淚都流了出來,竟是暈頭轉(zhuǎn)向地跪在了地上,一邊磕頭,一邊痛哭求饒,“仙子娘娘饒命,饒命……啊……” 山坡上,葉宇軒和白廣彥飛快地掠近,登上高坡,就瞧見宋長文一臉色相魂不守舍的指著瓔珞喊著山妖,白廣彥本還挽著袖子準(zhǔn)備隨時增援,聽到這叫聲,瞧見下頭蘇府小廝們的集體反應(yīng),登時便沒繃住噗嗤一聲笑。 葉宇軒瞪了他一眼,小白才扭曲著神情嚴(yán)肅下來,接著便目瞪口呆地瞧見下頭六個大老爺們被個嬌滴滴的少女一番胖揍,瞬息間哀嚎遍野。 這戰(zhàn)斗力,著實是小白難以想象的,腦子里已經(jīng)不自覺地惡補著當(dāng)日在假山洞子里,自家主子是不是也是這般被一番狠揍了。 他由不得吞著口水喉嚨發(fā)干偷瞄葉宇軒,葉宇軒似明白了他的想法,俊美的臉色又黑了一層,眼眸掃過小白,叫小白嘿嘿一笑,忙自轉(zhuǎn)了頭,干巴巴地道:“爺,這蘇三姑娘怎么就能知道人哪里最脆弱好打呢,瞧這樣子,屬下都替那些小廝骨頭發(fā)寒疼的慌。” 葉宇軒也早注意到了此點,想著那日在山洞里頭她攻擊他的時候,也是這般每次出手必定直取要害,一時間漂亮的桃花眼瞇起,瞧著瓔珞身影的眼瞳色彩更加濃郁,似落盡了滿林蒼翠欲滴的綠蔭。 小白呆了下,收了笑,認(rèn)真的瞧向下頭的戰(zhàn)況,只他尚未嚴(yán)肅片刻,就又見到宋長文跪在地上磕頭不止,口中哭天抹地的喊著仙子娘娘,小白實在受不住的憋著滿臉笑,猛拍大腿,彎著腰直跺腳。 心道這蘇府真是神了,姑娘有奇葩伶俐如三姑娘這般的,奇葩愚蠢有二姑娘六姑娘那樣的,少爺也奇葩的有蘇景華這樣窩囊的,怎么連個小廝下人也能奇葩成這模樣,都被打的爹娘不認(rèn)了,還以為是撞了邪真碰著山妖了。 葉宇軒此刻也是忍俊不禁,平日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總帶著那么些邪性和陰冷,此刻眉梢眼角卻落滿了柔和歡悅的光,使得那張過分美麗魅惑的俊面更加璀璨奪目。只轉(zhuǎn)瞬他便收了笑,瞇著眼,寒聲道:“這樣的蠢貨留著命也是浪費糧食!” 小白連連點頭,想了想,又無比認(rèn)真的道:“能博爺一笑就是他的大用處,大造化!”言罷,又跺著腳笑翻了過去。 ☆、041 善后 處于戰(zhàn)斗狀態(tài)中的瓔珞壓根就沒發(fā)現(xiàn)山坡上頭多了兩個看客,她將一干小廝并宋長文打倒在地后,眼瞧著宋長文不住磕頭,心里已是冷靜了不少。 她很清楚,倘使再打下去,不定便會將這些人的脾性給打出來,自己能夠?qū)⑺麄円环帐?,不過是先聲奪人的原因。這不管是打架還是打仗,雖說是越戰(zhàn)越勇,越敗越弱,可真要逼到了死路上,眼見沒了活路人都是會激起勇氣反擊的。 她這會子早便沒了氣力,真叫這幾個人回過味兒來,反抗起來,她還不定要吃多大的虧。這幾個狗東西,只要還呆在蘇府,以后多的是機會收拾他們! 于是她居高臨下的盯著跪在地上的宋長文,冷聲道:“滾!” 宋長文如蒙大赦,壓根就不敢抬頭看瓔珞一眼便連滾帶爬地起身往遠(yuǎn)處跑,那些被打倒在地哀嚎不已的小廝們也忙跟著爬起來,尾隨著宋長文一路跌跌撞撞狼狽而去。 別人認(rèn)不出瓔珞來,蘇景華又怎么可能認(rèn)不得自己的同胞jiejie?可他此刻跪在地上,眼盯著一身冷寒之氣的瓔珞,還真就覺得不認(rèn)識她了。 這還是那個遇事只知道抹眼淚,見面就抱怨,只會喊痛哭短的jiejie嗎?這還是那個除了督促他讀書好長大為她撐腰卻從來不知過問他生活,從不關(guān)心他死活的jiejie嗎?