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已經(jīng)有這么久了，他都沒有好好的看過二哥，他的二哥已經(jīng)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了，而他也不再是跟著那個背著背簍的小孩身后步履蹣跚的幼童了。

    那些畫面恍若昨日，可眼前，他們卻已經(jīng)長大了。

    還記得那年他才初三，二哥已經(jīng)大一了。

    明明考上了大學(xué)，整個村子也沒多少大學(xué)生，而且還是東臨省的大學(xué)，要知道全國最好的學(xué)府都集中在這個省里，在村里這還是獨(dú)一個。

    可是奶奶卻不開心，就算臉上笑著，可是看著二哥的眼神卻有種難過的感覺。

    那個時候他以為奶奶是不舍得二哥，而且二哥考上的還是軍校，更是需要吃苦才能熬出來。

    當(dāng)初知道二哥的志愿時他還問過為什么要選擇軍校，那時二哥說他喜歡，既然有這個能力自然要選擇自己喜歡的。

    他還很天真的替二哥高興，考上了如愿以償?shù)膶W(xué)校。

    結(jié)果高二那年，有一次三叔公喝醉了說了醉話，他這才知道二哥根本就不喜歡軍校，他從小的志愿就是做一個醫(yī)生。

    三叔公懂一點(diǎn)點(diǎn)中草藥，雖然并不會把脈望聞問切這些，但老人總有一些歲月積攢下的智慧，村里很多人有些小病小痛都會找三叔公幫忙抓個藥。

    三叔公說二哥小時候總喜歡在他幫人抓藥的時候跟在旁邊看，他家里唯一的一本草藥書被二哥是看了又看。

    還曾問過這么喜歡看這些是不是長大打算學(xué)醫(yī)，三叔公說那時候二哥滿眼的堅定，說長大之后一定要做一個優(yōu)秀的醫(yī)生。

    因為他們的父母是死于車禍，來不及醫(yī)治才導(dǎo)致身亡。

    而爺爺也是從山上不慎傷腿，沒錢去大醫(yī)院只在鎮(zhèn)上接骨處理了一下，最終因為感染去世。

    所以做一名醫(yī)生一直是二哥的執(zhí)念。

    而最終選擇了軍校卻是為了他。

    從小他就喜歡畫畫，天分還算是不錯，可是家里一個老人要養(yǎng)活四個孩子，還是四個男孩，能夠讓他們吃飽飯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奶奶卻堅持讓他們四個全都上了學(xué)，只要能念，就一定要供他們念下去。

    生活已經(jīng)夠艱難了，哪里還能再培養(yǎng)一門興趣。

    雖然他喜歡畫畫，但也很明白家里的情況，所以只能偶爾在紙上空白處畫些小人花草鳥魚，小學(xué)到高中班級的黑板報基本上都是他畫的。

    二哥看他從小就這么喜歡畫畫，總會收集空白紙，或者班上有誰作業(yè)本還剩幾張就不要了也會特意去要過來將沒寫的那幾張撕下，累積到一定的數(shù)量訂起來給他當(dāng)畫本。

    隨著畫本慢慢增多，二哥想要將他培養(yǎng)成畫家的念頭也更加強(qiáng)烈。

    醫(yī)學(xué)不是四年制，那要念很久才能念出來。

    可是軍校不止所有費(fèi)用全免，每個月還有補(bǔ)貼，不但能給家里減輕很多負(fù)擔(dān)，還能將每個月的補(bǔ)貼存起來給他今后念藝術(shù)類院校做學(xué)費(fèi)。

    而且在校期間如果表現(xiàn)特別優(yōu)異，就會有很多比賽的機(jī)會，那獎金也會很豐厚。

    而且二哥四年后畢業(yè)，那時他正好上大學(xué)，在國內(nèi)不管他考上哪所大學(xué)到時候都有能力供他去讀，就算想要出國也不是沒可能。

    就這樣，二哥為了他選擇了最幸苦的一條路。

    所以高三那年他將所有與畫畫有關(guān)的東西，連同床底下堆的滿滿各種不同紙張裝訂在一起的畫本，全部封存在箱子里再也不曾打開。

    在填寫志愿的時候二哥還特意回來，帶了很多藝術(shù)學(xué)院甚至國外學(xué)校的資料。

    還記得那時他看著那些精心挑選的宣傳冊只是搖了搖頭淡淡道“很久沒畫畫了，也不想再畫了”

    二哥只是用那雙深邃的眸子靜靜看了他片刻，語氣很平靜卻字字有力“喜歡就畫，學(xué)費(fèi)我有，選你喜歡的念，其他的有我”

