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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緩緩歸在線閱讀 - 第52節(jié)

第52節(jié)

    回山的時(shí)候,她牽著馬,獨(dú)自在山道上行走。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一個(gè)人坐在輪椅上,等在樹下,鬢邊的烏絲不記得是何時(shí)染上了雪白,神情之中微微肅穆。

    是華云。

    慕禾上前,扶住他的輪椅,下意識覺著不對,便問,”怎么出來了?“

    “我有件事,想要問你?!彼ы回灤葠鄣捻须[隱認(rèn)真的將她瞧著。

    慕禾不知道這時(shí)候華云找他能有什么事,但為了尊重還是將馬拴好,站在他面前,”恩,好。”

    “小白是溫珩的嗎?”

    慕禾手一僵,瞇起眼。

    ”三年多前,在藥房,我聽見了?!比A云淡淡開口,沒有指責(zé)的意思,語氣很是平和,”剛到棲梧山莊的時(shí)候,周途勞頓,我擔(dān)心你胎氣不穩(wěn)便熬了藥,讓溫珩給你送去。“

    慕禾的眸光倏然一暗,半晌無話。

    ……

    她對藥物很敏感,尤其是在懷孕期間,尤其是溫珩,當(dāng)所有的敏感因素湊在一起,她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那么過激的反應(yīng)——她當(dāng)著溫珩的面,毫無預(yù)兆的打翻了那碗藥。

    溫珩當(dāng)時(shí)也愣住了。

    彼時(shí)的慕禾很快的意識到了自己的不理智,兩人相對無言的半晌之后揉了下眉心,“我……不想喝藥?!?/br>
    溫珩并沒有多說,多問什么,安撫了她突然暴躁起來的情緒,便要出門喚人來收拾碎瓷片。

    或許是那一剎那微妙尷尬的情景,讓她想起了太多。

    想起那一日,溫府的芭蕉葉被雨水沖刷得干凈,她拿著休書曾問他,避子湯是不是在他授意下給的。

    想起他眉眼冷漠,回答了一句是的。

    想起白拂笑吟吟的臉,淡聲道,“我要的是你,而不是你肚中的孩子?!?/br>
    慕禾看著溫珩離去的背影,倏爾開口,道了一句話,一句只可以藏在心中,卻不能拿出來說的話。

    “如若沒有了孩子,我不會同你成婚的?!?/br>
    “……”

    或許就是這番話,聽在別人的耳中又有了旁的意義。她也沒想到臨著的藥房之中,華云聽到了這一切,而到了后來提及這件事的也是他,而非當(dāng)事人的溫珩。

    慕禾搖搖頭,緩緩道,“小白是溫珩的。”

    華云神色不變,只是稍作思考,繼而道,“你可還記得生過小白后的事?”

    “恩?”

    “我擔(dān)心小白早于正常預(yù)期時(shí)間出身,會身子不好。你卻告訴我,小白是晚了幾天出生的,但在正常范圍內(nèi)……”頓了頓,“我推算的預(yù)產(chǎn)期,是溫珩告訴我的時(shí)間,和你說的幾乎有一個(gè)月的差距。”

    這回輪到慕禾驚訝了,“這怎么可能?”

    ☆、73|

    但是這種事,除了當(dāng)事人誰也解釋不清楚,慕禾驚訝之后便選擇了沉默,想不明白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誤差。

    華云看著慕禾的臉,吸了一口氣,慢慢道,“我的立場本就不算公正,無論是不是你的過錯(cuò),我都會維護(hù)你。所以這三年,將溫珩的種種看在眼中,卻始終粉飾太平。小白健康長大,你能好好的便是我所有的念想。”

    慕禾腦中一時(shí)混亂,斷續(xù)回憶起過往,也斷續(xù)的聽著華云現(xiàn)在說的話。

    這話是什么意思?她不曾做過對不起溫珩的事,又哪里需要人寬容維護(hù)?