這還是那個對著別人連大聲說話都不敢,唯唯諾諾的jiejie嗎? 蘇景華不停問著自己,可每個問題的答案都是否定的,眼前人太陌生了,可那眉眼分明就是jiejie??裳矍叭穗m陌生,卻莫名叫他心安,叫他眼眶發(fā)紅,鼻頭發(fā)酸,叫他覺得常年照不到一絲光的心底似有什么撕裂了厚厚的甲殼緩緩?fù)高M(jìn)一些光芒來,那光芒是希望。是讓他費勁全身力氣都想要去抓住的一縷溫暖,有了這股溫暖,他在這世上便不會再孤苦無依,無親可近,不會再茫然寂寥,孑孑獨行。 那是jiejie呢,是護(hù)著他在意著他的jiejie!哪怕依舊爹不親,娘不愛,他也不再是多余的人,這世上還有人這樣的關(guān)切著他。 少年淚水淌出,定定看著因一番動作而面色潮紅,氣喘不已,鬢發(fā)散亂,形態(tài)狼狽的瓔珞,卻覺著她是那樣的好看,不知為何便淌著淚傻笑了起來。 瓔珞回身也瞧著那少年,他甚至還保持著她沖下山坡的姿態(tài)跪在地上,頭發(fā)沾滿了草葉,滿身泥濘,清瘦的臉頰卻因激動漲的通紅,一雙大大的眼睛被淚水沖洗的發(fā)亮,里頭有著感激,依賴和擔(dān)心失去的惶惑不安。 瓔珞心頭一軟,神情卻愈發(fā)的兇神惡煞,丟了手中棍子幾步?jīng)_過去,揪住蘇景華的襟口握拳對著他的胸膛便是一拳頭,直將少年整個打翻了出去,又撲了過去,壓在了蘇景華身上,一拳拳的落下,口中怒罵道:“他們說的沒錯,你這個樣子還活著干什么?!干脆一根繩子吊死干凈!他們打你,你不會反抗是吧?你的骨血呢,你的血性呢?你他娘的還是個男人嗎?!我這么不問緣由地打你,你也不還手是吧?好,好!果然是個沒骨頭的窩囊廢!姐今兒便拆了你的骨頭,反正也是沒用了!今兒打死你,總好過以后叫外人得了便宜!” 少年被騎在身上的少女打的胸口悶痛,可卻不及心里的痛,別人罵他也就罷了,為什么自己的親jiejie竟也這般對待他,辱罵他!何況是在他以為看到光明的此刻,她怎么能剛給了他一點溫暖就這般狠狠的奪去,再往他心口上插在一排冷刀?! 少年此刻來不及去想少女前后反差之大的原因,只被憤怒屈辱,痛苦抑郁沖撞的渾身熱血奔騰,雙眼血紅,拳頭緊握地嘶吼出聲,道:“我不是窩囊廢!” 瓔珞瞇眼挑眉,滿臉譏諷,居高臨下地盯著蘇景華,又是一拳頭毫不留情地砸在蘇景華的下巴上,諷道:“不是嗎?那你還手??!你敢還手嗎?!你他娘是我親弟弟就給我爬起來還手!誰打你,你就給我打回去!” 她聲音一落,少年便若受了蠱惑一般,瘋狂地抱住身上壓著的瓔珞掙扎著拳打腳踢地動起手來。 瓔珞舒了一口氣,全神貫注的和蘇景華撲打在了一起。這臭小子,總算不是那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了。 山坡上小白望著瞬間扭打成一團(tuán),雙雙滾進(jìn)草坑里,像兩只小獸般毫無章法你一拳我一腳打的激烈的姐弟倆,已經(jīng)不知是今日第幾次瞪圓眼睛了。 半響他才抬了抬手,有些感嘆地指著那一對姐弟,道:“這是親姐弟吧,不知道的看到這模樣還以為是世仇呢,簡直恨不能拆了對方一樣,怎么連嘴都咬上了!不過這三姑娘的弟弟也確實被養(yǎng)的不成樣子了些,再不激一激,發(fā)出血性來就真毀了。可這也不是個姑娘家該干的活啊……哎,三姑娘這也是沒有辦法,也沒個能幫襯她的人,爺,我就說三姑娘不容易嘛?!?/br> 葉宇軒望著下頭的情景神情有些復(fù)雜,臉色不是很好,心底有些什么連他自己都不明的情緒一直翻騰不去,聞言他淡淡瞥了眼小白,只道:“你不覺著你的話越來越多了嗎?” 小白不以為然的想了想,還是道:“勞爺提醒,可該閉嘴時屬下從不多言?!?