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jié)
哪怕先時夏芍已經告訴過錦繡晏淮今日也來了的消息,她還是愣了一下。 而晏淮看著她這副有些呆呆的樣子,臉上的笑容越發(fā)加深了幾分。 他沖著錦繡眨了眨眼睛,而錦繡回過神來,卻是連忙懊惱的收回了目光,繼續(xù)規(guī)規(guī)矩矩沖著兩邊的賓客行禮,心里也有幾分緊張,唯恐方才的小動作讓人瞧了去。 說來,這還真是錦繡多慮了,先且不說她與晏淮目光對視的時間極短,便是真的愣了一會兒,倒也不會有人發(fā)現,因為大家此時的目光,也都驚艷于錦繡的容貌。 這倒不是說錦繡真的美絕人寰了,當然她的確是很美,但真正讓眾人這會兒恍惚愣神的,還是因為錦繡極少出現在眾人面前,可以說,在成為燕親王妃之前,她就極少參加京中的宴會,成為未來的燕親王妃后,她就沒有出現在人前過。 也因著晏淮之前克妻之說,京中各世家倒也理解錦繡家里的做法,畢竟若是未來的燕親王妃在他們府中出了事情,他們還得受到牽連。 不過錦繡雖然沒有出現在人前,但傳聞一直不少,甚至不少世家的目光,都有些幸災樂禍的瞧著錦繡,也想著何時燕親王那克妻的效力,會發(fā)揮在錦繡的身上。 多數的世家,對于錦繡這一位家世單薄,卻一躍成為燕親王妃的四品小官嫡女印象并不好。先且不論先前二王相爭的說法,單單是晏淮親自入宮求娶的錦繡,便足夠讓人酸溜溜了。 若非婚前不檢點,如何會勾的燕親王不顧她的身份,親自入宮求娶這么一位王妃呢! 這是所有的人的想法。 但此刻瞧見一身潔白素凈采衣,墨黑長發(fā)披撒,仿若清晨露珠般美麗的清新單純的少女時,眾人心中的印象,卻有了一絲絲的改變。 錦繡的美,雖然也鮮艷嬌麗,也出彩,卻并不是那種讓人印象不好的艷麗,相反,這種美麗,看起來很純真,讓人瞧了,便會忍不住想去呵護與保護。 賓客們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晏淮的身上,望見的,正好是晏淮望向錦繡深情而寵溺的目光,十分溫柔,眾人的心目中,卻是忍不住有些了然。 這樣的女子,也難怪會讓人一見傾心。 在美麗面前,便是這樣的家世,也完全是可以忽視的。 而眾人卻又覺得,燕親王的身上,染上了一層浪漫戲劇性的色彩,畢竟,這樣愛美人舍江山的男人,實在是太少了。 對于這樣的感情,在場人雖也有不看好的,但多數人,卻還是抱以善意的目光去對待祝福。畢竟眼前這一對男才女貌的佳人,實在是太匹配了。 錦繡完全不知道在場人心中的想法,她這會兒心里只是反復念叨著整個及笄禮上自己需要做的過程。 越是貴族人家,這及笄禮便越是繁復復雜,錦繡作為未來的燕親王妃,自然是按照最最復雜的儀式來進行。 光是換衣裳挽髻插釵,便有三次加禮,然后期間又摻雜了三次叩拜,當然這幾步是肯定遠遠不夠的,除此之外,在各個階段,錦繡所欲要站立或跪拜的方位也各不相同,還有取字、聆訓…… 一步步走下來,光是簡簡單單將儀式走全,便足夠耗費很長的時間,也讓錦繡累的不行。 好在在今日及笄禮之前,柳氏便反復與錦繡講述過整個過程,也走了好邊的過程,今日依著指示一步步走下來,終于有驚無險的全部都走完了過程。 而錦繡這邊一走完,立刻便由夏芍和夏竹攙扶著,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二話不說,便躺在了榻上。 她伸手接過夏芍地上的茶水,狠狠的灌了一通,方才呼出了一口長氣。 “可算累死我了!” 她伸手去扶頭上綰起的頭發(fā),也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什么模樣。