    “小白是溫珩的?!蹦胶淘僦貜?fù)了一遍,因?yàn)樗撬匾暤拈L輩,所以才會解釋,“除了他,我沒有被任何人碰過,所以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的質(zhì)疑?!闭Z及此,微微一頓,有點(diǎn)恍惚的低聲道,“可能是您誤會了,依溫珩那樣的性子,若他以為小白不是他的,是不可能會接受的,更不會就那樣和我奉子成婚。”

    ”我可能誤會了你……“華云眸光靜靜,有那么點(diǎn)憐憫和掙扎,”卻絕沒有誤會溫珩?!?/br>
    ”……“

    “他將小白帶走……你知道緣由么?“

    慕禾沒做聲。

    “這世上有一個(gè)人,讓他三年都寢食難安。害怕一旦那個(gè)人回來,他會在頃刻之間一無所有。他不會恨你,卻會恨讓他恐懼的人?!比A云低聲說著,”他忍了三年,給你三年平和,終于到了極限。阿禾,就在山莊等他回來,等一切塵埃落定,都會好起來的?!?/br>
    慕禾聽罷,極緩極緩的抽了一口氣,”小白是……”

    “祁皇膝下無子,皇室血脈斷絕,龍座不可能空置?!?/br>
    慕禾心中巨震,卻死死壓抑住,閉了一下眼,冷淡丟下一句,”荒唐?!?/br>
    轉(zhuǎn)身要走,來路卻被人堵住。

    慕容凌執(zhí)劍與渝水二人攔在她面前,”阿禾,北陸很快就會易主,你阻止不了的。你越阻止,越會激怒溫珩?!?/br>
    慕禾說不清自己心中是種怎樣的滋味,感覺一口氣憋在心里,整個(gè)人都是僵著的,冷冷道,“他瘋了,你們也要順著他瘋么?還是說……”拔劍出鞘,劍端直直指著慕容凌,“你覬覦北陸,溫珩如今……也不過是你在順?biāo)浦???/br>
    慕容凌聽到她的指責(zé),眸光一冷,“是誰將他逼成這個(gè)樣子,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

    慕禾心里一跳。

    “世人皆知他的委曲求全,只有你看不到?!蹦饺萘枵Z氣冷硬,下頜緊繃著,邪氣的眸中溢出的怒火洶涌得毫無預(yù)兆,他對她控訴,卻不知是為誰而控訴,”慕禾,你根本就是沒心的罷?“

    “我……”慕禾剛要開口,便覺身后冷芒一閃,帶來一陣壓迫感極強(qiáng)的危機(jī)感,迅速回身防御,抬手擋下朝她后脖頸落下的重?fù)簟?/br>
    剛要一掌回?fù)?,就看到華云往那暗衛(wèi)面前一擋,慕禾自然趕忙收手。

    這一瞬的遲疑震驚顯露出空隙,慕容凌長劍一展,架在她的脖子上?!澳憔彤?dāng)我是為棲梧山莊考慮也罷,你既然回來了,就不要打算再離開,等溫珩回來那之后……”

    慕禾倏爾一笑,“好意心領(lǐng)了?!眱芍笂A上刀刃,狀似輕而易舉的一翻,只聽“?!钡囊宦暎瑒ι眦畷r(shí)從中折斷。

    手中斷刃甩出,若一道流光輕易割斷了系馬的繩子,慕禾靈巧的翻身上馬,冷冷一瞥慕容凌,一一擋下暗衛(wèi)壓制而下的攻勢,速度絲毫不減的揚(yáng)鞭遠(yuǎn)去。

    她是不懂為什么會造成現(xiàn)在這個(gè)局面,不懂溫珩為什么會以為孩子是尉淮的,他到昨天為止不都還好好的么。

    不,也不能說是好好的。

    慕禾一鞭憤恨的抽在樹干上,卻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著急氣憤,亦或者,心疼些什么。

    溫珩。

    溫珩那樣的人,平素縱然溫文爾雅,可瞧見尉淮親了她一下,不但是立刻委屈爆發(fā)差點(diǎn)將她折騰死,狠咬了她一口,還一直余怒未消的記恨到現(xiàn)在。如果他當(dāng)真以為小白是尉淮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忍下來,不動(dòng)聲色安寧抱著她入眠?

    她想起尉淮送她九轉(zhuǎn)玲瓏扣的那一夜的爭吵,每一句都是個(gè)悔字。

    “那陛下以為,孩子是誰的?”

    “阿禾怎么不說話?孩子的事該是只有你最清楚了?!?/br>
    “所以你同他的親吻是甘愿的,為他跳舞也是甘愿的。”