/br> 言罷他肯定的點了點頭,心道要不是自家爺遇上這位三姑娘,爺身上氣場就有些奇怪,沉默的叫人心慌,他至于這么聒噪多舌嘛。 于是被自己忠心感動的小白再度開口道:“我要是有個這么處心積慮為我著想的jiejie,我一準(zhǔn)將她好好護(hù)在內(nèi)宅,定然不讓她如此為我cao勞擔(dān)憂,奔波出力。” 都說天家無父子兄弟,葉宇軒聽聞這話,眼望著下頭被蘇景華咬了幾口,扯亂鬢發(fā)卻還在痛罵蘇景華的瓔珞眸中一時盛滿了連他自己都沒發(fā)覺的柔光。 倘若他有這么個jiejie或meimei,大概也會捂的嚴(yán)嚴(yán)實實,捧在手心里護(hù)著吧。她對弟弟倒是用心良苦,這份情也叫人動容,只是他卻瞧她那弟弟越發(fā)的不順眼起來,簡直恨不能捏死那小子。 葉宇軒又望了眼扭打著的瓔珞實在看不下去了,有些無力的抬手撫了下額頭,轉(zhuǎn)身往榕樹林外走,走了兩步,又突然沖小白道:“女子的裙擺那是能順便撩起的?她可真是……那些小廝去處理下,然后統(tǒng)統(tǒng)綁了扔到蘇定文面前,上個月禮部尚書蔣志文剛因內(nèi)帷不修,齊家不嚴(yán)被免官罷職,他若想步此后塵便放任那宋氏繼續(xù)磋磨庶子庶女吧?!?/br> 小白聞言自然很意會主子的意思,處理下就是要挖了那些個小廝的雙眼。讓他將人綁了送去給蘇定文,自然也是怕那些人事后再尋三姑娘報復(fù)。 可爺不是來報仇找場子的嗎,怎么倒成為人善后的了…… ☆、042 姐弟親近 瓔珞和蘇景華雙雙倒在地上,身上已經(jīng)沒了半分力氣,整個人都虛脫的全身微顫。 她仰面躺在草窩里迎著從樹蔭間泄下的一縷縷陽光,于身上的疲累相反,心里卻洋溢著說不出的輕松舒坦,好似穿越而來被圈在重重后院的郁結(jié)一下子都疏散了。 身旁傳來蘇景華粗重的呼吸聲,瓔珞扭頭望向他,少年躺在她的身側(cè),臉頰再不復(fù)之前的蒼白,變得潮紅精神,一雙眸子燦星一般晶亮,和她四目相對,瓔珞挑起眉來,道:“臭小子還不錯,咬死姐了!以后也要這般,誰打你誰欺負(fù)你,統(tǒng)統(tǒng)給jiejie親手還回來!” 蘇景華如今已經(jīng)是十歲的少年郎了,并非不通事理的幼童,何況他從小孤苦無依,心智其實是比同齡人要早熟些的,此刻怎么會還不明白瓔珞的用意? 他定定看著瓔珞,卻見她滿頭大汗,渾身泥濘,披頭散發(fā)地那般躺在地上,脖頸上甚至還有一道抓痕一路爬進(jìn)衣領(lǐng)中,側(cè)臉上一道結(jié)痂的傷疤。 蘇景華瞧著那道深深的傷口,聽說那傷口是被宋mama用金簪刺的,如今在陽光下尤顯猙獰,本結(jié)痂的傷口有些地方因方才他的沒分寸而重新裂開,滲出了鮮血來,也不知會不會留下疤痕。 jiejie生的美,所以也最是愛惜顏色,以往從他這里要去的月銀似乎都是買了頭油、桃花粉、香胰子什么的,方才他好幾次手都抓拍到了jiejie的臉上,jiejie卻絲毫不曾生氣在意。 以前即便是受欺,沒好的衣裳首飾,可不管什么時候jiejie都一絲不茍的打扮地飄飄亮亮的,如今她卻形象邋遢狼狽無比的躺在那里,可他卻覺得jiejie現(xiàn)在的模樣最美。 蘇景華眼睛發(fā)澀發(fā)酸,吸了吸鼻子方道:“姐……你還會離開我嗎?” 蘇景華問的有些奇怪,瓔珞卻聽明白了,不由沖他兇神惡煞地道:“你說呢?傻樣!多大的人了還沖jiejie哭鼻子,行了,快點起來,jiejie給你帶了飯菜,只怕這會子已經(jīng)涼透了。” 