不過等到頭上的發(fā)簪被她拿來的時候,看到手中的發(fā)釵,錦繡又有些奇怪了。 這一枚發(fā)釵,成色瞧著,雖也是赤金鍛成,可成色瞧著實在是不太新,款式瞧著也十分的古樸。她恍然記得,家里準備好給她及笄禮上用的發(fā)簪,卻是一枚新鍛造的金釵…… 而夏芍和夏竹二人瞧見錦繡一臉詫異的看著受傷的發(fā)簪之時,也也是跟著笑了起來,沖著錦繡輕聲道:“小姐,方才信陽長公主將這枚金釵給您戴上的時候,可是驚到來觀禮的賓客了!” “嗯?” 錦繡自然不會傻傻的認為是發(fā)釵太舊才會如此,“這發(fā)釵,是有什么講究嗎?” 夏芍聞言,卻是笑了起來,連忙開口道:“這發(fā)釵,是王爺在及笄禮開始之前,送來的,想要給小姐你一個驚喜,據說是王爺到南邊花了大力氣才找到的榮德皇后當年在及笄禮上的所佩的那一枚發(fā)釵。” “開國皇后?” 錦繡聽了夏芍的話,也有些吃驚,這一位開國皇后的一輩子,可絕對是傳奇的一身,平民出生嫁給了開國皇帝做繼室,陪著開國皇帝征戰(zhàn)天下,并且為開國皇帝生下了一子一女,當然這些都沒什么,最最讓人矚目的,還是這一位后宮獨寵的事情,當初開國皇帝登位后,大臣覺得皇帝后宮空虛,子嗣太少,便諫言讓皇帝選秀。 誰料到,開國皇帝便直接言及,在微末時,曾對榮德皇后承諾過,此生只有皇后一人,故在他有生之年,后宮絕不進一名妃嬪。 而這一位皇帝,也的確是做到了,之后數十年的執(zhí)政生涯里,真的和這位榮德皇后廝守到老。 錦繡自然知曉,這越是尊貴且像榮德皇后這般好命的女人留下的遺物,越是珍貴。而及笄禮上用到的發(fā)釵,意義更是非凡,晏淮能夠找到這一枚發(fā)釵,并且送來與她在及笄禮上佩戴,錦繡若說心中不感動,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不過她也有幾分顧慮:“這畢竟是榮德皇后的東西,就這么拿出來,會不會不太好?” 主要還是,宮里會不會有什么意見。 雖然榮德皇后有不少的東西遺失在民間,但你收著是一回事情,拿出來戴,又是另一件事情。 “王爺肯定是有分寸的,何況小姐您也馬上嫁入皇家了,有一兩件皇家的東西,并沒有什么奇怪。恭親王妃她們之前不是也戴過榮德皇后的遺物嗎?” “嗯,也對?!?/br> 錦繡笑著將發(fā)釵重新插回到了頭上,等到外邊事了,柳氏和陳儀二人來了錦繡屋里看她的時候,也是特特將目光放在了錦繡頭上所佩的那一枚金釵上。 陳儀更是笑著打趣著:“榮德皇后及笄時所用到的金釵啊,燕親王還真是夠有心的,只怕是找了許久,說來這滿京城的閨秀,誰家及笄時能跟小妹你一樣隆重,小妹你快摘下來讓我也瞧瞧,好沾一沾這份光?!?/br> 錦繡被陳儀說的有些不好意思,她不好意思的鉆進了柳氏的懷中,而柳氏也是笑著摸了摸錦繡的腦袋,沖著陳儀說了一句:“促狹!” 說完之后,她自己也笑了起來,跟著打趣道:“你嫂子要看,咱們就大方一些,讓你嫂子瞧瞧?!?/br> 錦繡被這對婆媳打趣羞得不行,干脆連頭都不抬,直接摘下了發(fā)上的金釵放到了陳儀手中,然后虛張聲勢的開口道:“吶,你看!” 陳儀拿著,還真是細細的瞧了又瞧,末了嘴里嘖嘖稱贊:“這榮德皇后及笄時戴的金簪,果然非同凡響!” 錦繡聞言,哭笑不得,這支金釵其實真的很普通,倘若不是加了一層神秘的歷史色彩,在他們這樣的人家,估計連看都不會看上一眼,更別說是佩戴了。 榮德皇后在成為嫁給開國皇帝之前,或者說,在于開國皇帝一起創(chuàng)立本朝之前,只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姑娘,普通的婦人,要說有點不同,可能是家境還算不錯,不然也戴不起金釵。 