    而他的回答卻很傷人，他說“我喜歡畫畫你就以為畫畫是我的夢想，所以你放棄了你自己的夢想來幫我圓夢，可是你從來就沒有問過我什么是我想要的就自己決定了我以后的路，你以為是為我好，可是這些都是你的意愿從來就不是我的！”

    他當(dāng)時根本就不敢看二哥的表情直接推開他跑了出去。

    他知道他的話很過分，可是只要想到二哥犧牲了自己夢想只是為了讓他以后可以隨心所欲的畫畫，那些刻薄的話就控制不住的脫口而出。

    想到那年二哥說軍校是他的志愿自己替他開心的樣子，姚子清就后悔的恨不得這輩子都不曾拿過畫筆。

    從此以后他對于畫畫也會下意識的排斥，從心底感到厭惡。

    作者有話要說：　　二哥“四兒以后排斥畫畫是因為我？”

    萌兔“素噠╮（╯▽╰）╭”

    二哥“四兒，烤兔子清蒸兔子紅燒兔子你想怎么吃？二哥給你做”

    萌兔“??！t^t嚶嚶嚶……”

    第8章 過往

    姚子清從來沒見過自己的父母，聽奶奶說，在他兩歲那年，他的母親病逝前托人將他送到村里來。

    而他的父親，奶奶也從來沒有隱瞞過他，他的母親從來沒有結(jié)過婚，父親是誰，恐怕除了已經(jīng)去世的母親之外誰也不知道。

    他姓姚，不是父姓，而是隨母親姚雨漫姓。

    奶奶姚惜萍是他母親的姑媽，所以準(zhǔn)確來說，他應(yīng)該叫姑奶。

    當(dāng)年姚雨漫的母親生姚雨漫時大出血沒能救回來，而在姚雨漫十一歲時父親也因病去逝，后來一直都是姚惜萍照顧姚雨漫。

    姚惜萍算是遠(yuǎn)嫁到雷家村，弟弟和弟妹先后去世，娘家基本上已經(jīng)沒人了。

    好在她的丈夫雷弘義是一個非常好的男人，完全不介意將她侄女姚雨漫接過來跟他們一起生活。

    后來姚雨漫成年后去了大城市打工，每年都會寄回去一些錢，不過姚惜萍全部給她存了起來，準(zhǔn)備將來給她當(dāng)嫁妝。

    姚惜萍只生了一個兒子，傷了身子之后再無所出。

    好在媳婦給雷家生了三個胖小子，雖然家里困難了一點(diǎn)，但勤快一些還是能過下去的。

    結(jié)果一個清晨，她的兒子媳婦出門后再也沒能回來。

    晚年喪子的打擊讓兩個老人難以承受，但還有三個嗷嗷待哺的孫子，老兩口硬是撐了下來。

    可是這些姚惜萍都沒有告訴過姚雨漫，一來姚雨漫一個女孩在城市本就生活不易，二來他們那個時候通訊并不是很方便，只有村委會里才有電話，所以除了每過段時間姚雨漫寄錢回來知道她還好好的之外，基本沒怎么聯(lián)系。

    雷弘義本就年齡大了，為了讓三個孫子能夠念的起書，起早貪黑的干活存錢，一個失足從山上摔了一跤，也沒能撐多久。

    那時老大雷厲也有八歲了，雷蕭剛剛六歲，家里的變故讓原本淘氣的孩子過早的成熟起來。

    兩個大孫子的懂事讓姚惜萍心疼，還有個什么都不懂的雷朗才兩歲，接連的打擊沒能壓垮這個可憐的女人，反而讓她堅強(qiáng)的為三個孫子撐起一片天。

    可是第二年似乎依然無法擺脫厄運(yùn)一般，侄女病逝，還多了一個父不詳早年喪母懵懂無知的姚子清。

    那時不管生活的再難，姚惜萍也從來沒想過將四個孩子過繼一兩個出去。

    姚子清從小就長得好，剛剛送到村里的時候，每天都有好多人特意跑去看他，就沒見過這么玉雪精致的小孩。

    還有很多無法生育或者生不出男孩的家庭看他們家這么艱苦，想要花錢將姚子清買走。

    姚惜萍只是強(qiáng)硬的說哪怕割rou賣血也要養(yǎng)活他們，絕不賣掉任何一個！

    好在靠著原本替姚雨漫存的嫁妝和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幫襯度過了最難的那段時光，隨著他們越來越大，生活也開始有了轉(zhuǎn)變。

