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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緩緩歸在線閱讀 - 第55節(jié)

第55節(jié)

    他想過很多種她可能會有的反應(yīng),最可能的,莫過于執(zhí)劍與他相對。

    她要護人,一貫都是用著這般簡單明了的方式,不喜歡拐彎抹角,所以徑直去宮中將尉淮劫了出來。誠然,她也有著這般的實力。

    溫珩唇角稍彎,笑意溫和,眸底卻為席卷而來的墨色的暗潮沖淡光澤,沒入無盡深淵。

    慕禾同樣凝著他,面色不知為何的緊張蒼白,就那么看了他好一會,而后,于眾目睽睽之下……

    撲到了他的懷中。

    溫珩眸底亙古不變的從容在那一刻狠狠一僵,不自覺的,屏住呼了呼吸,竟是久久都沒有緩過神來。

    將領(lǐng)并不知慕禾身份,卻也能明白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一言,只怕溫珩也栽了進去。在一干將士迅速默然低頭的間當,濃眉一擰地再次請命,“溫相!”

    這一段的沉默并不算短,溫珩神色一動,像是回過神來。

    意識到境況不合適,閉了下眸,輕輕吸了一口氣,原是準備要推開慕禾,卻聽得慕禾在他耳邊極低的道了一句,“別動。”

    這輕飄飄的兩字,遠比將領(lǐng)撕心裂肺的幾番怒吼來得有用得多,溫珩沒動了,而后便感知到兩片溫潤細膩的唇輕輕擦過他的耳畔,似有若無的觸碰,像是羽毛掃過,柔軟而溫暖。

    那一剎,心臟倏爾緊縮,到了幾近痛楚的程度。

    慕禾也是面紅耳赤,稍微挪動一下臉,埋首在他的肩頭,輕聲道,“聽話,不要追了好不好?”

    月娘說,對待溫珩這樣骨子里獨占欲極強的男子,若是能學會撒嬌,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不想要什么效果,只是想要和好。

    雖然時機有點不對,還是拉下面子聽從了月娘的話,見面的時候首先往他懷里一鉆,主動親一下,說一句撒嬌性質(zhì)的話。既能讓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也可以阻止他再去追殺尉淮。

    她鉆了親了也說了,卻好像弄砸了。

    溫珩的表情不像是感動,反倒像是她狠狠刺了他一劍,垂眸斂下眸中情緒。

    可他還是回抱住了她,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好。”

    他想過她很多可能會有的反應(yīng),卻到底低估。沒有哪個法子能若現(xiàn)下這般,兵不血刃的,讓他痛也心甘。

    只用一個吻,一句話,便讓他潰不成軍。

    ……

    北陸上京近來有幾件大事。

    其一是邊境戰(zhàn)況緊張之際,祁皇再次“離宮出走”,下落不明。其二,祁皇走之前親筆詔書召回先帝流落民間的遺子,恢復其王位,這個人慕禾還見過。

    墨竹。

    蘇瑜同母異父的弟弟,那個在她欲劫走祁淮之際,對祁淮暗下殺手的黑衣人。

    他與祁淮不同,是個有野心的人。

    慕禾不想將事情想得太復雜,然而蘇瑜墨竹與溫珩有聯(lián)系,是從多年前就開始了的,這中間太多的事情牽扯,只看表象不可能理得明白。

    本來蘇瑜那樣的人怎么可能甘愿做人“傀儡”,整整五年。

    對此,溫珩沒有對她解釋太多。北陸大事連連,他連回家的時間都極少。

    ……

    三日之后,手下之人突然傳來消息說,他們和尉淮失去了聯(lián)系。

    慕禾抱著睡著的小白在院中的芭蕉葉前坐了半天,閉眼時,溫珩偏冷的聲音便在腦?;仨懀八仨毸?。”

    一度悵然若失。

    直待懷中的小白醒來,烏亮猶若寶石的眸定定望入她的眸,高興笑開的時候,忽而又叫她莫名地安定下來。

    她是站在溫珩這邊的,也已經(jīng)對尉淮做了能給的努力,結(jié)果如何實非她所能cao控。她不能護他一輩子,便得讓自己看得開些,誠如蘇瑜所說,這并非僅僅牽扯到兒女私情,是尉淮站得這個位置,太過于讓人眼紅。若是沒有能力守住便是給人啃得連渣都不剩的結(jié)果,這一點,她早就知道的。