這一支金釵,不粗,甚至有一些細,而且也不是成色很好的那種金子鍛造出來的,上邊簡簡單單雕刻了花的圖案,又因著年代久遠,圖案磨損的厲害,都有些看不出來,上邊雖描繪的是什么花。 陳儀這夸贊,錦繡聽著都覺得違心,偏生柳氏還在邊上跟著一塊兒稱贊:“沒錯,的確是非同凡響,總覺得瞧著,便有一種非同凡響的氣韻沉淀在其中?!?/br> “……” 對于柳氏和陳儀的唯心主義,錦繡還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只能夠連連搖頭。 錦繡今日的及笄禮,不僅僅京城各大世家都很關注,便是宮里上頭的那幾位主子,也是有所關注,自然知曉晏淮去參加了及笄禮,并且還有那一支金釵的事情。 皇帝在聽聞底下人提起的時候,倒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說了一句:“沒想到晏淮那小子,還是一個癡情種?!?/br> 說罷這話,他對于底下?lián)f已經傳得紛紛揚揚的傳言,也有一些不悅,于是又吩咐了一句:“不過是送了未婚妻一件嘉榮皇后的遺物罷了,值當傳揚成這般嗎?” 皇帝自然知曉,這小小一件事情,會被傳揚成這般,若沒有他其他兩個養(yǎng)子的手筆,他是決計不信的,說來說去,那幾個養(yǎng)子之所以會在這件事情上做文章,也是為了膈應他,好讓他對晏淮厭棄。 雖然做皇帝的難免多疑,可他的兩個養(yǎng)子,卻真的是小看了他的胸襟,晏淮又不是用了違制的東西,亦或者私造玉璽龍袍,一根小小的金釵,讓他去相信晏淮有不臣之心,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便是這小小的金釵里,暗含了晏淮的野心,那也沒什么,他當初收養(yǎng)這四個侄子做養(yǎng)子,自是抱著在其中選一人做繼承人的想法,畢竟他膝下無子,也只能夠從血緣最近的子侄中選取。 晏淮若是沒有野心,他反倒還要發(fā)愁了。 在這二日上完早朝后,皇帝倒是特地將自己的四名養(yǎng)子叫到了書房里說了一會兒話,其中便與晏淮提及到了此事,而且還笑著打趣了晏淮。 “這找東西的本事還真挺厲害的,流失在民間都上百年的金釵都能讓你給找到,這未婚妻是討好的緊,怎么也不想想你父皇這邊。” “父皇……” 晏淮面上有些窘迫,也有一絲不好意思。 皇帝瞧著自己這個三兒子這副樣子,心里倒是更樂了,還真是難得見到晏淮露出這么一副窘迫的神情出來。 他從龍椅上站了起來,走到了晏翰跟前,笑著拍了拍晏淮的肩膀,出聲道:“你這小未婚妻,還是父皇幫你搞定了,也不知道找些東西來謝謝父皇。” “瞧父皇說的,先前父皇說喜歡前朝的粉彩花瓷瓶,兒子可是費了老大的功夫,替父皇收集了一整套的雨后初荷粉彩花瓶……” “臭小子,送朕點東西,記得這般牢!” 皇帝佯怒敲了晏淮一記腦袋,然后蠻橫無理道:“朕對咱們家祖宗當初征戰(zhàn)天下時候掛在坐騎上的馬鞍挺感興趣的,你不是挺有本事,連上百年的金釵都能夠找到嗎,這小小的馬鞍,對你不在話下吧!” “父皇,您還是饒了兒子吧!” 晏淮連連叫苦,“那支金釵兒子還算是運氣好,先前便有聽說過在何地,這還是花了好幾年的功夫才尋到的,你那個馬鞍,在不在還是個問題呢,這讓兒子打哪里去找啊!” “給朕辦點事情你就推三阻四,成日里就想著去討好你那個小未婚妻,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回頭去你皇奶奶那里請安,不敲死你?!被实垭m然話說的難聽了些,但臉上帶著的笑容與親熱的神情,還是顯示了他此時的好心情與晏淮親近的態(tài)度,其實這也是皇帝在向其他幾個兒子表示,他對此事完全不介意的意思。 當然,皇帝的語氣里也有幾分幸災樂禍。 