    “清楚,很清楚了?!?/br>
    不清楚,他當(dāng)然不清楚,慕禾迎著風(fēng),眼尾像是上了妝般泛起淺淺的紅。

    初初懷孕的那一陣,溫珩還在她身邊,夜里不安分的從躺椅上摸上來,少說都要摟上一摟才會去睡。

    懷孕的第一個(gè)月,慕禾自然是不知道的,當(dāng)日有少量的出血,只以為是月事來了。小竹給她備了紅糖姜水,未喝完的擱在床頭,早早睡下了。

    當(dāng)夜,溫珩一如既往黏了上來,只不過未像從前一般念叨著讓她轉(zhuǎn)過身來抱著他,而是以掌心貼著她的小腹,從身后摟著她入眠了。

    溫珩清楚的了解著她每一個(gè)習(xí)慣,細(xì)心如斯,細(xì)致如斯。

    慕禾自己就忘了,忘了曾有過這樣一個(gè)小的插曲。她不需要特地的推算日子,因?yàn)樗蜏冂裰挥幸淮巍?/br>
    然而溫珩卻細(xì)心的記住了每一點(diǎn),也聽慕禾親口承認(rèn),在她恨極了他的那段日子,愛過尉淮。撞見過兩人夜半三更從山林中走出,撞見過他兩次吻上她的臉頰,聽聞她給他跳那一支宣稱只給心上人跳的舞,聽到她一次又一次違背冷淡的性子維護(hù)他。

    他從一開始就以為小白不是自己的,所以在知道她懷孕時(shí),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的喜悅。

    所以在尉淮質(zhì)問的時(shí)候,反問著,”那陛下以為,孩子是誰的。“

    所以在慕禾打翻湯藥的時(shí)候一言未發(fā)。他知道她在怕什么,她怕他會傷害這個(gè)孩子,可他從未這樣想過。

    她說,”如若沒有了孩子,我不會同你成婚的。“

    可一旦接受一切,他又成了什么?

    溫珩有多高傲,慕禾自然是清楚的,幾近偏執(zhí)的占有欲,容不得一絲背叛。

    ……他接受了。

    ……

    船靠岸的時(shí)候,正是夜半,慕禾知道他如果不在皇宮,便一定會在溫府。

    可真正站在熟悉又陌生的房門前,慕禾又瞬間的膽怯了,她真的很不擅長應(yīng)對這種場面。手觸上門扉,又莫名覺得一陣心疼。

    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不意外的看著著了一聲寬松白紗衣的溫珩,半依著床頭柜而坐。清幽月光投射而下,他的面容顯出兩分蒼白,神情寧靜的看著她,墨瞳中淡淡的,皆是她看不懂的情緒。

    ”怎么過來了?“

    從這一句,慕禾就已然聽出了他的情緒,他的聲音是平和的,音質(zhì)卻偏冷。

    慕禾站在門邊,沒有走近,道,”我來接小白?!?/br>
    “……”

    “你一個(gè)人,又有公事要忙,管著他會很累的?!?/br>
    月光下,溫珩倏爾笑了,唇角勾起三分笑意,眸底卻是漆黑的一片,“你分明是為了祁皇而來,為什么連一個(gè)理由都要遮遮掩掩的?”

    慕禾皺起眉,他不喜歡看到溫珩這樣笑,明明是笑意盈盈的模樣,卻會給人一種很遠(yuǎn)的感覺,“孩子是你的?!?/br>
    “你的孩子,當(dāng)然只能是我的?!彼琅f是笑著的。

    “溫珩。”慕禾一字一頓,連名帶姓的換了他一聲,低聲卻認(rèn)真道,“我說的都是事實(shí),我沒有和他在一起過。”

    “我也說過了,孩子是誰的不重要。只要是你生的,對我來說就沒有區(qū)別了?!睖冂駴]有再笑,“但是尉淮,他必須死?!?/br>
    縱然心里早有準(zhǔn)備,當(dāng)慕禾真正切切聽到他說出來的時(shí)候,心里還是抑制不住的震動(dòng),“你不能把我們之間的問題強(qiáng)推給別人,他是無辜的?!?/br>
    “這跟無不無辜沒有干系,只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如果我不如他,他也會殺了我?!霸鹿獍橹L(fēng)在他的發(fā)上浮動(dòng),明明是仙人般的容貌,說起殺戮卻那般的平靜,恍似還帶著些許輕哄的溫柔,“我們之間沒有問題,只有尉淮。”

    ”溫珩?!蹦胶绦那闃O端復(fù)雜,狠不下心來對他冷言相對,又絕不想他傷害尉淮,所以只有軟下聲音,”你聽我一次好嗎?我們回山莊,不要牽扯進(jìn)不相干的人了,小白也決不能和北陸扯上關(guān)系?!?/br>
    ”……“

    溫珩沒有回答,靜靜將她瞧著。慕禾看著他那樣的眉眼,分明是含著怒的,只得嘆息一聲,心亂如麻,”好吧,我們明天再談,等你冷靜了。我知道我這么過來,一定會惹怒你的?!?/br>
    說完,慕禾就要轉(zhuǎn)身出門。

    “你要去哪?”溫珩開口攔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