    最現(xiàn)實的,是她打心底也以為尉淮是毫無威脅可言的,所以才會去救他,他對溫珩帶來的困擾已經(jīng)微乎其微了。

    只但愿尉淮的失去聯(lián)系并非出事,并非是因為溫珩。

    朝政的暗涌都與她無關(guān),溫珩強大得不需要她再擔心分毫,這樣很好。

    慕禾坐在一邊守著正蕩著秋千的小白,她喜歡平靜的日子,沒有過多的*,最大的愿望是喜歡的人都安好。

    她和溫珩現(xiàn)在可以算是婚內(nèi)分居的關(guān)系,跟從前一樣,因為朝中事端太忙而溫府路程較遠,他選擇了居在過往的溫相府。

    溫辰早已經(jīng)搬走頤享天年,分家的時候這座院子給了溫珩,這也是溫辰唯一給他的東西。

    慕禾本想,他既然忙,而且也是她在主動求和,她可以等他時間緩過來了,一切安頓,再好好談?wù)劚舜说氖隆?/br>
    實則也是因為溫珩每日中午都會回來吃飯,也僅限中午。慕禾每次都以為他既然都回來了,晚上沒有理由不回來睡,思量著他近來疲憊,遂而未去念叨太多,結(jié)果境況維持了四五天沒有變化,這才意識到“分居”的境況了。

    他是在避著她罷。

    正想著,院前進來個侍女,朝里頭低了頭,恭敬道,“夫人,到用膳的時間了?!?/br>
    小白腳一踮,從秋千上跳下來,兩步撲到她懷中,意思很明顯,要抱。慕禾低頭朝他笑,而后問,”溫相回來了嗎?“

    “是,剛回來的,正在前廳等著夫人。”

    ”……“

    吃飯的時候基本沒人說話,正所謂食不言。只是小白吃得最慢,兩個人用完膳后便相對而坐,無言的時候視線都匯聚在小白臉上,看得他略有些茫然。

    慕禾替他把臉頰上的飯粒弄掉,而后道,“沒事,你吃便是。”

    小白安了心,繼續(xù)專心致志埋頭努力。

    “今個晚上會回來嗎?”慕禾狀似無意的問著溫珩,心底早已緊張一片。這么其實有點可笑,多大的年紀了,竟然還為了一句話而在意成這個樣子。

    溫珩沒有正面回答,淺笑著,”等忙過這一陣吧?!?/br>
    慕禾說不上心底是失落還是心疼,事到如今也更全心的相信溫珩,不想再猜度什么。溫珩這段時間明顯消瘦了些,面容失了血色顯得蒼白疲倦,蔫蔫的。她看在眼中,自然是疼惜的。遂而道,”中午往返溫府也會花不少時間罷,你可以去相府用膳,再多休息一下?!?/br>
    溫珩愣了許久,才輕聲道,“我想來看你?!币活D,或許是覺得自己說話的語氣太過沉重,又笑了,輕松著補充,”想要每天能都看到你?!?/br>
    慕禾道那她可以帶著小白搬到相府去,溫珩笑笑,輕描淡寫地搪塞了過去。

    慕禾自然感知地出那份拒絕。

    這算是在冷戰(zhàn)么?

    他還會說想她,只是不會若從前一樣動不動黏上來要親要抱的,他僅僅要求見她一面,而后便疏遠開來。

    成婚的三年她一直表現(xiàn)得對他的親近無甚熱衷,所以他便真的以為她不會想他么。

    慕禾心底苦笑,看來自己種的苦果,怎么也要吞下去。

    溫珩吃過飯后不久便要離開,慕禾將他送到門口,院內(nèi)無人,只有透過半開的院門,可以外面等候的馬車。

    慕禾站在門邊,看著溫珩走下臺階,含笑回頭跟她道別。

    那一剎陽光依稀落在他的眼睫,渡過他墨色的瞳,似乎能將它染成淺淺的橘色,漂亮地靡麗。慕禾心中一動,忽而伸手拉住了溫珩的手臂,微微傾身,便要朝他吻去。

    溫珩靜靜地瞧著慕禾并未閉上的眼,清淡的,印著他的模樣。便在最后一刻,腳下朝后一退,踏上下一層的階梯,側(cè)臉讓渡,狀似無心的避開了她的吻。

    意料之外的撲了個空,慕禾怔在原地。

    溫珩卻仿佛并不知曉,輕輕拂開她抓住他的手,笑著提醒,”小白在喚你了,我先走了?!?/br>
    “……”