說話間瓔珞已一撐身子勉強爬了起來,她不會對蘇景華說那些動人的話,她只會用自己的行動慢慢的親近他,她會將對蘇陽的感情投注在他的身上,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她太孤單了,也因為在這個異世作為庶女的她,唯一能依靠的也許真的只有眼前這個十歲的孩子了。 蘇景華并不是性情駑鈍或刻薄寡恩的人,從她的觀察看,這孩子是極有靈氣聰明懂事的,不過是從小沒有一個親人關(guān)懷過他,又被宋氏安排的小廝各種欺凌,使得他找不到任何溫暖,失去了人生的目標(biāo)和希望,這才會越來越封閉消沉,越來越沉默孤僻。 她前世能將蘇陽教導(dǎo)的優(yōu)秀自信,從不因自幼失去父母而自卑自憐,今世也同樣能將蘇景華教導(dǎo)好。 就像蘇瑛紫說的,如今還不算晚,一切還都來得及。 瓔珞起了身便不再看蘇景華,自行便往山坡那邊走,身后蘇景華躺在地上卻是用手遮擋著雙眼,晶瑩的眼淚顆顆從指縫中流了出來。 “臭小子,給你一盞茶時間?!?/br> 前方響起瓔珞惡聲惡氣的話,身邊的草叢中一聲響,落下什么東西,蘇景華望去,卻是方才jiejie用來打人的棍子。他身上受了傷,自然明白棍子是jiejie丟給他拄著上坡用的,眼望著那明顯氣力不濟(jì)正費力往山坡上爬的身影,蘇景華緊緊抱住了棍子,像抱著這世上最貴重的珍寶。 蘇景華從山坡那邊過來時一雙眼睛通紅,瓔珞只做未見,已尋了塊平坦些的石頭,將食盒中的飯菜都取出擺在了上頭。 飯菜雖早就涼了,可好在是夏天,兩人又渾身大汗,用起來倒也不覺什么,瓔珞怕蘇景華自己用膳孤單尷尬,便執(zhí)箸陪著,自己吃的少,時不時給蘇景華夾菜添湯。 說起來這還是姐弟兩人長這么大頭一次一起用膳,這些年便是吃年夜飯,也是分席而坐,蘇景華吃的很認(rèn)真,也吃的很慢,像是要細(xì)細(xì)的留住這份靜謐溫暖的時光。 時不時地他抬眸偷看瓔珞,從一開始的對上瓔珞的視線便紅著臉躲開,到后來的不躲不避,直將瓔珞帶來的素齋都掃進(jìn)了肚子里,他才放下了筷子,見瓔珞將盤碟往食盒里放,忍了忍到底問道:“jiejie臉上的傷是宋mama劃的嗎?” 瓔珞聞言便抬眸贊許的瞧向蘇景華,她果然沒有看錯,這小子是個聰明通透的,只是少了長輩引導(dǎo)罷了。 含笑收回視線,瓔珞撿起地上的蓋子合上食盒,方才道:“你覺著呢?” 蘇景華聞言便又紅了眼眶,半響才咬著唇,握著雙拳道:“jiejie的處境竟到了自殘相搏的地步了嗎?jiejie放心……以后……以后我會好好讀書,等明年我便求了父親允我參加童生試?!?/br> 瓔珞心頭一暖,卻是曲指彈了蘇景華的眉心一下,唏噓道:“真是貼心,哎呀,我這么好的弟弟將來長大了可也不知要便宜那家的閨秀了。” 瓔珞說著一個沒忍住捏了捏蘇景華的臉蛋,少年長得并不像瓔珞,模樣也不大像蘇定文,不過卻同樣的眉眼精致,長眉,桃花眼,隆鼻,薄唇,柔和的雖稚嫩卻已線條分明的下巴。 瓔珞平日并不喜歡男子長一雙大大的桃花眼,總覺著過于風(fēng)流輕浮,可長在自家弟弟臉上,就覺著濕漉漉的,帶著依賴和羞惱,怎么看怎么萌,忍不住又用手背蹭了蹭蘇景華低垂著的長長睫毛。 蘇景華何曾被這般戲謔過,一時間臉色漲的通紅,扭開頭,不停眨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瓔珞被他那模樣逗的哈哈大笑,見蘇景華都要惱羞成怒了,方才捂著肚子咳了兩聲勉強嚴(yán)肅起來,又盯著蘇景華道:“說真的,你那屋子里頭的丫鬟們可還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