太后對于晏淮這樁親事,那是一千個一萬個不贊同,若非這樁親事晏淮堅持,又有皇帝做中間人,太后估計早就讓換人了。 如今晏淮又表現的這般重視錦繡,這金釵的事兒估計也該有人往太后耳邊說了,晏淮這會兒過去請安,肯定是要撞到槍口上。 晏淮聽罷皇上的話,面上頓時露出了無奈的神色。 太后一心想讓他去娶郭家女,如今他卻轉而求娶了錦繡,這事兒雖然已經過去了好幾年,但太后心里卻還是一直都記著,到現在還沒有消氣。 如今聽到他對錦繡這般用心,肯定越發(fā)不悅。 晏淮原本所打算的,其實是這兩天先避開太后,但皇上卻偏偏要看他的笑話。 果不其然,晏淮這邊磨磨蹭蹭拉了寶親王一道兒到了太后的慈安宮后,太后一見著他,面上便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而太后的身邊,此時正好坐了兩個如嬌似玉、正當芳華的郭家小姐。 晏淮心中越發(fā)無奈,拉著寶親王一道兒沖著太后行了禮。 太后自是開口叫了起,又是賜了座。然后便將目光看向了晏淮,開口語氣頗有幾分怪異的說道:“喲,今兒個怎么來了,哀家還以為你又要好幾天躲著哀家了!” “瞧皇奶奶說的,好像淮兒有多不孝似得?!?/br> 晏淮臉上帶著笑容,連忙開口否決道,然后又是讓寶親王拿出了一個盒子,親自拿了送到了太后跟前,笑道:“淮兒前幾日在外邊看到這支玉鐲子,雖然配不上皇奶奶的身份,但勝在精巧,便買來與皇奶奶把玩了,皇奶奶看看,可是喜歡?” 女人,不管老少,有了禮物收,總歸是一件高興的事情。 太后身份再高,也不能夠脫離這個怪圈,更何況,這禮物還是她最疼愛的孫兒敬上的。 不過,想到先時聽到的事情,太后卻還是抑制住了臉上的笑容,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那支玉鐲子,然后開口道:“哀家老了,要什么首飾戴,你還是拿去送給你的小未婚妻吧!” 果然…… 晏淮和晏翰二人心中一凜,果然太后是要發(fā)作這件事情。 晏翰知曉太后一向不喜他,所以只沖著晏翰送了一個自求多福的目光,便低頭享用起了慈安宮里的茶水。 當今皇上孝順,慈安宮里的東西,自然都是極好的,晏翰抿了抿這碧螺春,嗯,真是香煞人了,外邊可沒那么容易喝到。 而晏淮則是沒有晏翰這份閑心,只能夠硬著頭皮繼續(xù)道:“瞧皇奶奶說的,這是淮兒孝順皇奶奶的,皇奶奶不收淮兒得多傷心?。 ?/br> 晏淮是硬著頭皮撒了嬌,而太后也終于見好就少,倒也沒有再端著,笑著接過了那個盒子,從里邊拿出了那支玉鐲子,直接讓兩位郭家的小姐伺候著戴到了她的手腕上,而后又笑道:“這東西瞧著,可不比宮里的差,若當玩意兒,就浪費了,哀家知曉你的孝心,會好好戴的。” 說完這句話,太后又是笑著看著晏淮開口說了一句:“淮兒,你給你的小未婚妻送了禮,也給哀家送了禮,怎么就沒想到哀家身邊你這兩位表妹呢!” 晏淮順著太后所言看了過去,恰好看到太后口中的兩位表妹正嬌羞的看著他,他嘴角不自然的抽動了一下,卻還是咬著牙開口道:“瞧皇奶奶說的,淮兒未婚妻只有一位,皇奶奶也只有一位,可表妹卻是連淮兒自己都數不清了,若送個禮物,誰都要送,那淮兒還不得把府里那點子家底都給掏空了!” 說罷,他又扯了晏翰笑道:“四弟手上最近倒是挺有錢的,父皇也剛賞了他,不如讓他送兩位表妹禮物?!?/br> 好好的,晏翰又被晏淮扯了當擋箭牌,臉上的苦笑別提有多苦澀了,但是自家三哥,他還真不能不挺,只好又是笑嘻嘻道:“給兩位美人表妹送禮,這事兒我最樂意了,表妹想要什么東西,我去給你們尋來!” 兩個郭家小姐哪里會料到,晏淮竟然會如此的不留情面,只差沒打著她們的臉反問一句,你們和我有什么關系,憑什么要我送禮。 而晏翰雖然也給了她們臺階下,可……她們真正想要的又不是這個。