    ☆、77|

    果真是在冷戰(zhàn)了。

    慕禾看著溫珩進入馬車,頭一次頭都沒有回的離開,思及月娘臨別前說的話,心里頭這般緩緩篤定。

    月娘道,溫珩雖然年幼于她,心思卻遠遠比她敏感細膩。

    她與溫珩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感情從師徒轉(zhuǎn)做親情,再然后才有了愛情。兩人這一感情轉(zhuǎn)變不能完全同步,便會有人將求而不得的心情歸結(jié)為年齡的問題。

    慕禾介意彼此的年齡,體現(xiàn)在時時刻刻以為自己才是保護溫珩的那一方,給予過度的寬容和溺愛,在愛情中顯得大度,在對方看來本身便是一種不重視。

    溫珩的介意則體現(xiàn)在隱藏。

    慕禾的情感在溫珩看來始終風輕云淡,可他卻恰恰相反,炙熱到沉重的地步。所以隱藏起種種情緒,不愿給她負擔。

    這些都是月娘說的,慕禾自己反反復復的思索。忽而便理解為何當初在梨鎮(zhèn),她會以為看見了不一樣的溫珩,深不可測,亦正亦邪,危險。

    他一直不給她看全部的模樣,而她居然也就那么傻乎乎的得過且過了,這么多年。

    ……

    翌日,溫珩沒有過來。

    小白吭吭哧哧吃過午飯之后,搬著小凳子到門口去等,卻始終沒能盼來巷口的馬蹄聲。

    慕禾也沒有說什么,陪著小白去街上逛了一下午,到得晚上也一若既往的哄著他睡下了。

    小竹在一邊看著,幾番欲言又止,終于想開口的時候,慕禾從床邊起身,徑直從她身邊經(jīng)過,拉開了掛衣服的柜門,“今夜我要出去一趟,若是小白醒了,你便幫我多看看他?!?/br>
    慕禾向來是不喜歡過于女性化的打扮的,一來是不方便,二來是從小的習慣,并不喜歡花色紛繁的華麗的東西,所以家里頭數(shù)不清的衣飾都成了擺設(shè)。

    墨家旗下有聞名于世的錦繡閣,也不知是不是溫珩的授意,家里總會有多出許多沒穿過的衣裳來,皆是量體定做的,顏色偏素,迎合著她的喜好,可她平素卻沒怎么穿過。

    想到這小竹驚訝了一瞬,“莊主是要去哪兒?”

    慕禾似是有心事,又似是趕時間,挑出件鵝黃色的衣裙,在身上比了下,匆匆轉(zhuǎn)過身,問小竹,“這件如何?”

    小竹一呆,首先接話,“莊主穿什么都好看,這些衣服也……不對。”她突然急了,“這大晚上的,您精心打扮不是要,不是要……“

    ”唔,淺色的晚上穿也顯不出來?!蹦胶剔D(zhuǎn)身換到另一個柜子前,背對著小竹,原本是想要平靜一點,但是話說出口還是尷尬到有點僵硬的程度,“我要去丞相府,你看我穿什么好?”

    “哈?”小竹臉色瞬變,原地愣了半晌,登時歡天喜地擠過來,“這樣得挑到什么時候,我看看啊,莊主你讓一下,哎哎,這件,這件紅的怎么樣?”

    慕禾看看她晶亮的眼,失笑,“……好吧?!笨磥砩磉叡人募钡娜擞泻芏?,只是她這溫吞的性子,誰也不曾指出來,繞了很多彎路。

    溫珩都已經(jīng)為她忍了這么些年,步步緊跟,她自然也該放下心防,朝他走一步了。

    ……

    慕禾原以為溫珩會回來得很晚,所以她雖然覺得尷尬得心顫,也還是準備著等著他,然后在他入門的那一刻把他心心念念想看的舞跳給他看了。

    然而事實并不是這樣,她趕到的時候,相府的燈光已經(jīng)熄得七七八八。領(lǐng)路的小廝頻頻回頭看她,一路上不知道絆了多少石子,險些將燈籠都燒了。

    “溫,溫相,在,在寢房,可能睡了?!彼麕缀醢阉I(lǐng)到溫珩門口,才告訴她這么件事。

    慕禾為難的皺了下眉,倒不希望自己突然跑過來打擾到他的休息,“那我可以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