    姚子清對于小時候的事情記的并不多，從他有記憶開始，其實(shí)家里的生活已經(jīng)慢慢有了起色。

    不過常常有人跟他說，他的奶奶是個多么偉大的女人，那些苦難的日子是怎么咬牙熬過來的，讓他長大懂事要知道孝順。

    就算沒人跟他說這些，他也知道奶奶一個女人養(yǎng)活他們四個有多難。

    就算奶奶還有家里的幾個哥哥從來沒有讓他真正的受過苦，可就是在一旁看著他也會感到心疼。

    苦日子熬出頭了，已經(jīng)滿頭銀絲的奶奶也該享福了，他又怎么能再次毀了這個好不容易站起來的家。姚子清甚至不敢想如果被人發(fā)現(xiàn)他的感情他將會面臨怎樣的局面。

    在這個唾沫都能釘死人的社會里，除了像個膽小鬼一樣逃的遠(yuǎn)遠(yuǎn)的，他又能如何？

    雷蕭平靜的面容下是極力壓制的怒火，額頭上的青筋隱隱抽動。

    四兒躲著他不愿見他，那他就讓他躲，讓他避而不見。

    可是每過段時間他都會去偷偷的看他，看他認(rèn)真上課的樣子，看他下課后到處做兼職，看他跟另外三個室友相處融洽，只要看他好好的，哪怕倔強(qiáng)幸苦的要自力更生，他也能冷靜的躲在暗處。

    四兒是男孩子，生活的磨練只會讓他心智強(qiáng)大起來，所以他默了這一切。

    可是如果為了跟他嘔氣，為了倔強(qiáng)的不花他給的一分錢就這么苛刻的對待自己，甚至是糟蹋自己的身體，他怎么可能繼續(xù)由著他犯倔。

    看著迎面向自己走來的人，姚子清還沒開口就被一只大手一把抓了起來，另一只手直接拿起放在旁邊的包包轉(zhuǎn)身朝外面走去。

    雷蕭走的很快，抓著姚子清一言不發(fā)的朝前走著。

    姚子清連走帶跑的才能跟上，他知道二哥生氣了，可是他不明白這是為什么生氣

    “二哥，你怎么了？二哥！”

    連著叫了兩聲，雷蕭依然頭也不回的拉著他走著，只是步子小了點(diǎn)。

    姚子清見他不理自己，只好加快速度跟上他的腳步。

    程輝原本還想暗搓搓的跟上去圍觀一下，又怕自己給人弟弟第一印象不好，所以徘徊在雷蕭的寢室樓下，準(zhǔn)備等下來個’巧遇’。

    結(jié)果他還沒等多久，就看到雷蕭拉著一個少年快步朝這邊走來。

    原本想要打招呼的嘴頓時閉上，這樣的雷蕭就算瞎子也能感受到四周空氣的暴動。

    非常自覺的讓開免得擋道撞槍口上，奇怪剛剛還好好的怎么這么幾分鐘就能氣成這樣。

    雖然雷蕭看起來很可怕，其實(shí)真的只是看起來而已，真要說起來雷蕭的脾氣在連隊里算是非常好的了。

    至少在今天之前，程輝還沒見過雷蕭這么生氣的樣子。

    等聽到門被關(guān)的重重一響程輝才回過神來，他居然忘記看人弟弟長什么樣了！

    姚子清被雷蕭一把甩到床上，看著眼神深沉到可怕的二哥，姚子清揉了揉自己手腕低頭坐在床上一言不發(fā)等著被審判。

    雷蕭看著他揉手腕的動作眉頭不受控制的抽動了一下。

    剛剛拉著他的時候，握在手心里那纖細(xì)的手腕對他來說，只要稍微用點(diǎn)力就能捏斷，都快二十歲了，還這么瘦的跟個雞仔似的。

    最終還是姚子清受不了這令人壓抑的氣氛，抬頭看向面沉若水的人準(zhǔn)備打破這種沉默，可是當(dāng)觸及到那雙幽暗如深淵的眼眸時，那聲二哥死死的梗在喉嚨怎么都無法叫出口。

    雷蕭上一次見到四兒是五月份的時候，那時四兒沒有現(xiàn)在這么消瘦，臉色也不像現(xiàn)在這么蒼白。

    一段時間不見再次見到之后，哪怕是一些細(xì)微的差別也會被放大。

    所以乍然見到這樣的四兒，他才會這樣怒不可遏。

    可是現(xiàn)在冷靜了一點(diǎn)之后才意識到，也許事情并不是他所認(rèn)為的。

    如果四兒真的像他所想因為倔強(qiáng)的不肯用他給的生活費(fèi)才把自己弄成這樣，按照四兒的倔脾氣，估計也不會主動的來找自己。

    而且四兒的眼神里，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